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冰
The future is here(未来在这里),这或许是用来描述硅谷(Silicon Valley)的最著名的金句了。这块位于美国加州旧金山湾区的狭长地带,无疑是这个星球、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创新中心,一直引领着全球技术和商业的创新,甚至不断改变着整个世界。
2014年,投向硅谷的资金高达240亿美金,几乎占到全美吸引外国投资总额490亿美金的一半。世界前二十大估值达到100亿美金的创业公司中,有超过八成来自于小小硅谷。这是一个充斥着改变世界梦想和令人咋舌的财富故事的神奇之地:从曾经的雅虎、英特尔、谷歌、苹果、Facebook,到今天的当红新人Uber、Airbnb、Dropbox、Pinterest、Square……
与此同时,除了科技公司,很多传统企业包括金融公司、汽车公司和能源公司等等,也在这里“跨界”寻求着与互联网时代结合的机会。当然,硅谷也是无数中国科技公司的“朝圣”之地,百度、阿里、腾讯、小米、乐视、联想、猎豹……一大票中国公司都已经开始在硅谷设立“分店”,继中国“码农”(软件开发人员自嘲的称号)染红硅谷之后(中餐馆的数量可以证明),中国公司们也开始集团式登陆这块梦想之地。
很多地区希望能够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硅谷”,但是Silicon Valley一直被模仿卻从未被超越。硅谷为什么能够成为“硅谷”?它又为什么总是能改变世界?这或许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
自发形成的有机作物
“这里并不是一个政府创立的硅谷,所有一切都是自发的”
若不是加州温暖耀眼的阳光和湛蓝清澈的天空,站在位于旧金山湾区的硅谷核心区里,你或许会有置身于北京“西二旗”(中国科技互联网公司聚集的产业园区)的错觉,甚至有人在调侃:只是差了卖鸡蛋灌饼的而已。如果作为一个观光客,来到硅谷可能是会有些许失望的,因为这里还没有“西二旗”那么多的高楼大厦和立交高架。硅谷的大部分建筑都十分朴素、简单,没有气派的大门和华丽的装潢,有些公司的LOGO甚至都小得难以找到。街道上也很少看到豪车,而多是经济、舒适性车型,只是时而闪现的特斯拉和停在园区的Google无人驾驶汽车才会让人体会到一点儿极客(英文geek的音译,指对尖端科技狂热的人)的气息。
但是,就在这简洁朴素的园区里,却密集地坐落着惠普、英特尔、思科、Oracle、谷歌、微软、亚马逊、杜比、Adobe、摩托罗拉、爱立信、eBay、Facebook……这些曾经并正在改变着世界的传奇公司们。这里几乎是全球高科技公司的朝圣之地,大家如同虔诚的学生一般,希望来此探寻创新的秘密。
苹果公司的联合创始人斯蒂夫·沃兹尼亚克(Steve Wozniak)绝对算得上是第一代硅谷人,他在今天的极客心中,仍是神一样的存在。沃兹不仅设计了第一代苹果电脑,还与乔布斯一起创办了一家真的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公司。
1月31日,受到百度“The BIG Talk”硅谷站的邀请,“硅谷众神”之一的沃兹与来自中国的科技作者和媒体记者进行了一次交流。“很多地区都想效仿硅谷,今天很多记者来自中国,他们都想知道为什么其他地区没能成功复制硅谷呢?”著名科技媒体人、MIT科技评论出版人兼主编Jason Pontin问出了很多中国记者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但在沃兹这位真正的“硅谷传奇”看来,硅谷的传奇并没有什么成功秘诀可以复制。“硅谷是以‘自然有机’的方式形成的,在被叫做硅谷之前,很多优秀的创业公司就已经存在了。这里并不是一个政府创立的硅谷,所有一切都是自发的,硅谷发生的一切,就是这里的人们生活的一部分。这些都不是靠政府规划一个区域、引进一些人才就能够创造出来的。全球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取代它,起码目前是这样。”他说。
沃兹认为,硅谷的奇迹就是来自于年轻人改变世界的梦想,“年轻人应该熬夜做一些看似没意义的事情,在无形当中自己的能力就会被提升,不要总是想着开公司赚钱,要保持愉快的心态,而不是匆匆忙忙地竞争。我年轻时候想的不是开公司,而是为了快乐和改变世界。”沃兹说。
什么让梦想生长?
