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燕萍
(安徽大学 外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安徽大学 大洋洲文学研究所,安徽 合肥 230601)
《名利场》中利蓓加的母爱缺失心理原型分析
杜燕萍
(安徽大学 外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安徽大学 大洋洲文学研究所,安徽 合肥 230601)
萨克雷的代表作《名利场》以讽刺势利、批判金钱万能和宣扬仁爱为主旨,描绘了一幅英国上流社会的风景图。幼年时期母亲的缺席、社会环境的影响及自身人格因素,导致女主人公利蓓加对孩子母爱的缺失。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影响及其相互作用形成的人格特质,使利蓓加渐渐迷失了自己,失去了灵魂深处的本真,成为世人眼中不称职的母亲。
名利场;利蓓加;母爱缺失;心理原型
《名利场》是英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萨克雷的力作,反映了当时英国上层社会的道德危机和腐败堕落,进而揭露并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的世态炎凉和唯利是图的思想。女主人公利蓓加出身贫寒,父亲是穷困潦倒的画师,母亲是法国歌女,并且在她尚未成年时父母就相继离世了。她聪明伶俐,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凭借自己的睿智跻身上层社会,但最终难逃众叛亲离的悲剧命运。傲慢报复型人格的利蓓加精明圆滑,积极、主动地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她在往社会阶梯上努力时,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位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没有给予应有的母爱,最后也没有得到孩子爱的回报,只能孤独终老。
荣格的原型心理学由三个层次组成:即自我、个人无意识、集体无意识,指人类自远古时代长期以来积淀和遗传下来的全部心理经验,即“由遗传力量形成的一种特定的心理禀赋”[1](P209)。主要的原型有人格面具、阿尼玛和阿尼姆斯、阴影和自性。它们在人格结构中起着不同的作用。[2](P39)它是个体始终意识不到的心理内容,但却左右着人们的行为。
笔者借助荣格的原型心理学理论,对女主人公利蓓加母爱缺失现象进行分析,通过文本细读发现,教育利蓓加成人的是三个令人扫兴的教师,即人事的变迁,贫苦的生活,加上她本人。[3](P112)也就是说,可以从幼年时期母亲的缺席、社会环境的影响及自身人格因素三方面找到原因。
家庭环境是孩子最先接触的地方,性情各方面也最容易受到影响。一个人的早期生活经验最能在记忆中留下印记,那些有着重大影响的事件成为最初的记忆。利蓓加出身于下层小资产阶级家庭,经济拮据,父亲是一个不出名的小画师,母亲早逝,她不得不跟着父亲到处赊账,与各种类型的人打交道,潜移默化中,她渐渐地学会了花言巧语的本领。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利蓓加少年老成、能说会道。她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孩子,从八岁起就是成年妇人了”,“贫穷的生活已经使她养成阴沉沉的脾气,比同年的孩子懂事得多。”[3](P11~12)父亲离世后,没有任何亲人帮助她,她无依无靠,只能寄宿在平克顿女子学校。尽管她具有语言和音乐天赋,却因贫穷卑微而备受怠慢。人事的变迁、贫苦的生活使她深深地意识到金钱与权力在这个浮华社会中的重要性。因此,家庭环境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利蓓加,令她形成独立、坚强的个性和生活风格。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利蓓加不同于传统女性,她精明能干,极具主见和独立性,她的活动范围并不局限于家庭,而是活跃于各种社交场合,与各种有权势的人打交道。由于母亲的缺席,她从未感受过母爱的温情,在她的印象中,从来没有母爱的原型,她不知道怎样恰当地表达母爱。生下小罗登之后,她不怎么陪他,就好像没有这个孩子存在。她学习法国妈妈,把孩子寄养在巴黎近郊的村子里,不怎么去看望他。因为从小就没怎么感受到母亲的关心,不怎么和母亲相处在一起,小罗登宁可要奶妈,也不要妈妈。[3](P370)即使后来与儿子共同生活在一起,利蓓加也只顾着自己的生活,似乎儿子就是个隐形人,在她的生活中根本就不值一提,不能占据一席之地。儿子在阁楼上啼哭,利蓓加却和情人斯丹恩勋爵及其他客人在楼下谈笑风生,聊着歌剧,她不去管儿子为何哭,不去安慰他。有时候,利蓓加也上楼去看儿子,但她只是向儿子点点头,就像公主看望自己的属下,即使与儿子站在一起,无形中也能感到两者之间存在不能连接的遥远距离。在小罗登看来,她就是个神仙,只能望着她顶礼膜拜。[3](P382~383)这根本就不是母亲和孩子的那种相见、那种感觉,虽然离得很近,但是彼此的距离却远得难以描述。利蓓加在客厅里对着斯丹恩勋爵唱歌,儿子听见妈妈的歌声,从楼上偷偷地溜下来,躲在楼梯转角听得入了迷。不料那时客厅的门忽然打开,门外的小罗登当场现了形。利蓓加走上来就啪啪地打了他两个耳刮子。[3](P448)在小罗登心目中,母亲拥有任何人都难以取代的位置,他很关注母亲的行为举止,也很欣赏母亲的艺术才华和美妙歌声,但是利蓓加却难以体味到儿子对母爱的渴望,只觉得他是累赘,是负担,耽误自己办大事,这些都是利蓓加母爱缺失的体现,也是作品中不被喜闻乐见的部分。
