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在拜读《吕正操回忆录》,其间,不止一次地出现马仁兴的名字。尤其是下面这段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马仁兴自从一九四一年率骑兵团起义,脱离朱怀冰后,我们就在一起工作、战斗。开始任冀中骑兵团团长;一九四二年‘五一反‘扫荡转到冀鲁豫后,冀中骑兵团和冀鲁豫骑兵合编,留在冀鲁豫,马仁兴调任冀中二十七团团长;一九四三年九月又随我到晋绥,马仁兴兼任晋绥军区一分区司令员;以后又和我一起挺进东北。这是一位忠于党,热爱祖国的好同志,有军事指挥才能。我们共同工作、战斗八年之久,对于他的牺牲,我是很悲痛的。”
文字不长,却清晰地道出了开国上将、原全国政协副主席吕正操对马仁兴的赞誉和一片深情。
马仁兴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上世纪80年代中期,在原中共辽宁省委第一书记郭峰的带领下,我参加了《解放战争中的辽吉根据地》的征编工作。那时,就知道了这位血洒四平的英雄师长。当年,拜访老同志时,他们深情追忆将军的事迹;寻访故地时,百姓竞颂将军的英雄传奇;拜谒陵墓时,丰碑上镌刻着将军的英名。为弘扬将军的业绩,我曾整理过他的小传,并将其放在了英烈篇的第一位。20多年过去了,当我再次看到英雄名字时,一股说不出来的冲动令我重新读阅与马仁兴有关的资料,收集整理英雄的事迹,感动之中,我形成了这篇文稿,以此献给这位“血战四平的燕赵英雄”,也献给为新中国建立而献出生命的英雄们。
严酷的现实和接踵的磨难使他对国民党丧失信心,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马仁兴,1904年9月26日出生于河北省平乡县后张范村一个富裕的农民家庭。他是家中长子,深得当私塾先生的父亲喜爱,学识渊博的祖父对他更是疼爱有加,经常给他讲述历史故事和民族英雄的传奇,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深深镌刻下了敬仰英雄的印记。8岁时,他跨进了本村小学的校门。高小时,才华显露,教师们经常赞赏他的文章。在祖父的调教下,他潜心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写得一手清秀飘逸的书法。善思寡言的马仁兴没有太多的嗜好,只喜欢读书。只要捧起书本,什么事情都很难把他从书的世界里拉回来。为了买书,他省下过年买新衣的钱。那个年代,这种读书若渴的情景在农家子弟里是不多见的。从书本的世界和父辈的教诲中,他知道了岳飞、文天祥、林则徐等民族英雄,为英雄们的壮举所感动,也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1919年,15岁的马仁兴萌生了投笔从戎的念头,其实,舞文弄墨并不是他的追求,他想象心中英雄们那样驰骋疆场。在征得父亲同意后,他背起行囊,离开家乡,来到陕军第三混成旅当兵。在军营,马仁兴担忧国家的兴亡,他在笔记本上写了“夜深人静五更寒,半轮残月照窗前。外侮内患扰神州,何时旭日照人间。哺乳虽重母病危,巢毁岂能有完卵。到处黄土皆埋骨,血染征袍何堪怜”的一首诗,表达了自己的心迹。5年后,又投奔到国民第三军,并随部队参加了北伐战争。
马仁兴最终走向革命队伍的根基是在1926年11月考入第三军政治军事军官学校期间打下的。学习期间,他接触了李若墨、李茂林等中共地下党员和进步同学,朝夕相处过程中,他们之间感情日深,后来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在他们的帮助和启发下,马仁兴阅读了《向导》、《新青年》等进步书刊,政治思想觉悟不断提高。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挚友李若墨、李茂林等共产党人奉命转移。面对血腥的现实,马仁兴陷入深深的苦闷之中。严酷的时局并没有泯灭埋藏在他心底的革命火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燃稍。1930年,蒋、冯、阎中原大战爆发。时任冯玉祥西北军第1军骑兵第2师团政训处处长的马仁兴,在前线夜以继日地进行反蒋宣传鼓动工作。冯玉祥战败后,骑兵第2师被蒋介石收编,改称骑兵第3师,马仁兴任骑兵团参谋长,后升为师参谋长。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的大好河山被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从小立志从军报国的马仁兴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投身御敌的疆场。但是,他的一腔抱负当时不能实现。马仁兴对国民党当局极为不满。
