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艳丽
如果云知道
■荣艳丽
放假三天,我在屋里宅了两天。今天是中秋节,我该去单位值班。我通常洗漱完毕会站在窗前发一会呆,顺便观察一下天气。
家乡话说二八月,看巧云,一点也不错。此时正秋高气爽,成团成朵的云彩在碧蓝的背景下像小孩的游戏,不是玩拼图,就是搭积木。阳光不温不火地照着窗外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一些错落无致的青瓦屋脊和水泥平顶,一切静好。不远处还有一株从众多屋脊与平顶的缝隙间冒上来的银杏树的树冠。这一片区域曾经是计划经济体制下一个工厂的家属区,那些当初排列整齐的平房,如今十有八九已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东家加盖两层,西家加盖三层,这家加盖的是主屋,那家加盖的是边屋,总之,从我的角度看,这些屋顶显得毫无章法,只能用一个“乱”字形容,有些像一幅莫名其妙的抽象画。
我住在四楼一间二十平米的小屋里。这是一宅小小的四合院,房东把天井四面的房子都加盖成三层,在三楼的屋顶上却只加盖了这间小屋,显得遗世独立。
透过窗口我发现,不远处有一只纯白色的猫在一面斜坡的红瓦屋顶上慢慢地来回踱步,我就想到一个成语叫“飞檐走壁”,当然我也一下子就想到那句歌词:如果飞檐走壁可以找到你。那是一首叫《如果云知道》的歌,那还是即将离开大学校园的最后一年,我不可救药地暗恋上一个爱在黄昏的草坪上拉小提琴的安徽籍老师,那阵子,那张拉琴时痴迷专注的表情每天在我脑海里出现的频率几乎等同我的呼吸。我每天晚上入睡前都是在耳机里一遍一遍听着这首歌,想着那张脸想得失眠。大学毕业我没有回河南的老家,我和一批同样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被当作高级人才引进离家乡千里之外的这座苏北小县城,成为某事业单位的一名普通办事员。时间已经过去十六年,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又先后奋不顾身地爱上过两个男人,我曾试图跟其中一个进入婚姻组建家庭,后来因为不能接受那个人一天到晚把我当成小孩子来教训甚至还有暴力倾向而分道扬镳。另一个是有妇之夫,我最终不能忍受自己无法光明正大地拥有一个自己爱的男人而忍痛分手。这期间,我的母亲因癌症而去世。我的父亲在我母亲去世一个月后把村里的一个寡妇变成了我的后妈,听村里的妇女说,我父亲怕我的哑巴大哥和我后妈之间有什么丑事,托人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从很远的穷乡僻壤而来的姑娘做媳妇,没到一年就生了个胖小子。当然,我哥买媳妇的两万块钱是我给的。后妈给我生了个弟弟,这个弟弟比我的侄儿大两岁,现在叔侄俩就像兄弟俩,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他们的学费基本上都是我的工资。
去年我回老家过中秋,我嫂子说村里有好多人家都盖了楼房,问我能借多少钱给她盖楼,我说我哪来的钱呢,我都三十大几了还在租房子住,你都不知道我的同事们都已经开车上班了,而我每天还乘公交车上班,我想省点钱哪怕付个首付买个单身公寓也行。我后妈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她说:“谁叫你不找对象的?你应该考虑嫁个人,而不是买个房子。嫁了人,你还烦没房子住?”我顿时自卑起来,是啊,我为什么就找不到男人呢?我简直就是个对不起家人的罪人。于是一顿团圆饭也吃得没滋没味的。一个三十大几的女人,中秋节应该是跟丈夫和孩子一起团圆才是正理,怎么还赖在娘家过中秋呢?是啊,这里只是我的娘家而已,从我曾经领过一张结婚证那天起,我就变成这个家的亲戚了,而我的娘早已经不在人世,这里连娘家怕都算不上了。我突然醒悟到,这是一件多么尴尬而不伦不类的事情!这一切,正是我今年不回老家过中秋的原因。
