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的思考

2015-02-04 04:09杨玉梅
草地 2014年5期
关键词:少数民族民族作家

杨玉梅

我国少数民族文学源远流长、悠久灿烂,其中卷帙浩繁的神话、长篇叙事诗、史诗等,在某种意义上具有填补中国文学史空白的地位。黑格尔曾断言中国是没有史诗的民族,而实际上我国几乎每个少数民族都有史诗,而且篇章繁复、规模宏伟,比如三大英雄史诗——《格萨尔王传》《江格尔》《玛纳斯》,在世界史诗行列中都是名列前茅的鸿篇巨制。然而,在历史上,我国只有壮族、满族、蒙古族、藏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彝族、土家族、朝鲜族、侗族、傣族、纳西族等部分少数民族拥有本民族的书面文学,多数民族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有自己的作家。改革开放以后,思想的解放、社会的进步、经济的发展和文化的自觉为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关于“新时期文学”的时间跨度,学界有不同的认识。本书依据的是张永清主编《新时期文学思潮》中提出的观点,认为“新时期”本身就是一个开放性、包容性、延伸性的理论范畴,涵盖了从1978年至今的文学创作。关于“少数民族文学”,本书所论述的是少数民族作家文学,以作者的民族成分作为划分的标准,而不限定作品的语言和题材。的发展提供了强大动力。在党和国家的亲切关怀下,一些扶持少数民族文学的报刊杂志的创办促成了少数民族作家文学在一些民族中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使得五十五个少数民族都有了本民族的作家,结束了一些少数民族没有书面文学和作家的历史。少数民族文学实现了从民间文学向作家文学的转型。几代少数民族作家饱含文学理想和激情,辛勤耕耘,在文学的思想内容和形式探索中不断开拓创新,并以独特的民族文化特质和丰富内涵为中国新时期文学注入了生机与活力。

三十多年来,少数民族文学薪火相传,人才辈出,形成了一支多民族、多语种、多门类,具有创作实力和创作潜质的少数民族作家队伍。其中包括四代作家:第一代是解放前在现代文学史上已经取得了丰硕成果的老作家,如李乔、马加、萧乾、沙蕾、端木蕻良、舒群、赛福鼎·艾则孜、李英敏、陆地、苗延秀、郭风、关沫南、李纳、牛汉、木斧、马瑞麟、穆青、华山、杨志一等;第二代是在20世纪50年代新中国成立后成名的一大批作家,如玛拉沁夫、孟和博彦、巴·布林贝赫、扎拉嘎胡、朋斯克、李準、敖德斯尔、克里木·霍加、铁依甫江、库尔班阿里、铁木尔·达瓦买提、金哲、晓雪、孙健忠、柯岩、乌·白辛、高深、李英敏、杨苏、张长、赵大年、沙叶新、那家伦、莎红、黄永刹、韦其麟、周民震、包玉堂、伍略、张昆华、苏晓星、刘荣敏、柯原、滕树嵩、朱春雨、饶阶巴桑、汪承栋、汪玉良、石太瑞、杨世光等。这些作家历经磨难,到新时期笔耕不辍,将厚重的生活积累与深邃的思考诉诸笔端。正是在老一辈作家的呼吁与努力下,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不断开拓局面。第三代是“文革”结束后,在70年代末及80年代迅速崛起的作家,如乌热尔图、张承志、益希单增、艾克拜尔·米吉提、李陀、扎西达娃、阿来、吉狄马加、景宜、叶广芩、李传锋、叶梅、鲍尔吉·原野、赵玫、冯艺等,他们锐意进取,大胆创新,创作出一大批思想性和艺术性俱佳的优秀作品。第四代是在90年代后期至新世纪崛起的青年作家,其中有60年代出生的作家如石舒清、娜夜、央珍、梅卓、栗原小荻、庞天舒、巴音博罗、潘年英、蔡劲松、次仁罗布、潘灵、鲁若迪基、李进祥、王华,也有70后、80后乃至90后作家,如田耳、尼玛潘多、肖勤、马金莲、钟二毛、向迅、苏笑嫣等。这一批新生力量带着青春的锐气和魄力,为新世纪少数民族文学增添了无限生机与活力,是未来少数民族文学发展的生力军。

除了每个民族都有作家获得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外,在中国作家协会举办的其他全国性文学奖项中,都有少数民族作家获奖。如玛拉沁夫的《活佛的故事》、舒群的《少年chén女》、李陀的《愿你听到这首歌》、关庚寅的《“不称心”的姐夫》、王云高的《彩云归》(与人合作)、张长的《空谷兰》、艾克拜尔·米吉提的《努尔曼老汉和猎狗巴力斯》、益希卓玛的《美与丑》、张承志的《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乌热尔图的《琥珀色的篝火》《一个猎人的恳求》《七岔犄角的公鹿》、达理的《路障》《除夕夜》、蔡测海的《远处伐木声》、林元春的《亲戚之间》、石定的《公路从门前过》、白雪林的《蓝幽幽的峡谷》、扎西达娃的《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于德才的《焦大轮子》等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孙健忠的《甜甜的刺莓》、张承志的《黑骏马》《北方的河》、朱春雨的《沙海的绿荫》、达理的《爸爸,我一定回来》、霍达的《红尘》等获得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黄永玉的《曾经有过那种时候》、胡昭的《山的恋歌》、晓雪的《晓雪诗选》、牛汉的《温泉》、吉狄马加的《初恋的歌》等诗集获得全国优秀新诗奖。李凖的《黄河东流去》、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阿来的《尘埃落定》等长篇小说荣获茅盾文学奖。叶广芩的《梦也何曾到谢桥》、邓一光的《父亲是个兵》、赵玫的《从这里到永恒》、石舒清的《清水里的刀子》、鬼子的《被雨淋湿的河》、田耳的《一个人张灯结彩》、娜夜的《娜夜诗选》、次仁罗布的《放生羊》等获得鲁迅文学奖。

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经历了从社会意识形态回归到审美意识形态、从一元走向多元的发展过程。许多在建国前及建国初期成长起来的少数民族作家跟汉族主流作家一样代表国家意识发言,比如李乔、陆地、玛拉沁夫、敖德斯尔等,虽然他们作品中的人物、事件及思想情感具有特定的民族色彩和地域性特征,但是作品所要表现的主题和思想却是时代所共有的,跟政治跟社会紧密联系在一起。新时期初期一大批少数民族青年作家从边疆崛起,他们从本民族现实生活出发,发出对黑暗的“文革”的控诉之声、对历史的反思和对改革的呼唤。如乌热尔图的《森林里的歌声》、蔡测海的《远处的伐木声》、艾克拜尔·米吉提的《努尔曼老汉和猎狗巴力斯》、扎西达娃的《没有星光的夜》、伍略的《麻栗沟》等,题材具有独特的民族性,而追求的也是时代的共同心声,表现国家理想信念与时代精神。80年代中期以后,在寻根文学对荒蛮、原始古朴生活的叙述潮流中,在西方现代主义思想的冲击下,特别是拉美文学的爆炸,少数民族作家开始自觉地探究和思索自己民族文化的内涵,在文学中思考自己民族所特有的事情,挖掘自己民族文化的独特魅力,主动地从民族文化立场出发反映本民族人民的现实处境和精神状况。文学题材一步步扩大,文化的多元也促成了表达方式的多样化,文学创作思想和艺术手法不断创新,创下了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发展的一个辉煌时代。到了90年代,少数民族作家更注重对具有独特内涵的“人”的挖掘,从个体生命出发解读社会历史,关注人的生存境况和精神状况。如阿来的《行刑人尔依》、梅卓的《太阳部落》、央珍的《无性别的女神》、赵玫的《我们家族的女人》、叶梅的《花树花树》等,都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到了新世纪,随着国家对文化高度重视,少数民族文化的差异性越来越成为创作的优势,为此而带来的文学自觉与文化自信使得少数民族文学获得了新的发展契机,呈现出花团锦簇、多元共生的繁荣景象,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endprint

