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丽
(1.上海外国语大学 上海 200083;2.安徽理工大学 安徽淮南 232001)
新历史主义批评方法的缺陷
张秀丽1,2
(1.上海外国语大学 上海 200083;2.安徽理工大学 安徽淮南 232001)
新历史主义批评在方法上存在着一定的缺陷:往往采取对立面所使用的解构法而陷入被解构的危险中;依赖轶事来阐发文本而有过度联想的嫌疑;对语境的过分强调有忽略文本审美价值的倾向。分析新历史主义批评方法中的这3种缺陷并非为其掘墓,而是试图为新历史主义的未来发展提供参照。
新历史主义①;解构;轶事;审美
新历史主义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成为自上世纪60年代“语言学转向”之后最重大的一场“历史-文化转轨”。但是,与新批评、结构主义、解构主义等理论架构有所不同,新历史主义至今尚未形成系统的理论,它更强调方法和实践。作为一种批评方法,它强调对文本实施政治、经济等文化解读策略,强调一切皆为文本的跨学科跨文化解读。新历史主义这个术语由斯蒂芬·格林布莱特(Stephen Greenblatt, 1947-)提出,但他后来又抛弃了这一提法,而称其为“文化诗学”。这个术语也许因为易于引人注目和朗朗上口,很快就在西方学术界火热起来,并形成一派热闹非凡的场景。脱胎于马克思主义,新历史主义最初可以在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如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 1921-1988)、爱德华·帕尔默·汤普森(Edward Palmer Thompson,1924-1993)中找到研究方法上的契合。此外,马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1926-1984)对历史的重新界定,以及他从权力话语的角度重新诠释历史的系谱学对新历史主义的发展也有重要影响。在具体的操作层面,人类学家克利福德·格尔茨(Clifford Geertz, 1926-2006)的“深描”(thick description)研究法对新历史主义学者的影响最为深远。然而,新历史主义“成为来自若干阵营的批评和论战的攻击目标”[1]198,一方面与其自身定义的开放和矛盾有关,另一方面也与其批评方法的诸多缺陷有关。本文就新历史主义批评实践提出3点较为显著的潜在风险,以期理解这个正在发展/消亡之中的多义的新历史主义。
《韩非子·难一》有这样一个故事:“楚人有鬻盾与矛者,誉之曰:‘吾盾之坚,物莫能陷也。’又誉其矛曰:‘吾矛之利,于物无不陷也。’或曰:‘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其人弗能应也。”这个故事常用以比喻拿对方的观点、方法或言论来反驳对方。新历史主义在批评方法上也存在类似的情况。威瑟在其编辑的《新历史主义读本》一书中对新历史主义成员的研究方法进行了总结,提出了他们恪守的5个基本假设,其中之一便是“我们揭露、批判和树立对立面所使用的方法往往都是采用对方的手段,因此有可能沦陷为自己所揭露的实践的牺牲品。”[2]2菲尔皮林也指出,“它在根本上是对它公开反对的旧的思维习惯的继续。”[1]199