此后不久,骑兵3师移师江苏丰县。由于该部队不被重视,给养严重不足,数日断粮缺草,国民党中央的给养迟迟未到,师长张占魁多次向上通报部队情况,最终得到的答案是:“自行解决”!为了解决数千人的吃饭问题和马匹的草料,师长派副师长杨天斌、参谋长马仁兴前去找代表国民政府的丰县国民党县党部商议解决,国民党丰县县长杨良等人认为骑兵3师是不被重用的“杂牌”,对其一行十分鄙视,一口回绝。杨天斌和马仁兴回到师部向张占魁详细说明了情况,张遂专门在师部设宴,请县党部有关人,席间再一次提出部队目前困难,上面的粮饷一直未到,希望丰县县党部能给与帮助。事后,粮草之事也没能解决。他们一怒之下砸了县党部,扣押了县长、保安大队长、执行委员等人员。此举惊动了南京政府。当局认为骑兵第3师在一年前曾跟随冯玉祥参加中原大战,反蒋失败后才又投靠中央军,怀疑骑兵第3师有暴动的迹象。遂由军政部派调查组彻查。查明系因粮草供应问题与地方发生矛盾后,责令立即放人。此事虽然没有被当做“哗变”处理,但对骑兵3师和马仁兴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1932年4月,骑兵第3师就被调至睢宁,整顿改编,取消番号。集体降级缩编,改编为骑兵第14旅,下设两个加强团。杨天斌被降为27团团长,马仁兴被降为28团团长。这使本来就对国民党失去信心的马仁兴十分不满,促使其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在军校时共产党人播下的种子开始发芽。此后数年,他常同二三知己在军营中秘密阅读进步书刊,思想上有了新的飞跃。
全面抗战期间,骑兵14旅转战河南。1938年,日本侵略军为了控制整个豫东,威胁平汉铁路,遂于9月对周口发动了一次连续数天的猛烈进攻。进攻周口的敌军是日军铃木旅团。他们企图凭借精良装备,出动成批飞机对我军阵地进行反复侦察和轮番轰炸,以图进而占领周口。驻防周口的骑兵14旅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马仁兴率领的28团驻守周口以东至牛口、新站一线,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14旅官兵冒着敌机和大炮轰炸的威胁,利用土炮、长枪还击,硬是顶住了敌人的进攻,大灭了敌人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战斗持续了一周左右,马仁兴团长腿部受伤,仍然不下火线,最终取得了战役的胜利。
与此同时,刚刚组建的新四军游击支队(亦称豫东支队),在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雪峰的率领下,也进入河南开辟豫皖苏边区抗日游击根据地。与14旅交集活动在河南的新郑、漯河、兰考、商丘和安徽的界首、太和一带。共同抗日的目标使国共两支部队建立了较为融洽的关系,之间联系也不断增多。共产党和八路军的光荣传统对国民党的官兵也发生了很大的影响。军民关系的鱼水深情、官兵关系的互爱平等使国民党军羡慕不已。骑兵十四旅旅长张占魁也想把他的军队治理成一支纪律严明之师,又不敢公开学习八路军的经验。他的这一想法被参谋长潘洪飞窥视到了,这位打入14旅高层的中共地下党员立即向其建议,秘密请豫东挺进支队协助。张占魁听后觉得有道理,认同了这个建议。
潘洪飞将这一情况向组织作了汇报后,上级很快派汪治等人到14旅工作,担任了旅干训队的教员。汪治通过潘洪飞介绍,和28团团长马仁兴建立了联系,他们两人能书善画有共同爱好,很快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这是马仁兴人生转变的一个历史机缘。通过接触和考察,汪治发现马团长嫉恶如仇、仗义执言,并有强烈的爱国热情。在多次与日军作战中英勇善战,身先士卒。同时,他经常流露出对国民党的不满和对共产党的赞赏。经过一段时期的考察,介绍马仁兴秘密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紧接着,又先后将连长姚洪业和李玉堂等一些同志也发展入党,并很快建立了共产党的支部,汪治同志任支部书记。组织进步青年成立宣传队,干部训练班,积极开展活动。由于在国民党部队里有了共产党的组织,领导有了核心,军队的政治面貌焕然一新,朝气蓬勃。
