忧伤或忧郁的江河

2015-03-12 05:59柴薪
岁月 2015年2期
关键词:夏花溪河

柴薪

衢  江

衢江从我居住的城市的西边流过,到二中附近折向北边流了一段距离再蜿蜒向东流去。我住在城市的北边,衢江就像一条胳膊把这个城市的北边揽在她的怀中。因此,每天我都是在衢江温暖的怀抱中睡去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喜欢到衢江边散步。尤其是在黄昏时分,我向西行走,衢江离我住的小区大约二里路左右。如果走得快些,到达衢江边,就会看见夕阳正好落在江面上,江面一片通红。如果走得慢些,夕阳已西沉了,江面上只剩下一片茫茫的暮色,仿佛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消失了似的。这时,我就随意站在衢江边的堤岸上吹风,或者随意站在岸边的某一棵树下,听一听蝉声,然后,在黑夜来临之前,离开。

江山江和常山江在我居住的这个城市汇合后称为衢江。衢江古时称为瀔水。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喜欢旧时的称谓。瀔水悠悠流经龙游叫灵山江,流经兰溪叫兰江,一段有一段的名字,再流下去分别叫新安江、富春江、钱塘江,蜿蜒流入东海,云蒸霞蔚,浩渺不知所终。天下的江水都是相同的,但天下的江河却各有不同,水的命运也因此而千变万化了。

1992年,我来到这个城市,屈指算来已22年了。22年了,时间在流逝,江水也在流逝,而静止的,只有江岸以及江水下河床上的石头与泥沙。我站在江边,看见树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倒映在江面上,仿佛它们都来自另一个世界。落日西沉,溅红了江面,江风吹来,树的影子,我的影子,随风晃动,之后一切都不见了,包括青春、岁月、容颜,留给我无限的惆怅。

22年前,衢江当时还没有防洪堤,一切都是原生态的。在北门沙湾,衢江流到这里拐了个大弯,这里江面宽阔,(著名的浮石潭就在这里)因而江流是无声的,舒缓的。它以它表面的平静,掩藏了流动的声响。我也是无声的,我以我的沉默,埋藏了内心的波涛。只有不远处江岸边的一丛芦苇,迎风摇曳,我爱这美丽的芦苇。它或许知道一个青涩青年的心事,知晓他心中的秘密,但它没有说。而我面对这一美丽的景致,内心的诗笺早已铺开,写下一阕绚丽的诗篇。看着远去的江流,我知道,水的流向,就是我们心的流向。1998年的夏天,我从这个城市的东门搬到北门,无形之中距离衢江又近了些,到现在不知不觉又过去十来个年头了。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我有时想离开这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这么多年来,我守住城北这一小片地方,守住生活中某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但有时我也想,也许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拴住了我,让我无力离开。

一个人在某地停留下来,自然有不必说出的缘由,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多久才算熬到尽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已厌倦!厌倦了不能了结,不能自拔,不能摆脱疲惫的惯性。

久居一地,我已失去了早年的热情,在熟悉的环境中,我已找不到过去的足迹、气味、梦境和青春时代的影子,我已被自己和他人遗忘。

我会慢慢地衰老,黑发变成了白发,我会把自己年轻时的照片当作陌生人,把一朵凋谢的鲜花看作旧日的情人。年轻时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不让我再留恋,我已踏上遥遥无期的还乡之路,我不知道究竟要到哪里去?像一棵连根拔起的树,我不知道究竟要到哪里去!

慢慢地,我的梦想已不会比一条江走得更远了。我居住在这条江的附近,这样,我就不得不爱上它了。我不得不爱它枯水期的清瘦,不得不爱它丰水期的丰盈,甚至我不得不爱它的泛滥与污染。

我已说过,我已经在城北生活了十多年了。我不知道还要在这儿再呆多少年,而衢江,一提起它,仿佛就像提到生活中一个熟人或朋友的名字,我越来越感到我无力离开它,就像生活中的一些事物,它和我的生活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距离了。

嵩溪河

多年以前,嵩溪河里的水枯瘦得不像个样子了。

河床似乎也抬高了,堆满河滩的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也不见了。河水紧贴着河床的底部,河水的骨架以及从前的跌宕起伏和野蛮放纵气势不知到哪里去了。河水像一个衰竭的老人,此刻它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是努力地把自己拉长,拉得更细更长,像拉扯着拧在一起的一匹绸布,似乎却永远也不会断掉。只有当你走近时,一直走到它的跟前才能听到它的动静,那有几分嘶哑的咕咕的响声仿佛是水里间或暴露的石头的棱角发出来的,就像一匹灰色的绸布在河的皱褶处被石头给挂住了,紧接着又被撕开,因为不是太用力,裂开的口子也不大,但老是挂住,又老是被撕开。