新历史主义旨在“打破在特定的历史语境中居支配地位的主要文化代码(社会的,政治的,文艺的,心理的等),以这种政治解码性、意识形态性和反主流性姿态,实现解中心(decentered)和重写文学史的新的权力角色认同”,[3]155就其反叛的姿态而言具有一定的积极性,但是它在打破中心与权威的同时,却有树立另一种中心和权威的潜在可能。英国马克思主义批评家、文化唯物主义者雷蒙·威廉斯在其《马克思主义与文学》、英国历史和社会学家爱德华·帕尔默·汤普森在其《英国工人阶级的形成》(TheMakingoftheEnglishWorkingClass, 1963))等著作中都很明显地借用了这种研究方法,表现出很明显的“扬”工人阶级,去中心化的意图。在《乡村与城市》(TheCountryandtheCity,1973)中,雷蒙·威廉斯立足于文学作品,通过重新发掘文本中所蕴含的阶级和意识形态差异,对传统的乡村&城市观念进行了解构。威廉斯之所以这么做,目的是为了提升英国乡村在整个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的重大作用,具有强烈的政治和意识形态色彩。作为“出生在一个偏远的村子里”[4]2的人,威廉斯从自身生活经历和视角出发,看到了乡村在自我发展[4]3和整个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多重意义”[4]3,进而着意重新发现乡村并提升其地位。在消解城市作为资本运作权力中心的同时,威廉斯树立了乡村作为一股去中心力量的中心。
新历史主义以边缘文化身份为立足点,向主流文化发起进攻,并最终实现潜在的政治意图的目的。在《乡村与城市》中,当来到剑桥的斯图尔布里奇集市时,威廉斯想到了笛福对这个英国最大的集市的描绘,想到了班扬笔下的名利场。站在笛福和班扬曾经走过的路上,作为受邀参加“佃户们的午餐会”的剑桥某学院的一名研究员,威廉斯“想到了出身和学问的关系”,感到了历史的进行和延续。处在“这一大的系统之中”,他说:“这不仅仅是思想和经验之间的关系,也是租金和利息的关系,与境遇和权势的关系”。[4]8在威廉斯看来,这些学术贵族“只要出一先令六便士”便可以参加这种豪华宴会,更像是“佃户们”。威廉斯的出身和他现在的学术身份,使得他处在一个异常尴尬的境地,因而生发出上述的那些感慨,直指这个“更大的系统”。而《乡村与城市》的出版在提升乡村政治地位的同时,也提升了威廉斯的社会地位。格林布莱特也是如此。
弗兰克·克默德(Frank Kermode)发表在《纽约书评》(TheNewYorkReview,July5,2001)上的一篇名为《废墟上的艺术》(ArtAmongtheRuins)指出,新历史主义“特别青睐‘边缘和偏离中心’”[5],总是将一些“边缘的故事与中心的作品关联起来”,以实现其消解中心的目的。表面上看,这是一种后现代的拼贴与重置,但是实质上是一种置换,即以边缘置换中心,以奇闻异事置换伟大文学作品,将艺术消解为“仅仅是整个文化结构中的一个元素或符号”[5]。如格林布莱特在著名的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研究,尤其是对莎士比亚的研究中,将轶事,如咒语、男扮女装等提升到了解读文本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的地位上。英国女性文学与文学研究者南希·阿姆斯特朗(Nancy Armstrong, 1938-)在其著作《欲望与家庭小说:小说的政治史》中(DesireandDomesticFiction,APoliticalHistoryoftheNovel)解读了文学大家塞缪尔·理查逊、简·奥斯丁,和勃朗特姐妹关于女性创作和家庭生活的描述,认为这些书写吻合了当时的社会习俗和权力,进而为现代英国中产阶级的崛起铺平了道路。通过这种方法,南希实现了提升女性地位、关注家庭生活以及强化书写的社会功用和意义的目的。这种做法具有一定的意义。然而,它也让人不自觉地提出这样的疑问:你的意图是什么?这种研究方法存在的最大缺陷在于:它会不断地挑起更多的解构行为,并最终陷入虚无主义的泥潭。它在方法论上会更多地引起反驳,而不是思考。这就使得新历史主义批评走向形式化,而其缺乏理论建构的事实又加深了人们对其的误解与偏见,有走向阐释的死胡同的趋势。