文学的发展也是物竞天择、大浪淘沙,并非所有的求索者都能提炼到文学的真金。新时期以来有一大批卓有成就的少数民族作家,立足于本土和本民族文化,而又超越了本土和自我,甚至超越了时代,为此而抵达了少数民族文学前沿,甚至是中国文学前沿,有的作家影响还及于国外。他们是真金的获取者。在此谨结合近年阅读到的部分作品,分析少数民族作家抵达文学前沿的启示,并借此对当前少数民族文学创作态势作出粗略概括。

一、民族性的理性自觉

文学是人学。在文化人类学观念中,人是与特定的民族特性、传统基质和文化个性相联系的。人作为一种社会存在,除了生理上的区别外,其差异主要源自于其所承受的文化熏陶、所蕴含的文化内容及体现出来的文化品格,因而一个族群、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最久远、最深层的特质就是其独特的文化传统。故而,少数民族文学作为一个整体,其优势首先就在于独特的民族性,在于文化的差异性。如乌热尔图的《七岔犄角的公鹿》、赵大年的《公主的女儿》、扎西达娃的《西藏,隐秘岁月》、蔡测海的《远处的伐木声》、董秀英的《马桑部落的三代女人》、李传锋的《最后一只白虎》、蓝怀昌的《布鲁伯牛掉下了眼泪》等一大批优秀的少数民族作品都是带着自己独特的民族文化特质走到中国文学前沿的。如果脱离民族生存的土壤,不从饱含民族文化特色的生活沃土中挖掘素材、提炼生活,那就意味着少数民族作家放弃了自己的优势与位置。事实上,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的发展历程也是文学民族性得到充分发扬,不断得到深化的过程。这种民族文化精神的理性追求在新世纪变得更为自觉、更为深入。

如叶广芩在其家族题材中不断开掘,从独特的家族命运中引发对历史人生、对民族文化及现代文明的深刻思考,开创出文学民族性追寻的新境界。2012年她出版了由系列中篇组成的长篇小说《状元媒》。作品叙述了皇室后裔金氏家族近百年的盛衰荣辱,通过家族及亲戚朋友的命运折射中国从辛亥革命到新世纪走过的风雨历程和沧桑巨变。金家的坎坷、七舅爷的落难及其子青雨的屈辱、实业家王国甫的痛楚与绝望,人物命运的多舛与国家的苦难融为一体,浓郁的满族文化和京味文化韵味交相辉映,气势恢宏,震撼人心。作品以小格格“我”第一人称叙述视角展开叙事,可又不受第一人称叙事方式的局限,采用现代性叙事手法,让叙述者与作者融为一体,使得“我”自如地穿插于历史与现实之间,自由地穿插于故事的讲述当中,给人一种似真性的审美效果,体现了作家更为自觉的文体意识和更加自信的文学理想。

叶广芩的高妙之处就是在小说中将民族性展示融入人物命运史,在家族题材中展示多种人生境遇,传达作家对民族、对社会人生以及人类命运的认识、思索和感悟。果戈理说的:“真正的民族性不在于描写农妇穿的无袖长衫,而在表现民族精神本身。”北京大学中文系文艺理论教研室编:《文学理论学习资料》,北京大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587页。文学中的民族精神充满血和肉,而不是抽象的说辞。比如《逍遥津》着重叙述七舅爷在落魄中的洒脱、无奈和沧桑,其中闪烁着民族性的坚守,而青雨作为一个艺人遭受的凌辱深刻诠释出国将不国给人民带来的苦难,具有力透纸背的震撼力。茅盾说:“我以为单有了特殊的风土人情的描写,只不过像看一幅异域的图画,虽能引起我们的惊异,然而给我们的,只是好奇心的餍足。因此,在特殊的风土人情外,应当还有普遍性的与我们共同的对于命运的挣扎。一个只有游离家眼光的作者,往往只能给我们以前者;必须是一个具有一定的世界观与人生观的作者方能把后者作为主要的意点而给予了我们。”茅盾:《茅盾全集·卷21》,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89页。《状元媒》在特殊的民族文化氛围中,把一个世纪以来中国人的“共同的对于命运的挣扎”深刻地诠释出来,那百般人生滋味,那深切的家国情怀,有机地融为一体,赋予作品悠长的意蕴。

再如藏族次仁罗布的小说立足于当下西藏的社会现实,蕴含着独特的藏族文化特色。然而这种特色不是外在的神秘性与奇异性,而表现为民族精神。如《阿米日嘎》生动说明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民族性格中与人为善、友好、淡泊宁静等传统因素都受到了挑战,人与人之间因为金钱而互相争斗、猜疑。《放生羊》关注人的灵魂和来世命运,老人年扎购买放生羊,做善事为妻子赎罪,实际隐含着一种劝诫意味,充满着对真善美人生和对传统美德的呼唤,以及对宗教信仰的皈依心理。《界》从人性角度、从生命体验出发阐释宗教文化精神。《神授》真实再现了格萨尔王说唱艺人亚尔杰离开草原来到拉萨后生活的不适和逐渐失去了说唱能力之后遭受的煎熬。他的作品将民族性与时代性巧妙地结合到一起,在现代生活境遇中思索人及民族文化的未来发展问题,充满了构建民族文化精神的渴望。万玛才旦的小说《八只羊》《一块红布》《草原》等作品展示了民族性格的真诚、单纯、执著与善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他们以信仰和精神的力量诠释生命的要义、抵制尘世的烦忧,揭开了民族生存发展的秘密。还有李进祥的短篇小说《换骨》,通过换骨习俗反映民间文化的力量和人物的善良、宽容。