1939年9月,国民党40军军长庞炳勋察觉骑兵14旅特别是28团政治空气和其他国民党的部队显然不同,同时发觉了汪治在这里起到了特殊的作用,遂令张占魁扣留汪治。张将这个重大消息立即告诉了潘洪飞,潘又很快告知了马仁兴,他们共同商定找张占奎建议:扣留汪治事关重大,因他来前和共方订有合约,千万不能失信,只有将汪治按合约送回八路军,其后的事想法应付。张旅长听后,觉得如将汪治扣留,请共产党派人协助整训部队的事情就将败露,他也将受到训责。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接受了潘参谋长和马仁兴的建议,将汪治秘密送回了新四军部队。
送走汪治,直接违抗了上司的命令,后果难以预料。果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洛阳方面突然又发密电,称潘洪飞可能是异党分子,令将其押送洛阳。马仁兴得知后,心急如焚,潘洪飞是刚刚继任的党支部书记,他们既是上下级关系,又是多年的朋友,更是亲密的同志,他对张旅长说:“我们和潘洪飞共事十多年,他开始当参谋,现在是我们的参谋长,不用说不是共产党,就是共产党,我们将他押送洛阳于人情上也过不去呀。”张占魁也觉得左右为难,如把共事多年的朋友押送交上司处理,不论从人情和道义上都说不过去。但究竟用什么办法将这一重大问题了结呢?一时也没找到好的方法。经与身边几人商议,决定放走潘洪飞,先到河南的沈丘,视情况进展再作决定。潘洪飞走后,马仁兴担任了党的支部书记。
抗战最艰苦的年代率部起义,投入到八路军的行列
1939年1月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制定了对外抗日,对内反共的政策,开始消极抗日积极反共。之后的国民党五届六中全会进一步确定了以军事反共为主、政治反共为辅的方针。国民党反动派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在全国大搞分裂活动,制造了许多反共惨案。国民党97军军长朱怀冰不断制造反共摩擦,仅1939年属部张荫梧制造的冀中等县惨案,就杀害八路军干部战士400余人。1940年2月,受蒋介石密令,庞炳勋、张荫梧、侯如墉部,三路围攻太行山区的八路军。
马仁兴送走汪治和潘洪飞后,形势变得异常严峻。第一战区派人到14旅检查。此后,传来在林县的河涧镇检阅28团的消息。马仁兴十分清楚,他们是要借检阅之名,实行缴械之实。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马仁兴毫不犹豫,立即向上级组织作了汇报,当时正在太行活动的抗日军政大军总教育长、抗大一分校校长何长工带领的战地工作团,承担着开展对国民党第40军庞炳勋、新5军孙殿英和骑兵第14旅张占魁等将领的统战工作。得到消息后,何长工立即作出指示,抓紧时间起义,并作旅长张占魁的工作,争取更多的人参加。如果整旅不能实现,就由党领导的28团起义。遵照上级的指示精神,马仁兴将计就计,借准备检阅之名,实行联络起义之实。马团长身经百战,有丰富实战经验,足智多谋,紧急关头能当机立断转危为安,在军队中有很高的威望。这是一件生死关头的大事。全团在四面围困之中举行起义,关键时刻,马仁兴冷静从容,他先将党的指示和国民党检阅的阴谋向支部全体党员和坚持抗战反对分裂的爱国军官作了交待,表达了起义的决心,得到了一致的拥护。随即,他在排以上的军官会议上部署了起义计划。按计划,首先将十几名反动军官分别缴械集中关押,切断了通往旅部的电话。派韩清玉、李玉堂等率领部队担任前卫,如遇阻挡,就以“奉旅部命令,执行紧急战役侦察任务”为名周旋,后卫如遇追兵就决一死战,保证起义成功。起义开始后,他们从驻地出发,以高度的战备,快速的行军,顺利通过了各路哨卡。由于保密严,行动迅速,旅部并没有发觉,更没有派部队追击。部队通过关台以西的煤矿区到了山西省黎城八路军驻地以东80多华里的一个小镇子,起义胜利了!
