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丨向海清 记录整理丨当代贵州全媒体记者 徐海星
1963年,部队到黔东南岑巩县招兵,我知道消息后报了名,经过体检、政审、谈话,最后我成了全公社当年招募的三名新兵之一。入伍之后我被分配到广州炮兵团,在广州待了两年时间。
因为我之前参加过黔桂铁路的修建,在西南三线建设需要铁路建设时,我被调到铁道兵第5师32团,随军队进入西南,参加贵昆铁路大会战。
1965年1月18日,我与战友一起到达乌蒙山深处的梅花山,准备开凿梅花山隧道。这条隧道是贵昆铁路的咽喉要道,施工进度直接影响贵昆线的通车时间。但这里山高路陡,施工难度极大。
两天后,在梅花山隧道入口,全团组织了誓师大会,朱德和华罗庚都到了现场,华罗庚对我们说:“在数学方面我是专家,但建铁路打隧道我一点都不懂,铁道兵了不起!”
我当时是凿岩工,是我们团22分队尖刀班的班长,我们尖刀班一直冲在隧道建设的最前线。这条隧道要通过5个大断层,地质条件极为复杂,多处有暗河、溶洞和煤层。每前进一寸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掘进进度缓慢。
当时国家经济困难,物资匮乏,全班共有12个人,两人一组共用一台凿岩机。全团都没有大型机械化设备,只有凭借两条腿、一双手来挖洞开山,能用上的只有锄头、洋镐、手推车等最简单的工具。
在贵州三线建设博物馆里,75岁的向海清老人向我们讲述他的“三线故事”。(当代贵州全媒体记者 徐海星/摄)
隧道里粉尘大还不通风,基本一个礼拜就会用废一个口罩。每天走出隧道,浑身上下都是厚厚的白灰,只能看清牙齿和眼珠子。
山上缺水,最危险的就是清理哑炮。要在其他地方放炮,遇上哑炮都会先往炮眼里灌水,熄灭导火线之后再取炸药。但在梅花山就不行,没水,遇上没爆炸的哑炮,只有用铁丝把雷管从炮眼里一点一点勾出来,稍不留神就可能发生意外。
还有就是隧道里的暗河特别危险,一旦凿岩遇上暗河,水势特别凶猛,躲都躲不及。我们团有一个排的战友就遭遇了暗河引起的塌方,仅有两人逃了出来,这场事故死了29个人,现在他们都还埋葬在梅花山上。
筑路环境恶劣,生活条件也艰苦。那个年代缺油、缺肉、缺蔬菜,吃的都是大锅饭,因为我们凿岩的工作量大,体力消耗大,团里命令司务长给我们每人每天分发两个鸡蛋、每周发一包奶粉来补充营养,这算是我们作为凿岩工得到的最为特殊的待遇了。
在梅花山筑路期间,我们住的是茅草盖的草棚,一个草棚最多要住30人,一个大通铺,大伙就这样挨个睡下。当地森林茂盛,夏天的时候蚊子特别多,一到傍晚,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蚊虫飞来飞去。
困难没有吓倒我们铁道兵,我们在梅花山隧道的建设过程中,创造了双月平均月成洞213米,单月成洞400米的挖掘速度,刷新了当时全国隧道掘进的最高记录,国家建委还特地通报表彰,称赞这是“我国铁路隧道施工上的一个大进步”。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梅花山隧道工程在1966年2月20日竣工,全长3986米,为贵昆铁路提前通车创造了条件。
1968年我从部队退伍回家。因为全程参加了梅花山隧道的修建,工作出色,部队便推荐我到了贵州省冶金建设公司。冶金建设公司合并到水城钢铁厂后,我们就成了水钢修建部的职工,主要工作是做厂里的基建工程。现在还能看到的水钢1号锅炉、烟囱、炼钢厂、轧钢厂都是我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
1995年我从单位退休后,就一直生活在六盘水,家里的两个孩子也在六盘水长大,儿子选择了在六盘水工作,我们算是扎根在这里了。
现在,我和以前的同事还会经常去水钢看看,我们对水钢的一草一木都还是那么熟悉。那时我们谁也不曾想到,六盘水能发展成这样一座繁华的城市!
(责任编辑/喻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