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体制改革的全国研究视域与云南思考

赵晓红

文化是一个国家、民族的集体记忆和民众的精神家园，文化中的一部分在历史发展中作为公共财富和服务满足人民最基本的文化权益；同时在人类社会发展的渐进过程中，随着民众财富的积累，不断产生个性化的文化需求，并表现为文化商品，文化因此有了基本社会化的文化事业和市场化文化产业向度 “从理想的视角看，在时代语境中发展起来的文化，应该与政治、经济相互匹配，这样整个社会才会处于一种和谐状态，才会出现文化繁荣的发展势头，文化才会在多元竞争中处于高位态”*范玉刚：《找准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着力点》，《天津社会科学》2012年第1期。。然而新中国成立后，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下文化一直与政治紧密联系，意识形态成为主要属性，随着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的发展，文化需求和文化市场也日趋壮大繁荣。自十五届五中全会至今，文化体制改革成绩斐然：存量领域国有文化企业产能释放，增量领域民营文化企业发展壮大。

文化在发展与改革的双重变奏中前行。从发展观的角度看：文化体制改革的理论研究的穿透力和实践探索的张力共时发展。经济发展新常态下对第三产业的扩张期待、高科技推动下文化面临的转型和民众需求的多元化、文化如何引领一个国家和民族追求更高的精神氛围等使文化发展面临重要的转折，科学化、规范性、长效化的文化体制对中国文化可持续发展须臾不可或缺，具有杠杆支撑作用的文化体制机制其现实构建依赖于文化发展与文化体制改革的无缝隙链接。

一、文化体制改革的全国视域

(一) 文化体制改革研究范式

文化体制改革研究既不属于种属学科也不限定在层次学科，而是对文化发展特定现实空间和理论的聚焦，由此形成三类身份共同介入文化体制改革的叙议空间。第一类是党政部门的研究机构人员，其主要构成依托各级文产办，研究重点为相关文件的制定阐释及实施。居于特殊社会背景，文化体制改革的进程与发展是在中央政策的直接引导下进行的，各地文化体制改革与发展机构等党政部门形成了与中央指涉力相匹配的政策文件，获得了现实层面的对策设计，也为理论层面的学术解读提供了参照尺度。第二类是高等院校、社科研究机构人员。研究重点一是文化体制改革价值意义研究；二是文化体制改革发展脉络；三是行业区域和个案研究；四是文化体制改革发展困境和对策研究。第三类是业界人员研究。由于文化产业发展的实践性特征，近年来，不少业界人士也加入研究领域，他们的研究虽然学理性不强，但表现出强烈的现实关注。在2004文化产业的相关统计中包括了九类三大层次的划分，2012做了新的界定。新闻出版广电等敏感领域和文艺院团等焦点领域即成为文化体制改革研究的重点。

从研究成果看：目前对文化体制的外延基本做出明晰的界定，形成了一些绝大多数认同并得到政府和学界同意的基本观点，从各个层面、多个维度构建了我国文化体制改革的基础理论框架。

(二)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研究若干重要关系阐析

1.文化事业与产业

中国语境中的文化产业和事业的划分，是研究文化体制改革的叙议起点，文化产业是经营性行业，以市场为主体；文化事业是公益性行业，政府是责任实施主体；文化事业以公益为目的旨在追求更高的精神氛围，文化产业以营利为目的，追求更大化的利益格局。“关于文化事业和产业的划分明显地表现出国家文化管理意志和管理政策的制度性重大转型。这一制度性重大转型的背后还广泛地涉及原有国家文化权力的转移和公民文化权利的实现，各种社会力量更多地参与社会文化事务成为可能，文化的多样性和文化主体的多样性共存。”*胡惠林：《关于当前文化体制改革的两点思考》，《学术月刊》2004年第6期。

2.文化产品的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

“经济效益是指一个文化企业通过组织生产、销售文化产品或提供文化服务所获得的一定的利润回报，具体反映在经济指标和统计数字上。社会效益则指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对社会所产生的效应，主要表现在公众反映和社会评价体系上。两者实现形式大不相同，衡量标准和尺度也不一样。”*朝永进：《人民日报》，www.gmw.cn/olgrmb/文化消费构筑了文化产品的经济价值。文化产品的经济价值通过市场释放,文化成为经济体系中社会生产的重要环节。但是，文化产品具有精神价值观的引领作用，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因此，文化产品消费时会受到文化生产者思想观念的影响进行共振延伸，他们与文化产品之间已经产生感情黏性，潜移默化地接受“说教”或“教化”使文化产品凸显了其内在的社会效益。