寻根文学作为一个文学潮流已经在上世纪80年代后期结束,但是寻根文学思想一直深深影响着少数民族文学的发展。新世纪以来,更多作家自觉走进历史深处,激活民族历史文化记忆。如阿来的长篇小说《格萨尔王》通过民间说唱艺人晋美的经历重述格萨尔王的神话故事,从人性立场出发展示格萨尔王作为人的普遍性生命体验,表现人物的思想情感。作品采用现代性叙事方式巧妙地通过说唱艺人身份的特殊性实现了神话与现实的对话,使得原本充满史诗意味的内容具有穿越时空的时代普遍性。郭雪波多年来悉心研究草原历史文化,长达七十万字的史诗性巨著——《青旗·嘎达梅林》详尽叙述了嘎达梅林如何被迫辞去梅林职务,为反抗反动军阀政府和腐败王爷开垦草原而走向造反起义的全过程。不仅仅揭开了历史之谜,为英雄立传,为草原游牧文化正名,同时具有现实意义与启示价值。达真的《命定》将独特的藏族传统生活与中华民族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悲壮历史相交融,叙述了贡布和丘尔吉两个康巴人加入中国远征军用鲜血和生命英勇保卫祖国的故事,展现了在国家处于生死存亡之际,藏族同胞与汉族与各民族同胞们一起团结起来捍卫祖国的英雄壮举。endprint

这些作品并不是通过表面的新奇感和民族特色就获得认可的,写风情、写民族文化实际上还是为了写人、刻画人物性格、塑造民族精神。比如《命定》里,贡布和丘尔吉的生活背景是独特的,但是他们所经历的爱恨情仇却是人所共有的,他们都肩负着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和汉族官兵一样经受战争的考验和洗礼,还通过丘尔吉的精神纠葛在浓郁的藏族宗教文化氛围中阐释一种大爱情怀和人类意识,将民族题材和战争题材小说的思想境界提升到了新的高度。万玛才旦、龙仁青的小说《天湖边的麦子》没有表现高原天湖风土人情的奇异性,而是表现这块土地上的人为耕种麦子进行的生存斗争。种地过程中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人物对生活的韧性追寻及将土地与粮食视为命根的农耕思想,构成了对乡村社会生活与生命形态的多角度多层面审视。再如周建新的中篇《平安稻谷》巧妙借助抗日战争期间爷爷的两百袋稻谷展开故事,述说“我”的亲人从抗日到“文革”期间因为稻谷之事而备受磨难,揭开隐藏在乡土中国历史深处的生活细节,展示家国命运、塑造民族精神。既阐释个人与国家命运与共的关系,也启示人们优秀的传统文化是国家民族存在的根本。

真正的民族性需要在独特的民族性中灌注以普遍性的世界性的意义,获取人类共通性的内涵。比如阿来就在自己的创作中强调在处理特别的题材时也要有一种普遍的眼光,普遍的历史感,普遍的人性指向,因而他的小说中人物形象是独特的,而人物的命运感、人物的情感追求却是人类共通的,他要表现的还是具有普遍意义的人类生活。比如石舒清的《清水里的刀子》等小说题材是独特的,带有西海固独特的地域文化韵味,可是作者并没有受限于题材的民族性和人物的宗教信仰,而是借助于独特的形象去思考生命和观察世界,饱含对人对生命的理解和顿悟。吉狄马加也非常注重民族性与世界性、个性与共性的结合,他说:“我在创作上追求鲜明的民族性和世界性的统一。我相信任何一个优秀的诗人,他首先应该是属于他的民族,属于他所生长的土地,当然同时也属于这个世界。”吉狄马加:《吉狄马加的诗》,四川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163页。他在诗歌创作中,以诗人的良知,饱含着爱、怜悯、同情和理解关爱自己的故土和世界,书写自己民族的美好人性,深思人类的共同命运,情感和思想具有世界普遍性,达到了民族性和世界性的有机统一。

当然,追求民族性,并不是要求每个少数民族作家,每个作家的每部作品,都必须无一例外地书写民族题材。一些缺乏本民族文化记忆的作家,自觉挖掘出关于生活与生命的一口深井,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而且在强调少数民族文学的民族性时,并不是要求作家局限于狭隘的民族主义,而是要采取一种开放的民族性态度,不但具有自觉的民族文化精神,还要有作为中华民族主人翁的国家意识和中华气派,具有心怀天下的气魄和胆识。如柯岩的《周总理,你在哪里?》通过作家个人心灵的呼唤抒发全国人民对周总理的敬爱和怀念之情。阿尔泰的诗作,既有草原之子的独特体验,也有中华儿女的宽广胸怀,在草原情怀中体现民族精神与国家意识。布赫的《布赫诗集》生动再现了作者走过的波澜壮阔的一生,一篇篇生活乐章描绘出中国历史发展和时代变迁的生动画卷。格桑多杰的诗,题材不一,但都洋溢着高原诗人真挚浓郁的情感,充满了对民族对祖国的无限热爱之情。铁木尔·达瓦买提的诗,无不浸润着诗人对故乡对人民的深切关怀,对祖国的无比忠诚和热爱,以及对世界文明的尊重和理解。开放的民族性、深切的家国情怀以及人类意识,为中国少数民族文学走向全国乃至全世界提供了新的条件和可能。

二、变革时代的现实观照

在解放以前,少数民族地区涵盖了社会发展各阶段的社会形态,社会经济发展不平衡。新中国成立后,各民族实现了历史性跨越,实现了政治上的平等。然而经济的发展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改革发展一直都是民族地区的时代主题,特别是进入改革开放之后,少数民族地区的经济才真正实现了跨越式发展。广大少数民族作家准确把握住时代脉搏,紧跟时代发展步伐,书写了大量反映民族地区社会生活变迁和发展进步的作品,展现了各族人民走进新时代的波澜壮阔的新生活,同时也揭示了社会转型期各种错综复杂的矛盾、种种生活变革的困难和艰辛。如孙健忠的长篇小说《醉乡》生动描述了湘西农村雀儿寨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出现的新生活,塑造了从卑微的流浪汉成长为村里的首户的矮个子贵二改革者形象,是新时期少数民族改革文学的典型人物。

改革文学作为一个潮流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已经结束,但是少数民族作家对变革现实的观照却从来没有停止过。正是改革题材小说加深了少数民族文学与现实生活的联系,确保少数民族文学保持勃勃生机与发展活力。比如关仁山一直关注改革的农村,关注农民,他说:“靠鲜活的生活之流,书写农民的命运史,这是我心中一个永久的理想。”见关纪新《满族作家关仁山和他的〈麦河〉》,《满族文学》2011年第4期。他在90年代创作的《大雪无乡》《九月还乡》等被称为“现实主义冲击波”的一系列小说,反映上世纪末中原农村社会转型出现的新矛盾、新问题。他在新世纪创作的长篇小说《麦河》通过历史与现实的二维观照反映了近百年来农民与土地关系的历史变迁,重点阐释了90年代以来,土地、农业与农民的现代命运,被誉为新乡土文学的史诗性著作。另一部长篇小说《信任——西柏坡纪事》描写了革命圣地西柏坡转变经济发展模式进行的深刻变革,唱响了新时代的理想和信念之歌。

改革使得少数民族地区以高速发展的姿态向现代化迈进,给人们带来了生活的便利与富足,但同时也带来了社会的生存环境、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的改变,比如人们面临的环境污染、资源枯竭、道德沦丧、信用危机、人文精神萎靡等,出现了与传统完全不同甚至是对立的人生观念和价值取向。拥有自觉民族文化认同感的作家,看到了个体、家园和民族文化受到的冲击,从现实生活变迁中反思现代文明给传统文化带来的危机,集中表现市场经济条件下出现的焦点问题,如人性的异化、生存的焦虑、对金钱和现代文明的反思。比如草原生态环境几十年来遭受着毫无节制的开发,受到严重破坏,草原生态文化危机是新世纪蒙古族、维吾尔族等草原游牧民族作家创作的突出主题,尤其是在少数民族母语写作中,表现更为突出。endprint