“轶事嫁接法”(anecdotalism)是新历史主义批评惯用的手法,也是最遭诟病的手法之一。它总是以一个与主题几乎毫不相关的奇闻轶事开头,然后经过一系列链接与操作,按照自己的主观意愿,将历史长河中的任意两个或多个事件与文学文本相关联,并对其大加阐发,从而得出结论。这种手法由于太容易操作而在其他新历史主义批评家那里得到了充分的利用与发掘,形成了颇具特色的新历史主义批评模式。用奇闻轶事来阐释文学文本的文化内涵的联想法,到底有多大程度上的科学性值得怀疑。因为有了这样的“方法”,一旦新历史主义评论家脑海中生发出一个诱人的念头,他便可以穿越时空隧道,去到文本产生的时代,在纷繁芜杂的文化现象和留存下来的历史记录中,寻找到能与自己的想法“共鸣”的任何信息与材料,并为之激动不已。然而,克默德提醒我们,令人的激动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真的。那些所谓的材料和记载也许是捏造的,并不存在的。
新历史主义批评不仅喜好采用一些奇闻轶事来关联文本,还倾向于“见微知著”,从文本的细微之处发掘出宏大的社会文化叙事来。这种方法也容易走向牵强附会,刻意关联,着意生发出一些甚至是不符合逻辑的意义来。汤普森在其阐述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1757-1827)的一首小诗《伦敦》(London)时,也表现出了这种倾向。他从这首小诗首两行重复出现的 “特权的”一词出发,用当时的文化现象和学术思想做了影响分析,指出诗歌具有深刻的政治蕴含,挖掘出了诗人布莱克的文本政治观。从结构主义的视角看,这种方法具有一定的合理性。词语并非独立于任何文化社会语境之外,而是与文化的生成机制相互勾连。位于这首诗歌中的“特权的”这个词,也同时存在于同时期的其他形式的各种文本中,与其他结构处于一种特定的关系之中。把这个词从这首诗的结构中拎出来,将其置放于更加宏大的结构中,以此来管窥作者的意图,似乎是说得通的。但是汤普森这种批评方法并未认清结构处于复杂多变的运动之中,“一叶知秋”的做法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并不具有绝对的永恒意义。
此外,汤普森由“特权的”一词的使用便推断出作者布莱克的政治观,未免有些主观臆断。难道说由于“特权的”这个词具有政治含义,而布莱克使用了这个词,那么布莱克就有政治意图了吗?显然,人们可以说,生活在“特权的”这个词汇普遍存在的社会中,作家使用这个词也可以有偶然性因素。为了使自己的论证看起来合情合理,汤普森搬出来布莱克使用这个词一定有所企图的佐证。他翻出了这首诗的草稿,并将其与终稿(即最后出版发行的版本)进行对比研究。文化研究,或者更宽泛一点讲,文本外研究似乎都倾向于在故纸堆里翻出作者的手稿、私人信件等,做出各种对比和新发现等。汤普森在这方面似乎开了先河。通过将诗歌的草稿与终稿进行对比,汤普森找到了充分的证据。在草稿中首两行出现的是“肮脏的”,而非“特权的”。于此,汤普森认定,布莱克对文本的修改一定另有所图。于是他信誓旦旦地下了论断:“因而,‘特权的’在布莱克的脑海中与‘欺骗’和‘雇员’的‘一些恐惧感’联系了起来。第二个联想显然是一种政治暗示”[6〗534。很显然,汤普森似乎过于自信了,至少从他十分肯定的语气和时态上我们可以看出这一点。汤普森怎么就能如此断定布莱克脑海里的想法呢?
