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学在命案现场分析中的应用(Ⅲ)

2015-02-28 06:28闵建雄
刑事技术 2015年4期
关键词:案犯命案死者

闵建雄

(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北京,100038)

被害人学在命案现场分析中的应用(Ⅲ)

闵建雄

(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北京,100038)

被害人学在命案现场分析中的应用系列文章已进行学科介绍和被害人个体身份与命案现场的关系论述。本文是第三篇,重点阐述被害人生活背景对命案现场分析的价值和作用。在实际工作中,这一方面时常被忽视但屡有实例报道其对案件侦破发挥了关键作用。本文包括四个方面,首先是生活情感的破案角色助益,通过两个案例进行具体解析;而家庭关系方面则以一位妻子因忍受不了丈夫长期虐待而杀夫的案例作说明;对于人际关系阐释,所引用案例是一人因怨恨其被嘲笑和欺负而杀死其五位同事的事件;宗教信仰和迷信背影偶尔也会为犯罪分子用于实施犯罪,这作为本文的第四个方面,是以三个妇女因迷信而被欺骗杀害的案例而凸显其对案件的侦破导向意义。此外,本文也提及了其他一些与被害人学与命案现场分析相关的要点。

被害人学;生活背景;命案现场;家庭关系;人际关系

3 被害人生活背景与命案现场分析

被害人生活背景是指被害人在家庭与社会生活方面的个人特征,主要包括生活情感、家庭关系、人际关系、宗教信仰和迷信等。被害人生活背景与前述被害人个体身份有一定的相似性,都是属于个体特征。但不同的是,被害人个体特征如年龄、性别等外观较为明显,通过观察检查就能确认,而被害人生活背景则不易观察取得,往往需要专门调查甚或深入调查才能获知。在命案现场分析实践中,被害人的生活背景常常会被作为依据,其基本原理是:被害人的生活背景是引发案犯犯罪动机和选择侵害对象的一个重要因素。显然,腰缠万贯的富有商人很容易成为谋财的选择目标;而热衷于网恋的女子则会因轻信他人而易成为居心不良者的猎物对象。因此,在实践中,被害人的生活背景不仅会给命案现场分析提供重要依据,而且还能为命案侦查昭示重要线索。

3.1 生活情感背景

生活情感一般包括喜怒哀乐等很多内容,通常很难简单界定。考虑到与犯罪的关联性,这里主要是指包括性取向在内的与婚姻相关的生活。因为喜怒哀乐属于个人情感,尽管其产生与外界有关,但其表达却并不需要外人的参与;而婚姻生活、性生活和个人性取向却需要外人的参与才可实现。由于需要外人的参与,因此就会有犯罪的发生,随之也就留有追查犯罪的线索。

中国目前的国情不允许同性恋公开化,但这并不必然意味着中国同性恋者少,他们或只是表现得更加隐秘而已。事实上,利用同性恋犯罪时有发生。案例6[1]就是一起案犯利用同性恋临时结识而杀人抢劫的犯罪,不难想象,此类案件如果不能及时发现和获知死者的同性恋生活情感背景,就很难将侦查线索集中到案犯身上。

案例6 2003年7月20日,某市一外地销售员(男,37岁)被发现死于其租住公寓内。现场勘查发现,门窗完好,死者俯卧于卧室床上,上穿白色汗衫,下穿深色短裤,头部覆压有一浅红色的枕头;床上及四周分布有大量点状血迹,客厅墙角地面上有一对哑铃,其中一个带有明显擦拭血迹,屋内部分柜子和抽屉有翻动迹象。尸体检验表明,死者头面部有多处钝器损伤,颅骨骨折,脑组织溢出;肛门松弛且其周围呈灰白色改变;肢体没有明显的抵抗损伤。调查证实,死者家在外地,单身租住公寓,平时较少与人来往;其手提电脑、手机、信用卡等丢失。现场分析,案犯很可能就地取材杀人,死者是在睡眠状态下受到了攻击。根据此特征,结合现场门窗完好、屋内没有任何女性用品以及死者肛门解剖学改变等事实,推断案犯很可能是死者的性伙伴。后结合电子物证侦查等破案,证实案犯为一24岁男性,是死者不久前通过网络结识的同性恋伙伴。

案例7[2]是一起利用征婚谋财杀人的案件。尽管征婚也需要有外人的参与才能达到目的,但其外人参与的现场和尸体特征与案例6相比有明显不同。征婚只是一个背后的“影子”,无论是现场还是尸体,都很难发现有较强指向性的证据或踪迹,只有当特别关注,或者需经进一步深入调查才会使其暴露。假如案例7只是一个偶发案件,那是否能及时把被害人征婚的背景作为现场分析和侦查的线索恐就很难想与做到。事实上,间隔40余天第二起案件发生后,被害人征婚的背景才被发现而加以利用。