3.文化体制改革存量领域与增量领域

文化体制改革存量领域指原有体制内文化单位，其改革重点包括国有经营性文化单位改企转制和文化企业的兼并重组。文化体制的增量主要针对体制外文化企业，改革重点包括扩大文化市场准入鼓励和引导非公有资本进入文化投资领域和对国有文化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存量改革的重点和难点是改企转制，目的是激活体制内存量资源，实现生产要素的最优惠化配置。增量改革是通过最大化地吸引社会资本进入文化产业领域，存量领域和增量领域共同构成文化体制存在两种改革途径的必然逻辑和文化组织结构在场的天然分界景观。

4.文化体制改革宏观层面与微观层面

“在文化体制的改革和创新中，文化宏观管理体制和微观运行机制的变革是重点。文化宏观管理体制的改革主要是指理顺党委、政府与文化企事业单位的结构状况与相互关系，使各文化单位之间各司其职，各得其所，相互配合，相得益彰；文化微观运行体制主要指文化企事业内部的组织架构和运行机制，通过对文化企事业内部组织机构的改革，促使其在经济效益提高的同时，社会效益也显著提高。”*于今：《文化体制改革的创新要点》，《人民论坛》2011年第31期。

二、云南文化体制改革践行历程

(一)云南文化体制改革历史叙事与反思

对文化体制改革命题拟设，无论是选择何种知识路线或学术方案，由于政府对文化不同时期发展的特殊作用，理论分期是一个难以回避的问题，云南文化体制改革经历了十余年的发展历程，宏观发展框架的理论分期既是文化体制改革发展的自我审视，也是深化云南文化体制改革政策实施效率的评判过程。

1.云南文化体制改革的历史叙事

(1)酝酿阶段。基于对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资源和经济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云南省首先从党委和政府的层面开展了大规模营造氛围、推动文化改革的活动。文化体制改革决策过程。1996年12月，云南省委六届四次全会就提出了建设富有特色的“民族文化大省”的目标，并坚持积极探索，大胆实践，推动文化体制改革，使云南成为全国率先提出建设民族文化大省的省区之一。

(2)试点阶段。2003年7月，省委七届四次全会提出：“要充分发挥云南独特的民族文化资源优势，像当年抓烟草、抓旅游一样抓好文化产业”，当年7月19日，省委、省政府召开了云南省“发展文化产业、繁荣民族文化、建设文化大省”大会，对全省深化文化体制改革、加快文化产业发展作了全面部署。

首先，在全国各省区市中最早成立省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产业发展领导小组，简称省文产办，云南省文产办从成立开始，就将组织推进文化体制改革作为自己的主要职责和任务，并实际组织了全省重大文化体制改革政策的制定和落实、开展。其次，云南省先后举办了三次全省性的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产业发展大规模培训班，对动员全省各族干部群众积极开展文化体制改革产生了重大推动作用。第三，举办了系列大型文化活动，壮大了改革声势。云南以“走出去”营销云南为理念，以大型推介活动为载体，通过对云南形象的塑造，使云南在全国文化产业拥有一席之地。第四，开展试点。2003年，中央制定并发布《关于文化体制改革试点工作的意见》，年底省委、省政府将大理州、腾冲县确定为全省文化体制改革的综合试点，将省图书馆和省杂技团、昆明市电影公司分别作为全省公益性文化事业单位和经营性文化事业单位的改革试点。2004年底，首批试点工作基本结束，并达到了预期目的。2005年初，经省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产业发展领导小组研究批准，将试点扩展到云南25个县(区、市)，文化体制改革转入在面上展开、向纵深发展的阶段。

在试点阶段，云南省还积极推进重大文化单位改革，不断创新体制机制，促进产业优化升级和规模效益增长，为建立主为业突出、多媒经营、实力雄厚、效益一流的云南文化产业龙头企业打下了坚实基础。

