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安东尼·什丘钦斯基(Antoni Szczuciński)
王 静 译
(黑龙江大学 历史学院,哈尔滨 150080)
中东欧思想文化研究
·波兰新马克思主义专题(三)·
扬·祖赫辩证的自然哲学和自然科学哲学
[波兰]安东尼·什丘钦斯基(Antoni Szczuciński)
王 静 译
(黑龙江大学 历史学院,哈尔滨 150080)
20世纪波兰著名的自然哲学家和自然科学哲学家扬·祖赫涉猎广泛、著述甚丰。他在现代物理学的方法论研究上成绩突出,其《决定性实验存在吗?》一书是一个标志性的学术成果。他最令人感兴趣的成就主要包括他对实验-理论的整体主义的理解,他的多层次法则的概念,以及他有关经验验证的观点,特别是其中关于实验验证和决定性情况的创见。
自然哲学;科学哲学;方法论;实验验证;决定性;祖赫
科特将波兰1945—1990年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归纳为:(1)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和框架的马克思主义哲学;(2)为一种自然哲学的马克思主义,它包括哲学-自然科学的、生物-心理化的、工具主义的和辩证-范畴的方法;(3)以马克思早期人道主义的世界观为基础建立的哲学的马克思主义。*Ref.: W. Kot, Filozofia, Poznań, 1984, particularly pp.168-174.本文感兴趣的是哲学-自然科学的方法,它集中于在自然科学中提出一种认知概念,假设一个给定的对自然的本体论-辩证的描述。这一概念源于自然科学研究的结果,并被看作认识论反思的基础。波兰这方面最知名的代言人是瓦迪斯瓦夫·克拉热夫斯基(Wadysaw Krajewski)、扬·祖赫(Jan Such)、亚当·希诺维基(Adam Synowiecki)、兹齐斯拉夫·奥古斯蒂尼克 (Zdzisaw Augustynek)和斯坦尼斯瓦·布特林(Stanisaw Butryn)。本文只探讨扬·祖赫教授的观点。
扬·祖赫的哲学力量源于他对自然科学,尤其对现代物理学和宇宙学的迷恋。他的哲学态度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占据主导地位的时期就已经形成,因此我们在他的文本中会看到马克思主义的术语。扬·祖赫首先是一个哲学的实在主义者,无论是在方法论意义上还是在本体论意义上;其次是一个自然科学家,看起来他把物理学放在哲学之前;然后是一个辩证法家,这既与他思考的方式有关,又与他研究问题的选择相关。
或许可以把《决定性实验存在吗?》里面作者的哲学观称为一种基于其结构以辩证推理为根据的各门科学的启蒙意义上的科学。当我们想描述扬·祖赫的通往由物理学家系统地提出的哲学观点的方法时,当我们试图评价扬·祖赫对不同方法的建议的态度及对波兹南方法论学派的态度时,爱因斯坦的话就浮现在脑海中:“如果你想从物理学家那里了解有关他们使用的方法的事情……不要听他们说什么,只要跟随他们的行动!因为当他们发明某种东西的时候,他们想象力的虚构看起来对他们如此必要和自然,以至于他们并不把它们认为是思想的一种创造,而是一种被给定的实在和一种他们也喜欢别人以这种方式考虑的实在。”*A. Einstein, “On the Method of Theoretical Physics”, The Herbert Spencer Lecture delivered at Oxford, June 10, 1933, Clarendon Press, Oxford 1933, quoted from: A. Einstein, Pisma filozoficzne, Warsaw, 1999, p.113.
