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永
基于非理性特征视域解读华莱士·史蒂文斯诗歌作品
吴小永
(陕西广播电视大学,陕西 西安 710119)
华莱士·史蒂文斯,被称为诗人的诗人,终其一生都在用抽象的现实表达对现实的理解,用语言建构着隐喻的精神家园。将主观拓展联想域绑在象征的翅膀上,通过顿悟方式剥离现实的理性光环,用诗歌的形式代替宗教性的救赎。在他眼中诗歌是哲学触及不到的角落,因为哲学的逻辑性和普遍理性代替不了诗歌对语言的揭秘和对现实的暗示,以诗论诗的元诗在他对艺术螺旋式梯次生化的感性理解中,代入了绘画和音乐的特征,使他成为上世纪20年代美国最具代表性和个人特点的诗人之一。
华莱士·史蒂文斯;非理性;隐喻
史蒂文斯大学时代开始发表诗歌,他与艾略特、庞德、弗罗斯特和威廉斯并称为美国现代诗歌的五驾马车,他用语奇诡,意象独特,在色彩和音乐间游走着自己的感觉。很多人评价他的诗歌晦涩难懂,将他列为美国的朦胧大师。现代诗歌解读方式有可解和不可解以及意会,诗歌自身的表达就是作者将自己的感知放在语言中,并不是所有的思辨都能抵达词语的内部和诗性的高度,感性和世界的沟通可能会更早一步抵达事物本质的内核。
一、感性同样是诗歌抵达真理的部分
逻辑和思辨一直是西方语境的重要组成部分,柏拉图的《理想国》中的理性精神和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的文学作品,都笼罩在理性的光环之下。十八世纪之后,从尼采的上帝已死昭示着西方非理性观念的崛起,在反思自己行为的过程中,华莱士·史蒂文斯接受了东方古老哲学和文学所代表的感性和世界的和解,他在他的诗歌中挑拣着对现实世界的理解,对抗着理性为想象制造的桎梏。布鲁姆借用德里达后现代的观点认为史蒂文斯是继惠特曼之后最后的美国浪漫主义诗人,认为史蒂文斯在语言的海洋里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快乐,他在封闭的空间里建构着和传统以及现实迥然不同的精神世界。史蒂文斯对东方思想有着独到的见解,他在信仰缺失的年代把外部世界的经验转化为内心实践部分,在几乎超验的神秘性中完成诗歌对自然的认识。早期的史蒂文斯在他的语境中大量的描写着自然风景,虽然他一直强调诗歌不是哲学的一部分,但却在他的诗歌思想中体现着哲学精神,诗歌是哲学触及不到的角落,因为哲学不能彰显世界的全部。
“二十个人过一座桥/进一个村子/是二十个人过二十座桥/进二十个村子/或一个人/过单单一座桥进一个村子……”。这种几乎是白描的叙述,讲述的是一个场景,这种原始语境的再现暗示着后面一定会有事情发生,但具体是什么事,是现实客观规律决定的,诗人要做的就是呈现和对世界最原始的观察,把语言的自身性唤醒,庄子的“不精不诚,不能动人”不足以动人[1]。这种描述在中国古典诗词中被称为物境的打造,非理性的意境的一种营造,在感性的直觉下把诗意渲染进“悟”之上,还原现实的本源性和本质性。二十个人和一个人的区别是现实中他们各有各自的命运和人生体验,而二十座桥和一座桥是二十个人和一个人对于过桥的不同体验,在王国维那里“一切景语皆情语也”,情乃人之所思所悟而得之思想,史蒂文斯对于感性的直接代入就是想把语境还给世界,而不是把世界还给理性,理性的神秘性和逻辑性很多时候不能解释这个世界的所有现象和想象。感性最大的公用就是能够和万物达成和解,将万物有灵视为世界的本身。诗歌作为语言的艺术,但语言在传承中已经失去了元语言的价值,被理性的置于原始语义之上,失去了本源性价值。
相对于理性,中国古典诗歌在传承中一直坚持着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力图把诗歌还给自然“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在充满了趣味性的同时又和自然融为一体,后面会发生什么,只有交给后面的时间来判定。史蒂文斯在接触到中国古典诗歌后,在中国式意象中不能自拔。人们的靴子重踏/在桥的木板上。村子的第一道白墙/透过果树升起。/我在想的是什么?/于是意义逃走。