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江
1
车天兵背着一个绿色的背包下了火车,随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向车站外面走。他身后的背包鼓鼓的,里面装着的哈尔滨红肠把背包外面的三个小兜扯得变了形,那个大一点的小兜上的红五星正好被红肠突顶着,使得红五星在人群里显得格外醒目。
背包是车天兵在哈尔滨俄罗斯商贸市场特意挑选的,布料看上去就知道是上等的面料,结实、耐磨,那上面的红五星是自己缝补上去的。这具有个性背包的颜色与他腿上的裤子是一个颜色,这些衬托着他那结实的身材,特别是那张经过风雨洗刷过棱角分明的脸庞,让人很容易看得出是受过训练身体素质极好的一个男孩。
人群里突然响起军号的声音,虽然人群里格外的嘈杂,但军号声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车天兵若无其事地从那肥大的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砖头大小的手机,一边向出站口张望,发现眼前的人好像都在云雾里一样,北京城里怎么像个洗澡堂子,雾气腾腾。
车天兵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说,北漂,你到了?
天兵,可惨了,赶上这雾霾的天气,我堵在京通快速路上了。
快速路上怎么也堵车,中午就喝高了?
纪北漂听了车天兵的话,知道他认为自己真的把买卖做大了,天天泡在酒缸里就能赚来大钱。指导员说得对,还真得要把车天兵带到北京城里看看,不能让他整天一个人窝在家里,不然以后在这个社会里更难生存了,得把在部队时脑袋里的东西洗一洗,不然他很难看懂社会里的一些事情。就拿北京城堵车这个问题,车天兵一定还以为是在去部队山沟里的路上,几公里路看不到一个活物,北京城里的活物随手一抓就一堆,像肉酱一样。
纪北漂让车天兵打车过来,车天兵听了拿着手机不说话。纪北漂没听到车天兵的声音,怕他闷着不理解一生气再买张火车票回哈尔滨,那指导员还得去车天兵的家里想办法。这种事车天兵是能干出来的,自从老班长牺牲以后,车天兵就像变了一个人,否则也不会生出放弃考军校的想法,不是脑子出了毛病,谁会放弃自己的前途?车天兵一定是脑子坏掉了,好在指导员说服他来到了北京,不然,他真的不放心车天兵今后的生活。
纪北漂在电话里故意和车天兵开玩笑,告诉他在北京打车还不如五公里奔袭快,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时期,看看满大街像蚂蚁一样的车辆,不知道要塞到哪个年月,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乘坐地铁。坐一号线地铁,四五站地就了四惠东。
纪北漂这样细说怕车天兵真以为他喝了酒误了接站,让他感觉没重视他来北京的这件事,故意用嬉皮笑脸的口气,让他体验一下坐地铁的滋味,不过,他又怕车天兵带的东西太多,就问了一句:你的东西多不多?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显然能想象出车天兵在人群里东张西望,随后像一个闷葫芦穿人群而过的情景。这时他听车天兵说:我给你带了一大兜子的红肠,你说多不多?他的声音就像从人群里挤出来似的。
纪北漂哈哈笑了起来说,这话能出自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全连第一人的嘴里,我没听错吧?这点东西才是五公里奔袭携带重量的五分之一。若是这样,见了地铁里的人脑袋更得大一号了。
纪北漂的啰嗦让车天兵觉得纪北漂真的把自己看成从小城市来的人,在哈尔滨也不是没看见人挤人的情景,北京人都这德行,总是拿这种口气教训人,我啥没见过?见了地铁的人脑袋就大了一号,也太小瞧人了,难道地铁里的人是老虎啊。?
车天兵想这个纪北漂跟指导员一样,把他当成了一个孩子,指导员一直呆在哈尔滨,两三天就跑家里来看他,说是在省军区机关帮助工作,没啥事干,就想与他闲扯几句。弄得比自己的父母还亲,来北京时指导员亲自给他送到火车上,还跟列车长交待了一番,好像他是一个孩子让人不放心,他这二年兵不是白当了吗?
车天兵想着,不高兴地挂掉手机,随着人流出了检票口。站台前挤满了行人,车天兵不知道地铁的方向在哪里,觉得心里有些发闷,就一屁股坐在花坛边沿上,从人缝中寻找着地铁的方向。
这时走过一个妇女,问他要不要发票?车天兵心想,买发票干什么?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向谁报销过一张发票。他摇了摇头,转身想走,又停了下来,问妇女去地铁的方向怎么走?妇女笑了笑说,你跟我走吧。
车天兵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看妇女没回头一直向前走,也就跟了过去。
妇女果真把他带到了地铁口,停了下来拿出发票,坚持让他买一张发票。车天兵也不好就这样一走了之,从兜里拿出十元钱塞给妇女说,你看我像用上发票的人吗?
妇女接过钱不时地点头谢意,车天兵摆了摆手,转身向地铁走去,心想:我伟大的首都,每走一步都需要花买路钱,兜里这几个钱不知道能走多远呢。
地铁里长长的地道通口塞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烦躁,好像家里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菜,就等着自己开餐了。急也没用,想走快却迈不动步子,实在急了就侧着身子在人群里左穿右穿的,大多数人还是强忍着性子跟在人群的后面,一点点向前小步行进。
车天兵在人群里不时翘起脚向队伍前张望,满眼是看不到尽头的人流。这像水流一样的人群还是吓着车天兵了,这些人像是去游行示威,脸上都写满了愤怒,难道只为了一个“堵”字?
车天兵心里琢磨着,嘴上骂起北漂:你说你坐在车里堵在路上,非得让我感受一下堵的滋味,这条腿走得比五公里奔袭都累。车天兵想到这里,拿出手机举过头顶拍了一张照片,用微信发给了北漂。不一会儿,北漂也发来一条微信,照片上是街道上塞满的汽车,上面还有一行文字:北京特产,味道不错吧,是不是有点遇见老虎的感觉?
车天兵看了纪北漂的微信心情好了不少,觉得北漂说得没错,真得好好品一番北京地铁的味道。纪北漂曾经对他说过,北京地铁里什么样的美女都有,只要贴上去她想躲都躲不开,真是一种享受。车天兵骂纪北漂变态,纪北漂就嘻嘻笑,埋怨这都是在部队山沟里时给憋的,哪个男人不喜欢闻美女身上的味道?装成正人君子那就对不起自己正在发育的身体了。
车天兵越来越觉得纪北漂回到北京像换了一个人,说话越来越露骨,不过,车天兵心想纪北漂是没把自己当成外人,说起话来就那么赤裸裸的。如果这个世界真是人心里想的那样,那么这个世界可是个多么肮脏的世界,好在纪北漂也就是过一下嘴瘾而已,但也没有必要把地铁里的人比作老虎吧?
他随着人流来到地铁站台,站台上排满了长队。一列地铁车开了进来,车天兵还没想好坐开向哪边的地铁,却被人流带进了地铁车里。这时他看清了去往四惠东的方向,发现自己坐错了方向,急忙向地铁车门口挤,心想,这就是纪北漂说的老虎吧?上车的那么一瞬间,还真的有点像老虎扑食的感觉。
他在车里拼命地向外挤,生怕自己坐错了方向,挤到门口车门刚好关上了。他本来能冲出去的,谁想这时正好一个姑娘从车外挤了进来,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车门也随之关上。
往外挤什么?踩着我的脚了。一个男人喊了起来。
对不起,我在四惠东下。
车天兵解释着,男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想说什么,旁边的姑娘开口了。
方向没错,我也四惠东下。
车天兵还没看清姑娘的模样,一股清新的香水味道就飘了过来,里面还有一股浓重的酒气,就像姑娘好看的眼睛里透出睡眼迷离的神情,让你的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车天兵想推开姑娘,周围的人已经把她俩挤得不能动弹。这时姑娘干呕了两声,酒气的味道更浓了。
车天兵向后仰着身子问:你没事吧?