扬·祖赫欣然求助于著名的方法论者的著作,但他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给自己一定的时间,并在实际的科学史的分析中去分析不同方法论模型的有效性。这种做法在《决定性实验存在吗?》里面体现得特别明显,在那里他发现分析日心说的形成史比准备方法论的概念更重要。扬·祖赫似乎试图使不同的方法论观念适应于物理学的描述,但即使在他着迷于新概念的新鲜度和吸引力的时候,他也保持一定的距离。在他的文本中所保持的是一种对新奇事物的博学,甚至一种把它们利用在他最喜欢的学术规范中的企图,但他相当一贯地坚持自己的方法论界限,这是由他对理论物理学的迷恋决定的,而不是因一些方法论理论而决定的。扬·祖赫从来不是科学理论理想化的反对者,但他并没有使其成为理论研究的主题。在世界自然科学的画面中,与他的团队一起,他已经形成了具有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特征的研究趋向。
扬·祖赫最令人感兴趣的方法论建议包括他对实验-理论的整体主义的理解,他的多层次法则的概念,他关于特别(ad hoc)假说的思考,他有关经验验证的专题报告(特别是实验验证和决定性情况的专题报告),以及他证明科学知识的广泛的方法。
尽管注意到实在主义者对当代物理学的许多问题的解释存在问题,但扬·祖赫本身更趋向于一种实在主义者的立场,这可以在他的多级法则的概念中清楚地看到,他在讨论科学法则普遍化的问题时以某种方式提出了这个问题。*J. Such, Wstp do metodologii ogólnej nauk, Poznań, 1973, pp. 260-290.多级法则是“作用”于实在的几个不同层次的法则,比如微观世界、宇宙或宏观宇宙。在复杂的经验科学中,法则通常涉及实在的一个或最多两个层面。因此,追求普遍规律名义的法则仅限于物理学的那些定律。扬·祖赫写道:“看来,这种信念也源自某种关于物理宇宙结构的‘本体论取向’,它的‘层’以及各级的相互关系也就是由B.黎曼表达的假说,根据此假说,对该宇宙结构的理解应在研究越来越小规模的现象中去寻找,因为自然的‘基本’(或者是‘最终的’)的法则——如果它们存在——存在于物质的最底层的某个地方。该假说来源于一个假设,即最一般的、普遍的规律是那些同时最初级、最简单和‘最深层’的规律。因为它们关注的是物质的最基本的组成部分。看来,无论是所指出的假说还是以此为存在基础的‘本体论取向’都是正确的。”*J. Such, Wstp do metodologii ogólnej nauk, Poznań, 1973, pp. 287-288.
应当再次特别强调扬·祖赫的方法论的整体主义。同时值得注意的事实是论证方式已经转移到对本体论的分析,尤其是扬·祖赫建议的方式,依此方式我们应该在一般的意义上来理解辩证法。
扬·祖赫特别注重以实验为依据的验证问题。他认为,如果决定性实验存在,那么它就是一个证伪的实验,而不是一个检验性的实验。决定性的特征与其说属于决定性实验,不如说属于许多的实验。它包括某种特定的验证集合,有时也被称为确定性情况的实验要素。决定性情况不具有一个纯粹的实验特征,因为理论的元素被忽略,尤其是解释实验结果的程序是由给定的理论来解释的。定律与新的实验事实不相符合,而且新的和更精确的定律被认为是伪造的定律。在每一个决定性的情况中,都应该出现这样两种不一致的类型,因为决定性情况具有实验-理论的特征。看起来没有物理问题能够不参考理论而只借助于测量就能被直接地、明确地断定出来。测量的结果是复杂的,伴随每个测量总有几种不同的物理过程,因此必须参考一些理论来解释测量结果。
决定性情况的概念是方法论整体主义或者进一步说是实验-理论性整体主义的更宽泛的概念的一个要素。当与特定的定律和该组不同的实验的意义(彼此互补的)相比较时,扬·祖赫强调理论的重要性,并且在前列的情况属于决定性情况时,他更强调理论性实验结构的重要意义。从这一立场看,即使理论在这一术语的经典意义上,作为一个纯粹的理论体系,并不构成一个独立的认知(研究)单位。“这样的单位仅由理论创建,连同其实验定律和解释的事实,都能在它的应用领域,以及由此产生的观察预测中被发现。换句话说,它是由理论以及因它而可能获得的应用来创建的……决定性情况不是证伪给定理论的一个单一的行为,而是一种加深给定理论和其余知识之间矛盾的过程,一个理论应用的持续更新的子范围不断被改变的过程。”*J. Such, Czy istnieje experimentum crucis?, Warsaw, 1975, pp.365-366 and 527.
在整体论者与验证科学知识的原子论者之间的争论中,扬·祖赫自然支持实验理论的整体主义。他认为,科学知识的某些片段只有通过科学才能被验证,而且科学的基本结构单位是理论。从那里得到的结论是,理论可以是验证的一个基本单位。扬·祖赫避免了对验证程序的简单化理解,他写道:“这里我们正欲捍卫的整体论的经验主义……(1)科学的验证不涉及特称命题(理论的命题),但是更广泛地来说,它通常关注整个理论体系(各种理论和他们的集合)。(2)进行验证——至少在它的主要阶段,对理论体系的命运是决定性的——不是要引用实验的特定的结果和对实验的描述,而是要那些理论整体(系统)与特定的实验整体相比较,它们一直是由许多(至少两个)互补的实验结果或观察数据组成。(3)当理论体系被改变的时候,不仅体系的一个命题被证伪,而且许多这样的命题都被证伪。(4)在与实验相冲突的情况下,体系没有明确地被推翻,该系统的命题被否定或修改,自然地,系统可能被挽救下来,即使以一种改变的(修改的)形式。”*J. Such, Czy istnieje experimentum crucis?, Warsaw, 1975, pp.415-416.