成熟的投资环境、优秀的人才储备以及健康的创业生态
尽管沃兹把硅谷描述成“自然的有机作物”,但这一切绝非偶然。它为何没有生长于繁华大都市紧密、顶级大学林立的美国东部呢?提到硅谷的诞生,不能不提到斯坦福大学。
硅谷的早期雏形是上个世纪50年代斯坦福大学创建的斯坦福科技园,斯坦福大学把一部分校园土地和一些厂房和实验用房以非常低廉的价格租给有志于创业的师生们,成为美国第一个依托大学而创办的高技术工业园区,做出这个决定的斯坦福大学工程学院院长弗雷德里克·特曼(Frederick Terman)后来被尊称为“硅谷之父”。
据斯坦福大学宣布的数据,有5000个公司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斯坦福的创意、教职工或者学生,斯坦福门生所创办公司的产值几乎占到硅谷的一半。至今,斯坦福仍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和大多数大学都不认同教授经商不同,斯坦福大学的现任校长约翰·亨尼西(John Hennessy)并不认为商业活动有悖于学术精神,他觉得如果大学的知识只是停留在大学围墙之内,而不能取得更广泛的社会影响力,就会阻碍研究者创新的动力。
很多斯坦福的学生在离校创业十几年后,仍能回校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论文并拿到学位,而在中国,不少想创业的大学生都要面临“鱼和熊掌”的痛苦抉择。于是直到今天,斯坦福仍然扮演着硅谷创新精神灵魂的角色。
自由是一切创新的土壤,是一切梦想成长的阳光。硅谷精神的这种开放性从全世界吸引了大量的各类型、各层次的人才,硅谷所在的加州也是最能体现美国移民文化和奋斗精神的地方,这似乎也是等级森严的东部大公司、大名校所没有的魅力。
另外一个重要因素是良好的投资环境。硅谷是风险投资的发源地,这里诞生了与华尔街这种金融市场完全不同的投资逻辑,因为按照金融市场的逻辑,这里的很多硅谷创业公司是根本得不到投资的,而金融家的贪婪和短视,也会过早扼杀掉许多天才的想法。
而硅谷最初的投资都是来自于硅谷自身产生的财富。在硅谷,第一轮创业者靠他们自己创业的成功获取资金和经验,为下一轮新公司的成长提供资金和管理经验。早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硅谷就形成了自我支持的金融系统;到了80年代,硅谷便建立了超过200家的风险投资公司,占全美创业资本公司的35%;1990年-1998年,硅谷风险投资额年均增长率达到300%;1999年,硅谷吸引的风险投资资金就达130亿美元,占美国风险投资总量的1/3,世界风险投资的1/6。
于是,在这个被称作“最靠近梦想”的地方,鼓励冒险、刺激创新、容忍失败、崇尚自由的氛围形成了硅谷独特的创新文化。作为十几年的硅谷人,现为百度美国研发中心高级技术总监吕厚昌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就像多年前人们去海南开发房地产时的说法‘人傻,钱多,速来’,硅谷则是‘钱多,人聪明,速来’。”他将硅谷能够不断创造神奇的原因总结为:成熟的投资环境、优秀的人才储备以及健康的创业生态。
教授与CEO
这里有真正的产学研一体化发展的生态链条
硅谷人永远都在追寻梦想,他们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顺便实现了商业价值。用国内大学常用的说法便是形成了学、研、产一体化发展的生态链条。在硅谷的参观采访中,记者也发现,与我们交流的教授、科学家们很多都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一个公司的创始人或者CEO。这里的科学家似乎都是“会武术的”,在自己的创新研发领域,都会同时开始商业化探索。
即使是最为前沿的技术,也并未表现出与商业社会的脱节,大学与公司保持了及时而深入的互动。这里并没有科学家和企业家的明显界限,也没有太多梦想家和实干家的差别,这与国内科学家们的高冷和寂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这也是时代的大趋势。杰里米·拜伦森(Jeremy Bailenson)是斯坦福大学虚拟互动实验室(Virtual Human Interaction Lab)创始人,他的实验室是世界上最好的虚拟环境实验室,没有之一。
杰里米向记者透露说,Google、Facebook的创始人都是他实验室的常客,而Facebook的扎克伯格在和他谈了3个小时后,就斥资20亿美元收购了虚拟现实设备开发商Oculus。前不久,他也先后接待了来自中国百度、腾讯和华为的来客。
“在过去的20年中,我都在持续关注虚拟现实技术,以前确实有点儿寂寞;但随着产业的发展,目前虚拟现实装置的价格已经达到了消费电子产品级别,虚拟现实技术已经在产业爆发的前夜。”他告诉记者。Facebook等公司当然需要先于市场出发,才能够抓住产业机会,大学的实验室无疑拥有“未来之窗”(快速脑补虚拟现实技术,请再次观看《阿凡达》)。
如果不是科學家们的推动,类似Oculus这种细分领域的创新型公司是很难获得如此高估值的收购的,而没有Facebook这种大佬公司的介入,这个行业也未必能够迅速成熟并开始“改变人们的生活”,而产业发展所累积的用户数据和产业资源又将反馈于大学的科学研究,推动科学再次进步,然后……这几乎是让人艳羡不已的正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