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已经倚靠在他的身上,下意识想躲开,但身子已经动弹不了,只好笑了笑说:对不起。
车天兵已经感受到姑娘柔软的身体贴在他的胸前,他的脸上立马就感觉有一股热浪扑来,他努力将身体向后猛地用了一下力,姑娘与他才有了微小的空隙。此时,车天兵突然想起了纪北漂说的那些话,感觉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让他全身都酥麻起来,他在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挺立在那里。
姑娘看他脸红了,故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是一阵呕。
车天兵意识到姑娘的酒劲已经上来了,这时地铁到下一站停了下来,没下去几个人,却又像塞人肉一样拥上了几个人,本来就狭窄的空间一下变得更加拥挤了。
车天兵感觉地铁里喘气都有些费劲了,加上各种汗气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自己身上的汗水已经湿透了内衣。那个姑娘在人群里摇晃着有些站不稳,好像人群一散开立刻就会倒下去的样子。姑娘尽量控制着自己向车天兵这边靠过来,好像认定车天兵是与她刚刚喝过酒的熟人,很自然倚靠在了车天兵的身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车天兵用肩膀推了她两下,她没有感觉,在拥挤的人群里竟然真的睡了。周围的人还以为她俩真的是一起上车的,也没有在意姑娘身上酒气的味道,车天兵紧张的心这才松弛了下来。
地铁在四惠站停了下来,因下一站四惠东是终点站,车厢里的人少了许多,也不那么拥挤了。车天兵看了看四周,四周的人并没有注意她俩,他把嘴靠在姑娘的耳边,好像怕周围的人听见似的,提醒说:你到哪里下?别坐过站了。
姑娘好像真的睡着了,头靠在车天兵肩上很安静的样子,她一定以为车天兵是自己的同路人了。
车天兵在人群里傻傻地像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突然感觉身边的姑娘身子像柔软的面团,已经把两人粘在了一起。他不忍心这样喊醒她,还是让她在地铁里睡上一站,也许这一站过去她会好受一些,能清醒地记着自己回家的路。
这时,他的眼前突然浮过老班长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好像又听到了班长在断断续续重复着那句话,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逼近,感觉有一只老虎在疯狂地追赶着这辆飞驰的地铁列车。
2
纪北漂好容易在京通快速路上找到了一个下道口,向附近的四惠东地铁站驶去。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还以为是车天兵,张口问你到哪里了?没想到电话里响起了指导员的声音,他就赶紧与指导员解释,很快就接到车天兵了,让指导员放心就是了。指导员又在电话嘱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纪北漂已经看到了地铁口,可车子怎么也开不过去,他刚挂掉指导员的电话,手机又响了。
手机里传来车天兵气喘吁吁的声音:你在哪里?我已经从A口出来了,你要是没到,我先打车送一个人。
纪北漂听说他送一个人,伸长了脖子向车窗外看,果然看到了车天兵搀着一个姑娘,就对手着手机说,你怎么还带一个美女?事先也没打个招呼,知道这事怎么也得好好表现一下啊,怎么让一个美女坐地铁啊?真对不起,站在那里别动,哥们对不起了,不知道还有个大美女同行。放心吧,下面的事一定给你好好壮壮面子。
车天兵没看到纪北漂的车子,本来心里就着急,纪北漂那么一误解心里就更急了,手里有一个姑娘还不好大声说话,就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说,装什么面子,我跟你没法解释,你赶紧过来再说。
纪北漂一边耐心地将车向地铁口靠近,看见车天兵搀扶的那个姑娘,姑娘好像是病了走路直摇晃。他朝车天兵捺了两下喇叭,车天兵总算看到了纪北漂的绿色吉普车,他用力朝纪北漂挥了挥手,没想到身边的姑娘蹲在地上开始呕吐起来。车天兵赶紧也蹲了下来,轻轻地拍着姑娘的后背。
纪北漂从车上下来,看着蹲在地上呕吐的姑娘,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车天兵问:你把人家怎么了?
车天兵上去就给了纪北漂一拳,说,怎么说话哪,我能把人家怎么了?她是喝多了。
纪北漂偷笑着,意思说你真行,路上就把人家喝高了,你什么意思啊?
姑娘还在呕吐,车天兵搀扶着姑娘从纪北漂的脸上读出了一脸的偷笑,猛地给纪北漂一拳说,德行,还不帮一把,送姑娘回家。
纪北漂上去搀扶姑娘,姑娘抬头看了纪北漂一眼,舌头有些硬说,你是谁啊?他把我喝高了,你还想和我喝,你不答应签合同了吗?怎么想反悔,那你就再喝一瓶。
纪北漂看姑娘真的喝多了,一边给她搀扶到车里,一边说:好好,咱们去你家里喝,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姑娘一头倒在车里,嘴里嘀咕着:我家去不得,那里哪是家啊,就是一个睡觉的窝棚。
纪北漂和车天兵坐上车,纪北漂发动了车,瞟了车天兵一眼说,你真行,你一出现就惹事。
车天兵心里那个气啊,一脸的委屈说,你这是什么话,你能看见一个姑娘这个样子不管?少废话,赶紧开车。
纪北漂用力捺了两下喇叭说,往哪开啊?你知道人家姑娘叫什么?家住在哪里?
车天兵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后座上睡着的姑娘,知道再问她也不会说出家的地址,无奈地看了看纪北漂。纪北漂装着没事人似的,拿出手机,给姑娘拍了一张照片。车天兵知道他又要在微信上晒新闻了,一把抢过手机。这时,车里响起了手机的声音,车天兵看了看手里纪北漂的手机,又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也没响啊?纪北漂指了指姑娘身边的背包,车天兵赶紧拿过背包,打开,从里面掏出正响着铃声的手机,看了姑娘一眼,果断地接通了手机。
手机里传出一个姑娘的声音:玥茹,你到哪里了?
车天兵看了一眼纪北漂说,对不起,请问你是这位姑娘的朋友吗?
手机里的姑娘显得有些急了,问:你是谁?李玥茹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她怎么了?
车天兵说,姑娘你别急,你说的李玥茹在我的朋友车里已经睡着了,我们正要给她送回家,你告诉我她住在哪里?
手机里的姑娘口气有些怀疑地问:她不是坐地铁回来的吗?怎么在你的车里?
车天兵解释说,她是坐地铁了,在地铁里酒劲上来了,吐了一路,我只好帮她一把。
手机里的姑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说,你把手机给开车的师傅,我告诉他怎么走。
车天兵把手机给了纪北漂,一脸放松的样子说,有人找她来了。
纪北漂接过手机说,你好,我是纪北漂,请放心,我会安心把你的朋友送回家。
纪北漂听着电话,一个劲点头说,好的,我马上到……你放心,我们都当过兵。……我知道你信得过当兵的,好,金玉婷女士,保持手机畅通。
纪北漂将手机塞给车天兵,指了指前面一片白色楼群说,看见没有,就是那个小区。
车天兵接过手机说:这么近。
纪北漂一边开一边说,别看近,咱们得绕过去,注意手机保持联系。
车天兵说,你小子真行,几句话就让人家信任你,连名字都告诉你了。
纪北漂得意地说,那是,在北京学着点。
车天兵说,我是得学着点,不过,脱了军装不要老打着军人的牌子。
纪北漂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只要当了一天的兵,身上军人的气质就会伴你一生。还记着我们新兵下连队那天,老班长是怎么说的,从三炮连走出来的每一名士兵,哪个也不是让火炮吓破胆的士兵,一辈子都是迎着炮弹向前冲的硬汉。
车天兵觉得这个纪北漂是怎么了,一见面就是一阵炮轰,莫不是几个月没见面把心里的话换成了一发发的炮弹?也许这是他抒发情感的一种方式,这也不像纪北漂的作风啊?这个纪北漂还能记住老班长的话,而且将这句话用得恰到好处,好像在说,别以为就你车天兵当过兵,我纪北漂也曾经是一个兵啊。
车天兵真的有些累了,一身汗水靠在座椅上,不想再和纪北漂打嘴仗了,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手机上面贴着各种小图案,一看就是一个姑娘用的手机。他回头看了一眼睡在后座的姑娘,想起她刚才说得那些酒话,心想,签什么合同,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一个小姑娘多危险啊。
这时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纪北漂捅了他一下,车天兵才接通了手机,又是那个叫金玉婷打过来的,说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吉普车了。
纪北漂停下车,下车与等在那里的一个长发高个的姑娘握手。那个高个姑娘也许是个头过高的原因,显得格外的细瘦,那种骨感美里透着灵气。
李玥茹已经在车里睡着了,金玉婷想扯醒她,被车天兵制止。他将她的手机顺手揣进裤兜里,让纪北漂帮把手背起了李玥茹。
她们住在30层楼,好在有电梯,不过车天兵身上背个美女,就是爬上30层楼也不成问题。
什么事就怕念叨,电梯突然坏了。
金玉婷连捺了两下电梯开关都没反应,嘴里念叨着说,我下来的时候还想电梯可别出毛病啊,你说想啥来啥。
纪北漂看了一下金玉婷脚下的拖鞋,金玉婷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车天兵身上背着的李玥茹说,这个小区的电梯总坏,不知道啥时能修好。
车天兵也没说话,背着李玥茹就向楼梯爬去。金玉婷瞥了一眼纪北漂也跟着向上爬了起来。纪北漂背着手看着她们向上爬,心想这个机会给哥们吧,脚下没有一点动弹的想法,但又一想这可是30层楼啊,大大超过五公里奔袭付出的体力。他向上跑了几个台阶又停了下来,向楼顶大喊了起来:哥们,悠着点,别硬挣,不行的时候喊一嗓子。
车天兵爬到20多层才感觉有些喘,而后面楼下有一点动静,心想,纪北漂和那个金玉婷怎么没上来,就向下面喊了一嗓子。很快从下面传来纪北漂的声音:哥们别累坏了,我在30层楼等你。
车天兵心里骂道,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了,除非你长了翅膀。
车天兵一头汗水背着李玥茹刚爬上30层楼,抬头看见纪北漂和那个金玉婷站在门前,便喘着粗气说,电梯好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你们想累死我啊?
金玉婷不知道说什么,赶紧去开门。她打开门,车天兵一边向屋里走,刚走进屋里就停在了门口,纪北漂在后面催促说,往里走啊,怎么不舍得放下啊?
