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露(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200241)
《宋史.艺文志》史部目录类总检讨
●苏小露(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200241)
《宋史.艺文志》;目录类;讹误;体例;亡佚
《宋史.艺文志》史部目录类著录了大量目录书籍,可谓"目录书"之"目录".因年代久远,其文字传抄上有不少讹误;著录体例、编排方式也不甚统一.但这类目录书数量大、种类多,收有很多专科书目,且不少书目都是首次著录,所以其史料价值与历史地位不容小觑.有宋一代文治之兴,可从《宋史.艺文志》所著录的繁浩目录书中窥见一斑.然而这些目录书亡佚严重,流传于世者已十不及一,甚至在编书之时,许多目录书的编撰人已不可考.
宋代四次编修国史,分别是《三朝国史》(北宋太祖、太宗、真宗)、《两朝国史》(仁宗、英宗)、《四朝国史》(神宗、哲宗、徽宗、钦宗)和《四朝国史》(南宋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部国史都有《艺文志》,《志》内有大小序.元朝脱脱等编《宋史》时,其中重要的《艺文志》部分,便是据此四部国史的《艺文志》删简而成.此事《宋史》有明确的记载:"宋旧史,自太祖至宁宗,为书凡四.志艺文者,前后部帙,有亡增损,互有异同.今删其重复,合为一志."[1]但是四部国史于南宋宁宗嘉定年间而止,嘉定以降,还有的五十多年之中新出的书籍,脱脱等人参照欧阳修《新唐书.艺文志》中"未著录"的体例,"宁宗以后史之所未录者,仿前史分经、史、子、集四类而条列之".[1]5034依次补在各类末尾,然后注明"某书以下不著录若干家,若干卷".《宋史.艺文志》一共著录书籍9819部,119972卷.我们要讨论的目录类,就收在此《艺文志》的史部之下.
对《宋史.艺文志》史部目录类作整体探讨,不仅可以揭示其自身的编撰特点,还能进一步了解宋代目录学的发展面貌.然而学界目前相关研究仅限于其中较为著名的几部目录书,对目录类做整体而全面分析的比较少见.台湾学者刘兆佑先生《宋史艺文志史部佚籍考》和大陆学者陈乐素先生《宋史艺文志考证》都有关于目录类的研究,但他们是考察整个史部或整部《艺文志》,并非专门研究目录类,同时限于体例,多考证而少归纳.二书虽然有关于目录书的论述,但对于以《宋史.艺文志》为纲,全面集中研究宋代目录书而言,则略有博而寡要,粗而不精之失.所以仍有不少问题亟待进一步深入讨论.今以中华书局1977年《宋史》(40册本)为底本,对《宋史.艺文志》目录类进行专门、整体考查.
《宋史.艺文志》史部目录类的著录,多有讹误,中华书局本附于卷末的《校勘记》已订正两条.郑樵"《集古系时录》一卷",《校勘记》云:"'古'下原衍'今'字,据《通考》卷二○七《经籍考》删."[1]5160"集古"与"系时"对举,"系时"已表明了"今".且郑樵《夹漈遗稿》卷二《献皇帝书》、[2]《夹漈遗稿》卷三《上宰相书》[2]19中都提及该书,均写作《集古系时录》,将"今"视为羡文删去完全正确.又"《遂初堂书目》二卷",《校勘记》云:"'初'原作'安'.《书录解题》卷八作'遂初堂书目',今传本同.据改."[1]5169尤袤取孙绰《遂初赋》以自号,又有《遂初小稿》六十卷,今传世的尤袤书便作"遂初堂",所以《宋史》原写作"遂安堂"为讹误无疑.除中华书局本《校勘记》校正此两条外,仍有不少传抄错误.
《宋史.艺文志》收录的第一部目录书,记作"吴兢《西斋书目录》一卷",[1]5146《旧唐书.吴兢传》[3]《崇文总目》[4]《新唐书.艺文志》[5]郑樵《通志.艺文略》[6]都写作"《吴氏西斋书目》",也有部分典籍将书名简写,但除《宋史.艺文志》之外,无一家写作"《西斋书目录》".当删去"录"字为宜.
