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兹尔·威尔斯
尽管穿着厚厚的暖和的褐色大衣,吉姆还是打了个哆嗦。他站在有白色霜冻的平台上,它可以通向那个巨大破旧的水车下部齿轮。从轮子上包有金属边的水桶的孔中,细细的水流喷射出来。在水轮下方,水珠轻轻溅落的声音不断从水色发暗的磨槽中传出来。
笨重但由巴比合金做的轴颈把水车巨大的轮子牢牢地固定住,轮子尾部有一个齿轮,正好和一个巨大的木齿轮咬合在一起。在轮齿上。一种黏糊糊的红色的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幽湿的光。
“他本来应该是滑落到那边去的,”磨坊主勉强承认道,“但这个活儿他干了九年了……”他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
“看样子他是想要给机器上油。”那个瘦长的农场主说道,他的谷物在楼上等着磨。他摇摇头,“可怜的波琳,”他说,“她会受不了的。他们可是孪生兄妹呀。”
吉姆·卡瑟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忘了你是他妹夫。”
他说:“杰夫·布赖恩是我认识的最好的人,阿克,我还打算周末为他举行个晚会呢。”
“他上周要是辞了工就好了,”阿克·尼尔森愠怒地说,“这磨坊一直是个害人坑。”
卡瑟强忍住一句怒斥。他趴到那个小齿轮上仔细看了看超大轴颈的油孔。往轮子下面和金属量具上的齿轮看时。他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人肯定是往里面滴油时,正在咬合的齿轮卡住了他的头和右胳膊。
他小心地伸长胳膊,手指在油槽鲜绿色油的混合物里搅了搅,回转身时,眉头紧锁着。他在一条破皮带条上把手上的油擦掉。
“我们把县检察官叫来吧。”他对瘦长的农场主和长着张大脸,头脑迟钝的迈洛·帕克说道。这两人站在布满白灰的台阶顶上,帕克的脸仍是那样笨厚,但尼尔森转过头来,留着短须,发红的脸很惊诧的样子。
“你——你什么意思?”他问道。“你认为他是被人害死的?故意杀害?”
“恐怕是这样,”卡瑟确认道,“我们到办公室吧。在这儿挨冻没用。”
办公室是个简陋的小房间,有几张破旧不堪的椅子,几个木桶小凳围在一个生锈的圆肚炉子周围。在黑色木头柜台后的角落里,希尔顿·司各特——那位磨坊经理,正在不安地摆弄一支被咬过的绿色的铅笔。卡瑟皱着眉头,一脚踢在炉子旁边一个黏糊糊的黑色油量器上。
迈洛·帕克打开炉子门,把半桶玉米芯倒进火里。“真冷。”他说,有点困惑地咧嘴假笑了一下。
“回想一下,迈洛,”卡瑟突然说,“就是你打开门,要启动水车之前,你听到什么声响没有?”
“没有。”他说,现在通常的那种潮红又涌回到了他土灰色的脸上。“我喊了一声,就像平常那样。没人答应,我以为一个人都没有。我抬起门,水转动了车。然后我就看到了轮子齿上的红色,于是就停了下来。”
“在那之前,”司各特冷笑道,黄色的假牙急着要把右颊里的烟草弄出来,“杰夫已经死了。”
迈洛·帕克淡蓝的眼睛怪怪地斜看着他的雇主。
“可能你以为我是故意启动水车的,”他咕哝着,“不是的。我没理由恨他。但是他有。”帕克猛然把头甩向他的雇主那边。司各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骂骂咧咧,嚼着嘴里的东西,向那个宽脸的人走去。
“坐下,”卡瑟轻声说,他褐色的眼睛隐约有点发笑的样子,“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谋杀可是有严重后果的。”他转向帕克。
“还是说了吧,”他给了他个台阶下。
“希尔顿总是给顾客缺斤少两。”迈洛·帕克黑丧着脸,很执拗地说。“不是这儿少一点儿,就是那儿少一点,找钱时也总出错。杰夫昨天还为此骂了他。”
“那也不至于杀人呀。”卡瑟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经理。
帕克宽厚的下巴颤抖着。“杰夫只是吓唬吓唬你,说他星期六无论如何都要辞工,说那也没什么了不起。”