车天兵停在门口,是因为屋子里被间壁成了好几个房间,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他不知道该往哪个门里进。这时,一个男生光着膀子,穿条大裤衩从一个小门里出来,看了车天兵一眼,认出他背着的李玥茹,嘴里不知道叨叨什么,赶紧退回了屋里,让出一条小道来。
金玉婷从车天兵身后挤过来,好像听明白男生说的什么,用力敲了一下男生的门说,一边去,早厌烦了跟你这种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男生也气得敲了两下门说,不想和我这种人一起过日子,你只能去当小三了。
金玉婷听了气得回身又举起她的小拳头用力敲着门说,闭上你的乌鸦嘴。
看车天兵还背着一个大活人,忙解释说,别见怪,这里面住的都是怪人,玥茹住在最里那间,来,我去开门。
车天兵弯腰进了小屋,把李玥茹放在只能睡下一个人的床上,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四下看了看小屋。小屋除了那张小床,一张小桌子,连一张椅子都放不下,只能用床当椅子了。屋子里虽然很小却很干净,床上粉色的被子,粉色的床单,显得屋里小而淡雅,加上书桌上的一台粉色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摞得高高的书籍,屋子里显得很温馨。
车天兵站在小屋门口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四下看着,心想,真没想到北京的美女,就生活在男女混居的小屋子里,还感觉挺幸福的。这种生活可赶不上部队的上下辅,城里的大学生也真是不容易啊。他看了一眼床上睡熟的李玥茹,回头对纪北漂说,我们走吧,让她们休息。
金玉婷关上屋门小声说,别见笑,她也是为了工作,喝成这个样子,我替她谢谢你们,哪天请你们吃饭。
纪北漂前面走着,头也不回说,就你们那点工资我们怎么忍心去吃啊,还是我请你们吧。
金玉婷把两人送到电梯里,电梯门刚关上,纪北漂突然想起来,请吃饭得留个电话,忙去捺电梯的开关,被车天兵一把拉住说,人家也就是客气一下,你也当真。
纪北漂说,你小子真是雷锋啊,做好事不留名。
车天兵说,帮把手的事,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姑娘了?
纪北漂说,得,别把好事往我身上扯,有人给我算过,最近没有什么桃花运,咱们还是先找地方填饱肚子再说。
车天兵摸了摸肚子说,你这一说我还真饿了。
电梯突然停了下来,门没开,两人还以为电梯又坏了,看电梯里的显示灯已经到了一楼。两人正纳闷,突然电梯门又开了,两人这才急忙冲出了电梯。
3
车天兵背着一个姑娘爬了30层楼,坐在车里才感觉腿有些软,肚子里像掏空了一样。他从兜子里拿出一根红肠,掰了一半咬了一口,将另一半塞给纪北漂。
纪北漂一手开着车,一手接过红肠说,放下美人就饿了,看你那点出息,我带你去吃北京烤鸭。
车天兵嘴里咀嚼着红肠,一个劲点头竖起大拇指说,一定要吃北京最正宗的烤鸭。
纪北漂说,那就去王府井,那里的烤鸭最正宗。
车天兵将手里剩下的一块红肠塞进纪北漂的嘴里,伸了一个懒腰说,我就喜欢你身上这点大气劲,不过,在我面前可别硬装,一个人的时候去啃方便面。
纪北漂嘴里咀嚼着红肠,将另一半红肠塞给车天兵说,有了你这些红肠,吃方便面正对路,别再吃了,留好,我们的日子长着呢。
纪北漂看车天兵还要吃剩下的红肠,扯了他一把想让留点肚子吃烤鸭。心想,这小子一定以为他在靠老爷子过日子,这台车他是给老爷子打了借条的,在北京他现在可是白手起家。不是车天兵想吃正宗的北京烤鸭,他哪里舍得去王府井吃烤鸭?那里的一只烤鸭就要近千元,一瓶啤酒二十多元,他俩这种喝法没有两千元别想进去。
纪北漂放慢了车速,车天兵还一直处在兴头上,让纪北漂今晚好好陪他喝上几瓶啤酒。纪北漂突然想起手中的方向盘,就给了车天兵两个选择,去王府井吃烤鸭就不能喝酒,想喝酒就得回燕郊喝。
车天兵当然选择了喝酒,他早就想与纪北漂再PK一下了,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燕郊这个地方,燕郊与北京仅隔一条朝白河,距北京市中心天安门30公里。
纪北漂把车开进了燕郊的102国道上,车天兵望着一片片崛起的高楼问:这就是你说的睡城?
纪北漂向窗外瞥了一眼说,这是北京人眼里的睡城,别看她们住在睡城里,但都有一个朴实的愿望,那就是在北京能有一个自己的小家。
北京有什么好?人看人,车看车。
有,总有一个向前奔跑的念头吧,所以啊这个睡城就是梦想的城市。
车天兵的目光一直放在窗外,显然有一种新奇的感觉,他望着到处都是售楼处的街道说,我看像售楼城。
纪北漂笑了笑说,你说得也对,这条街就是售楼一条街,我带你去燕郊最繁华的燕顺路,到那里你就感受到睡城的密集了。
纪北漂将车从102的国道拐进燕灵路,问车天兵想吃什么?车天兵说找一个露天的烧烤。纪北漂把车又拐了一弯才开进燕顺路,很快车天兵就看见林立的高楼,密密麻麻,楼与楼之间好像一伸手就能摸见一样。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地说,这跟北京城没什么两样,没你说的是睡觉的好地方?
纪北漂将车速放慢了说,这里离北京最近,手机在这间房子里是河北的信号,在那间房子里也可能就是北京的信号了,这里说的睡城只是上班族晚上回来睡觉的地方,其实真正有睡觉感觉的是我住的那里——天子庄园,你住进去就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了。
说着,车子就在一个叫纳丹堡的地方停了下来。
纪北漂指着灯光下人山人海的烧烤大排挡告诉车天兵,燕郊只有这地方能赶上你们哈尔滨道外江边的大排挡,那边不远就是与北京一河之隔的潮白河,不过,已经没有多少水了。
车天兵建议先把车开回去,纪北漂已经饿得等不及了,他心里有数,每次在这里喝完洒,他都要找个代驾把车开回去。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开车十分钟就到,今晚他也想与车天兵好好PK一下。
虽然大排挡离潮白河也就几百米远,但没有感觉到一丝从河边吹来的风,闷热的夜晚只能靠冰镇的啤酒爽身。
两人一瓶啤酒下肚,纪北漂的话才扯上了正题:你来北京真的就想找老班长的妹妹?
车天兵的目光停在远方,神情有些木然说,当然。
纪北漂沉默了好一会儿,故意说,我真不明白老班长走的时候竟然把一个妹妹交给我们,他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哪来的妹妹?
车天兵目光仍然在远方,一直沉默不说话。
这件事除了车天兵,全连的人都和纪北漂有一样的想法,因为大家都知道老班长是一个孤儿。在三炮连车天兵与老班长走得最近,一些心里话常与车天兵唠叨。他知道老班长有一个妹妹,还是老班长生前让他帮助写自传的时候知道的。他的这个妹妹,其实是与他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那时候他们在孤儿院组成了新的家庭,老班长的这个家庭里有一个小姑娘,名叫苗新。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两年,这个小妹妹就像老班长的尾巴,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里。一次,他与一个孤儿院里比他高出半头的男孩打了起来,当然他要吃亏的。那个男孩把他骑在身下,不时地用拳头打着他的屁股让他向前爬,他眼里噙满了仇恨的泪花,想用力将那个男孩从身上掀下去,可他瘦小的身子怎么也搬不动那个男孩,他支在地上的两只细瘦的胳膊终于支撑不住了,像断了一样被压在了身下。就在他绝望的时候,突然,他听到身上的男孩像死猪一样嚎叫了一声,便从他身上倒在了地上。他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那个男孩捂着被咬的胳膊,用力推了一下站在他面前愤怒的苗新,骂道,你他妈的属小疯狗的。苗新被推倒了,额头正好碰在了一根圆木上,她“哇”地就哭了起来。老班长见状低着头像一只小公牛一样冲了过去,一头将那个男孩子撞倒在地,那个小男孩爬起来刚要抬起脚向他踹去,就听有人喊了一声,院长来了,那个小男孩才匆忙地跑开了。
老班长没想到能帮他的竟然是比他小好几岁的苗新,这让他在院里的孩子们面前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苗新愤怒地站在那里的情景从此就印在了他的心里。那时,苗新还不到十岁。
这件事发生不久,孤儿院里突然来了一个年青的女人,她要把苗新带走。老班长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院里的孩子只要有人来领,很少见到再回来的孩子。这事苗新年龄小是感觉不到的,老班长不但懂得,还知道苗新这是要被这个年青的女人领养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一把抱住苗新冲院长喊了起来,他的喊声让苗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但无论她怎么哭,院长还是将她从老班长的怀里扯给了年青的女人。老班长在院长的怀里拼命地挣脱着,看着苗新跟着那个女人走出了大门,突然高声喊了起来:小妹,等我长大了一定去找你!
那个时候,老班长就发誓长大后一定把这个小妹妹找回来,认定她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后来孤儿院改成了敬老院,这里的孩子也都先后分散到其他的孤儿院。老班长当兵走时,打听过苗新的下落,一直没有打听到。老班长牺牲的那年,和车天兵在小树林喝了酒,突然告诉车天兵妹妹有下落了,还准备在休假的时候去北京的传媒大学找妹妹。他看车天兵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香甜地喝了一口酒,神神秘秘告诉车天兵,有人夜里给他托了梦。
车天兵问:梦里的人怎么说?