个人无意识是由一切在个人经历中曾被意识到但又被压抑或遗忘的部分,或者在一开始就没有形成意识印象的东西所组成的。荣格认为,个人无意识中包含有情绪即富于情绪色彩的一连串的观念或思想。一个人形成什么样的生活风格或情绪,有赖于他的生活经历和个人环境。利蓓加从未感受过母爱和家庭的温暖,没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无依无靠,独自在社会上打拼。早期生活经历在无意识中影响了她的生活方式及其与孩子相处的模式,在她脑海中根本就没有慈爱母亲的印象,所以,母爱缺失可以追溯到家庭环境因素。
集体无意识反映了人类进化过程中的集体经验。用荣格的话说,它是无法言明的数百万年来祖先经验的积累,每一世纪都使它产生微乎其微的变化和差异。小说主要描述的是19世纪前期英国的社会生活。虽然当时的女性已经开始不安于现状,并且意识到男女不公的现象,但仍然改变不了男性是社会主体的现实。在经济和社会地位方面,女人和男人不可同日而语,女人只有温顺善良,全心奉献家庭,才能得到社会的认可,符合传统观念。利蓓加出身卑微,却不肯接受男权社会的道德规范,她性格叛逆,梦想改变命运。但现实与理想总有差距,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下,女性并不能实现完全的经济独立,只有借助外力,才能过上比较体面的生活。而这种状况已经成为普遍现象,人们对此习以为常,大家都处于一种集体无意识之中,如果有人违背了这种原则,打破了这种状态,会被认为不对,会被人指指点点。
人是生活在社会大背景下的个体。萨克雷说:“富人瞧不起穷人是罪恶。”[4](P364)利蓓加生活的英国社会,家庭才是妇女的舞台,社会依然存在对妇女的歧视和偏见。总体来看,那个时代的妇女在社会上很难得到应有的权利,不能与男性平起平坐。克劳莱小姐这样评价利蓓加:“克劳莱上校家里的好名声玷污了。亏他竟娶个图画教员的女儿,哼!娶个给人做伴儿的女人!”[3](P327)现实环境的残酷与利蓓加对自己的奋斗期望形成了尖锐矛盾,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社会价值和人生价值,她不得不以非常规的方式走捷径。她想:“做个乡下绅士的太太并不难。我想如果我有了五千镑一年的进款,也会做正经女人。”[3](P425)利蓓加明白只有经济独立,才能在社会立足,得到别人的认可。
在名利场上,人的地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但她的丈夫不可能给家庭带来任何财产,她不得不勇敢地顶替了丈夫的角色。由于社会对女人权利的种种限制,作为一个社会的弱者,要想在上流社会争得一席之地,她必然要投入数倍于常人的精力,才可能得到男人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为此,她无暇操持家务和照顾儿子的日常生活,这令她显得非女性化,没有母性,没有爱心。但是她毕竟是成功的社会实践者,不仅利用自己的优势帮助丈夫谋得一个令人羡慕的职务,提升了家庭的地位,还给孩子安排了一个可以接受良好教育的学校。实际上,利蓓加只不过和丈夫交换了传统道德观念所规定的“男主外,女主内”的角色,由于社会对女人权利的种种限制和偏见,她的努力为社会所不容。因此,社会环境也是导致其母爱缺失的原因之一。
荣格的原型心理学理论认为,人格面具是一个人公开的自我,代表人们展示给世界其他人看的人格侧面,它的产生是人需要在社会中扮演一个角色,起一定的社会作用,其目的在于获得一个良好的社会身份,创造一个比较好的外在形象,得到社会的承认。但是,很多人预期中的标准和要求并不能按照自己的理想轨道发展,当所期待的没有实现时,所扮演的角色或所戴的面具就会发生人格变性,这种自我角色的变换,我们称为人格面具的过度膨胀。[5](P182)阴影是黑暗而压抑的原始意象,代表那些人们不愿意承认,并试图向自己或他人隐瞒的品质。它是由人们不愿面对、有违道德的倾向,以及大量具有建设性和创造性的品质构成的。[6](P91)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导致利蓓加人格面具的过度膨胀,她未能认清自己的阴影,也许是受到阴影力量的支配,在追寻名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荣格的“阿尼玛”和“阿尼姆斯”原型理论认为,“每个人都天生具有异性的某些特质”,“男女通过千万年来的共同生活和相互交流,都各自习获了异性的某些特征。而这些异性特征有利于两性之间的协调和相互理解”,“允许男性人格中的女性方面和女性人格中的男性方面在个人的意识和行为中得到展现,才能令人格达到和谐平衡。”[7](P133~135)“我们每个人都同时受两种力量的制约,一种是男性的,一种是女性的;正常的和适宜的最好存在状态是,两人情意相投,和睦地生活在一起。”[8](P85)“双性同体寻求把个人从生理性别桎梏中解放出来,它表示两性间的调和,也表示更多的经历向个人敞开,女人可以具有侵略性,男人也可以温柔。”[9](PX)利蓓加个性强势,且极富主见,先天的要强性格加上后天残酷环境的磨练和影响,使其阿尼姆斯的男性特征日益明显,不是人们眼中的温柔女性的标准形象,而是带有很多男性性格特征。