毫无疑问,人们总是以同一性和相似性来进行思考,但是认定两种事物存有相似性的标准却是动态的,在不同的文化环境中呈现出不同的状态。意大利哲学家和符号学家安波托·艾柯(Umberto Eco, 1931-)指出,“从某一特定的视角,一切事物都与其他事物存有类似、邻近和相似的关系。”[7〗48他举例将此推至极致,人们甚至可以说副词“while”与名词“crocodile”(鳄鱼)具有关系,因为这两个词碰巧出现在他刚刚说出的一句话中。由此,艾柯将阐释分为健全的和病态的两种,前者在最小的关系中可以最大限度地进行推导,而后者却走向了神秘与不可知的领域。譬如,在当下的文化语境中,以今人的视角去解读莎士比亚的文本,辅以文艺复兴时期的相关史料,新历史主义者们发掘出文本与社会之间的诸多关联是可能的。然而,正如艾柯指出的那样,证据和线索并不足以证明文本与社会文化之间的必要联系。他指出:“只有在3种条件下证据才能被认定为指示其他事物的符号:它不能更省俭地被解释;它指向一个单一的原因(或者一个有限的可能原因的群)且不能指向不确定的相异的原因,以及它须与其他证据吻合。”[7〗49也就是说,证据并非是判定两个事物之间具有关联性的充分必要条件。格林布莱特以蒙田有关二女结婚的记录来证明莎士比亚《第十二夜》中,男扮女装具有某种性别象征隐喻的做法虽然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但却有可能陷入过度阐释和随意联想的圈套之中。
艾柯指出,将某些证据作为重要线索来进行阐释“根源于一种偏好”[7〗49[5]。一言以蔽之,新历史主义批评依赖奇闻轶事对文本进行不怎么合乎逻辑的联想,以及对个别文字的过度阐发在方法论上有桥枉过正和以偏概全之嫌,有走向历史虚无主义和文本阐释死循环的倾向。
格林布莱特在1982年将“新历史主义”的批评实践定位为“向那种在文学前景和政治背景之间做截然划分的假设挑战,或者说得宽泛点,向在艺术生产和其他社会生产之间做截然划分的假设挑战。”[8]这个定义显然过于宽泛,但也表明了新历史主义的目的和宗旨。之后,他对此又进行了阐释,冠以“文学诗学”,即“对文学文本世界中的社会存在以及社会存在之于文学的影响实行双向调查”,[9]80以及“对集体生产的不同文化实践之研究和对各种文化实践之间关系的探究”。[10]5蒙特洛斯对此的界定似乎更加朗朗上口,他提出“文本的历史性和历史的文本性”[6]588,与格林布莱特的目的类似,也是旨在打通文学文本与历史、文化之间的传统壁垒。菲尔皮林将新历史主义这种做法看作是一种“建构的互文性”(constructed texuality),或“语境论”(contextualism)[1]200然而,“求助于语境是具有欺骗性的”[11]6,而且有可能忽略文本本身的审美价值。
格林布莱特反对将历史作为艺术作品的“背景”的旧有艺术观念,认为这样做“要么把艺术当作是对一种既无时间、又无文化氛围的普遍性人类本质的反映,要么当它是一种自我关注、独立自治的封闭系统。——在这两种情况下,文学都变成了同社会生活相反背逆的东西。”[9]79从这段话中我们不难看出,格林布莱特否定艺术的反映论和自治性,而这两点却是很难与艺术完全剥离的。他认为“历史背景”论必然会导致上述两种结果显然是武断的。将历史作为解读文学作品的背景具有一定的历史性,是随文学批评自身的发展而变化的,是当时文学与社会发展状态下的必然结果。以现在的审美去评判历史的存在显然是不合时宜的。而且因此抹消艺术反映人性,否定人性的普遍意义和艺术的普遍价值,而认定艺术是封闭的,无法与社会文化相沟通的做法显然违背了艺术自身的发展规律。真正伟大的艺术从来都不是封闭的,反而是无时间性的,在任何文化氛围中都迸发出鲜活生命的。倘若不承认这一点,何以解释莎士比亚等人的作品流传至今?新历史主义者妄图将文学禁锢在共时的文化勾连中,而不考虑其历史发展的现实,这种方法本身直接导致了其对文学审美价值及其时间性问题的刻意漠视。
从法律文本、野史传闻等档案资料中汲取材料来说明社会能量的“流通”,以及文学文本与之的“交换”本身无可厚非,但是这种实践却有可能导致文学文本审美价值的缺失。文学的价值被贬为对过去干瘪事件的注脚,有失去其鲜活生命价值的危险。格林布莱特用驱魔师来诠释莎士比亚的戏剧本身无可厚非,作品本就与当时的社会文化环境相勾连,但是如果拿莎翁戏剧来注解驱魔师就不恰当了。莎士比亚及其所在时代的戏剧家都有可能受到有关驱魔师记录的影响,为何莎士比亚的作品能够脱颖而出且一直被后世推崇备至呢?作品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其与社会文化的沟通与交换上。正如钱锺书在《宋诗选注·序》中所指出的,“作品在作者所处的历史环境中发生,在他生活的现实里生根立脚,但是它反映这些情况和表示这个背景的方式可以各色各样。”[12]35而正是这种独特的艺术方式成就了作品的价值。在这一点上,新历史主义作为一种文学批评实践似乎有失偏颇了。
