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守生
(潍坊学院教师教育学院,山东 潍坊261061)
教育是有目的、有意识地培养人的活动。加拿大社会学家、教育家富兰曾指出:“教育作为一项具有深远意义的道德事业,需要一种道德目标。从微观上讲,道德目标是让所有学生的生活发生向好的变化,尤其是使那些处境不利的学生变得有利或更好;从宏观上看,道德目标是教育对社会发展和民主进程的一种贡献;最高层面的道德目标是建立一种体系,让所有学生都能够刻苦学习,缩短他们的学习差距,并保证课程内容的功能,使学习者成为基于道德的知识社会中合格的公民和劳动者。”[1]但人们在扩大教育规模、追求教育效率的同时,学校的道德目标和方向却迷失了。当今社会,由于世界局势的瞬息万变和社会关系的错综复杂,学校变革中的道德目标建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更有意义。
学校变革并非新兴事物,进入21世纪,学校改革运动更加澎湃,国内外各种理论不断兴起和传播,各种模式交替出现,拓展了人们的视野,丰富了人们的思维,同时也引发了诸多的论争。因此,学校必须用一种道德的目标澄清变革的价值和意图,而且,学校作为社会系统和教育体系的子要素之一,其道德目标的制定一定会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
教育公平是人们始终追求的理想,是社会公平价值观念在教育领域的延伸和体现。对教育公平的研究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教育的起点公平,即入学机会与权利的平等;二是教育过程的公平,指以平等的方式对待每一个人;三是教育效果的公平,也称之为学业成就均等,是教育产出、结果上的公平,这是实质意义的平等。我国目前已经基本实现了教育起点的公平,学生的入学机会和权利得到了法律和制度的保障,但是教育过程的公平尤其是教育效果的公平还存在明显的差距。教育是社会公共事业,而学校是体现教育利益和价值的场所,学校教育的“目的不是对贫困者进行施舍而求得道德上的宁静,而是基于对平等的公民身份的尊重、对彼此唇齿相依的民族情感和共同生活的维护、对良好的社会公共秩序的追求、对人类文化科学与共同价值的认同以及对教育质量与效益的严正承诺”[2]。因此,学校变革的核心价值正是教育公平。公平并非意味着泯灭个性,而是体现个性化的平等。随着公平观念的日益深入,学校各层面的活动都把教育公平作为价值判断的标杆,所有的教育行为以确保每位学生得到公平的对待为目的,使所有学生不仅享有平等的受教育机会,更要促进其最优发展,以保证受教育的过程和效果平等。
教育是培养人的社会活动,任何教育方式归根到底都是为了培养人、塑造人。《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简称《纲要》)明确提出把“以人为本”作为教育工作的指导方针,把关心所有学生的发展、为每位学生提供适合的教育、促进每位学生的成长作为学校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学校作为有计划、有目的进行系统教育的组织机构,也同样秉持以人为本的社会理念。一切教育活动以促进学生需要的满足和全面发展的实现作为基点和归宿,一切教育行为的最终价值都是为了学生、尊重学生。学生不仅是教育活动的主体,更是价值评判的主体,学校教育方法、教育内容、教学组织形式以及学校管理等方面的举措都以学生的成长发展作为判断的标准和依据,以促进学生的身心、智力、责任感、审美意识、精神价值等方面的成熟和完善为目标。尽管随着社会贫富差距的扩大,“当一些人面临重重障碍时,另一些具有竞争力的人却已经率先出发了。由于各个家庭之间社会地位与经济地位差异较大,使得这场竞争并不公平”。[3]但在以人为本理念的影响和指导下,学校变革行为日渐注重所有学生的进步和提高,尤其是缩小“两极”学生之间的差距,力求所有学生得到充分的发展。
随着世界教育形势的演进和我国新一轮课程改革的实施,素质教育已经越来越凸显其重要地位,并日益受到政府的重视,《纲要》更进一步把全面实施素质教育作为今后教育改革发展的战略主题。素质教育已经深入到教育活动的各个角落,深刻影响了学校教育的变革。素质教育尽管源自于人们对“片面追求升学率”的不满,但其内涵要丰富得多,素质教育的主要目的在于发展学生个性,充分开发他们的潜能。严格地说,每位学生都有独特的生长特点,素质教育使每位学生在共同的心理背景下显现五彩缤纷的独特个性,新时期的学校教育应该在学生共性发展的基础上,为每位学生提供适合个性的教育形式,制定独特的教育内容。更重要的是,素质教育以提高全体学生的基本素质为根本目的,是面向全体学生的教育。全体性是素质教育最基本、最本质的规定,素质教育不允许学校按照某种标准,如性别、能力、社会和经济地位等的差异筛选和区别对待学生,素质教育驱使学校的发展目标必须具有全体性,以促进全体学生的个性全面发展为最终目标。