如蒙古族双语作家阿云嘎的小说《赫穆楚克的破烂儿》(哈森译)通过村民赫穆楚克购买一辆车后经历的酸甜苦辣折射出新一代牧民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的变化。人物形象具有民族独特性,而他们从传统进入现代、走向市场竞争的甘苦历程却是和其他民族相通的,具有时代普遍性意义。《天上有没有铁丝网》(哈森译)通过草原上人情与人心的变化,呼唤重情义、敬自然的文化传统。还有《黑马奔向狼山》叙述在草场分到户、草滩被人分割后的变化,通过一匹黑马的命运折射传统文化的危机。满都麦的小说《骏马·苍狼·故乡》(钢土牧尔译)叙述了纳木吉拉老人和孙子苏伊拉图老少两代人尖锐的矛盾冲突,控诉了拜金主义者的贪婪和人性的异化,及其对草原优秀文化的腐蚀。藏族作家拉先加的小说《冬虫夏草》(龙仁青译),深刻表现了市场经济下藏族地区出现的新矛盾、新问题,隐含着作家对人性、民族性的深沉思索。

麦买提明·吾守尔的小说生动描绘新疆现代社会光怪陆离的生活图景,在幽默风趣中描绘芸芸众生,批判现代社会对金钱的崇拜与异化行为,在中国当代文坛都是独具特色的。他的《芦花公鸡》《镶金牙的狗》《猪的节日》《白日做梦》等代表作,在动物的命运遭际中寄寓复杂的时代内涵。《白大寺》(苏永成译)在冷静的叙述中道出狂热的物质欲望对人性、民族文化的残害。《打狗》通过打狗事件描摹社会人生百态,狗的离奇表现显得荒诞而可笑,可是伴随其中的人物心理与生活情景却是真实可信的,饱含令人思索回味的深刻内涵。穆罕默德·巴格拉希的中篇《卡玛力丁》(狄力木拉提·泰来提译)反映了金钱和商品经济给乡村带来的巨大冲击,原本本分的青年卡玛力丁逐渐学会了挣钱,却异化成贪婪、虚伪、变卖家产的罪人,揭示出金钱对人性和民族性的严重考验。蒙飞的壮文长篇小说《节日》描绘了改革开放过程中壮族地区社会生活的变化与人情冷暖,深刻揭示出改革对人性与民族传统文化的冲击。

在朝鲜族打工文学中,朝鲜族作家将审视的目光延伸到韩国底层劳工的生存境遇,叙写底层劳工经受的物质和精神的双重煎熬,反映现实与梦想的巨大反差,在少数民族文学乃至中国文学中都别具一格。如孙龙虎《艰难的抉择》(陈雪鸿译)是国内打工题材作品,可是小说将笔力集中在留守家庭男人的苦恼与压抑上。许连顺的小说《往地漏里掷石子》《回来吧,妈妈》《荆棘鸟》(金莲兰译)等饱含同情叙写朝鲜族家庭婚姻的困境与女性打工者多舛的生命体验,在得与失、忠诚与背叛、真情与假意、美与恶等矛盾关系中刻画人物,为读者打开另一个生活世界,令人思索回味。

少数民族作家也敏锐地发现现代文明背景下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变化。如凡一平的《十七岁高中生彭阳的血》通过彭阳的自杀以生命唤醒父母的爱心,道出了少年内心的苦涩,更折射出深刻的社会问题,家庭爱的缺失,人与人之间因为一点点利益而放弃了最根本的人生要义,引人深思。千夫长的《白马路线》和《阿尔斯楞的黄昏》以沉郁的笔调描述现代文明对亲情对人性的冲击,饱含深沉的忧患意识和批判意味。向本贵的《扯扯渡》《白津梨》等立足当下乡村生活,深刻表现农民的生存状况,抨击急功近利的政绩观。孙春平的《城里的黎明静悄悄》《沽婚》、于晓威的《眩晕》、刘荣书的《换心》、苏兰朵的《香奈儿》《短信》等,揭示了现代人的生存处境及人与人之间的紧张关系,具有深刻现实意义。

底层写作,是现实主义精神在新世纪的发展。少数民族作家在底层书写中,深入人物心灵深处,发掘生命之光。如李进祥的《换水》写进城务工的回民夫妇马清和杨洁,在梦想幻灭中闪烁着爱的坚贞与清洁精神。何炬学的《天刚亮》短小精悍,以阿桑一家人的命运表现出武陵山区百姓生活的苦难与生命的顽强。作者没有过分强调婚姻的破碎、煤矿事故等人生悲剧,而是着重描写阿桑母亲在经受家庭的重重悲剧之后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塑造了勤劳、坚忍、刚强的母亲形象,蕴含着浓郁的文学韵味。叶梅的《玫瑰庄园的七个夜晚》描写落魄的农民工马松鬼使神差闯入名人“米妖”的别墅,在巨大的贫富悬殊和物质诱惑中展示马松生存的无奈与道德坚守的可贵,呼唤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理解与尊重。石舒清的《浮世》表现底层百姓生命的卑微和精神的高贵,是穷人含泪的笑。邓一光的《在龙华跳舞的两个原则》通过农民工的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煎熬展示人物生存的困境。

拉法格说,如果拉辛与雨果的作品不跟镜子一样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环境中的那些人,连带着他们的看问题、感受、思想与表达的方式,一齐反映出来,那么他们绝不会被当时的人宣称为大天才。少数民族作家从稚嫩走向成熟,成为具有影响力的作家,就在于他们把一个民族一个区域在特定时代的生活艺术地展现出来,塑造具有独特生命体验的人物,真实地反映在特定环境中人物(包括作家自身)的“看问题、感受、思想与表达的方式”,揭示生活的某些本质,启示人们对生活对人的深刻认识与思考。

三、生活与情感的蕴蓄

文学是现实生活的反映,是对生活的再现。衡量一部文学作品的成就,主要考察作品反映生活的广度与深度,以及生活与情感的真实程度。这个生活不仅仅局限于社会生活的外部形式,更包括人物的心理活动、思想情感等内宇宙的精神状态。少数民族的传统习俗、生活方式、思想情感、信仰、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等方面有其独特的地方。这种文化的差异性带来的生活的独特性极大地拓展了少数民族作家的表现领域。一大批少数民族作家走上了中国文学前沿,从根本上说得益于独特的生活及思想情感。