在《学会诅咒》中,格林布莱特首先对马克思的文艺观进行了批判,指出后者所谓的文学审美愉悦的超越历史而恒定不变的特性“是一个错误的观念”。[13]13他肯定了文学审美价值在于其能够提供给人以愉悦,“其感染力也取决于其愉悦的能力”,[13]12但却对愉悦的超越历史性持有异议。也就是说,格林布莱特否定艺术价值的历时性,而仅仅从共时性来考虑。在这里,格林布莱特无非是想提高“历史理解”的重要性,想借此使其用历史知识阐释文本“流通”的做法具有一定的合理性。怀揣着这样的意图本身无可厚非,但是为了论证意图的合理性而罔顾文学本身的价值就值得商榷了。
作品的审美价值之一,便是它能够给不同时代的读者带来未曾体验过的愉悦。对此,克默德在《愉悦与变革:经典的美学》一书中做了详细的论证。他指出,“为了获得某种美学功能,作品必须能提供愉悦,而且它还必须是新的。”克默德认为文学作品的“美学目的只能通过一个能够有效反应读者的行为来实现”,“审美愉悦的源头在读者”。既然如此,文学作品的审美价值“必须因时代的不同而不同”[14]19,也就是说它是处在不断的变革之中的,甚至是会突然消失不见的。这种肯定文本审美价值的存在并且以辩证和动态的眼光来看待的做法符合历史发展的规律。社会文化对文本的价值具有一定的影响,但不是唯一的影响。新历史主义者在批评实践中过于强调“流通”与“交换”,很可能会失去对文本本身价值的正确判断。格林布莱特将文本的审美愉悦以及文本之所以能够亘古弥新归结为一种“社会交换”的结果。他认为,“事实上任何一种形式的审美愉悦——尤其是戏剧的愉悦——都被置于一种社会交换的中介场域之中。正是这种流动性,一种包含随时转换的权力,而非冷漠的或恒定,促使由特定文本激起的愉悦得以经受时间的洗礼而保持不变。”[13]15遗憾的是,格林布莱特没有指出社会交换如何生成审美愉悦并促使其历久弥新,也没能辨析为何有些作品能够在特定的社会交换中生存下来而另一些则不能。其泛泛地将审美愉悦归结为一种抽象的社会交换没有多大的说服力,反而有抹消文本审美价值的危险。
结语:
新历史主义自诞生以来就遭受来自各方面的批评。理查德·勒罕在《新历史主义的理论局限》(1990)一文中指出新历史主义将“顺序的、历时的时间替换为共时的、空间的时间”[15]535的危险。戴维·斯各特·凯斯坦(David Scott Kastan)在其《理论之后的莎士比亚》(ShakespeareAfterTheory, 1999)一书中也表达了对新历史主义的不满,认为后者贴上所谓“新历史主义和文化唯物主义”的标签“经常被指责为自恋”,“其历史阅读看起来过于利己而难以令人信服为历史的解释”,其重要性仅仅在于“记录了当下的需求和焦虑”[16]13。国内的王岳川(《后殖民主义和新历史主义文论》1999)、盛宁(《新历史主义还有冲劲吗?》2001)、张进(《新历史主义与历史诗学》2004)等学者都针对新历史主义的局限和未来发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可否认,新历史主义无论在理论姿态还是具体实践中都存有一些缺陷。然而,作为一个正在发展中的批评流派,断定其已死似乎为时尚早。在《旧、新、现在》(2012)一文中,安·贝尼斯·考罗和托马斯·富尔顿指出,学界对新历史主义的指责“反映出了对装腔作势的流派、‘主义’和标签的合理的厌倦”,这些挑战反而使得新历史主义有机会“重新调整”[17]6。从这个角度上说,新历史主义还需接受挑战,重新思考在理论,尤其是实践上的诸多问题。
注释
① 由于新历史主义定义的开放性,本文所指的新历史主义更多从其实践角度出发,不单指格林布莱特所提出的新历史主义,还包括文化唯物主义和文化诗学等。
[1] 霍华德·菲尔皮林.“文化诗学”与“文化唯物主义”:文艺复兴研究中的两种新历史主义[A].(美)詹姆逊,等.2000年薪译西方文论选[C].黄必康,等译.桂林:漓江出版社,2000:198-228.
[2] Veeser, H. Aram. The New Historicism Reader[M]. New York: Routledge, 1994.
[3] 王岳川.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
[4] 雷蒙·威廉斯. 乡村与城市[M]. 韩子满, 刘戈, 徐珊珊,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3.
[5] Kermode, Frank. Art Among the Ruins[N].The New York Review, July 5, 2001.
[6] Rivkin, Julie, Michael Ryan. Literary Theory: An Introduction[M]. Oxford: Blackwell Publishing Ltd, 2004.
[7] Eco, Umberto. Overinterpreting Texts[A].Stefan Collini, ed. Interpretation and Overinterpretation[C].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2:45-66.