正是因为这样,向它走近的人才能走过一段踏实而又柔软的泥土与河沙交叉混合的地带,也才能继续走过时而隆起时而凹陷的沙滩地段。这片沙滩地段,沙土丰腴而肥厚,成片成片的芦苇恣意疯长。我尤其偏爱雨后一尘不染的芦苇。如果正好有风,而且应该是大风,大风吹过芦苇丛,风卷残云,苇浪滚滚,恍恍惚惚,将一种凝重的哲学无限张扬和扩张。无数的野花在沙滩上面肆无忌惮地竞相开放,无数的有野心的水草在沙滩上面你追我赶争先恐后地竞走。它们妖绕而艳丽,它们水嫩而光鲜。它们的腿随时都会因为需要而从身体的某个部位里钻出来,它们的身子也在不断地拉长,但它们并不会因此而变得越来越细,这一点与嵩溪河的水有着明显的不同。它们的队伍很快就庞大起来,沙滩地段也随处可见,只是竞走变成了攀爬,且它们的根茎要细小得多,柔软得多,它们想更快一点(尽管这个想法有点盲目),它们的足底却变得轻浮,甚至有点打滑,它们想把根须扎牢一点,或者想抓得紧一点,但往往事与愿违。它们经常被扯起来,像一条条细长的蜈蚣,它们的根须上细细密密地沾着黄褐色的沙子,只轻轻一甩,沙子就会细细密密地落下来,那些根须就像是刚从水里洗过一样被捞了上来,白生生的。一同被翻出来的还有滑溜的小石子,它们用不同的形状和颜色告诉我们水流的方向和时间的久远。当然还有一些鱼的骨头,间或还会有一只鸟的头盖骨,曾经还有人在这里找到过人的牙齿,它们混杂在石子中间,成为另外一些石子,被几只黑衣蚂蚁辨认出来,无论是鱼是鸟还是牙齿,也无论是空气还是水,它们都曾游过、飞过、浸泡过,现在它们安静下来,包括它们的回忆。而成片成片的芦苇,它们是我那个时候见到的唯一具有灵性的植物。若是在早上,它们的叶尖就会像刺刀一样挑着晶亮的露水,让每一个经过芦苇丛的人脖子上都会感到一阵阵的沁凉。

嵩溪河是我故乡的一条小河。

有多少故事,痛苦的、悲伤的、忧伤的、忧郁的、喜悦的被嵩溪河记着?

有多少故事,痛苦的、悲伤的、忧伤的、忧郁的、喜悦的被嵩溪河冲走?

我不知道。

可有两个故事在我少年的记忆中无法抹去,而且都和河滩有关。

1978年6月18日,这一天天空波诡云谲,这一天大地云谲诡异,这一天的后半夜发生了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凶杀案。

在镇旁河滩上的芦苇丛中,一具尸体倒卧在倾斜的河滩上。身下一片扇状倒躺的柔软的芦苇,四周成片成片的苇丛,摇晃着星星点点的月光。尸体是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而且相当年轻。被月光抚摸的女人的尸体很白很亮,闪耀着白绸子般的光泽。

第二天,公安局来了一大帮人,警犬也来了。热热闹闹了好一阵子,很快凶手就抓到了。

凶手也是个年轻的女人。

凶手叫朱锦萍,死者叫王夏花。

她们的关系是姑嫂关系。锦萍三十岁,夏花十八岁。

1970年,二十二岁的锦萍从一个偏远的山区小村子嫁给了我们镇上体弱多病的王石水。

我的记忆中锦萍身材丰满,皮肤白皙,胸乳高耸。像一朵怒放的花朵。她挽起裤管将两条雪白的大腿伸进水中洗的姿态,至今让我怦然心动,想入非非,甚至可以说她帮我完成了性的启蒙。

锦萍是王石水的父母为了替王石水“冲喜”而娶过来的。在我的记忆中,王石水话语不多,或者说他连说话都费劲,他的脸像剥了皮的茭白,白中带黄,黄中带青,目光呆滞,就连夏天都要去晒太阳,一年四季都是病蔫蔫的。

石水原来是杀猪的。身体强悍、威武。一头百把斤重的大白猪,他一个人就能把它抓住并按在大凳上把它宰了。可是,二十五岁那年忽然得了怪病,再也拿不动杀猪刀了。吃了多少药物,喝过多少奇方偏方,就是不见好转。