“你要收回那句谎话吗?”司各特怒吼了一声。他略有些发红的胡子像被风吹得浮漂,上下抖动着。“迈洛和杰夫总是吵嘴,这个月我都劝了有十几次。”
阿克·尼尔森把粗糙的鹿皮包的烟草使劲地往他的旧烟袋里塞。他那张瘦长的脸吊着。
“杰夫跟我老婆说,他和迈洛经常吵架,”他说,“但他觉得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眯缝着眼睛又转向希尔顿·司各特,“杰夫经常说希尔顿做生意太抠门了。或许他比杰夫想的揩的油还要多。”
“在付款之前,我总是要查一下他算的账。”说完,他划了根火柴凑到熏黑的烟锅前。他吐出一小圈蓝烟。“错误一大把。”磨坊经理怒吼着转向他的顾客。“在付款前,”他咬牙切齿,“我让他把粮食带回家前,杰夫不得不多次借钱给他。因为我没让他
白用磨坊,他就很生气。”“我要查出点什么来,”卡瑟颇带讽刺地说,“或许我最好在这儿再呆几个星期。我觉得那三班人马自己干得了。”他粗短有力的手指握成了拳头。
“我总是公正断案,并为能保持这一纪录而为自己感受到骄傲,”他继续说道,“而且我还要保持这一纪录。”
“说得好,”那个瘦长的农场主鼓掌道,他的烟斗喷出一缕缕烟,“我可以告诉你好多不对劲的事儿。你可错过了不少主顾,吉姆。”
“你要是把那些点子用在家里,”希尔顿·司各特低吼道,
“可能就不会丢掉你的农场了,阿克。”他停了一下,向充满锯木的木桶喷了股青烟。“我敢说不到一年,你就会把你老丈人留下的牲畜和农具给糟蹋光的。”
迈洛·帕克突然闭上了嘴。一辆小汽车在办公室门外停了下来。透过窗户,他看到两个穿大衣的人,高高的个子,须面干净,正从卸载平台向办公室走来。
“检察官来得还挺快,”他说,“你打过电话才十分钟,吉姆。”他回到小桶凳上。“还带了那个叫哈里克的记者和他一起来。”
门开了。卡瑟上前迎接这位执法人和他的同伴。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那个记者把脚上的雪跺掉。
“你说他们会逮捕谁?”迈洛·帕克问道。那两个人中没有一人回答。
“不知道吉姆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杰夫是被杀的。”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希尔顿·司各特说,他的下巴在机械地嚼着烟草。“在我看来这是个意外事故。”
不一会儿,检察官和卡瑟进来了。卡瑟冷峻的褐色眼睛扫视了一遍屋里的人。最后他的眼光落在死者妹夫那布满红胡子茬的脸上。简陋的办公室里一片令人很不自在的寂静。
“你要抓的人在那儿,”卡瑟平静地提出控诉,“他是惟一的嫌疑人。”
阿克·尼尔森一下子后退到火炉炙热的铁肚子上。他突然痛苦地尖叫起来,烟袋从地板上弹起来,烟草飞撒得到处都是。他想跑,但冰冷的手拷一下子套在了他的手腕上,他瘦长的身体如瘫痪了一般。
检察官对此迷惑不解。他仔细地检查过犯罪现场,也将阿克·尼尔森似乎是急于告诉他的一切与此做了核对。套在骨瘦如柴的手腕上的手拷已经彻底瓦解了这位农场主的抵抗,但那也不能解释卡瑟是如何怀疑上他的。
“不会是幸运猜中的吧,吉姆?”他问道。“我明白你是怎么算出他有这种动机的。杰夫一直没有结婚,尼尔森的妻子就是他的继承人了。尼尔森盘算着他会得到杰夫从他父亲那儿继承的农场,还有他妻子所得的地产中的牲畜和农具。”
“但是有这个动机并不至于判定就是尼尔森把杰夫·布赖恩打昏,然后把他扔进他正在上油的齿轮里。”
卡瑟微微地笑了笑。“他并没有在给水车的颈轴上油,检察官,”他说,“那是阿克·尼尔森故意打翻在齿轮下面的夸脱量器里的轻油。并且尼尔森还犯了个错误,他把轻油注进了油槽里。”
“看到炉子旁边盛黑油的夸脱量器了吧?那是600号重油。我们只把它用在水车的颈轴上。在冷天里,它就像沥青一样——没经过加热根本就倒不出来。”
“于是我就知道了迈洛帕克和希尔顿·司各特对杰夫的死没有任何责任。除了这种重油,他们根本不会用别的什么东西。那就只剩下尼尔森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