[8] Greenblatt, Stephen. Introduction: the Forms of Power[J]. Genre 7, 1982, 3-6.
[9] 斯蒂芬·格林布莱特.《文艺复兴自我造型》导论[A].赵一凡,译.文艺学与新历史主义[C].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1993:74-86.
[10] Greenblatt, Stephen. Shakespearean Negotiations: The Circulation of Social Energy in Renaissance England[M].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8.
[11] 张京媛,主编.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12] 钱锺书.钱锺书论学文选(第六卷)[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0.
[13] Greenblatt, Stephen. Learning to Curse: Essays in Early Modern Culture[M]. New York: Routledge, 1990.
[14] Kermode, Frank. Pleasure and Change: The Aesthetics of Canon[M].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4.
[15] Lehan, Richard. The Theoretical Limits of the New Historicism[J]. New Literary History, 1990(3): 533-553.
[16] Kastan, David Scott. Shakespeare After Theory[M]. New York: Routledge,1999.
[17] Coiro, Ann Baynes, Thomas Fulton. Old, New, Now[A]. Ann Baynes Coiro and Thomas Fulton, eds. Rethinking Historicism from Shakespeare to Milton[C].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2:1-20.
The Limits of the Practices of New Historicisms
ZHANG Xiu-li1,2
(1.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83, China; 2. Anhu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Huainan 232001, Anhui, China)
The practices of New Historicisms have some limits. First, they tend to use the tools they condemn and thus risk falling prey to the practices they expose; second, relying on anecdotes to interpret the literary texts is suspected of excessive connection; and the last, their overemphasis of the contexts is inclined to neglect the aesthetic values of the literary texts. By exposing the limits of the practices of new historicism, this paper intends not to claim an end to them, but attempts to provide some reference.
New Historicisms; Deconstruction; Anecdote; Aesthetics
2014-10-06
张秀丽(1984-),女,河南郾城人,讲师,博士在读。研究方向:英美文学与文论。
本文系上海市教育委员会科研创新重点项目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4ZS152。
I06
A
1672-4860(2015)02-003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