扬·祖赫兼顾各方的方法论的观点非常符合物理学实际上已经实现的研究过程。尽管研究者碰巧给他们自己确定的目标是证实(或推翻)定律,但他们更关心实验者而不是特定定理与理论体系的联系。
实验理论的决定性情况的概念,对决定性实验地位的评论,对特定假说的分析,证明知识的整体论的形式,科学法则普遍性概念,以及对在自然科学中使用的研究程序的分析,都是扬·祖赫一整套互补的独特的方法论主张。这是一个温和的主张,假设方法论假说从属于科学史的数据。这种做法使得扬·祖赫的主张似乎更合理,但同时也削弱了它作为一种方法论的新奇性而具有的“吸引力”。
对于那些首先用所描述的科学的研究实践的兼容性来评价方法论主张的人们,扬·祖赫的方法论是最有吸引力的主张之一。由于它的内在逻辑,它开始独立于实际的研究程序而存在。
过去30年产生了许多崭新的科学,它们关注经典物理学的最麻烦的领域,特别是相位通道、自组织过程和定性转换过程。可以说,经典物理学正在填补最后的空白。我们希望对自然的哲学反思也能从中受益,因为看起来有一个能从数量上来解释生物进化过程、宇宙发展、混沌问题甚至纯粹哲学问题(如发展的辩证规律)的机会。扬·祖赫已经在他有关“辩证法与协同学”的文章中注意到这种可能性。*J. Such, Dialektyka i synergetyka, Studia Filozoficzne, 5, 1988, pp.37 - 42.在文章中,他继续其早期尝试,把新方法与辩证法的规律联系起来,试图用物理学来说明。用布克辛斯基的话来说:“当我们了解了祖赫教授的作品,我们不禁感慨,他将辩证法贯穿到他的学术创作的过程中,在那里看到的一方面是一种认知方法,另一方面是一个能够综合知识的理论。”*T. Buksiński, “Midzy filozofią a nauką”, w: Wspóczesna filozofia nauk, ed. T. Buksiński, Poznań, 1991, p.11.
扬·祖赫在自然哲学和自然科学哲学领域所取得的学术成就中,最让人感兴趣的是:他关于辩证法的新奇的视角,他引入的多级的法则概念,他自己对决定性实验和实验理论的决定性情况所下的定义,他对宇宙的无穷性和无限性问题的有趣的分析,以及他对爱因斯坦-波多尔斯基-罗森悖论的独特解释的反思,或有关协同学和辩证法的反思。
当描述扬·祖赫的学术成就的特征时,布克辛斯基强调,在知识的通则、科学知识的证明和决定性实验存在的问题这三个领域“他的著作……已经逐渐被公认为经典”。*T. Buksiński, “Midzy filozofią a nauką”, in: Wspóczesna filozofia nauk, ed. T. Buksiński, Poznań, 1991, p. 9.布克辛斯基认为,有关知识的证明,扬·祖赫对很多方法论流派否定的论题进行了辩护,即他支持发现语境和证明的统一,并支持把提出假说的程序跟解决问题和假说的方式紧密联系起来。*Tame, 1991, pp. 9-10.克拉热夫斯基特别赞赏扬·祖赫的方法论研究,认为《决定性实验存在吗?》这本书是一个标志性的学术成果。*W. Krajewski, “O twórczoci filozoficznej Jana Sucha”, in: Wspóczesna filozofia nauk, ed. T. Buksiński, Poznań, 1991, p. 17.
〔责任编辑:余明全〕
2015-09-15
安东尼·什丘钦斯基(Antoni Szczuciński,1950-),男,波兰人,波兹南密茨凯维奇大学科学哲学和方法论教授,从事当代物理发现的哲学解释学、哲学探究的政治维度、当代马克思主义等研究。
[译者简介]王静(1973-),女,吉林通化人,讲师,哲学博士,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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