案例7 某市两区在1995年12月~1996年1月期间40余天内相继发生两起单身男性(分别为58岁和69岁)被杀案。现场均被明显翻动,物品丢失,死因均系斧背打击头部,其中一例还伴有锐器切割颈部。死亡时间发生在临近深夜。调查发现,死者均系丧偶或离异而独身多年,家庭经济条件都较好,生活较为随性和放纵,均有固定或不固定女友。最初的案件现场分析认为,死者很可能系男女关系混乱引起奸情导致被害,但侦查始终没有突破性进展。再次复查案件发现,两死者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死亡前不久都在报刊上登了征婚启事。循此线索侦查,案件告破。事件经过是,案犯(47岁)偶尔看报发现了“征婚启示”, 产生杀人图财恶念,遂以应征女性写信给死者约定见面,上门后又谎称因故代其姐见面,熟悉后便乘机杀人劫财。

3.2 家庭关系背景

家庭关系背景是指家庭内部成员之间的关系情况,包括夫妻、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以及亲属间等类关系。实践工作表明,尽管缺乏准确的统计数据,但在谋人动机的杀人案件中,发生于家庭内部的比例并不小。家庭内部成员杀人,通常是矛盾关系引发。而这种矛盾关系有时比较公开,有时则很隐匿;有时只需短暂冲突就触发,有时则要经长期积累才引爆。因此,需要通过全面深入调查才能获取家庭关系的真相。案例8[3]是一起家庭内部妻子杀夫的案件,而引发杀人的背景是妻子长期受丈夫虐待的家庭关系。这一背景,不仅有力地揭示出杀人动机,而且也将本案现场痕迹和尸体损伤的现象有机地联系起来。

案例8 2006年8月24日某县公安局接到报警:某乡一村民 (男,66岁) 被打死于家中。现场勘查发现,尸体在床上右侧卧位,身上盖有一条沾有大量血迹的棉被,尸体颈部有一环形扁状捆扎带,一端拴于床头架上。床上放有一根木棒和一把斧子,均沾有大量血迹。床面和四周墙上有多量点状血斑。尸体检验发现,死者眼球睑结膜有出血点,颈部肌肉多处出血且有散乱表皮剥脱及环索状间断性索沟印;其头面部有多处条形挫裂创和缘面平整光滑的裂创,颅骨无损伤,颅内未见异常。破案后证实,案犯系死者妻子(64岁),因死者生性暴戾,对其长期虐待殴打,其忍让迁就反而助长了死者变本加厉,终至忍无可忍,于8 月24日晚饭后乘死者熟睡,用绳子捆绑固定住死者的颈部后,使用棍棒和斧子反复砍击死者头面部,再用手扼住颈部,直至死者死亡。

3.3 人际关系背景

人际关系背景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情况。因上面家庭关系已述,故此处人际关系专指人与家庭以外的人的关系,这种关系有时也被称之为人的社会关系。一般来说,人际关系主要发生在工作和社交场所。与家庭关系类似,人际关系也是谋人动机杀人案件发生的重要因素。因此,无论是命案现场分析还是侦查,人际关系背景都应是调查工作必不可少的环节。案例9[4]是一起发生于工厂内部的命案,该案通过人际关系背景排查,及时获得了有用的侦查线索而破案。值得注意的是,本案由于死亡人数较多,凸显了人际关系背景的可利用性。试想,若仅一人死亡,是否能及时通过人际关系背景的深入调查和现场分析而获得侦查线索,就很难料想。故此点在今后办案中切应记取,不可疏漏和忽视。

案例9 1997年6月,某市食品加工厂内发生一宗凶杀案,案件中有四男一女分别被杀死于厂区内宿舍走廊、电房、值班室、电梯间等处。现场勘查发现,除尸体搬动痕迹、疑似案犯留下的血衣、血裤以及嫌疑凶器铁管、铁铲等物品外,现场并未发现有明显的打斗、破坏痕迹。尸检表明,五名死者均衣着整齐,都是头部被棍棒类钝器打击致颅脑损伤死亡;肢体上未发现明显的搏斗抵抗伤,身上财物也未见丢失。调查发现五名死者既不属于同一车间或部门,也非工厂保卫人员。根据打击工具、攻击方式的相似性和尸体位置不同,现场分析推断应为一人作案;而根据无谋财和谋性的行为,分析作案动机应为谋人;根据死者被害时均无明显的抵抗伤,判断应系熟人作案;而能同时熟悉工厂内五名职工,推断应是死者同事所为。破案后证实,案犯确系死者同事,因其在工作中曾被五名死者多次嘲笑或欺负,故产生强烈的报复杀人心理。

3.4 宗教信仰与迷信背景

宗教信仰与迷信背景是指被害人的宗教信仰和迷信活动的情况。宗教信仰与迷信背景本身一般不会引发杀人,但可能会成为宗教信仰与迷信的牺牲品。案例10[5]是一起因宗教迷信而引发的系列杀人案件,本案中,被害人和案犯均具有宗教迷信的背景,而且案件也确实发生于宗教迷信活动中。本案特点在于杀人动机既不是谋财也不是谋性,且三名死者互不关联,故又不符合一般的谋人,但现场遗留的用于祭祀的物品,以及死者外衣无故缺失等现象,就使得将宗教迷信背景作为现场分析和侦查破案的依据与线索而逐渐明朗起来。此类案件很少见,值得关注和思考,尤其需反思的是,假如本案例没有将三起案件串并,那是否也能把被害人宗教迷信背景作为办案的依据和线索呢?

