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画色彩中的民间审美特征

高淑君

(湖南工程学院 设计艺术学院， 湖南 湘潭 411104)



新年画色彩中的民间审美特征

高淑君

(湖南工程学院 设计艺术学院， 湖南 湘潭 411104)

新年画的色彩传承了丰富的民间意味，它继承了传统年画的手法，呈现出主观、单纯、欢乐、祥瑞、饱满的色彩效果，迎合了大众的审美能力。通过分析新年画色彩的大众性、象征性、装饰性等特征来探讨新年画的民间趣味及民俗性，这对我们了解新中国美术作品(1949-1976)的民间色彩“味道”，探寻民间艺术特色及其民俗精神有着重要的意义。

新年画；色彩；大众性；象征性 ；装饰性

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共产党开始了大规模的政治、经济、文化改革运动，积极改造旧社会。1942年，毛泽东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提出“文艺为人民大众”的方针，倡导文艺为政治服务，为广大工农兵服务。于是原本用于新年张贴的绘画样式——年画，也被赋予了为共产党宣传政策、调动广大民众革命热情的新的历史使命，发展成了后来的新年画。无论美术工作者怎样改造旧年画，甚至在表现内容和形式上吸取了国画、油画、水彩等艺术手法，但是“为人民大众”服务的新年画创作始终脱离不了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表现形式。

尤其在色彩方面，新年画仍然继承了传统年画的手法，采用平涂、并置、组合的技法，完全不被自然光线所束缚，很巧妙地把握了色彩对比的分寸，随类赋彩，表达了中国人民对革命胜利的喜悦和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的心情，迎合了大众的审美取向，具有大众性、象征性、装饰性等民间审美特征。

一 新年画色彩中的大众性

1949年11月27日《人民日报》发表的根据毛泽东指示拟定的《关于开展新年画工作的指示》，代表着新年画运动的开始。“文件中指出：在年画中应着重表现劳动人民新的、愉快的斗争生活和他们英勇健康的形象；在技术上须充分运用民间形式，力求适合广大群众的欣赏习惯。”[1]这一指示进一步确定了延安时期提出的文艺为工农兵的方向，激发了许多画家的创作热情，一大批以前没有从事过或不擅长年画创作的美术工作者开始投入到“为人民服务”的年画创作中来，他们进一步认识到年画创作不能脱离群众，开始深入农村、工厂去了解人民的生活、群众的喜好、民间的传说故事等作为新年画创作的素材。后来还有一批文艺工作者下放到农村体验生活，他们利用当地的真人真事进行创作，甚至以人民群众为师，向他们学习经验，以适应广大民众的审美需求。当时他们创作出了一批反映开荒春耕、生产竞赛、公粮会议、合作社发展、拥军爱民等新题材的年画。如王琦的《农民参观拖拉机》、古一舟《劳动换来光荣》、张仃《新中国儿童》、刘文西《建社的一天》等。

这是一种大众化的美术实践，在色彩方面，他们吸收了传统民间美术中大众最能接受的用色规律，喜欢使用高纯度的鲜艳色彩，喜庆、热闹、引人注目。根据这些大众化的用色喜好，新年画创作者在画面中采用平光的方式，常用几近平涂的红、黄、蓝三原色以及粉、绿等色彩，再加以少许间色来表达革命胜利后新生活的喜庆、吉祥、欢乐和幸福的感觉。如《新式婚姻》，画面中新娘穿着红色衣服，绿色的裤子，整个大地、房屋呈现一片暖红色调，配以绿色的植物、衣物为辅，给人喜庆、吉祥而幸福的感觉。类似作品还有《人民代表选举大会》、《新年劳军》、《团圆饭》等。

除了专业美术工作者外，还有一部分作为新年画的欣赏者和购买者的农民画家也积极参与到新年画的创作中来。传统年画是人民过年的必需品，家家都有腊月贴挂年画的习俗，有很大一部分劳动人民自己会制作年画。早在清乾隆年间就曾有“家家都会点染，户户全善丹青”的说法。新中国成立以后，在政府的倡导下，一部分农民画家在年画创作中不自觉的将自己主观情感融入到客观事物色彩的感受当中，融入了新社会带来的人民生活新气象的场面，为新年画增添了更加强烈的大众气息。从吴作人的作品《农民画家》就不难看出当时农民画家参与新年画创作是非常普遍的情况。直到现在的天津杨柳青年画、山东潍坊寒亭(杨家埠)年画、江苏苏州桃花坊年画、湖南滩头年画、四川绵竹年画的传承和保护，都与农民画家的参与密不可分。