比如,乌热尔图的小说描述了鄂温克民族的狩猎生活及情感体验,实现了对鄂温克狩猎文化的温情和痛楚的生动诠释。叶梅小说中的三峡人的情怀、土家人的文化特质、时代变迁中的女性命运,郭雪波小说中的草原生态文化内涵、人与自然的复杂关系,鬼子小说中底层人物的苦难与精神的困顿,等等,都是独特的生活与情感的展示。再如张承志,他是因为草原经历获得的深刻体验和刻骨铭心的感动而写下了反映草原生活题材的小说,正是因为小说中的索米娅、银发奶奶的生命焕发出的美造就了文学的张承志。后来,在西海固,在自己的母族,在皈依宗教的圣途中,他再次经过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找到了可以安身立命的感情和信仰,立足于这块信念的土地,他写下了反映伊斯兰民族文化精神的一系列作品,这些充满宗教情怀和人生命运抗争的人物把张承志的文学创作推向了新的高度。这些作家笔下的“人”和“生活”并不是生活的简单再现,而是作家对生活对人物深思熟虑的结果,饱含作家的深切感受和人生思索,而且通过艺术加工提炼而变得更加真实而深刻。endprint

除了小说外,在新时期少数民族散文、诗歌中,生活与情感的内涵不断走向丰富与广博,既有自我经验的书写和个人心境的表达,也有对社会现实的反映,更有对民族历史文化的透视和诗意想象。

如散文,高深的散文集《那片淡淡的白云》记录了作者六十多年笔墨生涯的生活体验、浓郁的真情与深刻的思想,展现出一个充满人文关怀的知识分子的丰盈的内心世界和家国情怀。鲍尔吉·原野的散文集《让高贵与高贵相遇》从日常生活中发现生活的哲理,以自然朴素的语言娓娓道出人世的温暖和人生的多种感悟。严风华的长篇散文集《一座山,两个人》在描述一座山两个人的生活中融入作家对孤独、土地、名利、生命,以及人与自然等问题的思考。潘年英的散文随笔集《扶贫手记》通过亲身经历的扶贫工作,反映乡村生活疾苦,反思贫困根源及乡村发展问题。满族作家刘国强的《北京房东》展示北京房东的人情世态与生活变迁,真切感人。

乡土是作家获得文学生命力的源泉。乡土是故乡,却又不局限于故乡。比如阿来,他生长在四川马尔康,然而他精神上的故乡却是整个藏族地区。散文集《看见》充满了对大地、对生活、对文学的深沉思考和深刻感悟,是他依托于心灵的故乡“看见世界和看见自己的一个记录”。《草木的理想国》,由成都的草木探寻植物的奥秘与自然之美,并借助经典解读历史与人生,是散文写作的新开拓。

乡土承载着民族、地域及民间文化的秘密。当然写乡情与民俗最终还是要写生活,表现创作主体或人物的思想感情。如冯艺的《美丽的壮族女人》不但挖掘靖西织锦和龙州天琴的文化内涵,更感悟民族文化中蕴含的人生内涵,在对文化的追寻中深思历史人生,孕育着作家对生活、对人生的深厚感情和独特感悟。张昆华的散文集《鸟和云彩相爱》充满了对云南自然与民族风情之美的深情歌唱,也有对多彩边疆民族文化的深沉观照,在艺术上将散文的真诚与真情、小说的深刻与巧妙、诗歌的自由与诗意融为一体,在少数民族散文创作中具有独特意义。艾吉的散文集《吉祥寨神》书写哈尼山寨的人文风情、达观的生命和寂寞的人生,为故乡留下了心灵的和文化的记忆。完班代摆的《松桃舞步》是一次文化寻根之旅,在自然环境的描写中灌注以人文内容,在风俗的展现中表现人物的情思,刻画民族性格。钟翔的散文集《乡村里的路》回望乡村,叙说温暖的乡情。胡冬林的动物生态散文,体现了生态文学家独特的情怀与坚守。还有温新阶的《他乡故乡》,在对生活的描绘中反映时代变迁、抒发创作主体的思想情感,寄情于物,由物及情。情感的浸润让山乡获得了浓郁的情思与韵味。还有的作家在回望故乡中表达对生活的复杂感情,如巴音博罗的《养育我的三条大河》、费城的《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高维生的《点燃记忆》等,激活存留在记忆深处的细节,构成了一段生活与历史的真实描绘。

一些作家追忆革命历史,再现中华多民族儿女为建设新中国走过的风雨历程。如那家伦的《青春歌凌霄》追述中国共产党第一位白族女党员赵琴仙光辉而短暂的革命生涯,谱写了早期革命者浴血奋斗的青春壮歌。陈永柱的《碧血高原》以亲历者身份叙述1949年全国解放前夕滇藏游击队员与敌人进行的殊死搏斗,生动再现了血雨腥风的革命岁月,塑造了一大批白族革命战士的光辉形象,是献给革命者的深情赞歌。赵大年的《肃川肃川》回顾朝鲜战争的峥嵘岁月,通过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炸不垮的野战机场展现了志愿军的勇敢与智慧,为青春和历史留下宝贵的记忆。

诗歌不但是作家个人思想情怀的表达,也是时代精神与民族文化精神的集中体现。如吉狄马加的《一个彝人的梦想》深情诉说一个彝人的民族情怀和人类梦想。朝鲜族南永前的图腾诗从民族文化符号中引发诗意,寻求民族文化之根,探索人类命运与多元文化的和谐共处,拓展了中国诗歌的艺术境界。舒洁的《雅歌》,是写给蒙古族祖先、母亲、故土和心灵的圣歌。鲁若迪基的组诗《神话》充满对大地的挚爱,对村庄的眷恋,对爱情的讴歌。聂勒的诗集《心灵牧歌》是诗人身处都市魂归阿佤山的文化抒怀。哥布的长诗《神圣的村庄》叙述哈尼族走向现代的光辉历程,蕴含着民族史诗的品格与气魄。冉仲景的《歌是我们的历史》从土家族的舍巴、摆手舞、跳丧、茅古斯等传统歌舞引发诗情,阐释生活的哲理和文化的思索。

王志国的《只有流水是沉默的》意象新颖,联想丰富,饱含浓郁的乡土情怀。晓雪的《故乡组诗》、木斧的《诗人的画像》、佟希仁的《长白山下搭帐篷》、匡文留的《马蹄寺及其他》等,书写故土,感悟人生,别具意味。还有傈僳族的李贵明、藏族的曹有云、满族的北野、瑶族的黄爱平、苗族的杨秀武、回族的单永珍、侗族的蔡劲松和黄松柏、彝族的阿苏越尔和俄尼·牧莎斯加、赵振王、柏叶等一大批诗人,或是民族文化的歌吟,或是独特地域生活的诗意发现,以及生命的独特感悟,意象万方,别具匠心,精彩纷呈。

颂歌一直是少数民族文学吟唱的共同主题。各民族作家创作了一大批反映民族地区社会变革、讴歌伟大时代、歌颂民族团结的优秀作品。比如,铁依甫江的《祖国,我生命的土壤》、赛福鼎·艾则孜的《旅美散记》、尼米希依提的《无尽的想念》,表现了作家对祖国对人民的无限热爱之情。2009年,几十年来笔耕不辍的老作家玛拉沁夫、铁木尔·达瓦买提、金哲、柯岩、周民震、农冠品、晓雪、张昆华、包玉堂、柯原等,把艺术生命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紧密联系到一起,心随时代、情系人民,为建国六十周年献上了心灵的颂歌。新一代少数民族作家虽然没有描摹波澜壮阔的生活、塑造大写的民族改革者形象,但是通过个人、家庭及村庄的变化来反映社会的发展。如仡佬族肖勤的《丹砂的记忆》、佤族伊蒙红木的《银象奔驰的地方》、土家族刘年的《写给祖国》、毛南族的莫景春《那个中秋节没有月亮的岁月》、傣族柏桦的《母亲的村庄》、瑶族冯昱翌的《遥远的过山瑶》等,表达对祖国对时代的颂扬与感恩之情,是祖国走向繁荣昌盛、各民族和谐团结进步的生动证明。