老班长又喝了一口酒说,梦里的人让我把妹妹接到这里来。
车天兵又问:接到这里干什么?
老班长一脸幸福的样子说,和我一起给山里的孩子当老师啊。
看到老班长幸福的样子,车天兵没有去打击班长,觉得那只是一个梦。那个时候,班长每个星期都去村里给孩子上课,他的心是让孩子们给拴住了,但她的妹妹可是北京的大学生,哪能跟他来山沟沟里?
纪北漂还是第一次听车天兵讲这件事,开始车天兵不想说,但觉得不把实情对纪北漂讲,纪北漂怎么能帮他在北京找到老班长的妹妹?纪北漂故意流露出一脸怀疑的表情说,这种话你也相信?
车天兵当然也觉得老班长的这种话有点像酒话,可老班长平时从来不和人开玩笑,那天他看着躺在雪地里的老班长,从他脸上那幸福的表情猜测,老班长也许突然打开了过去一扇尘封已久的记忆大门。
两人已经将半箱子啤酒PK了下去,话自然就多了一些,两人喜欢这样PK下去,不把心里的话倒出来,喝进去的啤酒往哪里放啊?两人在离开部队那天,一人喝了一箱子的啤酒,喝得满脸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酒水,在小树林里就那么抱着睡着了,不是战友们夜里发现他俩,他俩也许就在树林里筑起了一座雪雕。
纪北漂知道车天兵在走着一条独木桥,这也许是他生活中唯一支撑的希望,他的这种状态让他一刻也不放心车天兵一个人生活,今天就是想把车天兵扔在山沟沟里的心,带到这远远的北京城里,用北京喧嚣的生活释放他内心像山一样压抑的情绪。
纪北漂指了指周围的人群说,你觉得就你一个人想着老班长?不,咱班的战友不少人来过北京,但来到了北京都没有去找老班长的妹妹。
没有去,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她。
车天兵说着望着周围有说有笑的人,眼里浸满了泪花接着说,如果老班长没走,这欢乐的人群里也少不了他的影子。
纪北漂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车天兵的杯子说,如果老班长没牺牲,一定会来北京找他的妹妹。
一颗泪珠从车天兵脸颊滑落下来,他望着星空声音有些哽咽地说,他和妹妹团圆该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场景。
纪北漂喝掉杯里的酒说,你想没想到老班长与妹妹团圆后的生活是一个什么样情景?
车天兵知道他的话里另有其意,猜想着说,一个大学生和一个士兵?
纪北漂说,凭老班长那么要面子的人,你敢去想像吗?你知道老班长活着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拼命地工作,而且先后三次手榴弹下救人?
车天兵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光,用力放在桌上说,难道你怀疑班长工作的动机?
纪北漂摆了摆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你找到老班长的妹妹又能怎样?只想告诉她老班长牺牲了吗?老班长把妹妹托付给我们,是让我们好好照顾她,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照顾?很可能老班长的妹妹现在正给哪个公司打工,你能给她什么?就是老班长活着……
车天兵有些激动,以为他还怀疑老班长,打断他的话问:老班长活着又能怎样?
纪北漂没有马上回答他,却从身后的啤酒箱里拎出一瓶啤酒,慢慢放在桌子上说,如果他活着没有提干,就不会与他上大学的妹妹见面。就像这座城市一样,因为它的地理条件成为北京人眼里的一座睡城,如果它这样永远地沉睡下去,这座城很可能因交通、教学、医疗等城市配套设施上不去成为一座死城。其实我们就像这座睡城一样,不去改变自己,也许我们就会是躺在父母财富上永远睡大觉的那个人,你愿意做这样的一个人吗?如果老班长活着决不会做这种残疾人。
纪北漂滔滔不绝的话说了一大车,而车天兵一直望着远方不说话,他在心里问自己:找到了老班长的妹妹又能怎样?人家可是大学生,生存的路怎么也比自己一个复员兵的路宽敞,即使你看到她在某个公司里艰难地工作,你又能给她什么?给她一个老班长牺牲的痛苦消息?也许老班长在她的梦里是一个活着的希望,而你却打破了她这个美好的梦,老班长在天堂想看到的不是这样一个结果。
纪北漂看车天兵呆坐在那里,知道命中要害,端起一杯酒说,来,敬老班长一杯。
两人喝下杯里的酒,将酒瓶里剩余的酒洒在了地上,仰望着天空上的星斗,许久,泪水从他们的眼角滚落下来。
4
金玉婷被断断续续的击墙声惊醒,她向后捋了捋零乱的长发,静听了一会儿,敲墙的声音又从隔壁传来。她急促地回敲了两下,披上一件小衬衫下了床,趿拉着拖鞋便出了她的小屋。
她摸黑敲了一下隔壁的门,门开了,一道灯光射了出来。她只向屋里走了一步,便跳上了李玥茹的床,搂住她说,你真行,我还以为你得睡上两天。
李玥茹无力地靠在金玉婷的身上说,我饿了,有吃的吗?
金玉婷又跳下床说,你这样下去早晚把自己折腾出病来,我去给你泡方便面。
金玉婷出了门,李玥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手机,包里,衣裤兜里,床上都找遍了也没发现手机。她光着脚丫趴床下找了起来,金玉婷端着一碗泡好的面走了进来,看见她趴在床底下,还以为她是在找吃的,把泡好的面放在床头说,别找了,面都泡好了,以后可别傻乎乎的,只知道喝酒,不知道吃东西,那么的一桌子菜不吃白不吃。
李玥茹坐在地上,身子软软地靠在床头说,我这次真的傻到家了,手机没了,那可是用工作赚的第一桶金买的。
金玉婷一边翻着枕头底下一边说,人家只是让你接近他,你喝那多的酒干什么?
李玥茹也在背包里翻着说,不喝多点酒,哪来的这个勇气,当演员就得入戏。
金玉婷一把将李玥茹推倒在床上说,我看你真的入戏了,这是谁陪你喝得这个奶奶样?
李玥茹仰躺在床上说,今晚公司正好陪一个客户吃饭,我想把客户陪好了也许他能投资电视剧,正好也要壮一下自己的胆量,就多喝了几杯。
李玥茹说着从背包里摸出一张照片,看着照片接着说,这点酒还差点误了事。
金玉婷抢过照片说,你喝那么多的酒,还能从这张照片上找到他,我可真佩服你了。
李玥茹躺在那里闭上眼睛,眼前立刻出现了她从酒店出来时的画面。她从酒店出来就向地铁站跑,进了地铁车厢一看表,她要接的火车已经到站了,赶紧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说她接的人正向地铁站走,在地铁站也许能撞见他。李玥茹好在到了北京地铁站,她从地铁车厢里刚出来,对开的地铁列车恰好进站,她一眼发现有一个着军裤的男青年,在人群的后面正往车厢里挤,她便快步向那个男青年追去。
后面便发生了她与那个男青年巧遇的故事。
金玉婷看李玥茹躺在床上不吭声,推了她一把说,这个当兵的可真卖力气,一口气把你背了30层的高楼,看来他好像真的有什么病。
李玥茹坐了起来说,我看这人挺正常的,我倒怀疑那个叫纪北漂的人有点不可靠,但毕竟是我哥哥的战友,我能不帮他吗?再说我也想从这个人身上知道我哥哥的一些情况。
金玉婷脸上也浮出一层疑云说,我也觉得这个人说话神神秘秘的,他说你哥以中国维和军人的身份去了国外,去了哪个国家有什么不能说的?维和部队出国的时候电视上都报道过。
李玥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的手机也许在他们身上,给我手机打个电话就清楚了。
金玉婷拿出手机,将食指立在嘴边,拨通了李玥茹的手机。手机里响起李玥茹熟悉的彩铃声,两个人的耳朵都凑到了手机旁,期待电话那边能响起男人的声音。
电话那边是天子庄园的一个别墅,别墅里的一张大床上睡着两个穿着背心的男人,两个男人都仰躺在床上,身上的胸肌将背心上的“三炮连”三个字撑得清晰可见。两人身下还穿着的宽肥的裤子,上面还散发着一股酒气,看来两个人昨夜是醉倒在床上的。
车天兵裤兜里的电话响了好一阵,停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车天兵突然坐了起来,拉着身旁的纪北漂喊了起来:紧急集合!
纪北漂本能地坐了起来,刚抓起身边的衣服,这才听清了手机的铃声,又一头倒在床上。他还以为车天兵做梦回到老部队了,可他明明听到电话在响,从电话的铃声判断这不是他调制的铃声,大半夜这个时候有人给车天兵打电话,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踹了车天兵一脚,闭着眼睛大声喊:电话,电话,是不是你家里有急事了?
车天兵除了紧急集合的号子,其他预警他是不会起来的,他虽然把头蒙在被子里,但听清楚那铃声不是他手机军号的铃声,昨晚酒喝得实在太多了,全身没劲,眼皮沉得一点都不想睁开,不是纪北漂踹了他一脚,他是不会伸手去摸兜里的手机,他是怕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手里的手机很安静,便用脚又踹了纪北漂一下说,是你的手机。便又躺下了。
纪北漂当然知道不是他的手机在响,把枕头捂在头上不去理睬车天兵,翻了身又睡了过去。
车天兵的头还是有些晕,用手在身上一摸,发现裤兜里还有一个手机,忽地坐了起来,赶紧拿了出来一看,是那贴有各种图案的手机。他像触了电似的从床上站了起来说,坏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车天兵看纪北漂仍然像死猪一样用枕头捂脑袋,用力踹了他一脚大喊:是昨晚的那个姑娘,快起来接电话。
纪北漂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抢过车天兵手里的手机,立马接通了电话。
哪位?
