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版本调换问题的新例证
——基于《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的探究

2015-02-25 04:02马君毅赵望秦
学术探索 2015年3期
关键词:四库总目四库全书

马君毅,赵望秦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710119)

《四库全书》版本调换问题的新例证
——基于《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的探究

马君毅,赵望秦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710119)

《四库全书》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后一部卷帙浩繁的官修丛书,它的编纂对于保存我国重要的文化典籍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四库全书》的编纂过程中,有些先被著录入《四库全书》并由四库馆臣撰写提要的图书,后来发现了同书的更好版本,从而对此书的版本进行了调换,并对此书提要的版本论述部分进行了相应的修改。这种情况,在“四库学”研究领域早已达成了共识,而沉埋在故纸堆里近两百多年且鲜为人知的《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于2012年12月由台湾商务印书馆和台湾“国家图书馆”联合影印出版,它所提供的资料正可大量地为此共识再提供更真实、更直接的佐证。

四库全书;四库全书总目;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版本调换

今藏于台北“国家图书馆”的《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以下简称《初次进呈存目》),是一部被沉埋二百馀年、鲜为人知的书稿。它与《四库全书总目》(以下简称《总目》)密切相关:虽非完秩,却四部俱全;虽尚无统一体例,却初具《总目》提要的雏形。夏长朴教授认为此书“是《四库全书》开馆编书以来,为进呈清高宗御览核示,各书提要的首次合编成册,可以说是提要的原始面貌,虽无《总目》之名,却有《总目》之实”。[1]由于《初次进呈存目》编订的时间较早,是由《四库全书》提要分纂稿向《总目》提要过渡的阶段,因此《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的问世弥补了《四库全书》提要分纂稿数量有限的不足,为研究《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编纂提供了较为原始的材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四库学”的发展。

由于《四库全书》及《总目》的编纂工程浩大,工期漫长,因而要涉及的图书数量非常庞杂繁多。所以,要把天下图书搜罗征集起来,不是在短期内就能一次性完成的,浏览当时各地初次进上、二次进上、三次进上等分批送呈的书目,便可窥见一斑。即使这样,仍有遗漏的图书,如后来阮元所进呈的《四库未收书》一百七十四种,就是明证之一。而且,在浩繁的古籍中,一种图书存在多种版本是普遍的现象,这就引出了图书版本的优劣问题。于是四库馆臣在编纂整理过程中,发现有些先被整理著录入《四库全书》并撰写了提要的图书,后来发现了同书的更好版本,从而对此书的版本进行了调换,并对此书提要的版本论述部分进行了相应的修改。以上这种情况,在“四库学”研究领域早已达成了共识,而被掩埋两百多年的《存目》的问世,正可大量地为此共识再提供更真实、更直接的佐证。

在将《初次进呈存目》与《总目》进行对读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一些著录于《四库全书》中的同一作者且书名完全一致的图书,其《初次进呈存目》所载卷数与《总目》所载卷数存在着较大的差异,而在这些同书同名而卷数不同的书目中,又有小部分图书的《初次进呈存目》提要和《总目》提要都对该书的版本源流及撰写该书提要时所使用的版本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论述。倘若将这些图书的《初次进呈存目》提要与《总目》提要进行对读,不难发现一个事实,即四库馆臣在为这些书目撰写《初次进呈存目》提要时所依据的底本与为《总目》撰写提要时所依据的底本不尽相同,这恰恰说明了著录于《四库全书》中的某些图书所依据的底本在编纂过程中进行过调换。

在这部分提要中,当数归入集部别集类的《竹友集》提要最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现将其《初次进呈存目》提要与《总目》提要罗列如下,以便于比较说明。

《初次进呈存目》“《竹友集》四卷”提要:

宋谢薖撰。薖字幼盘,临川人。逸之从弟,江西诗派二十五人之一也,与逸齐名,号曰“二谢”。逸所撰《溪堂集》,世久不传,仅散见《永乐大典》中。惟薖集犹存。王士祯(禛)《居易录》载《竹友集》十卷:诗七卷、杂文三卷。此本乃止诗四卷,则又佚其六卷矣。士祯(禛)评其诗曰:“在江西派中,亦清逸可喜。然涪翁沉雄豪健之气,则去之远矣。”又称《颜鲁公祠堂》、《十八学士图》诸长歌,及“寻山红叶半旬雨,过我黄花三径秋”二句、《靡靡江蓠只唤愁》一诗,持论皆允。至所称“挼挲蕉叶展新緑,从臾榴花开晚红,瘦藤拄下万峰顶,老鹤归来千岁巢”,则殊不尽薖所长。盖一时兴到之言,非笃论也。[2]523