第三部目录书,《宋史.艺文志》记作"李肇《经史释文题》三卷",[1]5146此处"文"字应该也是衍字.据《崇文总目》记载,《经史释题》是"起九经,下止唐氏实录,列篇帙之凡概,释其题"[4]29.又宋王应麟《玉海》:"序云经以学令为定,以《艺文志》为编,史以《史通》为准,各列其题,从而释之."[7]二书记载虽有小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李肇《经史释题》主要收录经和史两方面书籍,而且还有提要性质的内容.则其书名当作"《经史释题》",与"文"字了无相涉.另外,《崇文总目》[4]29《新唐书.艺文志》[5]1498《通志.艺文略》[6]1596均写作"《经史释题》".虽然宋钱易《南部新书》记载:"李肇自尚书郎守澧阳,人有藏书者,卒岁玩焉,因著《经史目录》."[8]《遂初堂书目》作"《经史品题》",[9]书名不同,但亦无"文"字.《玉海》又引《书目》(指《中兴馆阁书目》)作"《释文题》三卷".[7]这是史料中唯一与《宋史.艺文志》目录类相同记载.《宋史.艺文志》是据四种国史艺文志编成,而其中的《中兴四朝国史艺文志》又是据《中兴馆阁书目》和《中兴馆阁续书目》编成,大概目录类因袭《中兴馆阁书目》而误.《经史释题》还重见于《宋史.艺文志》的"经解类",作"李肇《经史释题》二卷",[1]5070同一书中记载不同,即"文"为衍字之明证.同书互著于《艺文志》中的两类而书名记载各异,其书校勘粗疏,可见一斑.
第十五部目录书,《宋史.艺文志》作"《学士院杂撰目》一卷",[1]5146《玉海》[7]与《宋史.艺文志》所记相同.但《通志.艺文略》记载:"《学士院新撰目》一卷.宋朝国初改军镇及宫殿名,诏学士院撰."[6]1807虽然《通志》将该书归为《艺文略》地理类,现在无法断定《新撰目》和《杂撰目》是否即同一书,也无法考证《通志》记载是否有误,但写作"新"似乎更为合理."杂"字繁体"雜"与"新"字形相近,容易混淆.目录学旨在"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不应该编成"杂撰目"而违背初衷.
第三十七部目录书,《宋史.艺文志》记作"《史馆书新定书目录》四卷",[1]5147陈乐素先生校证: "《宋志》首'书'字及'录'字衍."[10]陈先生删去第一个"书"字和"录"字为妥,《宋史.艺文志》原文句法不通.《群书考索》[11]《玉海》[7]引《国史志》及《中兴书目》均作"《史馆新定书目》"即其佐证.
第五十一部目录书,《宋史.艺文志》记作"《群玉会记》三十六卷",[1]5147《玉海》也作写"《群玉会记》".[7]但郑樵自己的著作《通志》、[6]1807《夹漈遗稿》[2]11中都写作"《群书会记》"("记"或又写作"纪"),《通志.校雠略》中的《编次必记亡书论》篇中记录编撰《群书会纪》目的:"不惟简别类例,亦所以广古今而无遗也."[6]1807则原书名应该写作"《群书会记》",《宋史.艺文志》"玉"字为"书"字之误.
最后一部目录书,《宋史.艺文志》记作"滕强恕《东湖书自志》一卷",[1]5148"自"字当为"目"字之讹,大概是抄写出现讹误.
《宋史.艺文志》著录的所有目录书中,中华书局本《校勘记》订正两条,陈乐素先生又校正一条,加上笔者又发现的五处疑问,则有待商榷之处共计八条之多.另外,目录类最后,编者统计"右目录类六十八部,六百七卷",[1]5148据笔者统计,只有把"陈骙《中兴馆阁书目》七十卷,《序例》一卷"计为两部,才合其六十八部之数.但是把《序例》分裂出来,独立划为一部,显然是不合适的.据《玉海》卷五十二记载:"淳熙四年十月,少监陈骙等言乞编撰书目,五年六月九日,上《中兴馆阁书目》七十卷,《序列》一卷.凡五十二门,计见在书四万四千四百八十六卷,较《崇文》所载多一万三千八百十七卷."[7]其"《序例》一卷"下注:"《序列》凡五十五条."[7]则此一卷《序例》实为五十五条凡例,应该附于《中兴馆阁书目》,而不宜视为一部独立的目录书.《宋史.艺文志》记录的总卷数为"六百七卷",但根据笔者统计,实为"五百九十七卷",较之少十卷.不知道是现在传抄本记载的哪一部目录书的卷数有错误,还是编者自己计算错误.以上是《宋史.艺文志》目录类所存在的讹误,也是我们在利用《宋史.艺文志》文献时应该格外留心的问题.