曾在28团担任过副团长、后来担任中央军委马政局副局长的卜云龙回忆:“4月15日,旅部派一个姓陈的参谋带一个班到29团找我,说旅长叫我去开会。到旅部后周亚参谋长开会,告我‘马仁兴带领部队叛变投靠了共产党,你将他找回来。这时我才知道马团长起义。在他起义前曾派一个叫李云峰的班长给我送信叫我防止狗急跳墙。可是没找到我,所以起义的消息我不知道。因我和马团长长期一起工作,又任过他的中校团副,1938年周口战斗中马负伤后,我还代过团长,关系非常密切,所以我就成了主要同谋者了。”后来,卜云龙在凌晨3点钟左右利用上厕所机会逃了出来,历尽艰险到达八路军总部所在地黎城县护泉镇,和汪治、马团长会合。
起义成功后,八路军举行了隆重的欢迎大会,马仁兴以骑兵14旅28团团长的名义,向全国发表了“反对内战,争取团结抗日”的通电,并即席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讲,无情地揭露了蒋介石投降卖国,大搞“磨擦”,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罪行,热情歌颂中国共产党团结全国人民积极抗日的政策,表示今后要在中国共产党的直接领导下,为抗日战争最后胜利而战。会后,朱德、彭德怀、左权、徐向前、聂荣臻等领导一一同他握手,对他的行动给予了高度的赞誉,祝贺他加入人民军队。起义后,马仁兴部队改编为八路军晋察冀军区骑兵第2团,又称冀中骑兵团。马仁兴仍任团长,归吕正操指挥。
马仁兴是抱定献身人民的坚定信念投身革命的,起义时,朱怀冰把他七十岁的老母、妻子及两个女儿扣押起来。只有在兰州上学的儿子马乘风幸免。后来党组织派人把马乘风送到解放区,参加了革命,
率领骑兵团驰骋于冀中、晋察冀、冀南、晋绥各地,机动灵活打击日军,从未失手
反映冀中抗战内容的《野战旅》一书有这样一段文字,“马仁兴眉阔额广,双目如电,少年从军,时年38岁。是一位久历沙场能征惯战的骑兵指挥官,敌后五年他的部队骁勇异常从未吃过败仗。骑兵是高贵兵种,是军区首长的王牌,哪里情况紧急,他们就被派往哪里。多少次骑兵团用马刀砍开一条血路掩护机关和群众转移。在根据地人民的心里骑兵团就是一面战旗,有了它大家就不怕敌人,对战胜日寇就有希望。”《吕正操回忆录》中也说,“骑兵团经过训练,发挥灵活、机动的兵种特点,执行侦察、警戒和作战任务。它战斗在冀中平原,穿插于平汉铁路线之间,采取了长途奔袭、迂回包抄等战术打击日寇的侵略,共作战50余次。比较突出的成功战例有夜袭安平县城等。此外,骑兵团还完成了运输物资、护送领导机关过敌封锁线和帮助群众生产等项任务。在坚持冀中平原游击战争中,曾显示了它的威力和作用。”