我是手机的主人,你是昨晚那个当兵的吗?
是的,你是那个叫金玉婷的吧,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一定是找手机的吧?真对不起,昨天一忙乎,把手机放进兜里了,你打电话才发现,这是几点了?
啊,对不起,我们试着找手机,才拨通了电话。
放心吧,丢不了,你定个时间,立马给你送去。
天还没亮,晚上我们下班吧,对了,你们住在哪里?
燕郊的天子庄园,你们不方便我们开车给你送去。
是远了些了,那我们晚上见。
对了,你那个喝多的朋友没事吧?
没事了,你们背了她30层楼,她正感动着哪。
为人民服务嘛!
好了,我们晚上见。
车天兵太佩服纪北漂了,刚才还死猪一样,这会儿人模狗样在通电话,还知道说什么为人民服务,真是糟蹋了这句话,喝得那个奶奶样了,怎么一听姑娘两个字像触了电似的,在部队也没这个毛病啊?
纪北漂昨晚喝的一箱子的啤酒全飞跑了,他亲了手机一口,躺在床上学着手机里的细声说,正感动着哪!
一旁的车天兵看他那个样子真有些哭笑不得,连踹了他好几脚。纪北漂也不反击,拿出非常幸福的样子冲车天兵扯着大嘴做了一个鬼脸,随后扯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把手机贴在脸上又睡过去了,一会儿,便响起了呼噜声。
车天兵摇了摇头,不得不佩服这个纪北漂,心想刚才要是他接通了手机,还真不知道怎么向人家解释。纪北漂不但不用解释,也不用去爬30层楼,就让对方主动说一些感动的话语。在姑娘面前,他显得总比纪北漂智商低了一层。
电话那边的出租房里,金玉婷挂了手机,觉得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嘶哑,看来昨晚喝了不少的酒,不过还挺会演戏的,一定是演给那个当兵的看的。
金玉婷想着突然“噗”地笑出了声,她一笑把李玥茹笑蒙了。金玉婷看着李玥茹像布娃娃望着她,更是笑弯了腰,她真不知道李玥茹昨晚是真的喝多了,还是在演戏。昨晚的李玥茹可爱得像一只熟睡的小羊羔,否则人家能背她爬30层的高楼?
李玥茹知道金玉婷是为了昨天的事笑她,便不时地解释自己是为了那个客户能投资电视剧才喝多的,她怕金玉婷不相信,还说公司老板不但要给她提成,而且这个项目也由她来负责,还让她担任这部电视剧的策划。
金玉婷听到这话不但不笑了,却教训起李玥茹:什么策划,即使老板说过这个想法,你李玥茹也是个天真的策划。你才毕业几天啊,靠喝酒就能让人家投资,根本是没戏的事,你这个李玥茹早晚让公司的老板给算计了。什么事试试可以,可不能拿身体当赌注,不想挤在这个出租房里,也不是这种赚钱的方式吧?
金玉婷早就劝过李玥茹,人得学会满足,什么事不能操之过急,哪个成功人士没有这段类似住出租房的经历?没住地下室已经不错了,在杂志社当一名实习编辑不是挺好吗,至少没有失身的危险。
对于金玉婷来说不是那种怕失身的人,这也不是金玉婷的作风,她觉得失身也得给自己喜欢的人啊。其实,她是怕李玥茹这种人失身,若是她失身了,不得折腾个死去活来?李玥茹这种人挺适合与这两个当兵的交朋友,虽然不是姑娘想象中的白马王子,但现在他们已经脱了军装也许很快就会变成了高富帅,看他们开着的那辆吉普车可不是一般的吉普车,看上去是一辆挺酷很值钱的车。
李玥如看金玉婷想要走,知道她是真生气了,便劝她说,好好,我以后注意就是了,不过,这场戏还得帮我演下去,晚上我请客,感谢人家背我爬了30层的高楼。
李玥茹这么一说,金玉婷反而不陪她去了,李玥茹急了,赶紧从床上下来说,天亮了,我去给你买早餐,算是报答你照顾我的恩情。
金玉婷还故意不答理她向门外走去,到门口时扔下一句话:今天打扮靓一些,别让人家认为出租房里的姑娘身上有一股穷酸的味道。
李玥茹光着小脚丫站在地板上,用力扯开窗帘,一束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她突然发现这个小屋原来是那么的温馨。
5
纪北漂一觉起来,发现车天兵已经不见了,他给车天兵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手机里军号声在屋里响了起来,手机在桌子上不时震动着,看来车天兵没有走远。纪北漂走出了家门,在天子庄园的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车天兵的影子。他走出了天子庄园的大门口,102国道上已经开始堵车,望着大门口的公交车站,心想车天兵能去哪里?手机也不带在身上,这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老毛病又犯了。这时一辆火车从102国道对面驶过,纪北漂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便急匆匆穿过102国道向铁道奔去。
穿过铁道是一望无边的麦地,这是市政规划的市广场,也就是规划而已,现在麦子已经长成绿油油的一片。麦地的中间新修了一条油漆路,路的尽头是一个村庄,显得格外的幽静。
纪北漂站在铁路拱桥的上面,向麦地的远处望去,一眼看到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麦地旁,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平稳下来。
纪北漂没有去打搅车天兵,回到家把车开了出来,直开到车天兵的身边。车天兵看纪北漂从车里下来,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纪北漂望着麦地说,我可是你肚里的蛔虫,闭着眼睛开车都能找到你。走,上车,我们去吃碗面。
两人在一个面馆吃过面,一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3点了,觉得晚上的饭很重要,加上堵车,想找个环境优雅点的饭馆,这个时候应该向北京市里走了。
他们虽然提前两个小时出发去北京,但进了北京城里,堵车的状况已经没有时间再选择更多的饭店了。纪北漂虽然把这顿晚饭看得很重要,但他心里觉得谁也没有身边的这个人重要,也许真的能把他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今天早晨的事更让他下了这个决心,一定让他改变过去的生活方式。对了,他还欠车天兵一顿北京烤鸭,晚上这顿饭就安排在王府井大街的北京烤鸭店。
车天兵觉得请姑娘吃饭,这种地方不太适宜,坚决反对。纪北漂一直强调,今天的主角是车天兵,他纪北漂不是那种见了美女就忘了老朋友的人。车天兵也不知道纪北漂的话是真是假,看他执意把车开到了王府井,才觉得执意的成份多少是真的,这让他很感动,知道他是想真心帮他找到老班长的妹妹。
纪北漂下了车,让车天兵给那两个姑娘打个电话。车天兵这才想起,那个姑娘的电话还在他的身上,他拿出电话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将手机塞给纪北漂。纪北漂也没迟疑,电话里传出姑娘的声音:你好!
纪北漂冲车天兵笑了笑说,我们已经到王府井大街的北京烤鸭店,你们现在就往这里赶,不见不散。
他还没等对方说话,手机先挂了,将手机扔给了车天兵,向烤鸭店里走去。
车天兵跟在他身后,心里想,在部队纪北漂就是一个快乐的人,他好像从来也没有什么愁事,与他在一起堵在心里的那个东西总会跳出来。不过,他好像总被纪北漂牵着走,对了昨天晚上纪北漂还让他留在北京一起做买卖,那样他不真的要永远牵着自己走了。不行,不能留在北京,办完了自己的事就要离开北京。是啊,怎么能让他牵着走?在部队的时候哪项训练成绩他不是超过纪北漂?要是不出那个事故,纪北漂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兵了。不能留在这里,让老班长看见一定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没有出息了,对,得赶紧办自己的事。
纪北漂点好菜,给服务员扔了一些钱,服务员说用不了这些钱,服务员解释这里是先结账后上菜。纪北漂还是嘱咐服务员这桌只有他有埋单的权力,他抬头冲车天兵笑了笑,看见车天兵眼睛看着他,眼神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就用手在车天兵面前晃了晃说,想什么呢?
你以为有人会给你埋单?
车天兵说出的话让纪北漂没想到,心想,他那神色怎么会把精力放在这里?但纪北漂还是装作没有发现什么似的说,我是怕那两个姑娘要埋单,至少人家要感谢你背她爬了30层楼。不信,你就等着瞧。
车天兵半信半疑坐在那里看着纪北漂,纪北漂摇了摇头,去了卫生间。
大约过了半多个小时,李玥茹和金玉婷走进了酒店。
她俩的一身打扮车天兵没有认出来,纪北漂却一眼认了出来,站了起来向门口挥了挥手,嘴里小声说,昨晚还没看出来人长得这么靓,姑娘就是在于打扮。
车天兵扯了他一下,意思让他坐下,纪北漂坐下说,怎么怕我抢了风头?