(3)政策突破和全面展开阶段。试点工作结束后，云南文化体制改革基本上处于停滞状态。其原因主要是一些关键性的政策制约瓶颈未能突破。为此，从2007年下半年开始，省文产办即组织力量，根据党的十七大和《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精神，制定《中共云南省委、云南省人民政府关于进一步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经营性文化事业单位转企改制的若干意见》。由于文件规定的政策涉及多个相关部门，而且在多个方面需要实现对当时政策规定的突破，因此，文件出台过程复杂而漫长。在经过多次与相关部门协商、论证后，经省政府、省委相关程序审议，2009年7月，文件终于以云发〔2009〕12号形式印发。根据文件的要求，文化体制改革迅速在全省全面展开。主要体现在四大国有文化企业集团的组建、电影行政管理职能的划转、文化市场综合行政执法体制机制建设和文化行政管理部门职能的整合、电台与电视台的合并等方面，并同时开展了相应的公益性文化事业单位内部改革。

(4)重点攻关阶段。2009年到2010年的改革，覆盖了从省级部门到各州市的文化领域，取得了明显成效。2011年开始，中央对文化体制改革提出了新的要求，将重点转移到国有文艺院团、非时政类报刊社、重点新闻网站等方面的改革上来。根据全国的统一部署，省委、省政府确定了重点攻关，到党的十八大前重点突破全省国有文艺院团、非时政类报刊出版单位体制机制的改革方案。

(5)深化阶段。经过10年的文化体制改革，文化已不再是封闭的“自我循环”，而要融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大循环”，文化建设不能再是“两张皮”， 研究文化体制改革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到这样一个脉络：“文化体制改革既深受经济体制改革和科技产业发展模式的影响；同时，文化发展所面临的新的环境与外部挑战又不断吸引和影响文化体制改革的进程，它既是一个自下而上要求改革与自上而下动员改革相结合的过程，又是一个由内而外自觉改革与由外而内倒逼改革相结合的过程。”*Edward W:“Said,The world,the Text and the Critic”,Cambridge,MA:Harvard Vniversity Press,1983,p.69.随着云南省文化体制改革从局部试点、重点突破转向全面推进、纵深发展，在传统体制影响下的观念、机制体制、利益、法律、资金、人才等问题进一步凸显，文化建设与经济社会建设等矛盾突出。如何通过进一步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突破目前改革面临的若干问题和难点，架构充满活力、富有效率、有利于文化科学发展的新型体制成为重要和紧迫的研究课题。

2.云南文化体制改革的反思

总结十多年文化体制改革，有很多需要吸取的教训，主要体现三个方面：

(1)从顶层设计聚焦文化体制改革，存在自下而上与统筹协调的矛盾。由于近年来的文化体制改革，强调各地根据中央的总体要求进行自主探索，基本上是走一条自下而上的改革之路。由此导致了改革没有明确的政策规定、没有明确的方式方案、没有统一的模式，各省市区、省内各地根据自己的实际各自推进，改革不统一、不配套等情况。因此，在深化改革过程中，一定要加强顶层设计和统筹协调工作，做到全省有序推进，同时也为地方的改革推进减轻压力。

(2)从方案实施与目标效果映射文化体制改革，存在现实实施与理论预想的偏离。体制改革中存在着具体改革方案设计不周全、论证不充分的问题，如云南歌舞剧院2009年转企改制时，将民乐团作为事业部分进行剥离，并入云南花灯剧院。但到2012年国有文艺院团改革全面展开时，民乐团又随同花灯剧院进行转企改制；如红河州组建了红河传媒集团公司，将电视、报纸等宣传内容一并纳入，后来又根据改革政策撤销传媒集团等，其他部分州市也存在类似问题。我省非时政类报刊改革、国有文艺院团改革后困难重重局面的形成，就与完成上级交办的改革任务的心态有密切联系。

(3)从改革效果回应文化体制改革，存在改革不彻底，利益冲突难协调。体制的改革核心本质是调整和组合利益关系，文化单位部门利益内生于社会意识形态之下，长期侵染形成各自为政的利益格局，并作为整体会去争取实现某种特定的利益目标。很难撼动其核心实质。由于传统体制或现有体制的影响，改革对象关系或单位各种关系极为复杂，特别是涉及职工安置、资产划转、资产盘活、职能整合等，体现在具体文化单位对信号的再处理上，往往会延续多年并难于彻底实现改革的目标。如2009年通过改革成立四大国有文化产业集团，一些资产、人事纠纷到现在还未解决，成为制约或影响改革的长期存在的老大难问题。

三、云南文化体制改革新思考

(一)政府、市场、文化单位的三纬生态建构

1.政府—全面深化文化管理体制改革

加强政府职能的转换，创新文化管理方式，形成科学的宏观调控和有效的政府治理；注意文化企事业单位更多享有法人自主权；注重加强文化领域法律建设；按照十八届三中全会国有文化资产监管精神组建省文资委；深化和完善文化市场综合执法体制改革；加强对文化产品创造生产的引导。