1942年春,日军对晋察冀抗日根据地之冀中区进行全面蚕食,切断各区的联系,使冀中区陷于孤立。5月初至6月底,日军华北方面军对冀中平原进行残酷大扫荡,企图消灭冀中区中国共产党军队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完全控制冀中地区。冀中军区和中共冀中区委,指挥主力部队3万余人,在冀中区人民及北岳、太行、冀东、冀南等区八路军配合下,采取以主力一部同地方部队、民兵相结合,在内线坚持斗争,主力大部转移至外线寻机歼灭日伪军的作战方针,展开反扫荡作战。
当时,八分区、骑兵团、抗大3团、32区队等没有转到外线,是坚持内线作战的队伍,他们在异常艰苦的环境中,与日军进行了直接的战斗。马仁兴骑兵团为缩小目标,将队伍化整为零,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相机打击敌人。马仁兴带一连、特务连、侦察连,政委汪乃荣带二连,在深安路以东活动。副团长宋辅廷带三连,参谋长卜云龙、政治处主任杨经国带四连,在深安路以西活动,穿插在敌据点与县城之间袭扰敌人。
5月11日夜,各连集结到武强县沙洼村,准备召开干部会,总结和布置反“扫荡”工作。12日上午9时,武强、饶阳、深县、安平的敌人一齐合围上来。汪乃荣受命带领二连进行阻击,其他部队利用交通沟,分别向西南、西北方向突围。这次日军来势汹汹,集结了地面部队1000多人,空中配有三架飞机轰炸扫射。突围的部队,除马仁兴带领队伍未受大的损失外,其他各连,特别是担任阻击任务的二连,人马伤亡很大。17日,马仁兴和李健带领的一连、特务连、侦察连转到滏阳河以东地区,突然接到吕正操司令员的命令,立即返回深、武、饶、安腹地进行战役侦察,具体任务是:一,继续坚持战斗,了解情况。二,找到各分区领导干部,传达军区指示,主力部队向路西山地转移。经过连续行军、战斗,20日左右,他们先后在深县、安平、饶阳县境内找到了七、九、十分区领导机关,传达了军区的指示。
宋辅廷带的三连,自武强沙洼突围后转到博野、蠡县一带。20日左右在蠡县跑曲村与敌遭遇,部队受到了很大的伤亡,马仁兴的儿子马乘风牺牲。5月下旬转到任河地区时,部队仅剩四五十人。与马仁兴所带部队相遇后。宋辅廷非常悲痛在把马乘风牺牲的消息告诉了马团长。失子之疼是可想而知的,但在这个特殊时期,以国家和民族大义为重的马仁兴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家事,而是立即研究部署下一步作战行动,在场的同志看在眼里,敬佩在心里。为充实二连的战斗力量,马仁兴当即决定将自己队伍中的一个排拨给了宋辅廷。接着,马仁兴带队又转到深县地区,找到正在那里坚持斗争和做收容工作的政委汪乃荣。两人明确分工,马仁兴带队继续执行军区交给的任务,汪乃荣带队坚持原地,负责收容失散人员、枪支、马匹。谁也不能想到,这次分别,竟是骑兵团党政两位领导的永别,在6月初的一次战斗中,汪乃荣政委英勇牺牲。
副团长卜云龙和政治处主任杨经国带领的四连,自武强沙洼突围后,在肃宁和高阳一带多次与敌相遇,敌我力量悬殊,部队损失很大,杨经国壮烈牺牲。卜云龙带着四连所剩的少数人马,几经转折,找到马仁兴,队伍汇合到了一起。到6月底,日军缩于主要城镇,反扫荡战役结束。