歧义和悖论从来都是诗歌中重要的技术支柱,情与景交融在一起,就像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从无我之境到有我之境,诗歌的形象感在直觉下和理性纠结在一起。《一个显贵的若干比喻》就是在主观直觉下的客观判断中还原了一个时间段内的空间影像,史蒂文斯在有些含混的语境中表达了对人生的悟:世界具有不可言说的多重性人格,每个阅历不同的人在相同的语境中的体验绝不相同,也在侧面表达出人的复杂性和世界的不可预知性。这符合事物客观发展规律,世界不是静态不变的,自然万物都是在运动中完成自己的思考和生活,就像庄子化蝶,蝴蝶和庄子本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故事存在的现实性。而现实性正是我们所依存的世界本源性,历史可以回顾,但如果用量子理论来解释,历史也是不能既定的物理事实。
二、感性对现实秩序的建构
运动和静止都不是绝对的,秩序也是在建构中反复推倒和重建,比如词语语义的秩序、人类行为的秩序……每种秩序的建立都是在抬升原有秩序规则,同时将原有秩序放在脚下,就像旋转式楼梯。感性建构在语言的虚构过程中抵达了并不完美现实秩序的边缘,如果想要抵达这个核心,隐喻的神秘性在客体的主观努力下是不可被众多的客体所能接受的玄思,就像“道可道,非常道”[2]。现实赋予了诗歌虚构形式的必要性:美或丑、恐惧或欢愉都是个人主观思维的产物,虽然现实性秩序不适合个人精神的栖息,但接受现实并从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秩序就是在建构生活的本源。
《观察乌鸫的十三种方式》就能最好的体现出感性对于现实秩序的重新建构,按照中国的哲学思维,动静和虚实都不具有独立性和物质本源性,只有二者结合在一起,才构成了一个世界,每一种物质都有依靠它种物质存在的属性。“周围/二十座雪山/唯一动弹的/是乌鸫的一双眼睛”。史蒂文斯利用色彩的对比和动静的对比以及大小的对比,将存在的主导意识建构在客观语境之中,他想让人们得到现实中细微冲突的直接体验,哪怕一个及其弱小单元的介入,也能让事件在发生过程中被改变。这一双动的眼睛也许是乌鸫的,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史蒂文斯自己的,他在虚构的场景中把秩序的根源表现了出来,这和维特根斯坦语境即世界如出一辙:“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是一个整体。/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只乌鸫也是一个整体”。如此默契的秩序来自于和谐的自然,也是渴望自由现实秩序的表达,安静的情景中,融入了深度思考的记忆,安静的力量来自生命律动的秩序。或许是受中国意境论的影响,史蒂文斯再次证明了“物象呈现着灵魂生命的时候,是美感诞生的时候”[3]。《观察乌鸫的十三种方式》和王维的“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都在用动静色彩的秩序来说明秩序本身在自然中的属性位置。感性语境中的世界和人类的心灵想通,不是每个人都是哲学家,不是每个哲学家对世界的解释都是合理的,唯有和自然语境达成和解的语言才能在重建的语义中塑造秩序的链条。马克思也是在否定“普遍理性”的过程中认识到实践对秩序建构的重要性,并且为他的唯物史观奠定了基础。
史蒂文斯充分调动了主观意识的能动性对感性的选择性整理,把理性构建的艺术信息打碎还给了艺术本身[4]。“……每一首合格的诗歌都会带来秩序感,如果秩序意味着和平……”他假设了如果秩序意味和平,那么一切被认为没有价值的事物都是幻象,“采奇于象外,状飞动之趣”。理性时间的感性空间里,一切事物都有着表述性的理解错误,形而下的物象中蕴含着形而上的生命律动。《坛子轶事》的坛子被放在群山之上,一切物质都向它在靠拢,虽然最后史蒂文斯说它不能生产出生命,但在那一刻,这只坛子就制造了以它为中心的一个秩序,悄然暗示着世界的每一个点都是中心,每一种物质都是自己的中心,如果再引申一点就是以生命个体为本,即使他不具备创造力,但这是对生命本身的尊重。艺术是对现实的回顾更是对现实的评鉴,如果艺术不能为杂乱的生活带来有意义的秩序指导,这种艺术也就是失去了生命力。感性的认知对于艺术的创造力是放在理性对于想象力扼杀的前提下完成的重建语境的第一生产力,它需要的是像氧气和水给予万物生发的本源性,是主体对于客体在思想上的共融性以及主观能动性的支持[5]。