《宋史.艺文志》目录类最完整著录方式为"撰人+书名+卷数",六十七部中,有三十四部是这种著录方式(如"毋煚《古今书录》四十卷"[1]5146).如果一个作者同时编有两部或两部以上目录书,则同一人所撰书排列在一起系于撰人之下,用"又"字以示区分(如"杜镐《龙图阁书目》七卷.又《十九代史目》两卷"[1]5146).除杜镐两部,另赵明诚两部,郑樵五部,则录有完整撰人的目录书为四十部.只有"书名+卷数",没有记撰人的目录书共二十部(如"《梁天下郡县目》一卷"[1]5146).剩下七部目录书,则只在书名前记有作者的姓氏,而阙其名(如"曾氏《史鉴》三卷"[1]5146).七部之中有三部在作者姓氏前加籍贯(如"鄱阳吴氏《籝金堂书目》三卷"[1]5147).
关于目录书的撰人,正文中又或间出小注加以补充,共有五处,分别是:"《隆安西库书目》二卷",下注"不知作者",[1]5146"《禁书目录》一卷"下注"学士院、司天监同定",[1]5147"《史馆新定书目》四卷"下注"不知作者",[1]5147"《荆州田氏书总目》三卷"下注"田镐编",[1]5147"《遂初堂书目》二卷"下注"尤袤集".[1]5147作者可考的,或将姓名加于书名前,或以小注附于后;作者不可考的目录书很多,却只有《隆安西库书目》和《史馆新定书目》下注"不知作者",看起来像编者随手附记,并无特定体例,反映出《宋史.艺文志》著录方式上的不一致.
另外,这六十七部目录书的排列方式也不尽如人意.通观目录类,大致以刘德崇《家藏龟鉴目》为界,刘书以下(包括刘书),均为宋人著作;刘书以前为唐、五代时期的目录书,但其中也夹杂不少宋人著作.田镐、尹植《文枢密要目》排列在宋人作品中,田镐为宋人,但尹植却为唐人.《湖北通志》记载:"《文枢秘要》唐尹植所撰;其目则宋田镐所编,盖仍附原书以行."[12]据此可知,先是唐人尹植编《文枢秘要》,后宋人田镐又据《文枢秘要》编有目录,而目录附于原书之中.所以将《文枢密要目》编排在宋人著作中是正确的,但把尹植署名田镐之前更为合适.
编者在唐、宋分界的同时,还有另一套按内容分类的排列方式.如把《龙图阁书目》《太清楼书目》《玉宸殿书目》《集贤书目》《学士院新撰目》放在一起,可以明显看出编者想把龙图阁、太清楼、玉宸殿、集贤院、学士院五个皇家藏书楼书录放在一起.《十九代史目》穿插其中,是因为它与《龙图阁书目》都为杜镐所编,所以不得不附于《龙图阁书目》之后.编者另外一个明显意图是把经史方面的目录书放在一起.《经书目录》《经史书目》《历代史目》、宗谏注《十三代史目》、商仲茂《十三代史目》《河南东斋史书目》、曾氏《史鉴》《唐列圣实录目》《唐书叙例目录》,九部目录书都排列在一起,因为它们都是经书,或史书,或经史书目.试想,如果杜镐《十九代史目》不是因为要系于作者之下,必定归入此九部中来.
即便以年代为纲,聚以内容,其中的排列还是比较混乱.如五部皇家藏书楼书目中,前四部都是宋人所编,而第五部却为唐人韦述编,唐人著作反而位列宋人之末.九部经史目录中,除第一部欧阳伸的《经书目录》,其人其书年代均不可考之外,第二部杨九龄《经史书目》为后蜀时编,以下七部全是唐人所编,后蜀之作却冠于唐人之前,编排失序,无乃已甚.
又"《隆安西库书目》二卷",下注"不知作者".[1]5146《隆安西库书目》一书,仅见于《宋史.艺文志》,其他文献都无裁.现在唯一的线索是东晋安帝司马德宗年号有"隆安",不知道此书是否为东晋隆安时期所编的目录.可惜现在没有进一步的文献证明其为东晋时目录,如果确为东晋目录,则此书在所有六十七部书中年代最早,应该冠于目录之首,而不是位于《西斋书目》《古今书录》《经史释题》《群书丽藻目录》之后.