此次日军的残酷扫荡,使冀中根据地遭到严重摧残。马仁兴的冀中骑兵团2000多人坚持开展内线反“扫荡”。在数万敌人的“铁壁合围”、“拉网扫荡”、“奔袭合围”、反复“清剿”中,拼死冲杀,硬是用传统的骑兵冲击战术在日军封锁线上撕开一道血的缺口,完成了牵制敌人的任务。但是骑兵团也伤亡惨重,政委汪乃荣负重伤不愿当俘虏饮弹自尽,骑兵团总支书记高尚勇阵亡,骑兵团政治处主任杨经国牺牲,威震敌胆的骑兵团只活着突围出来70多人,冀中骑兵团建制严重受损,很长时间无法恢复番号。后根据上级命令,部队整编。24、25、26三个团编为一个大团,为步兵27团长,马仁兴出任团长,执行保卫冀中领导机关的任务。原冀中骑兵团和南进支队骑兵连突围出来的少数人员,组成南支骑兵营。1942年9月,冀中军区南进支队教育主任、为起义做出过突出贡献好友的潘洪飞左臂被日军炮弹炸掉仍坚持战斗,最后壮烈牺牲。
1943年8月,马仁兴随主力转战晋绥。1945年初,出任晋绥军区直属一分区司令员,领导所属的27团、教导团、兴岚支队和保安大队执行保卫党中央和陕甘宁边区的任务。
随吕正操部挺进东北,转战科尔沁草原和松辽大地,献身东北解放战争
1945年8月朱总司令发布《延安总部命令》第二号,为配合苏联红军进入中国境内作战,并准备接收日满敌伪军投降,命令品正操率部由山西、绥远现地向察哈尔、热河进发,配合苏军作战。接到命令后,吕正操于8月14日晨由延安出发,电令第一分区马仁兴带37团赶往绥远,协同五分区部队攻占归绥城。根据朱德总司令“各解放区所有抗日武装部队,如遇敌伪武装部队拒绝投降缴械,即应予以坚决消灭。”的命令,迫令敌伪放下武器投降。吕部主力到达凉城后,与马仁兴会合。此前,27团已在18日攻入了归绥城内,准备缴戒伪军。正在此时,傅作义的先头部队一个军到了归绥,另一个军已到归绥以西,在萨拉齐和吕部警戒部队接触,打了一整天。归绥城内伪军听到消息,立即反悔,拒绝交枪。部队被迫撤出归绥,占领和林、凉城县城。消灭傅作义暂编一一师一个团。又先后攻占晋北左云、右玉等城。据《吕正操回忆录》记载,“从8月11日至21日,我军经过十天反攻作战,已经逼近归绥、太原两城及平绥铁路两侧。敌人在我各路反攻部队的威逼之下,不得不放弃小据点向大据点集中,而日军更向大、中城市收拢。北线日军向大同一带集中,南线日军则向太原、汾阳、平遥等地集中,以逃避被我各个歼灭的命运。在此期间,我军共克城市22座,进行了669次战斗,毙伤敌伪军7253名,俘虏9220名。还有大量马匹、步枪、轻重机枪、冲锋枪、各种炮和枪弹。在后方,边区农村中,各村男女老少都像过春节一样迎接这一胜利,自发地展开一个参战运动。人们把这当成抗战报国的最后机会,青年人争先报名参战。”
10月中旬,吕正操带32团和马仁兴团经张家口开赴东北。离开张家口后,部队经康庄、延庆、怀柔、古北口、热河、凌源、锦州一路长驱直入,于10月下旬到达沈阳。马仁兴所率团扩编成保安一旅,马仁兴任旅长,邓东哲任政委。?