当时浮华、势利的社会大环境必然会造就利蓓加式的人物,他们深深理解“适者生存”的社会法则,努力为自己打拼。因为孩子的缘故,罗登夫妇之间的隔阂一天比一天深。利蓓加反正不放在心上,说句实话,无论是罗登,还是别的什么人,在她心里都不是不可或缺的,没有谁比自己更重要,比起任何人,她更爱自己。她忙着为自己筹划,一心只想寻欢作乐,抢地盘,一步步向高枝儿上爬。她的奋斗目标是要在上流社会中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这是错不了的。[3](P528)世人眼中的妻子和母亲的形象都已被条条框框定格好了,然而,利蓓加没有被限制在这种世俗框架中,她不愿委曲求全接受从属地位的角色,这与她身上所具有的异性特质、人格面具的膨胀有关。正因为具备这种女汉子性格,利蓓加表现出来的不是完全的传统女性特质,因而没有成为人们心目中的慈母形象。
综上所述,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影响及其相互作用形成的人格特质,使利蓓加渐渐迷失了自己,失去了灵魂深处的本真,成为世人眼中不称职的母亲。由于家境贫寒、幼年时期母爱缺失,利蓓加的脑海中从来没有慈母的概念。在19世纪的英国,在传统思想禁锢的社会环境下,女性被定位在家庭中,利蓓加不同于传统女性,她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不愿再过小时候的那种穷苦日子,于是,她顺应资本主义社会的功利主义潮流,在名利场中努力挣扎。在她身上,女人天性中的母性成分渐渐被压制。在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双重影响下,她身上的男性特质过于膨胀,从而表现出一种非女性化的女汉子形象,这在一定程度上掩盖甚至取代了属于女性特质的善良慈爱,使她失去了女性该有的温柔贤淑和母性的牺牲奉献精神,导致母爱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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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叶利荣 E-mail:yelirong@126.com
Analysis of Rebecca’s Maternal Deprivation inVanityFai>by Psychological Archetype Theory
DuYanping
(ForeignLanguageDepartment,AnhuiUniversity,Hefei230601;OceaniaLiteratureResearchInstitute,AnhuiUniversity,Hefei230601)
Thackeray was known as a representative of critical realism in 19th century England.VanityFair that marked the peak of his literary career was the greatest masterpiece of critical realism.With scathing irony Thackeray exposed the vices of the utilitarianism of his age:Hypocrisy,money-worship,moral degradation and managed to show a social panorama of the English upper middle class.Because of mother absence,social environment and her personality,the protagonist Rebecca shows the lack of maternal love to her own child.In the light of Jungian psychological archetype theory and close reading,this thesis initiates an analysis of the maternal deprivation to better understand the novel.
Vanity Fair;Rebecca;lack of maternal love;psychological archetype
2015-04-10
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AHSKY2014D134)
杜燕萍(1989—),女,安徽池州人,硕士研究生。
I106.4
A
1673-1395 (2015)07-003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