三、抽象是感性对世界的元隐喻
理性对于世界的认知是有限的,同时感性对于世界的认知是通过想象力的生发完成的,想象力对于语言来将具有无限性,这种无限性是A与B的关系,是还原语言最初语义的过程。
柯尔律治对于想象的解释:第一性的想象,我认为是一切人类知觉所具有的活力和首要功能,它是无限的[6]。“我在”(I Am)所具有的永恒创造活动在有限的心灵中的重现;第二性的想象,我认为是第一性想象的回声,与自觉的意志并存 。词语的抽象性是在对应的具象中产生,如果我们说“桌子”,词语本身没有意义,他是对桌子整体概括的象征定义,第一个将桌子定义成桌子的语源是对桌子想象力的创造。作为诗人,就是在应用这种感性的概括性去理解世界的本源性,完成语言的象征意义,而隐喻就产生在象征的过程中。史蒂文斯在梳理了象征对于语言的命题后,又梳理了自己和现实的关系,他认为时代的创造力是要超越时代本身的空间,他也承认自己是“大地上的陌生人”[7]。当维特根斯坦将哲学转向到语言上,史蒂文斯也把诗歌从浪漫主义带入了新的语境中。
坛子是一个隐喻,是针对中心现实概念的抽象化,坛子本身成为另一个事实和自己的复合体[8]。这是史蒂文斯在澄清现实和现实中物的关系,他的纯粹艺术观把形而上的世界描摹的纯洁干净。凭借对哲学的广泛涉猎和对生活结构的理解,抽象一直伴随着他的思考和书写,“今天我听到另一个人说——/我已经看够了生活。/这个抽象意义上的关于生活的理念很离奇,值得想一想”。这和庞德地铁站口的描写殊途同归,虽然这里他并没有进行景物的置用,但他引用了别人的一句话来表示对生活结构的感知。生活结构本身是世界对于人的赐予,在生活的不断进化中,由于欲望的无法满足,生活脱离了生活本源性的生存,这是时代对于生活的创造力的改变[9]。在史蒂文斯的诗歌里天气被隐喻成生活本身,而天气和每个人有关,他想要在天气中和大家找到一些共鸣并且和生活本身达成和解,《日内瓦医生》通过场景的回溯,将生活中的一种普遍性带入到抽象的语境中,从最初感性上的不可接受到最后医生接受了现实对于感性的赐予,再到跌落到理性的现实[10]。史蒂文斯说出了大多数人对陌生环境最初的认知和接受的过程,但当离开这个环境后那种即将回到原来秩序下生活的无奈,也在其中隐喻出立体世界带给人类的困惑。
想象力的生发在生活中的无限性是要凭借对事物的认知去实现,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对抗的结果,在接受平凡的生活的时候去创造不平凡的事情。史蒂文斯一直在感性中建构着《最高虚拟笔记》的工作,通过对“三个旅行者”的问询,他握着清淡平静的思想钥匙打开通往事物本源性圣殿的一扇扇大门。他在哈佛演讲《诗歌非理性因素》时说过:诗人,最迫切地在世界上寻找生命之认可,寻找那让生活如此奇妙的值得去过的东西,也许会在池塘里的一只鸭子或冬夜的风中找到答案。可以想见,诗人也许会从这样的视野中升起,以至于他能够把如此之多的事物所依赖的抽象谱成音乐。这段话很好的诠释了他对于抽象和世界的关系,以及语言和语义的关系,这也和中国的意境论中的三种形式水乳交融,如果说中国式的平静是回归自然,史蒂文斯美国式的平静是回归到生活本身,二者虽有些不同,但本质是一致的,都是把人和万物的关系放置在一个属性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谓的理性只不过是感性对事物的二次命名,事物的本质毕竟还是感性在追问元隐喻对世界的最初界定[11]。
诗歌是语言意识直觉性决定的艺术,语言的所知和能指在理性的传承下已经丧失了部分命名的功能,只有在感性的直觉中才能发现事物根植于生活本身的意义。史蒂文斯用了一生的时间追求诗歌的最高虚拟,他想借用这种形式重塑艺术对于生活秩序的影响。史蒂文斯有着深厚的西方哲学功底,他继承了康德的思想,也容纳了尼采的理想,还接受了东方禅宗的观念,在相互撞击和融合之后,他得出了抽象对于诗歌的意义以及对认识世界本源性问题的帮助性,并且通过努力重新建构了浪漫主义和象征主义诗学大厦,他是真正的诗人中的诗人,批评家的诗人。