由此可见目录类的六十七部目录书编排没有一贯的体例,至少它的排列方式只能是差强人意,仍有大量可调整改善的空间.
汉代杨仆所编的《兵录》是最早的专科目录,记载于《汉书.艺文志》"兵书录"的小序:"汉兴,张良、韩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删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诸吕用事而盗用之.武帝时,军政杨仆捃摭遗逸,纪奏《兵录》,犹未能备."[13]《宋史.艺文志》著录六十七部目录书中,除一般综合性目录外,还有独具特色的专科目录,而且种类多样,涉及诸多领域,显示出较高的专业特色.
如果从这些目录书的内容上分析,大致可分为以下七类.(1)经史合编目录.汉代因为史书不多,未能与经书等量齐观,所以《汉书.艺文志》将史籍附列在"六艺略"下的《春秋》类,后来史书增至足与经书相埒,人多以经史并称,有人遂只将经、史两类合在一起编撰目录.于史可考最早的经史目录是北魏卢昶的《甲乙新簿》,后又有陈承香殿的《五经史记目录》.《宋史.艺文志》中收有李肇《经史释题》和杨九龄《经史书目》两部.杨书早佚,后人亦无相关记载,所以该书体例已无从考见.李肇《经史释题》大致收录经史两类图书,已见上文考证,兹不赘述.(2)经书目录.《宋史.艺文志》著录的欧阳伸《经书目录》,据其书名,应该只录经书.姚名达先生《中国目录学史》云:"《宋志》载欧阳伸《经书目录》十一卷,实为经书专录之始."[14](3)史书目录.专门的史目可追溯至南朝刘宋裴松之的《史目》.《宋史.艺文志》著录杨松珍《历代史目》、商仲茂《十三代史目》《河南东斋史书目》、杜镐《十九代史目》、宗谏注《十三代史目》、曾氏《史鉴》六种.史书目录的性质可借足《郡斋读书志》中"商仲茂《十三代史目》"的提要了解:"辑《史记》、两汉、三国、晋、宋、齐、梁、陈、后魏、北齐、周、隋史籍篇次名氏.国朝杜镐以唐、五代书目续之."[15]这种专门的史目大抵辑历代史籍的篇目和名氏,以便于人们翻检史书.(4)金石目录.金石之学在两宋蔚为大观,欧阳修《集古录》、崔君授《京兆尹金石录》、刘泾《成都府古石刻总目》、赵明诚《金石录》和《诸道石刻目录》五部金石目录著录在《宋史.艺文志》,就中刘氏《成都府古石刻总目》是专录成都府地区的石刻目录.(5)刑律目录.《宋史.艺文志》中录有《后唐统类目》一卷.我们判断该书为专门的刑律目录,主要依据书名中的"统类"两字.唐人杨倞在《荀子.非十二子》"若夫总方略,齐言行,壹统类,而群天下之英杰而告之以大古,教之以至顺"下注云:"统,谓纲纪;类,谓比类.大谓之统,分别谓之类."[16]据杨倞的解释,"统类"是指纲纪.统类后逐渐引申为刑法.刑律一类著作,以"统类"命名,或者单用"类"、"统"字,史籍中数见不鲜.如《通志.艺文略》刑法下的"总类"就收有《大中刑律统类》《显徳刑统目》《唐格式律令事类》等.[6]1556而郑樵不把《后唐统类目》归入目录类而纳入刑法类之总类,则是《后唐统类目》为刑法专门目录书籍之铁证.(6)乐府目录.《宋史.艺文志》著录有沈建《乐府诗目录》.同书经部"乐类"又著录沈建"《乐府广题》二卷",[1]5056可见沈建于乐府造诣不浅.《乐府诗目录》应该著录乐府诗的篇名、作者及相当信息,是第一部载于典册的创作目录.(7)实录目录.孙玉汝《唐列圣实录目》著录有唐历朝实录,是专门的实录目录.