二 新年画色彩的象征性

色彩的象征性来源于色彩的联想，即“一种色彩(或几种色彩组合)能够使见到这种色彩的某个人群、某个民族、乃至某个国家、地区对某种色彩的共知、认可。”[2]其实“在人尚没有形成某些区域性的色彩模式之前，人类就自发的感知到准确的色彩本性。”[3]早在商代古人就对色彩象征性有了初步的认识， “五色说”就是我国古代色彩理论中最早的基础研究。最早据《考工记》记录，古人将色彩设定为五种属性“五行”，即“金、木、水、火、土”，对应的“五色”是“白、青、黑、赤、黄”。这种对色彩的设定并不是对色彩本身的科学研究，而是一种哲学意义上的认识。它已经超出了“五色”的客观功能和意义，只在乎其象征性和色彩之间相生相克的原则，主要在于表达对生存、生命的信仰，将色彩作为一种强烈的精神寄托。如有民间口诀“红红绿绿，图个吉利”、“要喜气,红兼绿”、“‘红加黄,喜煞娘’纯粹是劳动人民对色彩本性的自发性自然感知”，[4]这些民间色彩的运用无不体现出老百姓对生活的美好憧憬和单纯、朴素的主观愿望。

中国人偏爱红色，红色代表革命、牺牲、喜庆，热情，能促进血液循环。新年画中尤其是文革时期的年画、宣传画的“红光亮”模式，体现了劳动人民对革命必胜的信心之外，也迎合了民间大众喜爱热闹、祈求吉祥的民俗心理以及对将来美好生活的热烈期盼；黄色代表高贵、圆满、富有、光明。中国人选取黄色作为五色中的中心颜色，主要是因为古人在对自然环境——大地的颜色有着特殊的崇拜和情感，久而久之对黄色生发出的一种色彩认知。在新年画中黄色体现了人民群众对领袖的热爱崇拜，对当时现实生活满意和对将来美好生活的向往。蓝色代表智慧、平安、宁静、祥和，如青龙在古代就是祥瑞之物的象征。在新年画中蓝色体现了人民欢欣愉悦的情绪以及对生命和大自然的崇敬。

新年画在当时特有的政治目的和审美功能要求下，积极吸取了这些民间色彩的象征性，画面中表现出了强烈的民俗心理。它继承了“五色说”的传统色彩观念，画面以白、黑、红、蓝、黄“五色”为主，同时为了丰富色彩的层次，还派生出如粉红、橙红、翠绿、中黄等色彩，通过强烈的色彩对比和夸张的色彩搭配，来讴歌革命斗争、表现生产劳动和崇拜革命领袖，以此表达新中国人民美好和谐的生活，如林岗的《群英会上的赵桂兰》(见图1)。

图1 林岗：群英会上的赵桂兰

画中描述的是为保护工厂财产不受损失而受伤的劳动模范女工赵桂兰受到毛主席接见的场面。整个画面以橙红色作为主导色，橙红色宫灯、门廊及地毯约占画面三分之二的面积，营造了一种祥和温暖的氛围；辅之以白色、蓝色、褐色、绿灰色、黑色，对比得当，色调和谐，朴实大方。其中身着深棕色中山装的毛主席和身穿蓝色劳动服的赵桂兰是画面的视觉中心，无不体现出毛主席在人民心中的伟大形象和人民对伟大领袖的热爱和崇拜心理。而女工赵桂兰身上劳动服的蓝色和她受伤的左手手套的白色，刚好给画面起到点缀作用，使画面更显生动。于是一个“新时期健康、积极向上、朴素的劳动妇女形象”跃然纸上，“也是几十年来新中国美术作品中对女工人描述的典型，该形象满足了新时期对女性的期望和需求”，符合了大众的审美心理。[4]

三 新年画色彩的装饰性

民间色彩的一大特征就是色彩的装饰性，装饰性色彩源于自然,但不受限于自然色彩原来的面貌和真实的色彩关系,而是为了能更好的诠释艺术家的内心感受和色彩的形式美。民间艺术家常用的两种色彩装饰手法就是高纯度的原色对比和强烈的补色对比方式。一般是以红、黄、蓝三原色为基础，利用派生出来的绿和橙等间色，黑和白两种无彩色，互相排列、对比、交替使用，组合成丰富多彩的色彩效果。在新年画中也经常用到这两种对比手法，画面呈现强烈的装饰意味。