[1] 沈思.物自如是——华莱士·史蒂文斯诗歌中“现实”[J].中国校外教育,2012(33):58-58.
[2] 冯立芳.从建构到解构——华莱士·史蒂文斯《坛子轶事》的解构主义分析[J].科技视界,2012(15):109-110.
[3] 杜梁.文学想象与诗歌价值——以史蒂文斯为例[J].安徽文学(下半月),2013(1):.81-82.
[4] 刘燕.华莱士·史蒂文斯诗歌自然观简论[J].黑河学院学报,2014(4):72-75.
[5] 桂宏军.华莱士·史蒂文斯诗歌中认识的建构[J].文史博览(理论),2014(1):40-42.
[6] 陈书平,曾思艺.诗意的栖居——海德格尔哲学视域中的斯蒂文斯诗歌[J].哈尔滨学院学报,2008(10):79-85.
[7] 孙冬.论华莱士·史蒂文斯诗歌中的意象[J].学术交流,2005(6):165-167.
[8] 李迎燕.浅谈华莱士·史蒂文斯的《弹蓝色吉他的人》的艺术特色[J].读与写(教育教学刊),2010(6):57-59+2.
[9] 李海,苏凌云.诗性想象力及其功能——浅谈史蒂文斯诗歌主旨[J].海外英语,2013(1):174-176.
[10] 胡玉明.华莱士·史蒂文斯《星期天早晨》一诗中的意象[J].合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4):118-123.
[11] 郭名伟.华莱士·史蒂文斯诗歌的艺术特色[J].哈尔滨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5):37-38.
本文推荐专家:
王馥庆,陕西广播电视大学公共管理系,教授,研究方向:文学。
段建军,西北大学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文艺美学、西方文论。
Interpretation of "Irrationality" in Wallace Stevens' Poetry
WU XIAOYONG
(Shaanxi RTV University,Xi’an,710119,China)
Wallace Stevens is one of America's most respected poets. He was a master stylist, employing an extraordinary vocabulary and a rigorous precision in crafting his poems. But he was also a philosopher of aesthetics, vigorously exploring the notion of poetry as the supreme fusion of the creative imagination and objective reality. Because of the extreme technical and thematic complexity of his work, Stevens was sometimes considered a willfully difficult poet. But he was also acknowledged as an eminent abstractionist and a provocative thinker, and that reputation has continued since his death. He was the best and most representative American poet in 1920s .
Wallace Stevens; Irrationality; metaphor
I04
A
1008-472X(2015)07-0094-04
2015-04-10
吴小永(1978-),男,陕西渭南人,陕西广播电视大学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