车天兵说,你啊,见了姑娘不兴奋就不是你纪北漂了。
纪北漂一边看着朝这边走过来的姑娘,一边说,没办法,我一生下来就在北京漂着,看得漂亮姑娘多了,养成总想靠近的习惯。
这时,李玥茹和金玉婷已经走了过来,金玉婷与纪北漂握手说,怎么想起北京烤鸭了,我跟玥茹还想请你们二位去吃西餐。
纪北漂说,怎么怕我请不起啊,当兵的哪个饭店不敢去吃?
金玉婷闪了闪身让出李玥茹说,我家玥茹说了,背了她爬了30层的楼,就是拿出一个月的工资也值。
李玥茹脸红了起来,看着纪北漂说,对不起昨天让你们见笑了,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
纪北漂扯了一下车天兵说,不要谢我,背你爬30层楼的是他。
李玥茹看了一眼车天兵,脸更红了,用低低的声音说,谢谢你,让你见笑了。
车天兵从兜里拿出李玥茹的手机说,这是你的手机,昨晚我俩也喝得不知道怎么回的家,来我们认识一下,车天兵。
李玥茹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伸出手来与车天兵握手。她感觉自己的手在一只大手里像立刻要化掉一样,好在这只手没有停留得时间过长,去握了金玉婷的手。
纪北漂与她们握过手后,解释说,今天虽然是我们认识的日子,但这顿饭就算我们一起给远来的车天兵接风,埋单的事我已经处理完了。
金玉婷想站起来,纪北漂摆了一下说,其实我是想下次再有机会认识你们,下顿饭由你们请,咱们就别争了。
点好的菜很快就上了桌。
厨师戴着高高的白色厨师帽将烤鸭推了上来,现场用一把长刀将片好的烤鸭一片片放在几个小盘子里。一会儿的功夫,一只油亮的烤鸭顷刻间就成了遍体鳞伤的鸭骨架。
大厅里的人们目光落在铺有白布的小推车上,目送着烤鸭架慢慢地向后厨移动,每一个人都清楚烤鸭架再出来的时候,一半已经被油炸过了,一半已经被煮成了高汤。从人们贪婪的目光能够看得出,没有一个人有疼痛的感觉,都有说有笑香甜地吃着刚炸过的鸭骨架,品着乳白色的高汤。
车天兵一直没有动筷子,目光始终落在李玥茹的脸上,纪北漂碰了他一下,他才抓了筷子。纪北漂说,这烤鸭可真不白吃啊,天兵留在这个保安培训大队帮我,真是我的福分。
车天兵清楚纪北漂这是故意的,他昨天也没有答应他,但又不好在两个姑娘面前说破,就转了话题对李玥茹说,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李玥茹也没多想,顺嘴说,传媒大学。
车天兵眼睛一亮说,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李玥茹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这时纪北漂接过了话说,天兵,今天咱先不说这事,得先帮我做事。
金玉婷也赶紧接过话说,我们能为你们的保安大队做些什么?
纪北漂说,大学生当保安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你们可以来当教员啊。
金玉婷脸上有些畏难的样子说,拿我们开玩笑吧,我们学的也不是什么保安专业。
纪北漂笑了笑说,当然不会让你们讲这些东西,你们的外语水平一定很好,可以教他们外语。
金玉婷有些不相信的样子说,保安学外语,这是想出国当保安啊?
纪北漂解释说,北京是个国际大都市,保安当然也要为外国友人服务。
金玉婷赞同说,这个思路好啊,懂外语的保安那就是上了一个层次,可惜我们不能扔掉我们的专业和现有的工作。
纪北漂说,这当然了,你们可以在业余时间来帮忙。
车天兵插话说,薪水你们定,李玥茹你怎么不说话呀。
一直低头喝着汤的李玥茹这才说,我还一直发愁怎么报答你们,别提什么薪水了,就算我们帮忙吧。
金玉婷也在一旁说,也算我一个,虽然外语水平不高,但教保安还算过得去。
太好了!
纪北漂说着碰了一下车天兵,举起了杯子,四个杯子响亮地碰在了一起。
车天兵很不高兴纪北漂的举动,觉得纪北漂就是那个戴白色高帽子的厨师,自己就是那只烤鸭躺在那里任他宰割。想到这些,车天兵干脆也就不说话,纪北漂也没有再把他拉进话题里。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李玥茹说还些事,大家也就散了。
纪北漂开着车向回走,车天兵一路没话,纪北漂知道车天兵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就解释说,我们刚见面就向人家打听这事,不妥吧?
车天兵目光一直在车窗外没有吭声,好一会儿,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钱夹子,从里面抽出一张发了黄的合影照片,送到了纪北漂的眼前。纪北漂接过照片,看了看,觉得照片上老班长身边的那个小姑娘眼神特别像李玥茹。
这是老班长留下的唯一纪念,老班长牺牲后,车天兵在老班长的笔记本里发现了这张照片。
纪北漂没想到车天兵能有这样一张照片,这么说来,车天兵一定在猜测李玥茹是老班长的妹妹。他看着车天兵脸上浮出淡淡的忧伤,便把照片还给车天兵说,什么事你别急,我已经去传媒大学打听过了,学校还真没有老班长妹妹这个人,我们再慢慢找,一定能找到。
车天兵向车窗外看着说,你不觉得这位叫李玥茹的姑娘有点像?
纪北漂干笑了两声说,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有这么巧的事吗,我看你是想找人想出错觉了。好了,别瞎想了,在没找到人前,你就先帮帮我的保安大队。
车天兵再也没吭声,车子就这样一直向燕郊开去。
6
说来也怪,回到纪北漂的家,车天兵没有再说一句话,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他这一不说话,纪北漂心里就没了底,更不敢去睡觉,直到车天兵在沙发上睡着了,纪北漂才去睡觉。但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指导员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北漂,战友中天兵跟你走得最近,只有把他送到你的身边我才放心,记住一定要找一些他感兴趣的事去做,这样也许对他的身体的恢复有好处。他本人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个病史,就是知道了他也不会承认,反而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压力。
纪北漂本想以车天兵的军事素质好好培训一下这些保安人员,但车天兵对这个保安培训大队一点也不感兴趣,明白只能去找父亲试一试另给他找件事干了。
第二天,纪北漂带车天兵去了父亲的公司,他的父亲做房地产生意,另外还有一个家具的买卖,大都是一些古典的家具。纪北漂找父亲主要想到的是家具买卖这件事,因为车天兵对家具格外地精通,也许是承接了他那个老木匠父亲的本领。
纪北漂怕车天兵不与父亲交流家具的事,就说想扩大保安培训公司的业务,从父亲那里获得出售家具的资格,但父亲是个认死理的人,觉得不精通家具的人很难把好家具卖出好的价钱,因此,父亲一直没有同意他的想法。
车天兵当然知道纪北漂下面的意思,他也很想在家具的领域开开眼界,也就同意了纪北漂想法。
车天兵随纪北漂走进他父亲的办公室,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办公室,而是像卖家具的地方,他站在那里几乎被里面的各种样式的家具惊呆了。这些家具他平时几乎都是在家具杂志上看到的,不但有中国的古典家具,还有意大利、法国、美国、英国等一些世界名牌的家具,确切地说,这里是世界名牌家具的收藏馆。客厅中间摆放着一套意大利式的沙发,茶桌上摆放着一个法式的茶盘,上面沏的茶还冒着一缕茶香,一位50多岁的男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很客气地说,是北漂的战友吧,快坐下喝杯茶。
纪北漂父亲纪总看上去是一个很有城府的商人,但从脸上的笑容里却流露出一种儒雅的神态。纪总看车天兵的目光一直落在屋里的家具上,走到一个美式的梳妆台旁说,听说你父亲对家具很有研究,你觉得这个家具怎么样?
刚坐下的车天兵又站了起来,走过去看了一会儿,细细地摸了摸梳妆台说,不说它的精致实木雕花装饰的创意,只是看了它优雅的造型,就能感觉到一种维也纳的风情。
纪总眼睛一亮,夸赞说,好眼力,这是一种纯正的维也纳风情美式家具,是女人格外钟情的梳妆台。
车天兵接着说,不但女人钟情,男人见了也走不动步,这就是维也纳艺术文化为灵感源泉的魅力所在,它不但以唯美而浪漫的装饰元素来演绎成家具艺术的代表性符号,还结合家具本身、唯美的色彩,使每件产品都富有深刻的内涵,满载着艺术气息。给人一种尊贵而不流俗、奢华而不炫耀,呈现一种成熟的女性美,体现了充实的内在生命力和精神智慧,缔造一种美于外而秀于内全新的艺术……
纪北漂将沏好的茶,倒在三个小茶杯,打断车天兵的话,对父亲说,这回你放心了吧?