首先，高纯度的原色对比，主要是指红黄蓝三种原色之间互相对比的关系，在画面中同时存在几个纯度高的艳丽色彩，色彩单纯强烈、鲜艳明快。如类似色红与黄之间的对比等，效果较丰富、活泼，但又不失统一、雅致、和谐的感觉；对比色对比，如黄与蓝，红与蓝等的对比，效果强烈、醒目、有力。如民间色彩中常说的口诀：“红靠黄，亮晃晃”、“要求扬,一片黄”就属于类似色对比，如邓澍的《学文化》(见图2)。

图2 邓澍：学文化

画面以红黄色调为主，妇女和小孩身穿黄色、粉红色、普蓝的衣服。其中有一个妇女红色衣服上点缀白色小花，还有两个小孩身着稍深条纹衣服，画家以此少许无彩色来调节画面的黑白灰明度关系。整幅画色彩鲜艳、单纯、极具生活化，表达了妇女们在学习知识时的一种欢乐、喜悦的气氛，也是妇女社会地位提高的体现。新年画正是在这种民间纯色对比过程中来寻找自上而下的大众审美口味的。正如邹跃进先生所说：“民间艺术的纯色是体现革命乐观主义的精神，共产主义必将实现的光明前景及以农民为主体的观众喜欢喜气洋洋的艺术风格的审美趣味。”[5]

其次，强烈的互补色对比，为极端对比类型。如红与绿、黄与紫色等对比效果强烈、眩目、响亮、极有力，但若处理不当，易产生幼稚、不安定、不协调等不良感觉。“红离了绿不显，紫离了黄不显”、“紫是骨头绿是筋，配上红黄色更新”、“青紫不并列，黄白不随肩”，都是人民群众经过千百年总结出来的用色规律，强调了补色对比的重要性，如李可染的《新得的黄牛》(见图3)。

图3 李可染：新得的黄牛

就用了典型的互补色对比，画面中土改运动中农民从地主手中分得的黄牛、黄牛吃粮用的箩筐、加上后面的围墙都是黄橙色，地面也是黄色的，而所有农民的衣服以及天空用的则是蓝色和少许的紫色。这种强烈的互补色对比正好印证了“紫离了黄不显”，使画面中的黄牛更加醒目，突出了农民新得黄牛的喜悦之情。还有刘博生的《送公粮》，整个画面以红黄色为主，绿紫色为辅，红船绿墙，红绿相间，装饰性极强。画面中船只排成队，粮食堆满船，好一派喜庆丰收的景象，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庆愉悦的气氛。新年画的这些抢眼、夸张、绚丽的色彩极具装饰性，隐喻着他们对新生活的希望与祈愿，反映了老百姓简朴单纯的色彩感觉，是一种对色彩精神的信仰与崇拜，迎合了大众的审美趣味。

新年画工作者在那个特殊的时代，通过对传统民间色彩的理解和精神领悟，用敏锐的触觉创造出了富有时代精神的作品。这不仅是为了政治宣传效果，更是为了满足普通人民大众的审美心理和欣赏习惯。它对我们学习和了解新中国美术作品(1949-1976)的民间色彩“味道”，探寻民间艺术特色及其民俗精神有着重要的意义。

[1] 介子平.新年画 50 年[J].新闻出版交流，2001(2)：30-33

[2] 朱宛君.浅谈色彩的象征性语言[J].美与时代，2005(9)：51

[3] 李广元.绘画色彩系统[M].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00.

[4] 潘旖妍.群英会上的赵桂兰：一代人的美术集体记忆[J].艺海，2011(6):50-53.

[5] 田蓉辉.新中国美术作品(1949-1976)中民间审美趣味[J]. 装饰，2014(10)：106-109.

On the Folk Aesthet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olor of New Year Paintings

GAO Shujun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Hunan Institute of Engineering,Xiangtan 411104,China)

The color of New Year paintings inherits the rich folk features.It presents the full color effects which include subjectivity,purity,pleasure,and auspicious sign by inheriting the traditional technique and catering to the mass aesthetic ability.The author tries to study the individual interests and the folk customs about New Year paintings by analyz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olor of New Year paintings,such as popularity,symbolism,decorating,etc.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us to understand the folk color tastes of the works of art from 1949 to 1976 in China and explor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folk arts and their spirits .

New Year painting; color; popularity; symbolism; decorating

2015-03-30

2013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民俗学视野下新中国美术作品(1949-1976)研究”(13YBB095)。

高淑君(1980-)，女，湖南华容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美术学。

J05

A

1671-1181(2015)03-012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