目录书籍大多有纪一代著述,条辨学术源流的功用.而有些目录书从最开始编撰就是为了某一特定目的,《宋史.艺文志》中这类具有特殊作用的目录书有如下几类.(1)禁书目录.《宋史.艺文志》著录:"《禁书目录》一卷",其下注文称:"学士院、司天监同定."[1]5147学士院和司天监同定的《禁书目录》,王应麟有更加详细的记述:"宝元二年正月丙午,学士院言:奉诏详定阴阳禁书,请除孙吴子、历代史、天文、律历、五行志,并《通典》所引诸家兵外,余悉为禁书.从之."并在下注曰:"学士院、司天监定系禁书籍十四门为目录一卷."[7]由此可知该书是由国家颁布的禁书目录,除孙子、吴起、历代史、天文、律历、五行志和《通典》中引的兵书之外,其他阴阳一类的书籍都被列为禁书.(2)检索目录.《宋史.艺文志》中署"石延庆、冯至游校勘"的三卷《群书备检》,由《郡斋读书志》的提要可看出它的来源:"辑《易》《书》《诗》《左氏》《公羊》《穀梁》、二《礼》《论语》《孟子》《荀子》《扬子》《文中子》《史记》、两《汉》《三国志》《晋》《宋》《齐》《梁》《陈》《后周》《北齐》《隋》《新唐》《旧唐》《五代史》书以备检阅."[15]408作为最早的检索目录,我们无法获悉它具体编排有什么样的内容索引,但大致范围是将上述经史二十八部书中的条目编成目录来供人检阅.(3)阙书目录.姚名达先生云"搜求遗书,必有目录以资循觅".[14]334为了寻访搜罗阙书,可先编有目录以便按图索骥.《宋史.艺文志》中,《唐四库搜访图书目》、徐士龙《求书补阙》、郑樵《求书阙记》和《图谱有无记》均为阙书目录.
《宋史.艺文志》著录目录书籍数量大,可以从绝对数量上看出.其著录达"六十七部,五百九十七卷",远超过《旧唐书.经籍志》的"十八部,凡二百一十七卷",[3]2011《新唐书.艺文志》也只是在旧志的基础上补"十二家,一百十四卷".[5]1499而且新旧《唐书》录自《别录》《七略》而下历代所有的目录书,但《宋史.艺文志》目录类只记有宋一代可见可考的藏书,足见其数量之大.与记载同时代的目录书相较,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目录类"只著录三十三部,尚不及《宋史.艺文志》一半.郑樵《通志.艺文略》将"目录类"细分为"总目"、"家藏总目"、"文章目"和"经史目"四小类,共七十七部.其书著录体例与《唐书》相同,总历代之有无,并非纪有宋一代之藏书.七十七部目录书中,除去两汉、魏、晋、南北朝、隋各代郑樵已不可见的目录书,其数量仍少于《宋史.艺文志》所载的六十七部之数.①
另外,专科目录之多,分类之细,也从侧面反映目录书编撰的繁荣.专科目录之盛,一则说明当时书籍之多,故能为目录学向专而精的道路发展提供资料保障,一则说明时人已经初步具备目录的自觉意识,在全面而笼统的大综合目录之外,另辟蹊径,编撰更多的专业目录.专科目录的特色是专而精,一般的学者囿于学识、精力,或者所藏所见书籍有限,无法博涉四部,只能就某一方面的书进行考查,再编撰目录.
除了专业目录之外,《宋史.艺文志》目录类中还首次出现续补、注释和校勘等形式的目录书.续补书目多补阙前人所未收未见之书,如杜镐在商仲茂《十三代史目》中添以唐和五代书籍成《十九代史目》;李德刍在其父李淑《邯郸书目》十卷基础上重加收集,成《邯郸再集书目》三十卷,卷帙增加两倍;张攀在陈骙《中兴馆阁书目》基础上,增加"七百五十二家,八百四十五部"[7]成《中兴馆阁续书目》.前人编撰的目录难免有遗漏和未见之书,后人加以续补,在保证了体例统一的同时,又确保了书籍之著录;续补的作者既避免了另起炉灶之累,又免去了重叠繁复之弊.宗谏注《十三代史目》十卷,石延庆、冯至游校勘《群书备检》三卷则为注释本和校勘本目录,其书不传于世,无法知道他们注释、校对的体例和具体内容.由注、校本可以看出时人在专注编写新目录书的同时,还在已有目录书的基础上加以整理.