《总目》“《竹友集》十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提要:

宋谢薖撰。薖字幼盘,临川人。《宋史·艺文志》、陈振孙《书录解题》载薖《竹友集》俱作十卷。而世所行本止四卷,又有诗无文。盖流传仅存,已多阙佚。此本乃明谢肇淛从内府钞出。凡古诗四卷、律诗三卷、杂文三卷。与宋时卷数相合,盖犹旧本。卷末有绍兴壬申抚州州学教授建康苗昌言题识,称“二谢文集合三卷,邦之学士欲刊之而未能。朝议大夫赵士鹏来守是邦,始命勒其书于学宫,以称邦人之美意。”详其词气,盖与谢逸《溪堂集》同时授梓,故吕本中原跋亦总二集而言之也。本中称薖诗似谢玄晖,不免誉之太过。刘克庄《诗话》则谓薖视逸差苦思,而合玄晖者亦少。王士祯《居易录》又谓薖在江西派中,亦清逸可喜。然涪翁沈雄刚健之气,去之尚远。所评骘俱为不诬。士祯又极称其《颜鲁公祠堂》、《十八学士图》诸长歌及“寻山红叶半旬雨,过我黄花三径秋”二句、《靡靡江蓠只唤愁》一诗。持论亦属允当。至所称“挼挲蕉叶展新绿,从臾榴花开晚红。瘦藤拄下万峰顶,老鹤来归千岁巢”,则殊不尽薖所长。盖一时兴到之言,非笃论也。[3]1339(《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五五集部别集类八,第一三三九页上。)

《初次进呈存目》提要在述及《竹友集》一书的版本源流及撰写提要所据的版本情况时,这样写道:“王士禛《居易录》载《竹友集》十卷:诗七卷、杂文三卷。此本乃止诗四卷,则又佚其六卷矣。”而《总目》提要则说:“《宋史·艺文志》、陈振孙《书录解题》载薖《竹友集》俱作十卷。而世所行本止四卷,又有诗无文。盖流传仅存,已多阙佚。此本乃明谢肇淛从内府钞出。凡古诗四卷、律诗三卷、杂文三卷。与宋时卷数相合,盖犹旧本。”可见在撰写《竹友集》提要之初,所依据的底本是“有诗无文”、“佚其六卷”的残本,也就是《总目》提要中所说的世行本,而随着《四库全书》及《四库全书总目》编纂工作的继续深入,四库馆采进到了《竹友集》更称精善的足本,即《总目》提要中所说的明人谢肇淛从内府钞出、“与宋时卷数相合”之十卷本,于是四库馆臣便对《竹友集》的底本进行了调换,将谢肇淛从内府钞出的十卷本作为《四库全书》及《四库全书总目》的底本,并对《总目》提要进行了改写。

翻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一一二二册第五五九页,我们发现《竹友集》确实为十卷,也如《总目》提要中所说“凡古诗四卷、律诗三卷、杂文三卷”,但在阅读此书的文渊阁《四库全书》书前提要时,却发现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严重错误:四库馆臣调换了《竹友集》的底本,却并未将此书的文渊阁本书前提要进行改写,虽称“《竹友集》十卷”,但却在提要中称“此本乃止诗四卷,则佚者又过半矣”。现将其提要录出如下:

臣等谨按:《竹友集》十巻。宋谢薖撰。薖字幼盘,临川人。江西诗派二十五人之一也。与从兄逸齐名,号曰“二谢”。逸所撰《溪堂集》,久佚不传,仅散见《永乐大典》中。惟薖集犹存于世。然王士祯(禛)《居易録》载《竹友集》十巻,诗七巻,杂文三巻。此本乃止诗四巻,则佚者又过半矣。士祯(禛)评其诗曰:“在江西派中,亦清逸可喜。然涪翁沈雄豪健之气,则去之逺矣。”又称其《颜鲁公祠堂》、《十八学士图》诸长歌,及“寻山红叶半旬雨,过我黄花三径秋”二句,《靡靡江蓠只唤愁》一诗,持论皆允。至所称“挼挲蕉叶展新緑,从臾榴花开晩红。瘦藤拄下万峰顶,老鹤来归千岁巢”,则殊不尽薖所长。葢一时兴到之言,非笃论也。乾隆四十一年十月恭校上。[4]559