1945年11月,根据苏联和国民党政府签定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要求,苏军令中共党军政撤离沈阳等中心城市。此时,辽西军区成立(后改为辽吉军区),邓华任司令员、陶铸任政委。保一旅成为军区的主力部队。1946年2月,秀水河子战斗打响,保一旅做为主力部队配合兄弟部队担当打援任务。国民党军队向东北解放区大举进攻后,马仁兴率领保一旅指战员转战于辽吉各地,配合省委和行署开始建党建政和剿匪任务。
1946年1月,国民党接收大员刘翰东率百名官员到四平,成立了国民党辽北省政府和四平市政府。为了迟滞国民党主力的北犯,争取更多的时间建立东北根据地,2月22日,中共西满分局书记李富春、西满军区司令员吕正操致电东北局,明确指出:“苏军撤后,国军不多,我们是否可进据四平等地。”3月上旬,中共中央东北局决定,苏军撤离后解放四平。同时,解放四平前线指挥部在八面城成立,西满军区3师10旅旅长钟伟为指挥,辽西军区保安第一旅旅长马仁兴、辽西二军区副司令员邓忠仁为副指挥,中共辽西二地委书记杨易辰为政治委员。3月15日,解放四平部队一部攻占四平西郊机场。3月16日,东北民主联军解放四平部队保一旅一团、万毅纵队(原东北挺进纵队)56团、59团、三师10旅28团、原24旅70团、辽西二分区部分部队以及梨树县大队等共6000多兵力开始围城。3月17日凌晨4时,解放四平部队开始攻城。马仁兴率领部队迅速突入城内,很快占领了四平气象台小楼。守城敌人不堪一击,战斗仅用10小时,四平即被我军占领,歼灭国民党保安部队3000余人。俘国民党辽北省政府主席刘翰东、秘书长徐鼎、建设厅长兼四平市市长李充国、辽北省警察总队队长张东楷和匪首王大化、王耀东等国民党要员,缴获军用物资若干。同日,经中共辽西省委、辽西二地委决定,建立四平市民主政府,刘瑞森(原辽西二地委副书记)任市委书记、市长。马仁兴、邓忠仁(二军分区副司令员)等为市委委员。马仁兴还担任了卫戍司令,负责四平市内的城防工作。他在笔记中记载着:“卫戍工作的任务是:维持治安、肃清特务、汉奸,镇压反动,搞好部队整训和扩大。”3月18日,中共中央东北局书记彭真电告中共中央:“四平昨为我占,俘虏匪首王大化、王耀东及省主席刘翰东。”
二战四平时,为了统一指挥,成立了四平卫戍司令部和城防指挥部,由保一旅旅长马兴仁任司令、总指挥,左叶、杨尚儒、邓忠仁为副司令、副总指挥,中共四平市委书记刘瑞森任政委。在保卫和平民主的大会上,马仁兴说:民主联军是人民的军队,和东北人民有着血肉相连的历史。他号召广大市民爱护自己的军队,军民团结一致保卫和平民主。为了保卫四平,给来犯之敌以迎头痛击。马仁兴多次召开干部会、群英会,分析敌我之长短。大战之前,马仁兴几乎跑遍了四平的每一处,他结合自己的调查,写出了“四平战斗防御计划”。在计划中对四平周围的地理环境作了详细的介绍,指出我军保卫四平的有利条件和实施办法。还对战术的运用、火力的配备,都做了周密的部署。1946年4月18日,四平保卫战(史称二战四平)打响。进攻的国民党军队是新一军和71军。他们动用飞机、坦克,对四平进行轮番攻击。中共中央指示东北局和东北民主联军,必须坚守四平,阻止敌人北进。马仁兴面对敌众我寡的严重局面,沉着冷静,指挥若定,指战员们依托废墟,以猛烈的火力阻敌前进,双方经常在阵地上肉搏,场面惊心动魄。此役,双方血战32天,伤亡严重。我军以伤亡8000人的代价,歼敌1.6万余人,受到中央军委、东北民主联军总部的传令嘉奖。
四平保卫战后,马仁兴率保一旅向西北转移,在瞻榆、茂林一带进行休整。在部队减员条件极其艰苦的情况下,马仁兴带领战士们开展练兵活动,扩充整编队伍,加强思想教育工作,保一旅在短时间内官兵素质和战术技能都有了很大提高。1947年3月,保一旅被编为西满纵队独立一师,马仁兴升任师长。