白猫突然一下子从那面斜坡的红瓦屋顶跳到一个水泥的平顶上,来了一个漂亮的飞檐走壁。我已经十几年没听那首《如果云知道》,那个大学老师如果现在站在我面前,我想我也不会再对他产生爱慕。此时这首歌的旋律忽又在耳畔响起,我思念的是另一个人,这个人是我不久前才认识的。中秋假期已经过去两天,这两天里我一直在想这个人。放假之前那天,晚上九点我用手机QQ给他发了个祝福的消息,我认为他早上打开电脑看见我的消息后一定会给我回复的,那样我就又有机会跟他聊天了。可是两天里我几乎平均每五分钟就拿起手机看一眼他是否有消息回过来,却连半个字也没看到,真是太让人抓狂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认识不到两个月、才见过两次面的一个男人如此念念不忘,何况那还是个猥琐的贱男。他看起来比他的年龄老相得多,关键是瘦小而且言谈举止轻浮、自我,显得不靠谱,哪一点都不符合我对男人的审美要求。我一向不喜欢瘦小的男人,我觉得那样的类型不能给我踏实安全的感觉。我喜欢胖实实的看起来敦厚可靠,最好是高大威猛型的。可是我为什么要对这个人念念不忘呢?我决定把我和他认识的经过细细地捋一遍……
倪洁和我在职称考试的同一期培训班听课,第一次碰巧我们坐了同桌,她建议我们俩以后谁先到谁就给对方占座,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起来。她说,辛辛苦苦考职称就是为了能调有限的一级工资,现在事业单位工资比公务员低一大截,跟国企更是不能比,就这样中央还三令五申对事业单位要蒸要煮地改革,其实靠那点工资一辈子都不要想发财。我说,要发财,除非辞职去做生意,做生意也未必就发得了财。倪洁就说,现在做直销能发财,吉利产品的大老总之前就是个卖菜的,因为做直销现在已经带了数千人的团队,年薪已接近百万。我当时眼睛瞪着倪洁,对她吹牛不眨眼的功夫相当佩服。
后来有一次上完课,倪洁骑着电动车,陪着我骑自行车并排前行,我说了几次让她先走,她都说没事没事,一块走一块走。接着她说她有一件东西忘在朋友那里,叫我陪她一起去拿一下,我当然不好意思拒绝。
我没想到倪洁带我去的是一家吉利产品的直销门店,她带我穿过门店进到里面的一间屋子,屋里坐着一圈男男女女正在闲聊,我走进去的时候,有一个人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一直到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我对这种瘦小的男人不感冒,尽管我对自己的其貌不扬尚有自知之明,可如果那样盯着我看的是我理想中的帅哥,我想我会心荡神摇的。是的,这就是让我这个假期心神不宁的那个人。倪洁用一只并拢五指的手指向那个人对我说,这是范建范老师,我一时差点“噗呲”一声大笑出来。
他们一直在聊各样吉利日用品和保健品的种种好处,范建说到一种茶晶的解酒效果有神效,其中有一个人有点不敢相信地问,这是真的吗?我就知道此人一定是如我一样是被“绑架”来的,且一定是初次来。
范建就睁大了眼睛说,这个,我怎么能骗你呢,不信我给你做个试验。于是他在面前茶几上的一个玻璃杯里倒入半杯清水,接着又用橡胶吸管在杯里滴入大量碘伏,那杯清水就变成了棕色。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那种茶晶在杯里搅了搅,杯里的水顿时又恢复到无色透明状,还原成半杯清水。然后范建端起那半杯水来就喝,喝完一口水,他说,看见了吧,这就是我们这种茶晶的解毒神效,要是假的,我敢喝这水吗?