石水的家紧靠祠堂的围墙。祠堂围墙很高。1970年祠堂拆了改建成大会堂,但围墙还留着。

石水家低矮的房子在高高的祠堂围墙衬托下显得很小且有些沉闷。少年时,我记得祠堂后堂白色高大的墙壁上画满了壁画。花青、胭脂红、黑色、赭石诸色彩构成的人首兽身青面獠牙的图案让年少的我看了害怕。我们镇上的老人说,紧挨祠堂的房子不吉利,不利于香火的延续,除非你造的房子高过祠堂。现在回想起来,觉得石水家低矮的房子确实有点阴森森的。

我想锦萍嫁给石水,根本没有什么幸福可言,甚至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第二年,锦萍死了公公。

第三年,锦萍死了婆婆。

第四年,石水又病死了。

我至今记得石水出殡的那个恍惚的早晨。

1973年某一天的早晨,天色灰暗,那天早晨我去上学,沿着镇中的中心街往学校走。走到大门楼底下,我忽然看见街正中扛着一口红色的棺材。一身白衣的锦萍伏在棺材上嘤嘤哭泣。我想锦萍的泪水已流干了。能不流干吗?晨风扬起,烛光摇曳,地上的烧过的纸碎片随风起舞,场面十分吓人。我屏住呼吸,快步从棺材旁跑了过去,往前一阵猛跑,跑了很远很远,背上仍感到凉飕飕的。

石水还有一个妹妹,叫夏花。刚好十二岁。据说,石水临死前嘱托锦萍要她好好照顾她。锦萍泪流满脸答应了,从此,锦萍和夏花相依为命。

1978年,锦萍杀死了夏花。一个女人杀死另一个女人。杀死了和她朝夕相处近十年,一手带大的小姑子,且手段极端残忍,令人十分困惑。

夏花死状惨烈,体无完肤,大腿、屁股、胸脯、乳房、肚脐、下阴皆有深深的刀伤,而且乳房和下阴被割下来。

1978年,夏花十八岁。十八岁的夏花亭亭玉立,长得真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十八岁那年夏花和镇上氟石矿的电工小蔡恋爱了。锦萍知道后,十分不快,极力阻止她。然而,爱情的力量一旦爆发,无可抵挡。夏花仿佛火中的凤凰,浴火重生。

锦萍看在眼里,堵在心中,她对夏花的恋爱显得十分慌乱,十分不安。她怕失去夏花,或者她的生命里已经不能没有夏花了。可她又不能制止住夏花和小蔡的爱情。

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不能拥有她,就毁灭她。锦萍觉得自己四肢麻木,脑袋一片空白。

讲到这里我要穿插一个片段。

1976年夏天的一天,光棍汉杨二跳路过锦萍的窗口,忽然听到从窗口传出女人的喊叫声,这种喊声是女人只有在那种情况下才有的叫喊。杨二跳血往上涌,当时想寡妇锦萍肯定是和哪个男人好上了。

杨二跳想一饱眼福,悄悄地爬上窗台偷看,结果令他大吃一惊。他看到锦萍和夏花两个女人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她们一会儿你骑在她身上,一会儿又她骑在你身上,疯狂地拥抱、抚摸、亲吻,事情反反复复,没完没了。杨二跳吓得摔下窗台,落荒而逃。

公安局在审问锦萍的时候,锦萍面色焦黄,眼睑发暗,似乎十分麻木,什么也不说,后来终于失声痛哭。最后说,“夏花是我的,我不愿意人家抢走她。”

1978年,我十一岁。这个凶杀案长时间陷于我的记忆中恍恍惚惚,不能自拔,并且在半夜经常使我从噩梦中惊醒。

1978年8月的某一天,阳光明亮,充盈,热烈,铺天盖地。阳光下牛背潭边的河滩上那片芦苇丛全都呈卷曲状,有些发白,一片无精打采。

离这片芦苇丛不远处的河滩上,一个“死人”直挺挺地躺着,身子已被野狗损坏、撕破,“内脏”拖得遍地都是。那些“内脏”显然已腐烂变质,一群美丽的绿头苍蝇围着它们盘旋、息足,嗡嗡声像是一个机群飞过摇晃的芦苇丛上空。

我和几个少年伙伴刚刚玩到这里,看到这一幕,吓得我们大声尖叫,落荒而逃。

后来,发现原来是一个假“死人”。是用稻草、毛竹片扎成的。外面糊了红红绿绿彩纸做的衣裤,五官是用白纸糊好再用墨汁和颜料画上去的,十分逼真。所谓的“内脏”是猪肺、猪肝、猪肠、猪肚、猪肾、猪心等猪内脏代替的,但我们确实被这样的场景吓得不轻。回家后,惊魂未定,我把看到的事情对母亲说。母亲却很淡定地说,那是明香。是神婆叫这样做的,为了冲冲“晦气”。