世界眼光、人类情怀也提升了少数民族文学的艺术境界。如赵玫的散文《午夜开始的玫瑰新年》《加德纳夫人的波希米亚传奇》等以开放、包容的态度展示多元文化,感悟世界文明。冯艺的散文以真诚之笔调描述踏访国外的所见所思,如《从罗纳河到地中海》展示了一个充满信任与友谊、平等开放、共享人生幸福的美好世界,引发出关于人与自然、生命的永恒等许多重大命题的思考。粟周熊的散文记录了他在哈萨克斯坦任职期间的经历,表达“我的兄弟遍天下”的开阔情怀。博·照日格图的《乌兰巴托散记》在域外生活的描述中展示一种文化精神,体现了作家的宽广胸襟。吉狄马加书写了大量的献给世界的诗作,表达诗人对生命对人类的独特思考和对世界的深沉观照,如《吉普赛人》展示吉普赛人的生存状况和今昔命运之别,表达了诗人对弱势群体和文化的深切同情和理解,具有人类普遍性意义。endprint

四、女性立场及写作经验

少数民族女性文学的蓬勃发展是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的重大收获之一。著名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说,女性写作必须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否则就难以在文学史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转引自张翠萍:《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3页。“一间自己的屋子”不仅仅指现实生活中生存居住的空间,更包括女性的社会处境和文学环境。她认为女性只有在社会、政治和经济上与男人平等,她们的文学抱负才可以不受障碍地自由地发挥。新时期以来,在整个社会和文学环境走向民主、开放、发展的背景下,少数民族女性作家进入文学写作领域的各种障碍一一被破除,作家队伍迅速崛起。她们从女性立场出发,表现女性独特的思想情感,但是又不拘泥于小我形象,而是心怀社会、情系民族,如霍达、马瑞芳、叶广芩、赵玫、景宜、董秀英、庞天舒、叶梅、冉冉、娜夜、梅卓、央珍等,以鲜明的女性叙述特征、女性生存体验和社会人生内涵抵达中国文学前沿,构成了新时期中国文学的一道亮丽的文学景观。到了新世纪,少数民族女性文学门类更为齐全,题材更为丰富,作家队伍涵盖了上世纪40年代到90年代出生的各年龄段,异彩纷呈,蔚为大观。

女诗人情思绵密、诗意悠长。如娜夜以自然、精练的语言传达对生活的深刻感悟,诗作充满着艺术想象与创造之美。冉冉的诗歌题材广泛,有关于女性内心秘密与生命体验的书写,也有对生活的真实描绘,以及对民族文化的抒怀。王雪莹的诗集《我的灵魂写在脸上》是关于女性、灵魂与生命的写作,充满了对生命的深切感念和对生活的超然顿悟。娜仁琪琪格的诗集《在时光的鳞片上》通过自然感悟人生,表达生命的善与美。王晓霞的《你让我如此冥想》从传统诗歌意象中提取诗意,富于韵律之美。许雪萍的《穿过晨雾的远行》悼念慈父,句句含情,声声有泪,托物言情,深刻感人。还有雷子、阿霞、夏花、哈森、萨黛特、罗莲、柏桦、艾栗木诺、玛尔简等,其中既有坚持诗歌写作二十多年的中坚力量,也有文学新人。她们拥有女性的敏感细腻和优柔雅致,又贴近生活,呼应时代。真纯的诗意境界,让人在浮躁的社会中保持内心的宁静,给人精神的愉悦与美的享受。

散文里承载着女作家对生活对民族的发现与思考。如叶尔克西的《新娘》娓娓叙述哈萨克族古老而悠远的婚嫁习俗,在温馨的氛围中展示浓郁的亲情和诗意的民风,营造出浪漫、温情、唯美的艺术境界。《北塔山的记忆》透视到民族历史的深处,挖掘故乡的文化记忆。阿舍的《消失的地名》深情回望自己出生及生活过二十多年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驻地,以生活细节勾勒出时代的变迁,传达作者对生活、对历史的深刻思索。白玛娜珍的《西藏的月光》以女性作家的细腻和多情娓娓叙说西藏的人文,诉说心灵的伤与情的痛,寻求灵魂的安宁,表达生命的顿悟。庞天舒的《白山黑水间的清泉》从公主命运角度解读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的历程,显示了女性作家对历史和生命的独特思考。伊蒙红木的《最后的秘境》既是对佤族神秘文化的探秘,也是作家对民族文化之根的追溯。帕蒂古丽的《模仿者的生活》倾诉身处异乡对故乡的怀想,展现身份转换和文化冲突造成的独特生存境遇。张秀超《谁让你站起来》描述大哥从苦难中崛起的故事,感人肺腑,启人珍爱生活、珍惜生命。杨曦的《寻访侗族大歌》深情描绘侗族大歌的流传与保存状况,以及侗族人民的生活状态,是关于民族文化与生命的歌谣。还有更多的关于乡情、亲情和各种人情世态的书写,极大地充实了新时期少数民族散文的情感内涵。

女性小说往往从女性立场出发,在情爱、婚姻家庭与事业交织中书写女性的生存境遇,通过特定文化境遇中的女性命运反映时代变迁。如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叙述了一个穆斯林家庭三代人的命运沉浮,特别通过两代女人的情感历程反映上世纪六十多年间中国社会的变迁。央珍的《无性别的神》以德康家族二小姐央吉卓玛的生命历程为线索,生动描述了上世纪20年代至50年代西藏的社会历史变迁,是藏族社会发展的一个缩影。景宜的《谁有美丽的红指甲》通过女主人公白姐在旧习俗和传统礼教的束缚下遭受的辛酸经历暗示了一个古老民族从传统旧生活走向现代文明的艰涩和曲折。董秀英的《马桑部落的三代女人》通过马桑部落三代女人的不同命运,展现了佤族女性独特的生存状态,深刻表现佤族从原始走向新社会的巨变。尼玛潘多的长篇小说《紫青稞》以桑吉一家三姐妹的生命历程表现了80年代以来西藏普通百姓从传统走向现代文明的艰难历程和深刻变革。“城市的门”向民族地区所有百姓敞开,从乡村走向城市,是一代人命运的转折,也是生活方式与思想价值的深刻变迁。叶尔克西的《天亮又天黑》生动描摹了市场经济对哈萨克牧民传统生活方式的冲击及其引起的精神焦虑,也预示着一场更为激烈的生活变革。肖勤的《暖》通过留守儿童的生存状态描写当前乡村的严峻现实,乡村未来的命运走向启人深思。