倪洁说,这怎么能有假呢?我老公每次喝酒回来,我都给他冲一杯这种茶晶喝,效果真是好。有人附和说,真是好,真是好。
范建继续说,你们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只有亲身体验吉利产品的人才会真正知道它的好处,我女朋友一开始也不相信,现在她所有化妆品都是用吉利的。这时我终于“噗呲”一声笑出来,我在想,这个年岁的人还女朋友,小三还差不多。
范建扭过脸来有些生气地说,笑什么笑,这有什么好笑的,真的是女朋友,是真的女朋友。我是离婚的,我是单身。
他继续说吉利产品的好。
有人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吧。
范建盯着那个人说,这么早回去干什么?是不是想急着回去和老婆来一场性爱的圣宴?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想冲上去给这个口无遮拦毫无修养的贱人来一场耳光的圣宴。可我偷眼瞄了瞄在座的几个女人,她们装聋作哑地看着脚尖,于是我也只好装聋作哑。
接下来范建又给我们灌输了一些关于健康和亚健康的知识,反正最终,他让我们都坚信,现代人,没有人不需要吉利产品的,我们还坚信,热爱吉利的直销事业,将会给我们平淡的人生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解散的时候,有好几个初来的人分别交了五百块钱,办了一张吉利员工卡。范建给我们留下手机号和QQ号,亲眼看着我们每一个人把他的手机号储存起来,又加了他QQ好友,他说如果我们需要拿货可以直接找他。有些货他可以给这些刚办卡的初级员工按照二级老员工来放价。
我之前有过几次这种被“绑架”被“上课”的同样经历,连做的试验都是一样的。这次我也没有交五百块钱成为吉利的员工。我分析与范建的第一次见面,实在是毫无让人心动之处。
我继续往下捋我的思路。
通过QQ空间,我了解到范建住在邻市,我注意到,他的空间里有一段他在拉小提琴的视频,真没想到这个贱人还会拉小提琴。是那段视频让我对他产生了兴趣?不会的,那只是一段视频而已,我至今认识的会拉小提琴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凭什么单单在他这儿就出了问题呢?
经不住倪洁的恩威并施和软磨硬泡,我也办了一张吉利的正式员工卡,我想管他呢,日常用品总是要买的,买什么牌子的不是买?况且有了这张卡,以后买吉利产品可以打折,范建不是说过还可以按二级员工的额度打折吗?
于是我在QQ上对范建说,范老师,我也办卡了。天地良心,我并没有想勾引他,我也就是想多打点折。没想到他立刻就在邻市给我打来电话,他先对我的明智之举大加赞扬一番,接下来仍然是说吉利产品怎么怎么好。我一时找不到话说,于是我就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是的,我总算找到罪魁祸首,就是这句话出了问题。我说,没想到范老师还会拉小提琴啊,下次来分享直销经验的时候让我们长长见识啊!
和范建的又一次见面是在不久前直销店老板组织的一次茶话会上,那天我是最后一个到的,我悄悄地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后打量全场。范建坐在椭圆会议桌的一头,他的目光像潮水一样越过众多的头顶,暖暖地向我流淌过来,我冲他友好地微笑一下,我竟然低低地向他挥了挥手,他也向我低低地挥了挥手,然后把放在身边的小提琴拿起来冲我晃了晃。这个贱人,竟然带了小提琴,有备而来啊!
茶话会进行到击鼓传花的环节,不用说,有一次花就落在了范建的手里,谁叫这贱人有备而来带了小提琴呢,就让他尽情献丑吧,我幸灾乐祸着。
范建把小提琴往左肩上一搭,右手将举起的琴弓搭在琴弦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接下来,一曲《梁祝》如泣如诉地在他的琴弦上流淌出来,又烟雾缭绕般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把一屋子人熏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人们良久才从陶醉中清醒过来,“再来一曲”的呼声开始起伏。范建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又闭上了眼睛,缠缠绵绵的旋律又一次开始弥散,那竟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一曲《如果云知道》,一时我忘记了所有人的存在,凝望着范建闭着眼睛的表情,我开始呼吸困难,开始流泪。我觉得整个屋子只剩下我和范建两个人,当我被一阵掌声惊醒,我又看见范建的目光越过人们的头顶,如潮水一样向我漫过来,就是一边给大家鞠躬,他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我。我完全淹没在他潮水样的目光里,我想尽快逃离,但是又丝毫动弹不得,就这么宁愿让自己就此沉没,淹死拉倒。我想我当时一定显得特别无辜又手足无措。