将文渊阁本书前提要与《初次进呈存目》提要两相比对,我们不难看出,文渊阁本书前提要仅仅将所标卷数由四卷改为了十卷,并在《初次进呈存目》提要的基础上,对个别字词稍加润色。除此之外,文渊阁本书前提要几乎与《初次进呈存目》提要在内容上完全一致,也称“此本乃止诗四巻,则佚者又过半矣”。这个严重的错误在第二部成书的文溯阁《四库全书》中仍然存在,四库馆臣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进而加以更正,依旧沿袭了此书的文渊阁本书前提要,请看此书的文溯阁本书前提要:

臣等谨案:《竹友集》十卷。宋谢薖撰。薖字幼盘,临川人。逸之从弟,江西诗派二十五人之一也,与逸齐名,号曰“二谢”。逸所撰《溪堂集》,久佚不传,仅散见《永乐大典》中。惟薖集犹存于世。然王士祯(禛)《居易录》载《竹友集》十卷:诗七卷、杂文三卷。此本乃止诗四卷,则又佚其六卷矣。士祯(禛)评其诗曰:“在江西派中,亦清逸可喜。然涪翁沉雄豪健之气,则去之远矣。”又称其《颜鲁公祠堂》、《十八学士图》诸长歌,及“寻山红叶半旬雨,过我黄花三径秋”二句、《靡靡江蓠只唤愁》一诗,持论皆允。至所称“挼挲蕉叶展新緑,从臾榴花开晚红,瘦藤拄下万峰顶,老鹤来归千岁巢”,则殊不尽薖所长。盖一时兴到之言,非笃论也。乾隆四十七年四月恭校上。[5]731

可见文溯阁本书前提要虽称“臣等谨案:《竹友集》十卷”,但和文渊阁书前提要犯了同样的错误,仍说“此本乃止诗四卷”。

第三部成书的文源阁《四库全书》早已和圆明园一起化为了灰烬,这实在是中国文化典籍的一大损失,无法观瞻文源阁《四库全书》也注定成为了学界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因此对于这个问题,我们无法在这部惨遭兵燹之灾的《四库全书》里找到线索。直到第四部成书的文津阁《四库全书》时,此问题才被发现。文津阁《四库全书》中《竹友集》的提要这样写道:

臣等谨案:《竹友集》十卷。宋谢薖撰。薖字幼盘,临川人。逸之从弟,江西诗派二十五人之一也,与逸齐名,号曰“二谢”。逸所撰《溪堂集》,久佚不传,仅散见《永乐大典》中。惟薖集犹存于世。王士祯(禛)评其诗曰:“在江西派中,亦清逸可喜。然涪翁沉雄豪健之气,则去之远矣。”又称其《颜鲁公祠堂》、《十八学士图》诸长歌,及“寻山红叶半旬雨,过我黄花三径秋”二句、《靡靡江蓠只唤愁》一诗,持论皆允。至所称“挼挲蕉叶展新緑,从臾榴花开晚红,瘦藤拄下万峰顶,老鹤来归千岁巢”,则殊不尽薖所长。盖一时兴到之言,非笃论也。乾隆四十九年闰三月恭校上。[6]210

从上引提要中可知,四库馆臣虽然发现了提要存在一个如此严重的问题,但采取的更正办法却是干脆直接把《竹友集》的版本源流及使用版本的情况略去不叙,仅在提要开头称“臣等谨案:《竹友集》十卷”。

《竹友集》的文渊阁本书前提要之所以出现如此严重的错误和纰漏,或许是四库馆臣因一时疏忽,仅将所标卷数进行了改正,而未顾及修改书前提要所致,这个问题在此书的文溯阁本书前提要中依旧存在,直到文津阁本书前提要才得以改正。由此,足可证明《四库全书》中《竹友集》一书的底本确实在编纂过程中进行了调换。除了《竹友集》外,由北宋著名的政治家、史学家司马光所撰的《涑水记闻》一书也存在底本调换的情况。《初次进呈存目》“《涑水记闻》十卷”条提要云:

宋司马光撰。光尝与刘恕议取实录、正史,旁采异闻,作《资治通鉴后纪》,此编盖以备《后纪》之用也。其中,间载流俗传闻之说,朝士诙谐之语,不必尽关史事者。疑当日随笔剳记,尚未及一一刊削也。后其曾孙侍郎伋以所书吕夷简事,欲毁其板,而陈振孙《书录解题》又深以伋之毁板为非,聚讼纷纭,迄无定论。要其可据者多,未可以一二小节废也。此书世有二本,一本不分卷,一本作十卷,与《通考》合。[2]129

此书的《初次进呈存目》提要认为《涑水记闻》世传两种版本,一种版本不分卷,而另一种则是十卷本,此十卷本与马端临《文献通考》所载相吻合,可见该书最初所使用的版本应当为十卷本。而《总目》卷一四〇同条则称此书为十六卷,并在提要中有一段对此书版本源流及所采用底本的版本情况的详细介绍,兹录于下:

其书,《宋史·艺文志》作三十卷,《书录解题》作十卷。今所传者凡三本,其文无大同异,而分卷则多寡不齐。一本十卷,与陈氏目录合;一本二卷,不知何人所并;一本十六卷,又补遗一卷,而自九卷至十三卷所载往往重出,失于刊削,盖本光未成之稿,传写者随意编录,故自宋以来,即无一定之卷数也。今参稽厘订,凡一事而详略不同、可以互证者,仍存备考,凡两条复见、徒滋宂赘者,则竟从删定。著为一十五卷。其补遗一卷,或疑即李焘所谓日记。……今仍并入此书,共为一十六卷。以较旧本卷数虽殊,要于光之原书无所阙佚也。[3]1189(《四库全书总目》卷一四〇子部五〇小说家类一,第一一八九页下。)

此书的《总目》提要与《初次进呈存目》提要相比,对其版本源流的考订,进行了更为详实的叙述。《总目》提要认为《涑水记闻》有三种不同的版本,一种是与马端临《文献通考》和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所载卷数相同的十卷本,也是此书在《初次进呈存目》提要撰写时所依之底本,即最初著录于《四库全书》之本;一种是不知被何人所并的二卷本;还有一种即是《总目》提要撰写时所依据的十六卷本。根据四库馆臣在提要中的叙述,此十六卷本应当为“光未成之稿”,也是最接近于该书原始面貌的司马光的手稿,遂称此本“较旧本卷数虽殊,要于光之原书无所阙佚也”,认为十六卷本是《涑水记闻》的足本。正是由于四库馆臣认为十六卷本是一部“于光之原书无所阙佚”的足本,价值较它本尤高,因而将《涑水记闻》一书的底本由十卷本调换为十六卷本,并为之重新撰写了提要。

翻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一〇三六册第三一五页《涑水记闻》的书前提要,我们发现书前提要的内容与《总目》提要差异甚小,因而可知此书的底本及其提要均已调换一致,并未出现如《竹友集》一样的纰漏。

此外,经部中所著录的《淙山读周易记》也是一部在《四库全书》纂修过程中底本经过了调换的书。《初次进呈存目》“《淙山读周易记》八卷”条提要这样写道:“《经义考》又引曹溶之言曰:‘《宋志》八卷,《澹生堂目》作十卷,《聚乐堂目》作十六卷。今本不分卷,不知孰合之。’此本仍作八卷,则犹从宋刻录出也。”[2]73而此书的《总目》提要则说:“《经义考》又引曹溶之言曰:‘《宋志》八卷,《澹生堂目》作十卷,《聚乐堂目》作十六卷。今世所行凡二本,一本不分卷,不知孰合之。’此本凡《上经》八卷,《下经》八卷,《系辞》二卷,《序卦》、《说卦》、《杂卦》各一卷,又不知谁所分也。”[3]19两相比较,可见此书最初著录时采用的版本是与《宋史·艺文志》所载相合的八卷本,《初次进呈存目》提要称其“犹从宋刻录出”。而此书最终著录于《四库全书》中的所采用的版本则是一种“不知谁所分”的二十一卷本,而此书的文渊阁《四库全书》书前提要与《总目》提要别无二致,都称其书二十一卷。可见《淙山读周易记》和《涑水记闻》一样,是一部所用版本在《四库全书》编纂过程中经过调换且调换后对提要所叙版本情况进行了相应修改的图书。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认为,部分著录于《四库全书》中的图书之底本曾在《四库全书》编纂的过程中进行过调换。之所以会对版本进行调换,是因为四库馆臣对于《四库全书》编纂之初著录的版本有所不满,而随着编纂工作的深入,采进到了同书更好的版本,因此对著录之书版本进行调换,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四库馆臣对于书籍版本选择的认识与态度。

著录之书的底本精善与否,这对《四库全书》的质量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若底本使用的是残缺不全、讹误较多的版本,将难以起到沾溉后世、嘉惠艺学之功。因此,在图书的版本选择上,四库馆臣是十分重视的。从上文三例观之,不难发现,《竹友集》、《涑水记闻》和《淙山读周易记》三部图书的版本选择都具有一个共同特征,即最终著录于《四库全书》的都是卷数较多的版本。《竹友集》从最初的四卷本更换为十卷本,《涑水记闻》由十卷本更换为十六卷本,而《淙山读周易记》则由八卷本更换为了二十一卷本。由此我们不难发现其中的规律,四库馆臣在要从一部书的多种存世之本中选择出最为精善的版本作为著录于《四库全书》之底本时,往往选择卷数多的版本。由此观之,四库馆臣似乎认为同一本书的不同版本中,卷数越多越为足本,也即是最善之本。但事实上,并不是卷数最多的版本便是最为完整无缺的版本,也不一定是校勘最为慎严的善本。