女性的情感世界及其精神状况是女性写作的突出内容。如赵玫的小说集《寻找伊索尔德》在爱恨情仇故事中展示人物情感的纠葛。梅卓的中短篇小说集《麝香之爱》多为爱情题材,作品在浓郁的藏族文化氛围中叙说生命中情爱的抉择与生活的变迁。金仁顺的《梧桐》既是写朝鲜族母女关系,也是写爱情与人生,把情感的秘密和人生感悟不动声色地传达出来。陶丽群的《漫山遍野的秋天》道出一个残疾女子追求婚姻爱情的辛酸和对爱的渴望。阿满的《女生活》展示了女性的生理、心理、情感与婚姻的秘密。许连顺的《虚构的美丽》以整形美容故事反映现代女性的尴尬处境和生存斗争。《回来吧,妈妈》把女性作为母亲、女儿身份的焦虑与精神的困顿真实细腻地表达出来。苏兰朵的《寻找艾薇儿》生动展示了“二奶”的无聊寂寞,《女丑》描写二人转女演员“碧丽珠”的拼杀、付出与道义。严英秀的《一直对美丽妥协》表现打工女的生存之难与人性之美。金锦姬的《拨浪鼓》(成龙哲译)道出一位年轻母亲充满矛盾的内心和痛苦的成长历程。平原的《花儿与少年》、韩静慧的《双重面孔》反映了一部分现代知识女性的生存压力与精神焦虑。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女性命运及婚姻家庭的故事承载着民族的时代的乃至人类的重大命题,少数民族女性文学还有广阔的发展空间。endprint

五、青年作家的崛起

对生活的热爱和艺术想象可以让作家永葆天真稚气,而对生活的思考又能让年轻的作者走向深沉、成熟与睿智。少数民族青年作家成长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无法拥有老作家那样厚重的生活积累和民族文化底蕴,但是新一代年轻人自有其生活与情感,他们的才华与追求,展现出少数民族文学未来发展的新前景。

在青年写作中,文学主题不仅仅是青春与浪漫、爱情与梦想,更有生存的艰难与生命的重荷,以及对民族对社会未来的思索。如钟二毛的长篇小说《我们的怕与爱》叙述四个“80后”在爱情和梦想追求中的失落、挫折、迷茫与坚守,是现代青年生命形态与精神状态的真实写照。短篇《回家种田》以简单的视角、凝练的文字叙写时代大变革和乡村社会大转型,启人深思城市化进程中乡村的走向和人的灵魂归宿等问题。晶达的《青刺》以失去母爱的少女唐果的情感经历展示青春的浪漫与苦涩,是一首关于青春的复杂的交响曲。90后苏笑嫣的《外省娃娃》叙述艺考生、借读生的高考苦战生涯,展示了高三学生在学业、生活和情感的煎熬中的成长,充满青春的青涩,闪烁着理想的光芒。陈克海的《都是因为我们穷》等作品诠释了“80后”的求索、困惑与负重,《拼居》展示青春女孩的生活与情感的双重焦虑。鲍尔金娜的《摸黑记》描写现代女孩生活的困扰,木琮尔的《窄门》描写大学生择业之难。

田耳的《拍砖手老柴》描述本分的老柴在经济与情感的双重压迫下憋屈的生活。作者毫不留情地一次次把人物推向生活的底线,在人物命运的挣扎和精神的焦虑中生动诠释了关于人性之善与恶、贫困、道德、教育等方面问题的思考。《韩先让的村庄》叙述了鹭庄在旅游开发中走向辉煌,而又在盲目无序竞争中沦入衰败的过程,深刻揭示了乡村现代化进程与人性的复杂,隐含着黑色幽默意味。马金莲的小说《赛麦的院子》以舒缓、绵密的笔调叙述一个回族家族命运的哀伤和抗争。沉重的苦难像磨盘一样碾压着家人的精神,然而,他们坚毅地承受着这一切,在艰难之中充盈着信心和希望,在失落绝望中蕴含着温暖、明亮和安宁,既是个人家庭的生动记忆,也是乡村生存经验的深刻书写。

于怀岸的猫庄系列小说坚持底层叙事,将社会转型期底层农民工的严酷生存境遇进行了深刻的描写,体现了青年作家对生活的深刻体悟和认识。李约热的《墓道被灯光照亮》揭示了农民工死无葬身之地而成为殉葬品的残酷性,而父亲在苦难中的坚忍与活着的勇气,是民族精神的生动体现。陶丽群的《起舞的蝴蝶》围绕爱的煎熬展开,折射出现实人生的生存困境与精神焦虑,生命的凝重与生活的慰藉给人强烈的阅读感受。还有《一塘荷香》通过农民与土地的故事,反映人与人、人与土地之间的复杂关系,也在城市与乡村对照中表现农民的根的意识。潘小楼的《小满》揭示底层人物的生存之难与生命的坚忍、顽强,《魁山》在浓郁的壮族文化氛围中展示民间文化的魅力与生命的多重滋味。杨仕芳的小说《向彩虹奔跑》反映了孤寡老人内心的孤单和侗乡人情与人性之美。黑鹤的小说《狼谷的孩子》通过动物与人的相依相存描绘出草原生态景观,充满了对人与自然命题的深刻思考。

罗勇的散文《在人海里看见我的弟弟》以两千来字的短文展示了一个成长故事和一段人生历程,是时代发展的侧面,饱含甜蜜的兄弟情深,以及人生追求的失落与生活淡淡的忧伤。石彦伟的散文集《面朝活水》充满了对生活的细腻感受和对民族文化追寻的渴望。向迅的《穿越大地的梦想》天马行空,思绪千载,阐释对文化、对人与地球等问题的深刻思考。照日格图的《怀念一垛草》《倾听一棵树》回望生活的甘苦,表现草原人家的胸怀与气魄。潘鹤的《我的三个母亲》充满着生命的苦涩与爱的温暖,动人心切。李达伟的《时光轻轻洒落》和李金福的《丹江河的长诗》都是对乡村生活的诗意描摹与独到感悟。侗族吴基伟的诗集《踏歌行》将深刻的感悟寄寓于日常生活细节,通过诗解剖自我、审视人生,传达生命永恒的寓意。维吾尔族“90后”诗人麦麦提敏·阿不力孜有一颗敏感、多思而多情的心灵,诗集《返回》充满了对世界对人生的忧郁与热爱,语言自然,意象独特,令人惊喜。傈僳族李贵明的诗集《我的滇西》饱含爱与感恩感悟云南边疆的人文地理,展示时代变迁,蕴含着独特的情思。

新世纪以来,一大批70后80后少数民族母语作家脱颖而出。他们的作品中多有青春的故事与成长的话题,但是难以再感受到上世纪80年代青春理想的热烈激情,而择业的艰难、生存的困境与精神的焦虑成为突出主题。如藏族作家拉先加的小说《影子中的人生》(索南多杰译),主人公扎西刚刚步入社会,爱情和事业经受着生活潜规则的考验,年轻人的锐气一点点被生活磨掉了,成为一个没有自己影子的人。朝鲜族作家朴春兰的小说《当心狗狸》(张春植译)以弟弟的奋斗求索为主线,生动展示了当下年轻人身份的焦虑和生存的无奈。《飞吧,龙!龙!龙!》(金莲华译)生动描绘朝鲜族家庭从传统走向现代的阵痛,传递出现代生活的百般滋味,尤其是在世界经济危机冲击下人物产生的祖国认同感与家国情怀,尤为可贵。热孜古丽·卡德尔的小说《迷雾》(铁来克译),女主人公作为一个代课教师,充满了择业的艰难和爱情的焦虑。可贵的是,面对生存的困惑和精神的焦虑,年轻的母语作家们依然保持着对真善美的追求,表现出改造社会、创造新生活的探索精神,弥足珍贵。

