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红高粱》的叙事艺术探讨

2015-02-27 14:35刘美慧
新闻研究导刊 2015年23期
关键词:红高粱高粱莫言

刘美慧

(辽宁理工学院<原渤海大学文理学院>,辽宁 锦州 121000)

一、引言

《红高粱》是由著名导演郑晓龙执导,编剧赵冬苓改编,周迅、朱亚文等演员领衔主演的近代传奇史诗巨制。电视剧改编自莫言的同名小说《红高粱家族》,讲述了在20世纪30年代初,九儿和余占鳌在充满生命力的山东高密大地上,用生命谱写的一段关于爱与恨、征服与被征服的故事。该剧以“我奶奶”为主线的叙事手法,通过塑造敢爱敢恨的九儿、匪气十足的余占鳌、正直帅气的张俊杰等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赞美了一种旺盛的、原始的生命力。

在2012年底,莫言成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中国籍作家。在瑞典的颁奖典礼中,莫言说自己是“说故事的人”。我们只要仔细品读电视剧《红高粱》,就会有一种认识,即莫言的叙事艺术看似矛盾,把传统思考的故事变成了世界性的思考。这种所谓的“矛盾”看似是一种冲突,其实是为了突出故事的主题而采用的别具匠心的艺术叙事手法。在电视剧中,莫言用看似矛盾的艺术叙事手法来烘托故事的主题,而且还使不同的叙事视角在剧中不断转换,这些都是莫言在小说叙事艺术方面的变革和创新,使作品的主体在这种“矛盾”的叙事艺术中得到升华。

二、叙事语言的功能

尼采曾说过:“于诗歌与音乐或者是造型艺术之中,艺术都同时具有灵魂的美好与丑恶。”在文学作品当中,有关“曲高和寡”与“雅俗共赏”之争一直是许多专家与学者乐此不疲的论题。可是纵览中国文学史之后,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并不能在美好和丑恶当中构建一道泾渭分明的鸿沟。历来都称颂《诗经》是高雅文学的典范,然而在品读之后会发现其多是由民间歌谣及曲调所编撰。在《红高粱》当中是基于审美还是审丑,两者之间的矛盾冲突形成了无尽的扩展。运用巧夺天工的叙事语言,莫言构建起的语境是一种善良与罪恶共存、美好与丑陋交错的“冲突”性显现。从整体而言,该剧的标识体系是一种在审美领域上的多条理性、多元化的表现,剧中人物多以乡村俗语中的下流、粗俗、不文明甚至于污言秽语来体现高密具有代表性的农民日常用语。此类语言看似接近于癫狂,但在剧中能够显示出的美感却是一类姿质独具之美,此即反映了著者在语言特性方面别具一格的审美情趣。

(一)剧中人对白的粗犷与高尚

作品中的一大特色是该剧中的剧中人对白。在整个连接于作品中民间特质化的口语,让具有“乡村泥土”的氛围无处不在,让阅读者能够体味到原生态的民间特质化的口语的“粗犷”汉子,感受那表面粗犷的背后最高尚与最本原的来自于生命深处的力量呼喊。以下对白可作为剖析:

(1)余司令大喊一声:“日本狗!狗娘养的日本!”余司令一愣神,踢了王文义一脚,说:“你娘个蛋!没有头还会说话!”

(2)“天赐我情人,天赐我儿子,天赐我财富,天赐我三十年红高粱般充实的生活……天,什么叫贞节?什么叫正道?什么是善良?什么是邪恶?你一直没有告诉过我,我只有按着我自己的想法去办,我爱幸福,我爱力量,我爱美,我的身体是我的,我为自己做主,我不怕罪,不怕罚,我不怕进你的十八层地狱。”

对白中的第一段为余占鳌(“我爷爷”)率领抗日游击队和日本侵略者作战时说的话,完全是满口粗话。仅仅是数句话就惟妙惟肖地刻画出土匪大当家的那种粗犷豁达、剽悍刚强的形象,他的话语中显现的绿林好汉的义气和豪杰的气势让观众们印象较深。就在此刻,可以将说粗话的余占鳌归纳为一类显现出粗俗的人物形象。将粗话归纳成一类显现出的粗俗,在进行抗日的国家大义的前提下,这样的数句粗话,却由于显现出了一个大义凛然的中国血性男儿的本色,高尚丰满,真切感人。对白中的第二段为临终之时“我奶奶”对她此生做的概括。她一生个性刚强,爱憎分明,敢作敢当,不畏惧因果报应,用“自我对身子负责”来表述在高粱地中和“我爷爷”的“野合”,用“寻求幸福”来表述与雇工罗汉的出轨,将声誉视如草芥,将贞操看得淡然。或许以某类意象而言,从传统的中国道德伦理来看“我奶奶”的特立独行的言行,是悖离此种女性贞操的道德规范的,也可以称作是一类不安于室、有亏妇道的“不贞行为”。可是在“我奶奶”临终之言中,并不能让人感到这是一个见异思迁、红杏出墙的女人在做自我辩解,那只是一位敢爱敢恨的奇女子执着不悔地去对自由幸福、对美好生活的勇敢追求。