2.文化单位—加强国有文化单位改革

对各级各类国有文化单位的性质和功能进行科学的分析和准确的定位，明确不同文化单位功能；继续推进云南广电传媒集团转企改制、完善国有文艺院团改革、完善非时政类报刊出版单位改革、完善广播电视传输网络和其他单位改革；深化国有文化企业改革。以建立健全现代企业制度为目标，明确已转制企业的资产边界，明确企业资产的经营性质，彻底将经营性资产从事业性资产体制中剥离、分离开来，督促转制后的文化企业增强企业意识，促进国有文化企业管理水平的提高并尽快成为真正的文化市场主体；着眼于强化公益属性、强化服务职能、增强发展活力、全面推进公益性文化事业单位各项制度改革，加强绩效考评。

3.市场—建立健全文化市场

简政放权，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积极作用，构建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现代文化市场体系，促进各类市场主体公平竞争、优胜劣汰，形成更加健康公平的市场环境；注重人才、信息、知识产权等要素市场，促进咨询、策划、评估、经纪、拍卖、抵押、担保、产权交易等中介业的发展，激活产业发展要素；着力培育和发展资本市场，创新投融资体制，促进文化资源与金融资本、社会资本有效对接。

(二)注意 “两种属性”向度考量

要坚持“社会属性”与“经济属性”的有机统一，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有两个目标，一个是发展文化事业，一个是发展文化产业。

1.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

建立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协调机制，把群众“要”文化和政府“送”文化匹配起来，推行菜单式服务，努力提升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标准与均等化架构；实现城乡一体化发展；加强创新基层宣传文化设施运行机制和服务方式；加强惠民重点工程建设。充分应用现代科技手段推动数字文化馆(站)、数字美术馆、数字博物馆建设等新的公共数字文化工程，推动现代科技与公共文化建设的融合与对接。

2.加快文化产业发展

确定云南新的重点发展文化产业门类。遵循国家统计指标分类原则和方法，同时考虑到云南文化产业自身特色和未来重点，将云南省重点文化产业确定为基础产业、特色产业、新型产业三大类；大力发展“金、木、土、石、布”五大特色产业；实施重大项目带动战略。围绕重点产业策划建设一批重大产业项目，加强文化产业项目库的建设，以重大项目的建设和发展促进文化产业从一般号召向实质推进转化；加强文化产业园区建设。动员各州市围绕省里确定的重点文化产业，建设一批文化产业强州(市)和特色文化产业县、乡，形成滇中、滇西、滇南等若干个内涵丰富、特色鲜明的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带，打造富有地方魅力的特色文化产品，加快文化与科技融合，着力推进文化软件服务、建筑设计服务、专业设计(含工业设计、时装设计、装潢设计等)服务、广告服务等与装备制造业、消费品工业、建筑业、信息业、旅游业等融合发展。

(三)强调三个关键环节

1.注重区别对待、分类指导

体现文化特点的资产组织形式和经营管理模式，推动公益性文化事业单位分类改革，形成责任明确、行为规范、富有效率、服务优良的运行机制。

2.全省统筹考虑，统一部署

全面深化文化体制改革，不能再沿用过去由各地根据情况进行探索的模式，也不能停留在试点、探索的阶段，而是要在统一政策体系下开展和实施，做到全省同步推进、同步取得突破、同步完成改革任务。需要从省到县(市、区)各级党委、政府加强顶层设计，提出统一要求和统一标准，并联系各地实际，做到顶层设计与摸着石头过河有机结合，确保改革取得全省性的突破。

3.积极稳妥

改革的性质，决定了改革的具体实施必须坚持积极稳妥的原则。“积极”是指态度要积极，制定政策要积极，具体推进要积极。稳妥是指具体改革方案设计要稳妥全面，要充分论证，同时，对一些事关全局的难点、热点问题，要慎重推进，要进行全面深入的调查研究，必须冷静对待，对实践迫切需要的改革立即推进，对条件成熟的改革尽快实施，而对符合现阶段生产力发展需要的，与当时当地经济基础相适应的单位和体制，就应当推迟一步，促进发展，留待时机成熟时再改革。按照全国统一的方式和政策进行，努力避免过分超前又走回头路的情况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