在《竹友集》的版本选择上,四库馆臣的判断是正确的,最初著录的四卷本《竹友集》是“佚其六卷”的残本,当采进到此书的十卷足本之后,四库馆臣便对《四库全书》的著录版本进行了调换。但《涑水记闻》的情况便不那么简单了。综合《初次进呈存目》提要和《总目》提要的叙述,我们可知《涑水记闻》共有四个版本:一种与马端临《文献通考》和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所载卷数相同的十卷本,一种不分卷本,一种不知为何人所分的二卷本以及十六卷本。在《四库全书》编纂之初,用的应当为与马氏《通考》和陈氏《书录解题》所载卷数相同的十卷本,而最终四库馆臣却偏偏选择了四种版本中卷数最为繁多的十六卷本作为《涑水记闻》的《四库全书》底本,弃十卷本而不用。四库馆臣之所以最终选择十六卷本,其理由很简单,即认为此本“盖光未成之稿”,最接近于此书的原始面貌,而且很明确的提出了此本乃《涑水记闻》的足本,“以较旧本卷数虽殊,要于光之原书无所阙佚也”。但事实并非如此。邓广铭和张希清两位先生在进行此书的整理、点校工作时,“把《记闻》的各种抄本和刻本都进行了一番对比,所得的结论是,确实以两卷本的条目编次为最好,其中字句的脱漏和错讹也最少”[7]21所以《涑水记闻》当以二卷本最为精善,今中华书局出版的《涑水记闻》的点校本便是以二卷本为底本。由此可见,四库馆臣盲目地将卷数最多的版本视之为最精、最善的足本,有些时候也是存在问题的。

《四库全书》的编纂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大盛事,它既是“康乾盛世”的产物,更是中国传统文化典籍的精粹所在,对于保存我国重要的文化典籍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黄爱平教授在其著作《四库全书纂修研究》中称赞《四库全书》“对清乾隆以前的历代典籍进行了全面总结和系统整理,在中国文化发展史上写下了重要的一章”。[8]377《四库全书总目》则是在《四库全书》编纂过程中产生的一部目录书,它凝结着清代乾隆时期诸如纪昀、翁方纲、戴震、邵晋涵等众多著名学者的心血,反映了当时的学术风貌,是我国目录学史上一部影响深远、意义重大的目录学著作。而《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的问世对于学界研究《四库全书》及《四库全书总目》的编纂成书过程,无疑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资料,必将为“四库学”研究的继续深入提供材料依据。

[1]夏长朴.《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初探--编纂时间与文献价值[J].汉学研究,2012,30(2):165.

[2][清]四库馆臣.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2012.

[3][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

[4][清]永瑢等.文渊阁四库全书[O].清乾隆抄本.

[5]全国公共图书馆古籍文献编委会.金毓黻手定本文溯阁四库全书提要[M].北京: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2000.

[6]四库全书出版工作委员会.文津阁四库全书提要汇编[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11][宋]司马光.涑水记闻[M].北京:中华书局,1989.

[12]黄爱平.四库全书纂修研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9.

A New Illustration of the Replacement of Versions in Siku Quanshu——An Investigation Based on The First Presented Collection of Siku Quanshu

MA Jun-yi,ZHAOWang-qi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ShaanxiNormal University,Xi'an,710062,Shaanxi,China)

Siku Quanshu,which was compiled by the Qing government in Qianlong period,is the largest collection of books in Chinese feudal society,and p lays an essential role in preserving important cultural ancient books of China.In the process of its compilation,the old versions of some books,which had been recorded in it and had abstracts written by the officers who had compiled itwas replaced by the new versions.That is,the officers found better versions of these books,so they replaced the old versions of these books by the new ones and recomposed the abstracts.This problem has reached a consensus in the‘Siku’research field,but The First Presented Collection of Siku Quanshu,which had been buried nearly two hundred years and rarely known by people was published by the Commercial Press of Taiwan and the so called“National Library”of Taiwan in 2012,can provide numerousmaterialswhich are themore authentic and direct illustrations of this consensus.

Siku Quanshu;Indexes of Siku Quanshu;The First Presented Collection of Siku Quanshu;the replacement of versions

H061

A

1006-723X(2015)03-0092-05

〔责任编辑:黎玫〕

马君毅,男,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2013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元明清文学研究。

赵望秦,男,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唐宋元明清学、文献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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