那天范建在接下来的酒桌上喝醉了,当大家开始驴喊马叫地唱卡拉OK的时候,他歪在一边睡得像死猪一样,打呼噜的声音盖过了卡拉OK的音乐。这个贱人,歪着躺在那里更加显得小胳臂小腿猥琐得令人生厌,真是个十足的贱人!我拿手机把这贱人的丑态拍下来,准备从QQ上发给他好狠狠地羞辱他一番。倪洁看我拍,她竟然也拍,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如些不堪的男人的睡姿有什么好拍的,她想干什么?可是我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气生得有点匪夷所思,既然我能拍,为什么人家就不能拍?难道贱人是我一个人的?我心里突然一惊,竟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
后来有个吉利员工问我,听说那天范建醉得不省人事,竟然站在卫生间里靠着墙壁睡着了,是你和倪洁一起把他从卫生间里扶出来的?我一时愕然,然而我立刻就想明白,显然这是倪洁那个狐狸精为了撇清自己才把我拉上做垫背的,可我转念一想,扶就扶吧,她没无中生有造谣说是我一人扶的,也就无伤大雅,我不置可否地一笑了之。
那个贱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睡醒,倪洁说家里有事要离开,就在我跟倪洁说好一起离开的时候,那贱人却从沙发上醒过来了。有人恭敬地把话筒递过去,请他唱一首,他竟说先请我唱一首,我拒绝。然后贱人开始唱《北国之春》,我跟着倪洁离开,又有人拉着我非叫我听完贱人一首《北国之春》再走,我只得坐下,倪洁因我说好跟她一起离开此时又坐下而不高兴地看我一眼,走了。我为了倪洁那一眼,贱人一唱完,也赶紧跑掉。
可是从迈出歌厅大门的那一秒,我就开始牵挂起那个贱人来,我想知道他们唱歌唱到几时,贱人几时离开这座城市,又几时到达邻市的家,那种感觉真是熬人。又不好打电话问人家,便把他的照片从QQ上发过去,看他什么时候回复,便知分晓。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熬到几点睡着的,反正早上一睁眼就看手机,发现贱人在凌晨两点回复了我。我问他几点离开歌厅,他说五点,我推算一下,也就大约在我离开之后几分钟,他们就散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阵踏实。
从此,我和贱人就开始了QQ上的唇枪舌剑。
我回溯了和贱人的全部聊天记录,并还原说每一句话时的心理活动。
不可否认,我喜欢被贱人称作“丫头”,说真的,有一种被人宠的感觉。
贱人说我单纯,说我漂亮,说我像雨后的小花,我简直是非常地气愤了。这样恶心的话,对我一个年将四十又其貌不扬的女人,他竟然也说得出口,真他妈下贱得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怪不得以前听过有人说见了老母猪都觉得是双眼皮呢。在我的一再打压、讽刺和攻击下,他竟仍然坚持他说的是真话,这贱人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而他说他忘不了我的眼神和我的笑容时,我便无语了,我不也正是忘不了他的笑容忘不了他的眼神吗?可是我想这有什么意义呢?他有女朋友,他在喝酒的时候,不是说还有人要给他介绍公务员做女朋友吗?我一下子伤感起来。正在我把脸埋在自己手掌的时候,贱人发过来一句:突然很伤感。
尽管我不知道彼伤感和此伤感是否同出一辙,但是我还是突然一下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假期单位每天安排两个人值班,是和我一班的同事对我说,何必两人都去,咱们一人半天好了。
中午,我出了单位到站台等公交车,就我一个人在等。站牌后面的电瓶车和前面的汽车飞快地从我身边滑过去,我像是一个孤独的迷失了方向的航海探险者,那些从我身边飞驰而过的车辆犹如海浪一样随时有可能将公交站台像一叶孤船一样打翻。
下了公交,我想找个地方先填饱肚子,可当我走遍了那条我所熟悉的小巷,我发现所有我平时爱去的小饭店都关门上锁,路边连个卖吃食的小摊也没有。好在巷口一家小商店的门是开着的,我买了两包方便面。
我拎着方便面往住处走,空气里到处漂浮着油烟和酒肉的味道。我穿过房东家一楼的房间时,房东一家正在对门的屋里吃饭,显然他们的两个儿子都拖家带口地从外地回来了。我像个贼一样穿过天井溜向楼梯口,我害怕他们跟我打招呼,我知道一旦跟他们搭上话,那么我的一切就会赤裸裸地暴露在他们善良而关切的逼供下。还好,人情是如此的淡薄,根本没有人理会我,我依然可以裹着一副无所谓的坚强外壳在人前行走。二楼、三楼静悄悄的,想必租户们也都回家团圆去了。
一下午很快被我宅过去,贱人依然杳无音信,我翻开手机里他的那张睡姿照片,真是丑陋不堪。我放大它看他的脸,两腮无肉,一定是个无福之人,不过轮廓倒是刚毅有形。
这贱人为什么会连续三天不在电脑边呢?也许是陪女朋友去了吧。哦,对了,他应该有孩子,作为一个已经离婚的男人,趁假期多陪陪孩子也理所当然。他还应该有父母,或许他正在家陪着父母过团圆节也有可能。我终于忍不住给贱人的手机发了一条中秋祝福的短信,没想到他竟然只回了两个字:同祝。
这个死贱人!