青年母语作家的目光也深入到了广阔的社会生活及久远的民族文化。如小说凯赛尔·柯尤木的《苹果树下的梦》(伊力亚·阿巴索夫译)通过梦幻巧妙地将主人公分割成现实中的小职员巴图尔与梦境中的富翁巴图尔老板,普通百姓生存的困境与精神的迷茫通过巴图尔个人卑微的生命体验深刻地表达出来。马合穆提·尤利瓦斯《青芦苇……》揭示金钱对人性的腐蚀、对生活的冲击。阿依努尔·多里坤的《伊尔法的日记》从孩子的生活体验中展示现代维吾尔人的生活及教育问题。吐尔逊·麦合木提的《叔父的桃树情》从叔父的人生追求及经历中折射世态的变化。吉·清河乐的《遥远的香柏洼》展现对民族传统文化的追寻,查黑尔·特木日的《巴拉嘎日河边的故事》表现了叩问历史和良心的勇气。而昂格图的《弟弟的冰糖》、新醍博的《祖父》、赞德来的《奶之佳话》、玉苏甫江·达吾提的《给母亲的信》等散文,则通过对亲人、亲情的描写透视人生,亲切感人,令人思索回味。诗歌方面,如海日寒的《北方蒙古屯》、呼·布和满都拉的《忽必烈狩猎》、嘎代才让的《对一只小绵羊的怀念》、买买提江·达吾提的《塔克拉玛干》等,在诗意的表达中浸润着诗人对民族文化、对个体生命及社会的独特思索和感悟。endprint

还有更多的青年作家带着这个时代青年人的梦想、困惑和思考走进文学,留下了生活与情感的生动记忆。生活是一脉相承的,文学也是在继承中创新发展。少数民族青年作家的思想深度与艺术技巧,充分显示了少数民族文学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他们肩负使命,终将成为未来民族文学发展的中坚力量。

六、人口较少民族文学的新开拓

丰富的民间文学、天性的真诚自然、万物有灵的宗教信仰等文化特质使得人口较少民族具有先天的文学想象优势。新时期以来,人口较少民族的作家数量相对较少而文学的成果显著,特别是到了新世纪,作家对生活的提炼、对时代的洞察、对文学的理解和对民族性的把握都更为深入,涌现出一批别具特色的优秀作家。如普米族的鲁若迪基为民族为人民为爱而歌,其诗集《没有比泪水更干净的水》获得第三届徐志摩诗歌奖。撒拉族的马丁具有强烈的民族使命感,自觉以民族文化代言人身份书写自己的故乡和民族,表达对民族文化对生命的独特思考。撒玛尔罕追随马丁,在诗意营造中追溯民族历史文化、感念生活、探索民族精神与信仰问题。德昂族的艾傈木诺的诗作将自然物象与独特的生命感悟融为一体,雍容典雅,匠心独运。鄂温克族作家德纯燕的短篇小说《喜宴》通过有限的细节表现生活沉重中的轻松,哀愁中的喜乐,描写人物面对生命苦难的坦然与平和。鄂伦春族作家敖长服的《猎人之路》、空特乐的《猎人与麦子》展现了村民放下猎枪种起麦子的艰难抉择,独特的思维造就新奇的文学想象,别具韵味。独龙族作家罗荣芬的小说《孟恰》通过女主人公孟恰及其家族的命运抗争,让读者窥探到了独龙族及贡山地区的社会历史生活与时代变迁的真实状况,具有多重认识价值。

毛南族作家孟学祥的散文集《守望》立足于当下的乡村现实,展示乡村留守家庭的沉重与辛酸,让人透过时代前进变化的光环和现代化的风光去审视走向荒凉与孤寂的乡村。另一部散文集《山中那一个家园》真实描绘了毛南山寨的生存境遇,环境的恶劣、生活的重负与变革的焦虑挤压着大山深处的人们,充满着浓郁的乡土气息和严肃的现实主义精神。土族祁建青的散文集《玉树临风》立足于青藏高原,叙写西部自然历史与民族风情的魅力,展示军旅作家内心的细腻、温柔与刚健。裕固族铁穆尔的散文《风把我的头发吹白了》追忆亲人与故乡,诗意诠释了人生的复杂历程与生命的多重感受。阿昌族孙宝庭的散文集《梦回鲁院》承载着作家的文化使命与生活体验,充满爱与感恩,代表了人口较少民族作家的成长历程和文学理想。布朗族陶玉明的散文集《我的乡村》展现了澜沧江畔布朗山村的艰辛发展历程,饱含作家对生活对时代对祖国的无限热爱与感激之情。赫哲族孙玉民的散文集《碧绿的明冰》真实记录了赫哲族质朴、独特的渔猎文化生活。京族何思源的散文《穿城》追忆母亲作为一个红卫兵的北京之行,将一个时代的记忆通过合理的想象和细腻的笔触生动描绘出来。俄罗斯族张雁的散文《护林员伊万》刻画俄罗斯男人细腻而真挚的情感,生动感人。还有保安族马祖伟的《情满大河家》、基诺族张志华的《走进攸乐同知》、普米族和建全的《关于走婚》和曹翔的《家乡的泸沽湖》、撒拉族翼人的《荒魂:在时间的河流中穿梭》、土族阿霞的《青海湖诗章》等作品,充满浓郁的文化韵味和独特的情思,丰富了少数民族文学的审美内容。

以上谈论的是笔者对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发展状况的认识与思考。总的启示就是,少数民族作家仅凭生活经验和文化的差异性是很难创造出精品的,文学是对创作者的文化积淀、生活积累和情感积累,以及文学素养、思想情操等方面能力的综合考察。少数民族作家需要透过自己“邮票大小的故乡”关注民族、审视时代,“把时代的特点抓到,把历史的真实抓到,把艺术的真实抓到”(毛泽东:《对在京的话剧、歌剧、儿童剧作家的讲话》),这样才能走向中国文坛,走向世界,促成少数民族文学与汉族文学甚至是与世界文学各显神通、共同发展、共同繁荣的新局面。

不容否定的是,在少数民族作家中,被关注到的总是有限的,更多的求索者依然默默无闻。其实每个虔诚的文学求索者,都会有闪光之处。新时期以来,一大批优秀的少数民族作家的文学求索及其成就,让我深刻认识到,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的发展是多民族作家坚守文学理想、在文学的内容和形式探索中不断开拓创新的结果。他们和汉族作家共同推动了中国新时期文学的发展,一起绘制了中国文学的多彩画廊,使得少数民族文学成为中国文学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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