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 娟
“尊敬的旅客,我们抱歉地通知,您乘坐的航班由于……”
令人害怕的通知还是来了,延误的事实一旦在脑子里散开,所有恶劣情绪都在瞬间孵化。
你意识到接下来的一连串计划,都将如推翻的多米诺骨牌,要因为这个不属于个人失误的原因而更改。
等待如此可怕,更可怕的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这个银灰色框架、落地玻璃幕墙、铮亮大理石地板的人工环境,刚才还在向你展示现代生活的节奏和气息,现在却成了笼罩你的庞然怪物。
但是,并非所有机场都面目可憎。连续多年被评为全球最佳的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精致、舒适,一如这个国家流露的气质。除了有游戏室和24小时影院,从T1到T3航站楼,分别以仙人掌、梦幻花园、兰花、向日葵和蝴蝶为主题的五大花园,展示着美不胜收的热带岛国风情。在超过一千只蝴蝶都能怡然自得的生态机场,怎么会有人感到无聊苦闷?
高冷的航空公司在这里也格外善解人意,时常举办一些旅游体验活动,比如新西兰航空公司曾在T3还原电影里霍比特人居住的村落,让旅客们过了一把瘾。
如果你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世界上还有多家设有博物馆的机场能够满足你的探索欲。荷兰甚至把国家博物馆搬进了阿姆斯特丹机场,无须入境手续,你就能饱览欧洲洼地黄金时代的珍品。此外,仁川机场有汗蒸桑拿,北海道新千岁机场有天然温泉,在伦敦希思罗机场,你能享受到米其林名厨烹饪的大餐……
然而你不得不承认现实和理想的落差如此之大,没有花园、博物馆、米其林美食,有的只是灌着冷气的候机室,对面书店仅售卖成功学,餐厅90元一碗的牛肉面难以下咽。我们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面对的总是这样没有个性的国内城市机场。
在机场,你无法改变环境,便只能调整自己,安排些事情,找一点乐子。
看电影或看书不一定是好主意,对于要求环境私密性的你来说,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此起彼伏的广播不可避免地形成打扰。但有时候,在机场观察别人也是一种乐趣。在伦敦斯坦斯特机场,一个身穿明黄色裙子的女人曾引起培训顾问尼克·霍利约克的注意,她手上的绳子连接着一个大大的笑脸气球,却还是无法冲淡她孤独且悲伤的气息。“她这样做,看上去像是为了某个迟到的人,又或者是因为那个人永远也不来了。”尼克想。在他按下快门的时候,这张意味微妙的照片留在尼克的相册里,也点亮了日后对这场延误经历的回忆。
延误的场合即使从候机室转移到更狭窄、闷热、封闭的机舱,惊喜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一架北京飞澳门的航班,在北京机场干等了三个小时,关在飞机里的乘客变得暴躁,恰好搭乘这班飞机的美国费城交响乐团,自发演奏了一首曲风由从容转向欢快的《美国四重奏》,当乐声流泻,所有人都安静了,飞机一轮又一轮的排队时间显得如此美妙。
当然,你很难赶上这种惊喜发生,但是你眼前座椅后方总有一只未撕开的清洁袋吧?别以为它的用途只能顾名思义,澳大利亚天才级摇滚歌手尼克·凯夫就是把这个袋子当便笺纸,记录他旅途中的疲惫、冥想和难忘的瞬间,这些作品最后集成一本书,名字就叫《呕吐袋之歌》。
这些例子借鉴起来其实不需成本也没有地域隔阂,只是,习惯赶路的中国人不习惯等一等。在国内,玩手机、打扑克是主要活动。
有一部和飞机有关的电影《幸福终点站》,场景甚至只聚焦在机场。东欧游客维克多到达纽约机场当天,他的祖国发生政变,包括护照在内的证件都失去了法律效力,他既不能办理入境,也无法返回家乡。被滞留的他在机场被迫生活了九个月,在椅子上睡觉,在洗手间洗澡,靠着为其他旅客服务赚取伙食费。随遇而安的男人和机场这个浓缩的物理空间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他在这里发现慷慨和野心,荒唐与温馨,循规蹈矩和妙趣横生,甚至和空姐产生爱情。
“准时虽然是我们对旅行的基本要求,我却经常希望自己的班机能够延误——这样才能被迫在机场里多待一点时间。”阿兰·德波顿说。这位作家在希思罗机场驻扎了一个星期,写了一本《机场里的小旅行》,告诉我们:机场可能比人们以为的更具启发性。除了作为出发和抵达的过渡空间,人们其实可以把机场当成一个目的地,细细品味每一个角落的风景。
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小旅行,在每一个地点,遇见不同的人和事物,只要善待时间,就会一直享受在路上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