1947年5月,东北民主联军转入战略反攻,发起了强大的夏季攻势,马仁兴率独立一师参加了歼敌战斗。6月,他奉命率部参加四平攻坚战(史称三战四平),担负从城西北角打开突破口的战斗任务。此次战斗是东北解放战争史上的一次恶仗。敌守军设防坚固,整座城市明碉暗堡比比皆是,地雷绊网处处有之。敌军将四平划为五个守备区,各守备区均有腹廓及核心工事,并在工事间构筑据点严密的纵深工事,相互间构成带式阵地,网状配备,火力交叉。战斗打响后,马仁兴亲临前线指挥,率全师担负主攻,16日进攻城内。以后数日昼夜巷战,逐楼逐路争夺,21日与兄弟部队胜利会师。四平路西敌人全部被我肃清。接着,马仁兴又率部配合兄弟部队从路西北侧向路东之敌发起进攻。随着解放军攻占范围的扩大,敌防守区域越来越小,敌兵力密度随之增大。敌龟缩在路东,拼命顽抗,他们凭借油化工厂、火磨厂等高大建筑物集中火力封锁解放军进攻路线,造成马仁兴师仅十几分钟就伤亡600余人。上级得知情况后,决定马仁兴师撤出战斗休整,准备打援。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一代名将马仁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用自己的鲜血,谱写了英雄的赞歌。
我读过王贤根著的《邓东哲将军纪事》,邓将军和马仁兴是有着深厚情义的战友。他们一同抗战在冀中平原,马仁兴任27团团长时,邓东哲是16团政委。两支部队相互呼应,共同作战。到东北后,两人同掌一支部队,一位任军事主官,一位任政治主官,开始同吃同住同指挥的岁月。在这部纪事中,邓东哲回忆了和马仁兴共同指挥作战和马仁兴牺牲的情景。“6月21日晚,纵队首长命令我们停止进攻准备打援。当是国民党部队急援四平,四平战役显得异常艰难。我军已经有好几位团营干部倒在四平城里。部队还生俘守敌71军军长陈明仁的胞弟陈明信团长。在撤离前,马仁兴对邓东哲说‘我们撤出打敌援兵,不可能马上返回,咱去看看地形吧,以后好总结这次战斗经验。邓东哲答应一声后,与马仁兴一起向田坎走去。当时枪声还在稀稀落落的回响。邓东哲正与参谋长说话,只听得马师长一声“啊”,回头一看,马仁兴师长已经倒下,鲜血染红了他的前胸。一颗流弹打中了马仁兴的胸部(未穿透),马仁兴一句话没说就牺牲了。”
马仁兴的牺牲,在部队和地方引起极大的震动。1947年8月25日,西满独一师(后改称七纵队19师)在驻地通辽举行追悼大会。昔日战友邓东哲,特别清晰地记得挽联内容,“忧乐注心头忠诚报国铁石同坚岂图名和利,死生置度外壮烈杀身风云变色乃可歌可泣”。这次追悼会,东北和辽吉地区的党政军领导同志,友军领导机关,地方各界代表向马仁兴及其他死难烈士献了花圈、挽联、挽词。中共辽吉省委书记陶铸亲笔手书挽词:“你是创造了辽吉的功臣,作战治军的良将,你的牺牲所给予革命的损失是太大了,我们誓为提高斗志完成烈士们未竟之志,并以各种办法表现你们为党为人民的无限忠诚。烈士精神永垂不朽!”辽北省政府主席阎宝航、副主席朱其文的挽联:“战绩著天山塞外岚名思总管,裹尸归岭表壶头功业痛伏波。”9月,中共辽吉省委作出:“永远纪念与追赠马仁兴同志为辽吉功臣的决定。”并号召“全党全军的干部和指战员学习仁兴同志有勇有谋,热诚爱兵,团结干部,尊重地方等优良作风和精神”。1948年,在中共辽吉省委所在地白城市(今吉林省白城市)修建仁兴体育场和马仁兴将军纪念碑,碑的东壁镌刻陶铸同志的题词:“四平名将,辽吉功臣,建场纪念,无上光荣。”西壁镌刻邓华的题词:“马仁兴同志,你的血流在辽吉的大地上,灌溉了人民的幸福之花,辽吉人民将永远怀念你。”在齐齐哈尔市区西满烈士陵园修建“马仁兴墓”。在四平,为了纪念马仁兴师长,四平市政府将最繁华的四道街(原共荣大街)命名为“仁兴街”,将成立最早的一座小学命名为“仁兴小学”。在四平市烈士陵园,也修建了马仁兴将军纪念碑。
英雄已逝,精神永存。当今天我们追忆将军事迹时,他的精神给予我们的力量应该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