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小说中的黑白世态*

2015-03-01 11:36刘学智
西昌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2期
关键词:西门庆小说

刘学智,黄 亮

明代小说中的黑白世态*

刘学智1,黄亮2

(1.昆明学院 人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214;2.西昌学院,四川 西昌 615013)

明代小说中出现了诸多描写围棋的文字,帝王、英雄、僧道、商人、妇女都有弈棋活动,小说涉及明代的赌棋现象,赌注有财物,也有婚姻大事。明代小说中的围棋描写既是塑造人物的手段,也反映出商业的发展、走势对明代社会的冲击和渗透,对了解我国围棋文化有积极意义。

明代;围棋;小说;商业

围棋,亦谓之“黑白”、“手谈”、“吴图”、“方圆”、“烂柯”、“坐隐”、“玉楸坪”等,是中国古代一种高雅的娱乐和智力游戏,在长期的历史长流中对我国的文化艺术及体育发展起到积极的作用。明代的长篇白话章回小说写到不同阶层的人下围棋的场面时有出现,涉及弈棋者众多,有帝王、官吏、文人士大夫、富商、帮闲、才女、甚至婢女佣人等各色人物,同时也涉及诸多与围棋相关的习俗。为我们了解明代世风和围棋本身提供了一份宝贵资料。综合起来,有以下诸端。

一、弈棋者众

明代小说中提到参与弈棋活动者甚众,上至帝王将相、文臣雅士,下及市井僧道。

(一)君臣弈棋

《西游记》第九回、第十回写唐太宗与魏征对弈,“命宫人取过大棋来,朕与贤卿对弈一局。众嫔妃随取棋枰,铺设御案,魏征谢了恩,即与唐王对弈。”这里的“大棋”就是围棋。后来魏征伏案边睡着了,唐太宗认为他是匡扶社稷之心劳,创立江山之力倦,便任他睡着,也不唤醒。魏征醒后请罪,太宗宽慰他道:“‘卿有何慢罪?'且起来,拂退残棋,与卿重新更着。”[1]

《三国演义》第一百二十回,其中写晋主与张华围棋消遣时,“近臣奏边庭有表到。晋主开视之,乃杜预表也。……晋主览表才罢,张华突然而起,推却棋枰,敛手奏曰:‘陛下圣武……。'”劝主伐吴[2]。

(二)英雄吴图

《三国演义》塑造英雄形象也多会写到围棋。如第三十七回写道:刘备同关、张并三顾茅庐途中,遥望山畔数人,荷锄耕于田间,而作歌曰:“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玄德闻歌,勒马问此歌何人作?答曰:卧龙先生。又问:“何处游闲?”曰:“或驾小舟游于江湖之中,或访僧道于山岭之上,或寻朋友于村落之间,或乐琴棋于洞府之内,往来莫测,不知去所。”清《宝庆府志》有一段记载:“棋盘崖在宝庆府城南五里,相传武侯宴兵着棋于此。有石盘广六尺,棋痕尚存。”可见诸葛亮是懂棋的。运筹帷幄,羽扇纶巾,与围棋正可谓相得益彰。又第七十五回,关羽刮骨疗毒时,“一面仍与马良弈棋”,谈笑自若,华佗下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骨上已青”;刀刮骨之际悉悉有声。旁人皆掩面失色。而关羽“饮酒食肉,谈笑弈棋,全无痛苦之色。须臾,血流盈盈”。缝上线后,关羽大笑曰:“此臂伸舒如故,并无痛矣。”华佗叹道:“某为医一生,未尝见此。”[2]

(三)僧道烂柯

农机的主要作用就是较好的服务和协助农业生产,但是有些区域的使用者为了方便会把农机当作交通工具来使用,这样的情况是违反相关法律的,并且非常的危险。运用农机来载人,违反了我国的有关法律法规和政策,违背了制造农机的最初目的。并且农机载人导致的安全事故也时常会发生,这样的报道也经常可以看到,所以,一定要谨防农机载人现象的发生,做好预防。

明代小说中也有仙家弈棋的描述。如《西游记》第二十六回,孙悟空毁了镇元大仙的人参果树,不得不去四处寻求医树良方,来到蓬莱仙境,“正然走处,见白云洞外,松阴之下,有三个老儿围棋,观局者是寿星,对局者是福星、禄星”。那三星见悟空来了,遂拂退棋枰[1]。这里一方面表明了三位仙人的无忧生活,另一方面也表明对悟空的尊重。

《三国演义》第六十九回也有一场面。说的是赵颜求寿。赵颜携酒脯杯盘入南山之中,“约行五六里,果有二人于大松树下盘石上着棋,全然不顾。赵颜跪进酒脯。二人贪着棋,不觉饮酒已尽。赵颜哭拜于地而求寿,二人大惊。”二位神仙的棋瘾还真大,一点也不把人间琐事放在心上。

