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布
吕布布的诗(三首)
吕布布
吕布布(1982-),陕西商州人,现工作和生活于深圳。
旅途低沉的村舍涌出几个诀别,
石坡镇,我们遇见失落的金矿;
一百码的力回到灰色的靠背上,
来不及想,你与黑夜交辉的话语。
快走吧——走,突然成了一种娱乐,
告别宴刚刚结束,下一个阴天又在
招集,蹊跷的粽子在你和我之间
递来递去,铁板隐匿在失眠的角落。
从寺耳到胭脂河这片亲切的浓阴,
知己寥寥,凉风中饮酒的琰珺兄
抬平了脸往上看,若该有什么顿悟,
恐怕就是此时了。一群做梦的对手
视觉中易燃的洋樱桃不得不骤降
镜头之下,度外置之的时光显得
幽深。我看见被山巅和麦田定住的
老房子,用石头立栽起来的门廊
踏进当年欢然又孤寂的天井,狗
度过了今年最长的春天。黑白,
远非彩色,相机羽化了现实的蝴蝶。
忽而在水库洗车的吝啬鬼,浪笑
——或者风景,或者乡愁这种东西。
作为香樟树和凉粉店之间的夏,我
知道,真正的别离,凭玩笑顺利地
说出,消退那悲哀,翻倍唱片的密纹。
他说明天有雨,
将一直持续到五月如鼓跌宕。
我在楼顶拨弄花盆,
光在眼前摇撼,蓝在身后静止。
他躲开母亲在抽烟,
以最慢的速度吸。
雨前的那种闷静
在我们之间形成高空的
季候感。
整整一天,我什么也没干。
我在屋里写他,
除了现在,
他咳嗽,说话,喊我吃饭
去楼上收被子。
天渐渐黑透,
我独爱这一天艰难。
他一边捣蒜,一边扮演孙悟空。
大力听到他发出“哦吼吼”的声音
马上不哭了。
面对弱势群体,他把自己
降至最低,
不遗余力,“扫却愁怀万古”。
但,他有尊严。
1944年生,属猴,双子座。
他出生那年,
中国物价飞涨,日军突入洛阳
罗曼·罗兰逝世
城墙上,命运的烟灰
落在高山阴影。但
——尽管去考验吧。
榆树早已发芽,人们
在田野里留下迷人的脚印,
他的父亲刚好年满四十,
坐在祖传的贸易货栈,抽烟,唱戏
看生意清淡。
就是在昨天,
他十七岁,或是十八岁
再也没有快乐的希望。
一边种麦,一边背书
用知识消亡饥饿。
种吧,种吧,麦田的绿浪
是梦的安慰。
他经历的,是我们这一代人
所无法经历的。
就在昨天,
他考取了西安邮电学院,
在假期,组装录音机与台灯
晚上横车平炮,卧槽马
清早二胡,哑铃一百次
六块腹肌。
昨天是1968年,
他分配至成都,他念家,
从麻辣火锅里转回西安,到蔡家坡
回到魂牵梦绕的商洛。
青逸才情、万里的行程
都步入了枯萎的真理。
他对青年的理解就是:孝。
而他,绝不表达这些。
真的就是在昨天,
他丢掉了祖父的椅子
和景德镇出产的青花土碗。
你无法和他谈论“过去”的意义。
但他并不独断。
我若说留下
他就绝一个不扔。
“生活中的小事,怎么样都行”,
他是这样的人。
对一只老狗,不离不弃。
他说,那是一条生命(没有“也”字)
他乐于养活过气的生命。
在没有遗迹的街边下棋,
在夜山上找跑失的狗,
我想,他已绝然忘记了
他曾有过的黄金年代。
喘气,激动,不获而归,
他那么失望。
七十岁了,已经快没有昨天。
他的步子还是跨得很大。
鬓角的白发
像充满经验的石灰。
我习惯了八卦岭的嘈杂,
修建地铁的人,打夯声
和京基大楼美妙光芒,对过,一条食街
各种情绪晃动的酒和盘子。
每一个沉溺于琐碎与虚荣的夜晚,
我探着小腹,一种顽固而沉默的力量,一个海
缓慢地涌动。发生在别人身上的
在我的身上同样发生,五个月
悉心准备,迁往仙湖的生活就要开始
安静的莲塘。它很快就会与我息息相关
暗黄的街灯擦过我的手臂,碧绿的群山多么周全
这是诗人住的地方,一天中雨落九回
阳光凛然而不知所谓。我挥舞着消毒水
朝电视塔方向喷身。“这里不是绝望的地方。”
“是的,没有绝望,我失去了我的方式。”
在城市的东部,密林啃掉了忧愁,
现实,一匣无痛的牙签
就要剔出酸楚的物质。雨打弘法寺
我捧着香,我看到天空的云,实则是
孱弱的,易怒的,正在隔膜的
人心的黑洞,就要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