作为一位根植于民间的作家,莫言书中的人物里充满了挥之不去的乡土气息的语言。具体在《红高粱》这部作品里,通过人物的对话语言,观众能够感受到来源于社会底层农民所具有的特色语言风格:粗犷当中不乏朴实,并能够显现出其高尚,表现为带有“冲突”的语言特性,在作者叙述艺术的匠心独运当中取得了融合的同一。

(二)场景当中爱恨交错的叙述

莫言最为擅长的是场景的描述,较多地喜爱将“通感”用于场景的描述当中,并且多具有奇妙的想象、多姿多彩的语言,所描写的细微之处生动传神,能够将一种辽远的遐想空间与较为繁复的感觉场域带予人们。在剧中,有着较多的场景的描述,尤其是描述高粱地场景当中,显示出大相径庭的叙述对比。

(1)一穗一穗被露水打得精湿的高粱在雾洞里忧恺地注视着我父亲,父亲也虔诚地望着它们。父亲恍然大悟,明白了它们都是活生生的灵物。它们根扎黑土,受日精月华,得雨露滋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2)奶奶注视着红高粱,在她的眼睛里,高粱们奇橘瑰丽,奇形怪状,它们呻吟着,扭曲着,呼号着,缠绕着,时而像魔鬼,时而像亲人,它们在奶奶眼里盘结成蛇样的一团,又呼喇喇地伸展开来,奶奶无法说出它们的光彩了。

在对这两段叙述进行精读之后能够发现,对于相同的高粱地采用的描述语言的语体色调是截然不同的。这不但透露出作者自我的情感,同时也从侧面来对作品的主旨进行渲染。第一段的语境中跟随着“我爷爷”去抗日的“我父亲”在行经高粱地之时的想法,表现出孕育在此片广漠的大地中的勃勃生机与全新希望。作为此片广漠的大地中主宰的红高粱,父老乡亲们承受阳光雨露的滋养,得到上苍的眷顾,祖祖辈辈的生于兹、长于兹。从描述中可以看到高密乡间的人世变异、人心不古,同时还看到此片大地上英勇不屈的人们守护乡土、抵抗入侵的事迹。伫立于高粱地的“我父亲”所思所想,如同一位佛弟子在佛前顶礼朝拜与虔诚祈福。于此段的描述里,作者将至为宏大的生命与至为丰盛的魂灵都完全付与到红高粱身上,用红高粱进行隐喻,颂扬了如同红高粱一般祖祖辈辈卫护着家乡的无数英雄儿女。作者于作品的最后致辞:“谨以此文来呼唤那些游荡在我们故乡无边无际的通红的高粱地里的英魂和冤魂。我是你们的不肖子孙,宁愿扒出我的被酱油腌透了的心,切碎放在三个碗里摆在高粱地里。伏惟尚飨!尚飨!”如此酣畅淋漓的表述情感即为对于《红高粱》主旨最佳的注解,显示出作者对故土上如同红高粱一般刚毅的父老乡亲最深切与真挚的热爱之情。

第二段的语境中临终前的“我奶奶”目光里的红高粱景致,在此处已然自上苍变异为妖魔们至为丑恶的形象,至为邪恶的语调缓缓地将“我奶奶”推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相同的高粱地,为何会显现出情感的剧烈对比,这或许有着“冲突性”,可是只需仔细地对本书精读之后,就能够知晓作者为何会如此来表现的意愿:在给抗日游击队送饭的途中,“我奶奶”不幸被日军的子弹击中而死。在作者书中,安葬“我奶奶”的坟墓就是此片红高粱,凶残狠毒、邪恶污秽即为对侵华日军罪恶滔天罪行的确切反映。作者深爱着此片高粱地,由于其抚育了世代英雄儿女;憎此片高粱地,由于其看到了那段可悲的史实,洒遍了乡亲们的殷殷热血。此种有着矛盾冲突的真实情感以作者自言即为:“高密东北乡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崛凝、最英雄好汉又最王八蛋的地方。”莫言被视为当代先锋文学的领军人物,其在构建美好与丑恶之时,非常重视夸张和弹力的语言运用,既然写美,就必须美到通透,写丑,就必须丑到变异,唯有如此方可最为深远地突显自我在创作当中所要表述的真实意愿。对比描述红高粱,即为作者长期叙事风格在书中聚合显现。