(四)商人黑白

下棋是纸上对局,也适应于商战,下棋就生意。生意的根本目的是赚钱。既是“赚取”,于是不能不用计谋。要赚得他人银子,必先赢得他人心。必要时也要使出巴结权贵结交官宦的手段。《金瓶梅》中的西门庆,乃市井之徒,善“赚取”,下棋陪客,也成了西门大官人惯用的手段。如第三十六回,西门庆陪京里来的蔡状元与安进士下棋直到夜阑。次日,西门庆陪安进士“复游花园,向卷棚内下棋。令小厮拿两个桌盒,……。二人在卷棚内下了两盘棋,子弟唱了两折,恐天晚,西门庆与了赏钱,打发去了。”第四十九回,蔡御史到西门家,“摆下棋子,与董娇儿(西门特邀陪客之妓)两个着棋”,西门庆陪侍[3]。西门庆正是以棋为媒,拉拢巴结各色人等,仗着这份八面玲珑的商战“赚取”功夫,左右逢源,财源滚滚。

(五)女子木野狐

在《金瓶梅》中会下围棋的女流不仅有月娘、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还有艺妓、侍女、女佣等人,如桂姐、春梅、蕙莲等等。在《金瓶梅》崇祯本第十一回、第十二回、第二十二回、第二十三回、第二十五回、第三十八回、第五十二回、第七十二回等处都有她们下围棋的身影和场面。如第十二回中有写“金莲和玉楼白日里常在花园亭子上一处做针指或下棋”之句。其次,第二十二回,“这妇人(笔者注:蕙莲)每日在那边,或替他做针指鞋脚,或替他造汤饭,或跟着李瓶儿下棋,常贼乖趋附金莲”。第七十二回,(金莲对西门庆说):“落后春梅小肉儿见我短叹长吁,晚间陪着我下棋,坐到起更时分,俺娘儿俩一炕儿通厮脚儿睡。”弈棋成为这些妇女们的主要休闲活动。

明清之际,浙江嘉兴人“鸳湖烟水散人”——徐震著有一部描写妇女生活的短篇小说集《美人书》(又名《女才子书》《闺秀佳话》)其中也可看到女子学围棋、下围棋的现象已极为普遍,如卷六《陈霞如》:“崔生一朝而有三美,……盖因霞如有诗癖、棋癖、若使黑白阵围,则子声丁丁,竟日不倦,或以新题限韵,则徘徊月底,彻夜凝思。”卷十《谢彩》:“彩年十岁,教之书,即能书,教之弈,即善弈。随所指授,靡不工巧”[4]。弈棋不仅是妇女的娱乐,也成为女子教育的重要内容。

二、棋之博彩

(一)赌博弈棋现象

《金瓶梅》第十一四,潘金莲因心内不快,与春梅心下棋打发时间。小厮琴童走来,说西门庆来了。“慌的两个妇人收棋子不迭”。西门庆问他们两个在这里做甚么。金莲答道:因为闷的慌,在这里下了两盘棋。西门庆一面坐下,一面问下棋赌些甚么,听说没赌后,就要和她们们下一盘,哪个以一两银子为赌注。金莲说没银子。西门庆道:“你没银子,拿簪子问我当,也是一般。”于是摆下棋子,三人下了一盘。下棋赌彩在《金瓶梅》中不止一次写到。又如第二十三回《赌棋枰瓶儿输钞觑藏春潘氏潜踪》写道:新正佳节时节,西门庆、吴月娘外出。孟玉楼、潘金莲都在李瓶儿房里下棋,玉楼问今日赌甚么好,金莲说:“咱们赌五钱银子东道,三钱银子买金华酒儿,那二钱买个猪头来,教来旺媳妇子烧猪头咱们吃。”下了三盘,李瓶儿输了五钱。第五十五回还有一段写白来创与常时节下围棋赌绣汗巾和白竹金扇一节。其中还十分细致地谈到了棋终计算输赢的方法,为后人了解古代围棋的一些规则提供了帮助。

从以上三个弈棋赌彩的场面看,明代赌风实在盛行,所下的赌注也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各人所处的地位和经济状况。同时,也反映出商业的发展、走势对明代社会的冲击和渗透。