倪洁也给我发来一条祝福短信,我也学着贱人给她回了“同祝”两字,不想她却打来电话,这个狐狸精,一定是老公出去应酬了,她无聊透顶,才给我打电话消磨时间。
倪洁婆婆妈妈地劝我找对象,我只胡乱敷衍。难道我会告诉她,我是想找而找不到吗?倪洁继续说,眼光不要太高找个能凑合过日子的就行,不然老了连把你拖去喂狗的人都没有。
她突然又说:把范建介绍给你怎么样?
我大声说:你开什么玩笑。
倪洁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她笑完了说:有什么啊?他虽然现在有女朋友,但是只要没结婚,你就有机会啊!
我说:听你这话,似乎我要非他不嫁了。
倪洁又笑起来,接着说:不过这人也未必可靠,谁会把自己离婚的事像什么美事一样当众宣扬。他说自己有女朋友,又说有人要帮他介绍女朋友,估计他花头还不少哩。据我所知,像这种能够从婚姻挣脱出来的男人,一般是不愿意再进入婚姻了。我老公有好几个朋友就是这样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换,就是不结婚。
我说:哦。
倪洁说:不过范建要是能认真,我觉得你俩还是很合适的。虽然相隔两地,好在开车一小时的路也不算远。
我听见电话那头有开门的声音,倪洁忙说:就这样啊,我老公回来了。然后挂了电话,这个二货,每次无聊就拿我开涮。难道我被她看出什么破绽了?还虽然相隔两地,好在开车一小时的路也不算远。这个千年老妖狐狸精!
开车一小时的路程。我忽然意识到范建好像没有车,他怎么会买不起车呢?哦,一定是他离婚的时候净身出户,现在白手起家重新开始,跟我一样是个穷光蛋。那么他一定连房子也没有。想想我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女人,如果真的谈起恋爱来,却是跟一个居无定所的男人,恩爱缠绵起来要么是在我这遗世独立的楼顶出租屋里,要么是在他那不知什么样的出租屋里,我彻底绝望了。
我正在绝望难眠,手机又响了,是父亲的电话。
父亲说:睡下了?
我说:嗯。
父亲说:今年闰九月,闺女要给娘买双新鞋免灾祸。村里别人家的闺女都给娘买了,就你还没买。哎,到底不是亲生的啊!
我说: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父亲说:你们那里没有这事?你连团圆节也不来家过,我怎么告诉你。
我说:我明天就买了给寄回去。
父亲说:娘也要给闺女回礼一把大红伞,她今天买好了,明天给你寄。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忍不住坐起来给范建打电话,好不容易那边接听了,范建说,你打什么打,我跟你很熟吗?怎么这样死皮赖脸地缠着我?我就哭,哭着哭着,就醒了,原来是在做梦。摸过手机一看,深夜十一点五十。
是啊,我跟他很熟吗?不过是想在人家手里拿货价格低点而已。对了,明天要在QQ上问一问,我想拿一套洗漱用品,他到底能给我放到什么价位。
我想我是太寂寞了,或许我是得了一种病,叫爱情饥渴症,还是爱情癔想症?
我起身到窗前拉开窗帘想看一看月亮,好一轮明亮的圆月,旁边是白莲花一样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