教育作为培养人的社会活动,主要通过学校教育来完成。在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厘清学校变革的道德目标能够指明变革的价值导向,为学校提供发展方向,为学生的未来发展和美好生活提供动力,也能促进教育质量的提升。
不同的角色往往基于自身的需求来认识变革,而需求之间的差异常常导致冲突,源于不同变革主体间的利益冲突成为学校教育变革的阻力。比如,校长往往以领导者的姿态出现,希望通过变革来提高学校运作效率以求取上级的认可以及良好的社会声誉,有可能出现过度权力化甚至强制性行为;而教师在得到领导的赏识、丰厚的奖金的驱使下所采取的竞争措施可能会引起教师之间和师生之间的矛盾冲突。在学校中,校长、教师和学生都有着不同的利益需求。从总体上看,当他们的利益取向趋于一致时,彼此之间的利益冲突就会较为缓和,变革的阻力最小。而道德目标的提出能够统一不同变革主体导向共同的努力方向,协调彼此之间的利益冲突,减少相互之间的矛盾和摩擦,为促进学校的发展而努力。学校变革的道德目标最终使变革主体内在的、共同的精神追求和社会价值超越个人外在的物质利益和私人目标,不仅能够使学生的身心发生积极的变化和影响,更能够极大地减少变革的阻力,增强变革的持续性和有效性。
学校变革的重点在于激发变革主体的内生动力,让内驱力成为引导变革的主体力量,而变革主体内驱力的生成和保持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变革目标的关联性和一致性。关联性是指学校变革的主体在行为过程中要相互联系,而一致性表明变革主体努力的目标和方向要趋于一致。学校变革不是孤立、单独进行的社会过程,如果变革目标缺乏连贯性和一致性,学校变革的进程就会被打断;没有始终如一的努力方向,变革的力量将会分散,始终平稳的进程将会被波动所取代,这种趋势将会挫败学校变革的尝试。当确定了明晰、统一的道德目标后,教育会成为学生自发的愿望和要求,促进全体学生的成长和发展成为共同的努力方向。由此,学生会更加自愿地接受教育,自觉地参与学校变革;教师会采用更加民主、科学的态度和方法进行教育;学校分配资源的各种措施、支持专业发展和评价变革质量的努力都会趋向一致,以管理保障教学,以教学促进学习,以学习提高管理,各变革主体之间能够形成良性的互动循环关系。道德目标能够立足变革主体革新与创造的内在需求,为他们提供成长的平台和发展的空间,提高变革主体应对改革困境的能力,有效地应对将来出现的变化,并能将此种能力不断加以完善。接受变革、促进变革成为变革主体内在的需要和自身的追求,内生的需要超过外在的压力成为变革的主要推动力量。
富兰认为,学校变革从技术上讲很简单,但是从社会性上看很复杂,学校变革从来不是孤立进行的,其中必然涉及许多宏观和微观的主体和要素。从纵向看,学校变革至少在学校、社区和国家三个层面发生,单独依赖任何一个层面都无法成功;在横向上,每个层面又包含若干影响因子,例如,在学校范围内,教师的工作热情和态度不仅会受到国家政策和学校管理规则的影响,也会受制于个人愿景、探索能力、控制能力和群体氛围等。这些主客观因素相互交织、相互影响,不可避免地产生冲突,消解学校变革的积极力量。而明确的道德目标能够有效调动并整合学校变革的各种力量,在道德目标的影响下,为全体学生个性发展的努力占据教育活动的支配地位,国家的社会、政治、经济力量被用来改变整个教育大环境,通过制定具有普遍性和根本性的措施,扩大积极的压力、支持积极的行动,保证政策方针以促进全体学生发展为目的;学校和教师不断总结经验,检验自身工作开展的有效性,有针对性地吸收他人的先进经验和实践智慧,通过协作的方式,促进学校各项活动和谐发展;社区创造和优化健康的育人环境,使学生所学的知识能够得以应用,使教师的教育观在为社区服务工作中推动自身专业发展。总之,在道德目标的指导下,影响学校变革的各种力量能够相互支撑,成为一个有机融合的整体。
“世界上,相对于其他社会组织,学校基本上是保守性的。当社会处于稳定时期,学校实践的经验适于解决未来的挑战之时,可以保持相对稳定、保守的运行状态。然而,世界已不再稳定。”[4]随着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和全球一体化格局的形成,学校不可避免地受到来自组织内外的挑战,为实现学校变革的道德目标,我们需要做出更多的努力和提高。
教师是学校变革的动力,为实现学校变革的道德目标,教师要以更高的技能去提高素质和能力。首先,教师群体的彼此信任关系与道德目标的充分结合是最重要的资本。学校变革是集体而非个人的事业,需要全体教师的努力,教师间的信任关系不仅可以减少教师在接受与变革有关的、成败未卜的新任务时出现挫败感,而且可以激发教师的道德使命。这种信任创造了学校变革中不可或缺的道德资源,促进了信仰、价值观、组织的日常工作和个人行为的发展,而这又促使学生积极行动、认真学习。要将学校构建成学习共同体,为教师提供情感归属、实践参与和自我实现的社会空间,形成教师之间强烈的信任感。利用教职工大会、假日庆典等形式促进教师相互了解,提高教师信任的基础。其次,教师必须与其他教师、管理人员、家长进行有效的交流与合作。合作是完成学校变革道德目标的重要手段,必须承认它在吸取所有组织成员的内隐知识方面具有的独特功能,同时,它也能够积极寻求吸收组织外部他人的有效知识和独特经验。[5]合作一般分为内部的合作和外部的合作,内部的合作主要指同一所学校教师之间的合作,外部的合作主要指本学校教师与其他学校教师、家长、教育行政机构等外部组织的合作。[6]学校教师可以通过集中备课、集体研修等方式在相互沟通与交流中实现交互学习、互相协作,共享彼此成果和经验,集中智慧协同解决问题,不断总结经验,有针对性地吸纳他人的观点和有效经验,为一致的目标而工作。