三、叙事视角的选择

好的剧本故事需要有很多的影响因素,如语言要凝练,题材要独特。除此之外,还要处理好叙事角色和故事之间的关系,即叙述视角的选择。在电视剧《红高粱》中,采用了灵活多变的叙事视角,将多种叙事视角交替使用,达到了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

电视剧《红高粱》主要以第一人称为叙事视角,讲述的是“我爷爷”和“我奶奶”在那个岁月里的爱情故事。从故事的原委来分析,“我”是脱离于现场之外的,并不是故事中的人物,我的心理活动也不能代表“我爷爷”和“我奶奶”。如果是常规的叙事方法,一般是采用第三人称的手法来进行叙述,但是在这部电视剧中,“我”经常在作品的剧集中出现,还作为剧本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用“我”的叙事角度来讲述爷爷辈奶奶辈的故事,“我”的声音在历史间穿越。这种独特的叙事视角把“我”的角色代入了故事中,带到了故事的真实环境中。“我”作为故事的叙事者,属于局内人,能够知道爷爷和奶奶的心理所想,还能了解他们所不了解的事情。例如,“我”可以嗅到“奶奶夹袄里散出的热烘烘的香味”,可以听到“我奶奶”坐在花轿里“心跳如鼓”,可以看到“我爷爷”和“我奶奶”在高粱地里野合的具体细节。

我们推断故事发生的历史时间段,发现“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确定的是,“我”无法从故事中存在的任何一个人的口中了解到这些事情,因为时代是不同的。“我”作为故事叙述的主角,就好像采用穿越的方式在历史和现实中来回徘徊,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对剧中的现象任意发表自己的观点。综观世界文学史,莫言的这种创造艺术,和哥伦比亚魔幻现实主义作家马尔克斯在叙述艺术上有着相近的地方,或者说,莫言受马尔克斯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魔幻现实主义的标志就是利用亦真亦幻的叙事视角来表现故事的主题,莫言也运用了魔幻的视角。例如,电视剧《红高粱》以“我”为主要特点的全能型的叙事视角是所谓“魔幻”视角的翻版,是在魔幻现实主义的前提下的本土化和创新化。但是,电视剧中的“我”并不是通晓一切的,也不是贯穿于剧本中的每一个环节的,有时候在描写场景的过程中,又采用了第三人称,这就变自己讲故事为听别人在讲故事。下面欣赏以下场景:

父亲从河堤上捡起一张未跌散的扦饼,递给爷爷,说:“爹,您吃吧,这是俺娘擀的扦饼。”爷爷说:“你吃吧!”父亲把饼塞到爷爷手里,说:“我再去捡。”父亲又捡来一张什饼,狠狠地咬了一口。

在这段开场白中,剧本的原作者并没有把人物的心理活动作为描写的对象,也没有独特的个人观点,而是站在故事以外的视角出发,通过剧中角色的对白再现在了当时的场面。“我父亲”和“我爷爷”吃着“我奶奶”生前擀的扦饼,表情中并没有看出过多的悲伤和失落,一直都是沉默寡言。在经过了残酷的侵略和被侵略的战争后,每个人都变得很淡然。莫言这种用沉默的表述方式,给观众带来了不一样的情感体验。这种情感体验并不是靠作者的介绍和言语的凝练,而是通过观众在自己的人生阅历的基础上,对生活的特殊体验。

四、结语

从整部电视剧剧情的发展过程来看,原著作者莫言在全知和限知的叙事视角中互换,在讲故事的过程的同时,又好像在听别人在叙述故事的过程。限知视角的运用,让剧中的“我”的角色好像不存在,给观众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又运用全知视角让“我”的角色贯穿于剧本的从始至终,就像“我”在讲述身边的实实在在的事情,让观众展开无限的遐想,在叙述故事的技巧上做得炉火纯青。

[1]莫言.红高粱[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2]罗钢.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3.[3]徐晓敏.《红高粱》的艺术性研究[M].北京: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

[4]赵宝刚.浅析《红高粱》的叙事技巧[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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