纪总拉着车天兵坐下来说,来,边喝茶边说,现在的年青人对家具有这样的见解不多啊,我请还请不来,怎么会不同意呢。
车天兵坐下来,接过纪北漂递过来的茶水说,只是喜欢而已,谈不上见解。
纪总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说,我想你们要想拓展这项业务,就要在家具城里租下一个摊位。
纪北漂说,燕郊天子庄园对面的集美家居正在招商,就在那里租下一个摊位。
其实这些纪北漂早就与父亲事前商量好了,看车天兵谈起家具的神色,一下就找到在新兵连里车天兵的影子。但很快他发现车天兵又坐在那里一个劲地喝茶,他给父亲使了一个眼色,父亲再与他谈家具上的一些问题,他只是在应付而已,他不知道车天兵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此时的车天兵,感觉到了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雷区,牢牢被纪北漂控制住了。他离开哈尔滨直到现在也没想清楚自己今后想干些什么。他脱下军装的那一天,他的脑海里只有老班长和那个小山村,没有老班长也许躺在大山里的就是自己,老班长临死前的那句话时时刻刻在他心头缠绕。他活下来的那一刻,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老班长的妹妹,然而找到她干什么?他真的没有认真地想过,直到来到北京,纪北漂的一句话,让他突然没有了迈进北京各所大学去寻找的勇气。
车天兵梦里多少次徘徊在北京各所大学的门前,每一次他好像都看到一个怀里抱着书本的姑娘从校园里走出来,可他一直看不清姑娘的面容,却看清了老班长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今天车天兵走进纪北漂父亲的办公室,看到这些家具让他想起他在哨所里打造的那些家具,那是他为老班长打造的结婚用的家具,他相信老班长一定会走上结婚的礼堂。然而,当他将所有的家具都打造完了,还不见老班长上山来,他就每天站在山顶上向山下张望。一天,山里飘起了大雪,站在山顶上的车天兵已经成了一个雪人,他好像看到老班长从飞舞的大雪中向他走来,老班长身边还有一个穿红衣的姑娘,两人手牵着手停在他的眼前。他听老班长在说,这位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穿红衣的姑娘向他走来,他想走过去握姑娘的手,却感觉自己突然飘了起来……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他问坐在身边的指导员自己这是怎么了?指导员说他是山顶上摔下来的,好在山上的雪厚没有什么大事。他一听说自己没有什么大事,起身就要去参加老班长的婚礼,指导员制止他,他说要把自己做的那些家具送给老班长。指导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告诉他,老班长的婚礼已经结束了,他做的那些家具老班长已经带回老家了。
这以后,车天兵被转到了部队的医院,出院的时候他已经复员了。
7
纪北漂在集美家居还是租了一个摊位,车天兵真的在店铺里坐了下来,不过,生意并不好,虽然车天兵对顾客格外耐心地讲解,但真正想买家具的顾客不多。每到星期天的时候,李玥茹和金玉婷也会来到这里,除了给保安大队讲一些英语,剩下的时间就来到店铺里看车天兵如何地卖家具。
别说,李玥茹还真挺愿意听车天兵的讲解,她坐在那里听到车天兵的讲解,就感觉坐在透着紫檀木芳香的沙发上,全身的血液开始快速流动起来,车天兵的声音在耳边像从远处飘来的悦耳风声。
大家可以不买,但我想让大家记住我们的这种木材,它也许能为我们打造一艘成功的大船,这里的木材有紫檀木的,也有黄花梨的,都是上等的名贵木材。
先让我们来认识一下紫檀木,它产自印度、菲律宾、广东、马来半岛、泰国。属小乔科,落叶乔木,亦有常绿者,树皮灰绿色,树干多弯曲,取材很小,极难得到大直径的长树,边材狭,材质致密坚硬,入水即沉。心材鲜红或橘红色,久露空气后变紫红褐色,纹理纤细浮动,变化无穷,有芳香,同时也是名贵的药材,用它做成的椅子和沙发还有疗伤的功效,是我国自古以来认为最贵重的木材。
这样的一种木材制作出来的家具,你听了以后一定想把它作为购买时的首选。再看它质地如缎似玉,细腻致密不规则的蟹爪纹理,沉穆怡静的犀角色泽深得人们尤其是中国人的珍爱。其中的金星、鸡血、牛毛紫檀为最上品。原木外形极不规则,且多有空洞,制品难有大件。成器后不上漆、不变形,不易朽,经长期自然氧化成凝重的绛黑色泽,可世代相传。明代起即被皇家视为美材,入清后朝廷将紫檀列为宫廷家具制品的首选用材,意欲独占。
当然这种家具昂贵了一些,但它在收藏界却有很大的升值空间。与它媲美的人称降香黄檀的黄花梨,颜色从浅黄到紫赤,木质坚实,花纹美好,有香味,锯解时,芬芳四溢。材料很大,有的大案长一丈二、三尺,宽二尺余,面心可独板不拼。它是明及清前期考究家具的主要材料。产自中国海南岛吊罗山尖峰岭低海拔的平原和丘陵地区,多生长在海拔100米左右阳光充足的地方。黄花梨是明清硬木家具的主要用材,由于其色泽黄润、材质细密、纹理柔美、香气沁人而备受明清匠人宠爱。特别是明清盛世的文人、士大夫之族对家具的审美情趣,更使得这一时期的黄花梨家具卓而不群。无论从艺术审美、还是人工学的角度来看都无可挑剔,可称为世界家具艺术中的珍品。黄花梨木不静不喧,肌理如行云流水,或隐或现,疖疤处圆浑似钱,花纹似鬼面,尤为珍贵。
也许我讲的这些,大家一定还不能把它印进自己的思维里,成为你购买家具的首选,但你若是购买了,拿回家去你就会喜欢上它,并为它的尊贵而着迷,慢慢走进它的内心世界……
坐在那里的李玥茹听到车天兵讲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真的闻到了一种紫檀木芳香的味道。这一刻她真不想离开这里,这里能让她全身心地放松下来,让她看不到地铁站里匆忙走路的人群,看不到大街上拥堵的车流和遮挡视线的楼群,只觉得自己沐浴在散发着紫檀木味道的烟雾里,有醉酒一样的感觉。她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样一个人身体上会出现什么问题。
车天兵说李玥茹就是他的福星,她一来到店里,一定会有顾客买走一件昂贵的家具。纪北漂看到车天兵来到这里脸上还是第一次露出笑容,高兴地说,看来卖家具不但得有天兵的才能,还得有李玥茹这样的美人,才子佳人一个都少不了。
车天兵站了起来很认真的样子反驳纪北漂说,我哪是什么才子,如果老班长活着,他才是最好的才子。
车天兵说到这里,纪北漂看到李玥茹神情紧张了起来,赶紧说,天兵,今天卖了一个大件,是不是请二位美女吃顿大餐啊?
还没等车天兵回应,却听李玥茹在问:你们的老班长不是出国执行任务了吗?
她这一问一下把车天兵问住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李玥茹问的是哪个老班长。这时纪北漂接过话说,老班长不出国早就来看天兵了。
车天兵好像明白了纪北漂说的出国,像是自言自语说,也是啊,老班长应该出国看看。
纪北漂让车天兵早早地关了门,把他们几个都带到了车上。车天兵在车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问了李玥茹:你们传媒大学有一个叫苗新的人吗?
纪北漂从倒车镜里给李玥茹使了个眼色,李玥茹只好说,没听说过。
李玥茹看车天兵没吭声,突然问道:你的老班长牺牲了吗?
纪北漂突然点了一下刹车,车天兵的头差一点碰到了玻璃上,他看了纪北漂一眼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老班长,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纪北漂的目光一直落在倒车镜里,看见里面李玥茹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他知道老班长的事再也隐瞒不住了。
这时,李玥茹轻声而哽咽地问:他是怎么牺牲的?
车天兵望着窗外不吭声,纪北漂只好讲述起和老班长在一起的一些往事。
我和天兵新兵的时候老班长就带我们了,那时老班长特别喜欢天兵,觉得天兵满脑子里都装着新鲜的东西,特别喜欢听天兵讲名著里的故事。那时候老班长只要听天兵讲故事,他的烟就一定抽得很香。老班长对我就是另一副画面了,不知道怎么他就不愿意听我说那些生意经,看见我就板着脸,总要拿出收拾我的样子。但老班长一次都没有收拾过我,天兵告诉我老班长是喜欢我身上那点过硬的军事素质,也许真的像天兵说的那样,一想起新兵的日子……
纪北漂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了起来。
老班长那时总鼓励我考军校,但我知道我那点文化底子,老班长只好把希望放在了天兵的身上。可没想到天兵在投弹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手榴弹就碰在了身后的堑壕上,掉到地上。当时我在堑壕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老班长一跃跳进了堑壕里,一把将天兵拉到身后,将我压在了身下,另一只手从堑壕里摸出手榴弹,就在他向外扔出的那一瞬间,手榴弹爆炸了……
纪北漂再也讲不下去了,车子里格外地沉静,金玉婷感觉自己的肩头已经被李玥茹的泪水浸湿了。
8
从那以后,李玥茹再也没有来过车天兵的家具店,纪北漂明白李玥茹知道了她哥哥牺牲的消息,还一半会儿不能从悲痛中走出来。
自从指导员给了他照顾车天兵的这个任务,他就去了传媒大学找老班长的妹妹,虽然老班长的妹妹被人领养后改了名字,但纪北漂还是在学生的档案里找到了叫苗新的人,这个人便是李玥茹。
纪北漂没有告诉李玥茹老班长牺牲的消息,说老班长刚刚去了国外执行维和任务,走的时候交给他一个任务,那就是让他找到妹妹李玥茹,一起帮助车天兵恢复健康。这之前,李玥茹接过他哥哥的一个电话,她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哥哥,她只记得她小的时候在孤儿院长大,也就相信了哥哥说的话,便一直等待哥哥休假的时候来看她,到时候她会看到一张他们小时候合影的照片。但她没想到哥哥去国外执行任务,开始她不相信,看到纪北漂手里那张部队的介绍信,她相信了纪北漂,还答应与他一起帮助一个士兵恢复健康。她不知道这个士兵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只知道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从雪山顶摔了下来,把脑子摔坏了,时常犯病,不犯病的时候跟正常的人一样。她还知道这个士兵是她哥哥手下的兵,也是他哥哥心里的一块心病,她想如果她能帮助这个士兵恢复健康,那么哥哥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切该是多么地高兴啊!