明香是石匠德贵的老婆,他们家穷得丁当作响。明香原有一个儿子,七岁的时候在河里洗澡淹死了,明香从此一病不起。看遍了苇镇四周所有的医生、郎中,吃遍了各种土方、草方、奇方。看病看得家徒四壁,仍未见起色。

1978年,明香的病情越来越恍惚。德贵按神婆的指点做了上述这件为明香祈福的事,可德贵的心里明白该为明香准备后事了。

由于长期卧病在床,明香的房间里有一种难闻的臊腥味,熏得令人头昏脑涨。在我的印象中明香脸色蜡黄,整个人病蔫蔫的,宛如一个纸扎的人,飘飘悠悠,身子钟摆似的左右摇晃,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

明香在弥留之际,断断续续地对德贵说,你打了一辈子石碑,我死之后,希望给我立一块墓碑。德贵含泪答应了。

不久,明香死了。明香的坟是用河边的鹅卵石垒成的,身为石匠的德贵穷得连一块墓碑也买不起。

后来,一场大水把牛背潭边的那片河滩冲洗得干干净净。可是,每次路过那片河滩我都不敢再正眼看一眼。只要一闭眼,那场景恍惚还在眼前。

这两个故事在我少年的记忆中忧郁而忧伤,常常让我莫名地想起。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其实更多的,是在想我自己。

大多数的时候,河水是寂静的,波浪不兴。河水缓慢地流动,就像它傍依的故乡小镇。小镇上的所有人以及那些活蹦乱跳的牛羊猪鸡鸭鹅都饮嵩溪河里的水。嵩溪河——是小镇的血脉。河水也养育了我,河水养育了一辈又一辈的人,河水又送走了一辈又一辈的人。

嵩溪河也有涨水的时季,这时小镇上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河水热闹和喧嚣,狂野和奔腾。每当这时,母亲便关上大门,不让我们这些小孩出门,我们趴在床沿听门外的大水声,心里却惦念河里的那些小鱼。洪水过后,河流依旧缓慢地,无声地流淌。逝水流年,嵩溪河也是会老的,就像河岸边那些枯死的老河柳,被时间和记忆遗忘。那些老河柳,扎根河边上百年了,见证了小河的历史,也见证了小镇的历史。

在小镇人们的眼中,老河柳是有灵性的,是“神”的化身,大凡镇上的人有大灾小病的,都要跪在它跟前,烧香磕头,祈求它为自己或自己的亲人驱邪降福,祥和安康。嵩溪河边的那些老河柳,像一个个垂暮的老人,仿佛是突然相继枯死的,令我猝不及防。也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已悄悄长大了。

老河柳死去不久,河水似乎也陡减,流量变小了,也没有小时候清澈了,河床仿佛也上升了。河底红色的岩石裸露出来,河流像被开了膛。那些夹在红岩石里的鹅卵石,像一个个肿瘤,长在嵩溪河的肌体上,威胁着嵩溪河的生命,也让我看见它内心的泥泞和创伤。

鱼儿似乎没有了,虾蟹也不见了,可庆幸的是,嵩溪河在最干旱的时候,也未见它干涸未见它断流。

一个人,并不比一条河,幸运多少。

一个人,并不能比一条河走得更远。

有多少人离开故乡?离开嵩溪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一个人离开故乡,是否像断了水流的河流?

我们离开故乡,离开嵩溪河。可我们大多数人没有真正进入大海,而是游进了另一条陌生的河流,那条河流里的风浪,更加凶险,水流也更加湍急。我们被撞得头破血流,体无完肤。当我们有幸挣扎着爬上了岸,此岸已非彼岸,我们转身的刹那,故乡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许多年以后,我已很少有时间回小镇了。对嵩溪河的记忆,也慢慢淡下去了。说真的,嵩溪河并没有留给我多少美好的回忆,但当我真正意义上离开它时,我发现,嵩溪河永远在我的心上。

即使在外面受了委屈,遇到了困难,我从此再也找不到一条像嵩溪河一样的河流,可以用来洗涤伤口,浣洗身心,慰藉心灵。因此,我只能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慢慢舔干伤口。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想到嵩溪河和嵩溪河边小镇上那些我的亲人们,那是我永远的家。

我深深地爱着那里,却又选择了逃离,而不愿再回到童年和少年生活过的地方。

而对于我的儿子来说,他的故乡,只是父亲曾经出生地的一个籍贯,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可能毫无意义。他出生并生活在城里,便注定了与那块土地与河流的疏离,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也找不到真正意义上的故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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