(二)棋中姻缘

下棋赌博获得些许物质好处,是经济利益的体现,尚属“小儿科”,更有甚者以棋为媒,借棋达到婚姻目的。

《二刻拍案惊奇》之《小道人一着饶天下,女棋童两局注终身》可能是我国古代白话小说中唯一的一篇以围棋为题材的作品了。小说大致梗概是:宋村童周国能棋技好,时常与人赌赛,赢了些银两,渐渐手头宽裕,没了村童气质,于是高傲起来,喜欢斯文模样。希望以棋之“绝艺”替自己寻个好姻缘。在汴京、太原等地未能达到目的,遂来到辽国地面。而辽国女子妙观是第一国手,并且长得“丽质本来无偶,神机早已通玄。枰中举国莫争先,女将驰名善战。玉手无惭国手,秋波合呼秋仙。高居师席把棋传,石作门生也眩”。周国能一见倾心,期待“只在这几个黑白子上,定要赚他到手”。于是租个房间,就在妙观棋肆对门悬挂一招牌,大肆招摇:“汝南小道人手谈,奉饶天下最高手一先。”故意引诱对方。乃有好事者凑了赌金,撺撮二人决一雌雄。妙观不知对手底细,担心落败,悄悄找周国能的房东老妈说情。周国能不允,戏谑道:“日里人面前对局,我便让让他。晚上要他来被窝里对局,他须让让我。”妙观气愤不过,但也无计可施。一日,王府招周国能与妙观对弈,周拿出五两金子作注,妙观因未带银两,被迫以身作押,结果妙观输了。事后,妙观想反悔,不愿兑现,“难道奴家终身之事,只在两局棋上结果了不成?”国能就向幽州府总管告状,总管支持国能的主张,作主“成其好事”,于是成就一段“好姻缘”[5]。

这段婚缘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婚姻相比,虽然较之“自主自愿”是有距离的,但也勉强可算得上是自由婚姻了。从现代观念看,小说明显地带有较浓厚的男性中心色彩。这篇小说,严格地讲,还不是真正的围棋小说,而是婚姻小说,只不过以围棋为媒介。好在作者突出了“棋”的色彩,彰显了“弈棋”的魅力,最大限度地揉进了诸多与围棋相关的史实及故事,借棋事,评述人生,既是咏棋,也是感叹人生。

三、明代小说中的围棋描写价值

围棋成为小说人物形象塑造的手段和媒介。如前诸葛亮、关羽、西门庆等,都是通过围棋来展现各自的个性特点。

明代小说真实地反映了围棋普及的程度,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女流妇孺皆好弈风。尤其是方外才女、贵族闺阁,世俗女子,知书达礼人家女子,琴棋书画已经成为他们的必修之课和必须具备的艺术才能。这些描写妇女弈棋的文字,既加深了我们对明代社会的了解,同时也是妇女描写的拓展和深化。

弈棋活动本身具有的竞赛性质,围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有赌博特点的彩棋,在娱乐的同时增加一些彩头,既可适当添加些许乐趣,也能刺激参与者的积极性,更反映出围棋的世俗化倾向。这些小说中的围棋活动,也证明了明代商品的经济发展状况和赌博之风。

促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围棋的文化底蕴。围棋是人类“忘忧清乐”的桃花源。在这个黑白世界里,人们可以无忧无虑,有的是自由,有的是平等,有的是快乐,有的是关爱……。明代张凤翼的“拂石敲棋不计春,辍樵观弈暂怡神。归来城廓人民改,惟有青山是故人。”描写了烂柯世界的无限美好,更表达了诗人对烂柯世界的无限向往。人若欲终生“坐隐”棋中,沐浴清凉之乐,享受仙界之趣,借以超脱人世间的苦难,……此乐何极也!“闷来棋一局”,已成苦海之人清乐忘忧的最好方式。书一卷,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约知已畅叙幽情,组成了文人骚客安身立命的精神乐园。明唐寅《闲中歌》曰:“眼前富贵一枰棋,身后功名纸半张”[6]。以棋局认识、体验人生,终究不过是一场游戏,棋一完游戏也终止,人生也正如此,过眼云烟罢了。文人士子的生存状态是典型的,也是复杂的。他们常常在“仕”与“隐”、“入世”与“出世”、“进取”与“退守”之间徘徊。或终生取精进之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或退隐山林,寄情于诗酒琴棋,作精神逍遥之游。更多的则亦士亦隐。一方面做官,一方面保持一种隐士的心态。为此,古人把琴棋书画并称四艺,也把围棋作为精神游戏,作为一种人生艺术,追求极致。因此,围棋是非功利的,以自由快乐,和谐与美为指归。

注释及参考文献:

[1]吴承恩.西游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2]罗贯中.三国演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7.

[3]兰陵笑笑生.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崇祯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4]徐震.美人书[M].太原:太白文艺出版社,1988.

[5]凌蒙初.二刻拍案惊奇[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6]唐寅.六如居士集[M].杭州:西泠出版社,2012.

(责任编辑:周锦鹤)

TheGo in the Novelsof the M ing Dynasty

LIUXue-zhi1,HUANG Liang2
(1.SchoolofLiterature,KunmingUniversity,Kunming,Yunnan650214;2.XichangCollege,Xichang,Sichuan615013)

The Go in the novels ofMing Dynastywas descripted thatemperor,hero,monkswere playing chess activities,businessmen and women,gambling chessphenomenon in the Ming Dynasty,the stakes have property,also have ourmarriage.The game description in novels ofMing Dynasty is notonly themeans of creating characters also reflect the business development,trend on social impact and penetration of the Ming Dynasty,to understand our country go culturehasa positivemeaning.

Ming Dynasty;Go;novel;business

I207.41

A

1673-1883(2015)02-0021-03

2015-03-30

昆明学院科研项目“围棋文化与大学生人文素质教育”(项目编号:XJW 14015)。

刘学智(1956-),男,河北保定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文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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