案例10 某相邻两县在2005~2006年间先后发生三名中年妇女被害案件,三死者推断年龄均在40~55岁之间。一名死者被人发现于河中;另两名死者则分别被发现于一山坡和田间,其随身携带的食品、白与黄色纸张等物品散落在尸体四周。死者身上均无外衣。尸体检验发现死因分别为溺死、扼死和勒死,未有遭性侵迹象。调查发现三人之间没有关联性,唯一具指向性的线索是两名陆地死者被发现随身携带有祭祀用纸。分析死者可能系进庙烧香的香客。但案犯既不谋财也不谋性,杀人动机令人十分费解。破案后证实,案犯为男女两人,极度信奉迷信,臆想只有通过不断杀人才可使其成为或巩固其“皇帝”和“娘娘”的高贵地位,于是合伙选择以临时前来的女性香客为作案对象,通过诱骗等方式将死者引至偏僻处采用暴力手段杀死,而离开时又将死者的外衣脱下作为战利品带走。

(未完待续)

[1] 刘四海.一例同性恋者被杀案件的现场分析[C]//第二届全国法医杀人案件现场分析交流会论文集, 北京: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 2004:33-35.

[2] 杨振来, 康迎新.两起专门杀害男性征婚老人案件的分析[C]//第一届全国法医杀人案件现场分析交流会论文集, 北京: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 2001:248-249.

[3] 程新志.点面结合综合分析刻画犯罪: 法医检验技术在一宗特大杀人案现场分析中的应用[C]//第二届全国法医杀人案件现场分析交流会论文集.北京: 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 2004, 290-293.

[4] 彭春.老年女人杀人一例法医学分析[C]//第三届全国法医杀人案件现场分析交流会论文集.北京:海潮出版社, 2008:42-45.

[5] 李书平, 张双有.系列迷信杀人案件侦破后的反思[C]//第三届全国法医杀人案件现场分析交流会论文集.北京:海潮出版社, 2008:399-403.

引用本文格式: 闵建雄.被害人学在命案现场分析中的应用(Ⅲ)[J].刑事技术, 2015,40(4):280-282.

Victimology in Homicide Crime Scene Analysis (Part Ш)

MIN Jianxiong
(Institute of Forensic Science, Ministry of Public Security, Beijing 100038, China)

Victimology in homicide crime scene analysis, the serial treatise published along with every issuance of the journal recently, has already been read twice by the public.In the frst two pieces of the serial, an introduction to the discipline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victims’ identity and crime scenes were illustrated and discussed.This paper, the third one of the serial treatise, places its emphasis on the life background of victims, aiming at calling forensic investigators’ attention to this aspect that sometimes is neglected in practice but can play key effects in solving relevant crimes.To address the matter, four portions are expounded here by the victims’ inclination of emotion to begin with, which takes as examples of two cases where all the victims died from thuggee with the decedent in one case through his willingness to conduct homosexuality and two men in the other one involved in the murderer’s pretence to answer their marriage-seeking.For the role of relationship between family members in homicidal crime, the explanation is assisted with a case where a wife killed her husband because of the fnal inability to endure the chronic maltreatment of the dead.Certain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are at times implicated in murder case, and an auxiliary instance was shown with fve people dead as a result of the killer's hatred against his fve workmates’ repetitious mocking and bullying.Occasionally the culprits take advantage of victims’ religious belief and superstition to commit crime.The fourth portion is concerned with this point, highlighting it in a case that three female pilgrims were lured to the remote places to be slain when the murderers, conjecturing to achieve or consolidate their illusional noblest status of “emperor” or “empress” by way of killing people, found the dead bringing incense to get benediction from praying to some supernatural existence.Besides, many other general essentials linking to peruse the crime scenes are mentioned as well in this paper.

victimology; life background; homicidal scene; family relations;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DF795.4

A

1008-3650(2015)04-0280-03

10.16467/j.1008-3650.2015.04.007(续第3期)

中央级公益性科研院所基本科研业务费(No.2015JB017)

闵建雄(1957—)男,浙江嘉兴人,主任法医师,医学博士,研究方向为法医病理学、法医损伤学、命案现场分析与重建。Email: mjx269501@163.com

2015-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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