教育在本质上是一种道德实践,校长的领导也需要道德努力,校长要以道德的精神和态度来对待和践行教育活动。彼得·普鲁克深刻指出,自我管理是人事方面的一场革命。这场革命向个人尤其是知识劳动者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新要求,它要求每一个知识劳动者像首席执行官那样思想和行动。[7]分布式领导理论也强调,领导要相信领导团队、在各个层次上分配领导权力、为未来创建领导人才库。道德目标的实现取决于领导者能否挖掘组织内部人力资源的潜力,提升自身的内涵和领导意识,构建一支富有责任感的团队。因此,校长首先要在组织成员之间恰当分配领导力,赋予教师切实的权力和职责,通过集体研讨,为制定学校的各种规章制度献言献策,他们对学校决策提供指导和咨询,对制度的可行性提出意见和建议,将学校发展的功劳归结于自身以外的因素,同时承担教育决策失误中的主要责任。其次,校长处于学校管理的中间环节,能够很好地融合各方面的资源。具有道德目标的校长需要扮演好整合者的角色,协调统一自上而下的政策措施和自下而上的改革努力,调动教师、家长和所有人的热情和奉献精神来提高学生的学习,带着强烈的目标感扩大与外部不同合作者的联合,增强与其他校长在地区间的互动,以有利于社会的方式来扩大改革范围。总之,校长越是能够胸怀全局,理解学校变革的道德意义并致力于它的传播和扩大,道德目标也就越能成为学校和社会的特征,并因此使得更多学校得到改观。
世界教育经验显示,学校变革未能取得成功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忽视了变革居于其间的社区的力量。现代社会中,学校与社区的边界不再泾渭分明,而是相互渗入。“不要把教育的权力交给一个单独的、垂直的、有等级的机构,使这种机构组成社会中的一个独特团体。相反,所有的集体、协会、工联、地方团体和中间组织都必须共同承担教育责任”[8]。随着学校变革的日渐深入和学校事业的不断发展,学校与外部社会组织的关系也日益丰富和发展起来。学校教育改革的推进迫切需要得到社区的支持,社区要强化对社区教育的整体规划,营造积极健康的社区环境,促进社区居民形成积极的价值观、态度和德行素养;要加强与学校教育的有力结合,增加对学生的影响,扩大学校教育的基础。在学校变革中,我们不应当低估公众心理期待中道德目标的深度,尤其是在涉及通过经济和社会发展来达到人格提升和生活质量改善的时候。[9]随着公众之间人际交往的扩大和人力资源的合理利用,学校和社区之间关系的质量发生了明显的改进,学校要合理利用公众掌握的教育资源,满足学生多样化的教育需求,弥补学校教育资源单一甚至缺失的不足,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和实践能力,增强学习的主动性和积极性。
[1][加]迈克尔·富兰.学校领导的道德使命[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5:31.
[2]康永久.公立学校的公共性问题[J].教育理论与实践,2006(26):17-20.
[3][美]阿瑟·奥肯.平等与效率——重大的抉择[M].王本洲,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41.
[4][挪]达林.理论与战略:国际视野中的学校发展[M].范国睿,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2:1.
[5][加]迈克尔·富兰.变革的力量:续集[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4:51.
[6]吴中平,等.冲突与融合:学校文化建设新视角[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6:27.
[7][美]彼得·德普克.个人的管理[M].沈国华,译.上海: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3:265.
[8]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96:202.
[9][加]迈克尔·富兰.变革的力量:深度变革[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