《宋史.艺文志》目录类所著录六十七部目录书中,有四十部在书名前冠有作者完整姓名,有七部只记作者姓氏而没有名讳.这七部中,唯《鄱阳吴氏籯金堂书目》中的"吴氏"可考定为"吴良嗣",②其他六部作者都不可考查到名号.其余二十部目录书只记书名和卷数,不具撰人.二十部目录书中,《禁书目录》一卷"下注"学士院、司天监同定",[1]5147"《荆州田氏书总目》三卷"下注"田镐编",[1]5147"《遂初堂书目》二卷"下注"尤袤集".[1]5147另外十七部没有记录作者.《隆安西库书目》[1]5146和《史馆新定书目》[1]5147下直接注"不知作者".十七部当中,只有《唐书叙例目录》作者,现在可考定为柳芳,③其他十六部目录书作者则湮没无闻矣.
根据以上统计,六十七部目录书中,有二十二部不知道具体作者."欧阳伸《经书目录》十一卷", "伸"字下注"一作'坤'",[1]5146说明《经书目录》的作者在当时就因传抄出现讹误而不能核实.从只具姓氏、或姓名均阙,或无法考实作者,或径注"不知作者"等可以看出,至迟在元代,脱脱等编修《宋史》时,这些书都已经开始散逸.
所有目录书中,足本尚存至今的仅剩下四种:欧阳修《集古录》、赵明诚《金石录》、尤袤《遂初堂书目》和晁公武《读书志》.《崇文总目》《中兴馆阁书目》《中兴馆阁续书目》三书虽散逸但后代有辑本,算得上是亡而不废.后晋刘昫《旧唐书》中的《经籍志》主要是将毋煚《古今书录》删削成篇,毋煚所作的序也收在《旧唐书》中,所以《古今书录》的大概可借《旧唐书》了解.《邯郸书目》早亡,《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玉海》中有引用,方建新先生从三书中辑录其逸文计四十四条之多,并细致论述了该书著录体例,可参看.[17]
五百九十七卷目录书,至今能见的不过五六十卷,不存于世者十分之九强,让人惋惜.古籍散逸,历朝历代都不能幸免于难.究其缘由,有的焚毁于兵乱,有的是后世子孙不能保存.限于当时的经济和技术条件,书籍刊印数量少也是重要因素.两宋虽然公私目录繁盛,但流传至今的屈指可数,有些目录书只在史籍中留下一个书名而已.四部之中,目录一般归于史部,但较之经部和史部书籍,目录类著作散逸得似乎更为严重.宋人虽然已经开始在目录书上颇有留心,但目录自觉意识还没有真正形成,目录学尚未发展成一门独立的学问.
综上论述,可以对《宋史.艺文志》目录类做一个整体性概观.从著录方式上看,除了在书名前加编撰人姓名或姓氏,撰人无考的阙如外,间或用小注方式记录作者.从排序方式上看,大致是按作者时代排序,但又不是十分严格,存在不少混乱的地方.除了时代排序这一主线之外,又有按目录书内容分类的痕迹.从文本校勘上看,目录类讹误较多,即便是同一书互著《宋史.艺文志》不同小类中,也会有前后不一致的情况,可见编者失于校检.《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批评《宋史.艺文志》:"纰漏颠倒,瑕隙百出,于诸史志中最为丛脞."[18]其辞虽然过于苛责,但就我们所考查的目录类来说,算是指出了问题的本质.
[注释]
①据笔者粗步统计,《通志.艺文略》目录类收录汉代两部,两晋四部,南北朝十一部,隋五部,共计二十二部.则其收录唐至宋书目为五十五部.
②按:《遂初堂书目》《说郛》只记书名作:《鄱阳吴氏书目》."《竹溪鬳斋十一稿续集》作:"《籝金堂书目》三卷",并言"漳浦吴家有之".唯《通志》和《国史经籍志》"《籯金堂书目》三卷"下云"吴良嗣",则吴氏当指吴良嗣.
③按:《新唐书》《崇文总目》及《玉海》三家亦不著撰人.但《宋史.艺文志》正史类:"柳芳《唐书》一百三十卷.《唐书叙例目》一卷."正史类著录虽少一"录"字,但为同一本书无疑.据此可推断《唐书叙例目录》一卷,乃柳芳所编一百三十卷《唐书》之叙例目录.
[1](元)脱脱,等.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 1977:5033-5034.
[2](宋)郑樵.夹漈遗稿[M]//丛书集成初编.上海: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12.
[3](后晋)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 1975:3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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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25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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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8214(2015)10-0070-06
苏小露(1987-),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2013级博士,研究方向:目录学、文字学.
2014-11-24[责任编辑]李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