李玥茹与车天兵接触多了,发现车天兵与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性格有些内向而已。慢慢地她发现车天兵是个非常有思想的人,而且与世俗的男孩有着很大的区别,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和他在一起,愿意听他给人讲那些名贵家具的知识,到了夜晚也就常到车天兵的微信去浏览,愿意看他在微信里说的那些话。她当充满信心让车天兵恢复健康的时候,没想到从车天兵的嘴里听到了哥哥牺牲的消息,而且,哥哥是为了救车天兵牺牲的。那天,她没有去纪北漂订好的酒店吃饭,纪北漂把她拉到了酒店门口,她下了车打了一辆出租车就回到了北京的宿舍。
这两天,纪北漂一直在微信里与李玥茹联系,不时与她解释隐瞒老班长牺牲的原因,但没有接到李玥茹一条回复的消息。他给金玉婷打电话,但从金玉婷的话里听得出来,她们怀疑帮车天兵恢复身体健康也是一个谎言。纪北漂觉得有必要在微信里,与她们说清楚车天兵犯病的真正原因。
他在微信里这样讲述了车天兵病情的经过:我俩被班长救下来后,没想到车天兵反映得非常强烈,一顿饭只吃碗底那么点,整天也没个话,训练的时候什么都不敢做,连里只好让他在一边看战友们训练。有一天,车天兵主动要求去了山里的弹药库站岗,在站岗期间,他发过一次高烧,躺在床上说胡话,说班长要带妹妹回来结婚了,他要给班长准备结婚的礼物。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满山地转悠,砍来一些树木,还从镇里买来了做家具的工具,每天除了站岗吃饭,就是在哨所里打造那些家具,直到他从山顶摔到山沟里住进了医院。
李玥茹看了纪北漂的这段话,没有给纪北漂回信,却给车天兵发了一条微信,想让车天兵再背她爬一次30层的高楼。
车天兵看了这条微信,马上给她回复到:这些天你跑哪里去了,你不来店里家具都卖不出去了,我去背你爬30层的高楼,再把你背回到店里,顾客见不到美女哪里会买家具啊!
李玥茹看了车天兵的微信,哭了,随后回复车天兵:哥,那就今晚吧,我在宿舍的楼下等你!
车天兵把这事告诉了纪北漂,纪北漂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去吧,我在店里守着,开我的车去。
车天兵没有开车去,他一个人坐公交车去了北京城里。纪北漂有些不放心给金玉婷打了一个电话。
车天兵到了北京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他下了公交车给李玥茹打了一个电话,李玥茹说她正与单位的领导陪一个投资老板在国贸附近一家酒店吃饭。车天兵说他去酒店等她,李玥茹就把酒店的地址发给了车天兵。
车天兵来到李玥茹告诉他的酒店,在大厅的沙发里坐在了下来,他环视大厅里的装饰就知道这个酒店是个五星的酒店,觉得到这里吃饭恐怕得带一捆子钱才能进来享受。车天兵觉得李玥茹的公司能到这里吃饭,说明这顿饭请的客户一定很重要。他看了一下手表,与李玥茹通话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啥事也该谈完了,他开始担心起李玥茹,就给李玥茹发了一个短信:少喝点,不行我去包房接你。
过了有三分钟,李玥茹才回了短信:如果我真走不出包房,你就来888房间接我。
车天兵早已经等不及了,起身便去找888包房。他来到888包房门前从门窗向里看,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端着一大杯白酒走到李玥茹的身边,李玥茹站了起来不时摆着手说自己已经喝不下去了。那个中年男人扯着李玥茹的手,把酒杯硬塞到她的手里,很不高兴的样子说,一杯酒都不给面子,看来我们的合作是不想进行下去了。
这时,李玥茹对面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端一起杯酒说,黄总,如果小李把这杯酒喝下去,你能否马上与我们签约?
那个被叫做黄总的人,也端起一杯酒说,马总,只要今天我喝多少,你们和小李能跟上我,咱们今天就合作成功!
说着笑嘻嘻去搂李玥茹的肩,将那张色眯眯的脸向李玥茹的脸贴了过去说,小李,你说呢?
李玥茹一边将头向后躲,一边看了对面的马总一眼,为难地说,我真喝不下去了。
马总一口将杯里的酒喝了,用力将杯子往酒桌上一放,绷着脸说,小李,只要今天把黄总喝高兴了,我放你三天假,项目提成马上兑现,整个项目由你负责,说不定在这个剧里还能弄个角色,你今后可就成了红人了。
李玥茹看了黄总一眼,有些怯生生问:您还能喝几杯啊?
黄总顺手抓过李玥茹的手,大笑了起来说,那得看你的表现了。说完又大笑起来,杯里的酒浅溅了一桌子。
当李玥茹闭上眼睛把酒杯送到嘴边的时候,包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酒桌上的人目光一下都落在了满脸怒气的车天兵身上。
大家停顿了一会儿,马总一脸惊异地问: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车天兵冷笑一下,走到李玥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酒杯,猛地一口干掉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几个大老爷们强逼一个姑娘喝酒,我这过路人眼里看不下去,谁有胆量就跟我比试比试!
李玥茹扯了车天兵一下,想要说话,车天兵一把将她扯到身后说,今天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马总在一旁问李玥茹:你们认识?
还没等李玥茹开口,车天兵抢过话说,怎么你们没人敢跟我较量一番?
一旁已经气乎乎的马总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跟你较量,你算哪根葱啊?想英雄救美你走错地方了吧?她是我的员工,有义务为我工作。
车天兵也不示弱,用力将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指着马总说,你就不配当她的老总,让你的员工陪酒算什么本事?开不起公司就回家好好过日子?想跟我来硬的老子奉陪。
这时,一边的黄总终于开口了,他倒挺老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蔑视的口气说,怎么,还真想动硬的?
车天兵一看他装孙子的样子火气呼地窜了上来,抓起一个酒瓶子在胳膊上猛一摔,用破碎的酒瓶指着黄总说,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想在北京横晃,老子今天就想灭灭你的威风。
这时几个保安进来,李玥茹赶紧抓起椅子上的外衣,扯着车天兵往外走,还不时对两个老总说对不起。车天兵看保安来了,也就顺着李玥茹的撕扯退出了酒店。
车天兵从酒店出来余气未消,坐在路边说,也真难为你了,你身边都是什么人?
李玥茹喘着粗气说,你可吓死我了。
车天兵看李玥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样子,站了起来说,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李玥茹委屈地蹲在地上说,也好,解脱了。
车天兵扯了李玥茹一下说,走,我背你爬30层楼去。
李玥茹看着车天兵一脸可爱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站了起来一下就跳到了车天兵的背上,指着前方说,走,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纪北漂背着她一边向前走一边说,怎么个庆祝法儿?
李玥茹说,先买点好吃的填饱肚子,然后去看一场电影。
车天兵说了声“是”,背着李玥茹沿着马路向前走,李玥茹却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挽着他的胳膊向一家食品城走去。
两人从食品城出来去了一家电影院,李玥茹也许是喝得多了一些,身边一堆的食品没吃上一口,却靠在车天兵的肩头睡着了。
电影是一个老电影,张国荣演的片子,说是今天为了纪念张国荣去世的日子。电影散了,李玥茹还睡着,车天兵没有去打扰她。吃着买来的食品,嘴里咀嚼食品的声音很响,李玥茹像被这声音惊醒了。
城市又起了雾霾,两人走出了影院,在浓雾中截了一车出租车。李玥茹捂着鼻子依然靠在车天兵的肩头,低声问:电影好看吗?
车天兵点了点说,张国荣演的片子,他一定去了远方很美的地方。
李玥茹听了突然坐了起来,车天兵看了她一眼,把食品袋塞给了她。李玥茹没有去吃食品袋里的食品,却挽起车天兵的一只胳膊,细声说,张国荣一定很孤独。
车天兵没有说什么,出租车到了李玥茹住的地方。两人下了车,车天兵蹲在地上,李玥茹知道他想背她爬30层楼,就趴在了他的背上。
车天兵背着李玥茹从一层楼爬到了30层楼,没有说一句话。到了30层楼车天兵仍然没有把李玥茹放下来,却说,我背你去楼顶平台看星星吧。
李玥茹没有说话,心跳得越来越厉害。车天兵把李玥茹背到平台上,两人站在那里,车天兵说,多么脏的城市,一颗星星也看不见,还是我们山里好。
李玥茹的心越跳越厉害,她突然从后面拦腰抱住了车天兵,几乎用颤抖的声音说,哥,你带我去远方看哥哥吧,我想看看哥哥教过的那些山里的孩子。
这时,李玥茹的手机响了,是金玉婷打来的,说她和纪北漂在宿舍里等着她们。车天兵回头看了李玥茹一眼,李玥茹从他的眼神看到了一颗闪亮的星星,她笑了,对着手机说,你们来楼顶看星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