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鸿起顺四楼的单间里,我的12位分别来自大港、津南的昔日同窗依次举杯向我这个轮椅上的“座上宾”敬酒祝福。在温馨欢乐的气氛中,我望着兴奋得满脸放光的珍,胸中涌起一股暖暖的热浪,思绪随之飞得很远很远,时空的跨越顿时消逝。
珍是我的中学同窗,她开朗热情,憨厚朴实,白净秀丽的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微笑。她的人缘很好,尤其对我这个下肢有病的同学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陪我上厕所、给我打开水、去操场开会扛椅子、放学背书包、还推我去观影、看文艺演出……她总是主动地帮我,给遭受病魔的我带来快乐和友谊。在我的心目中,她就是我姐,可她并不比我大。
时光的河流匆匆穿过我们的青春岁月,我和珍的友谊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
高中毕业后,珍考上了大学,我却因身体残疾回到了家中。听到同学们陆续走上工作岗位或考上大学的消息,我的无奈和绝望一起如腊月般的寒流般向我袭来。那段时日,我的天空一片灰色,心中充满阴霾。我陷入巨大的悲伤中一蹶不振。
冬季里的一天下午,有人在楼下喊我的名字,我透过窗户望去,只见珍神采奕奕,一副很时尚的大学生打扮。说不清为什么,我断然阻止了要去招呼她上楼的母亲。目送着珍渐渐远去的背影,我鼻子酸酸的,一种残疾人特有的自卑感又涌上心头。
一周后,邮递员送来一封珍的来信。捧着那厚厚的字里行间洋溢着关爱和抚慰之情的信筏,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那一刻,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沉醉在深深的感动之中。
从此,孤单的我不再寂寞,等候来信写回信成为我生活中最快乐的内容。珍一封接一封的来信给了我直面坎坷的勇气。她还给我送来学习资料和书籍,鼓励我振作起来,重扬生活的风帆,友善的力量支撑我走上了自学之路。
后来,我的病情恶化了,可恶的类风湿侵袭了我全身所有的关节。我不愿熟悉我的人见到我那被疾病折磨的日渐畸形丑态的模样。趁我家搬迁之际,我主动与珍断了联系。
十六年前的一天,清脆的电话铃声将病榻上的我从午睡中惊醒。话筒里传来久违的熟悉声,我好就系好感动也好疑惑。原来珍费尽周折从我的亲友那打听到我家的电话。她的亲切问候,让我泪流满面。我从心底感激她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我。
珍风尘仆仆地赶来,为我捧来一鞠春光。再度重逢,她依然如当年那样憨厚朴实,笑容可掬。可不难看出,她笑得很不自然,一种痛楚怜爱的神情充盈在她含满泪水的眼睛。久久握着她温暖的手,那别时容易见时难的感慨,那分别已久的思念尽在不言中。
从此,我们再续友谊。事业有成的珍对我这个残疾同窗牵挂依旧,友情依旧。她的到来给我带来皆大欢喜,确切地说,她的友善如一味疗伤治病滋补养心的药,也似滋润心田的绵绵细雨。尽管她的工作忙家务重,可她时不时会打来问候电话,她陪我煲的“电话粥”,不仅温暖了我孤寂的心田,也为我倾诉心声提供了机会,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快乐。珍送来的报刊书籍,使我足不出户也能心明眼亮视野广。每年春节她总会带着礼物来看我,送来一片温馨。
我是个孤独的人,因为上苍只给我家的空间。是珍那厚重的不带任何功利的情感细雨润无声地渗透我孤独痛楚的心灵,给我枯燥寂寞的生活带来了难得的安慰和幸福。
2000年春季里的一天,珍来电话说周末来看我,还说要给我带来惊喜。没想到,与她同来的竟是11位我的初、高中同学。见到他们,我喜出望外,难以控制情绪。虽然这是我与他们毕业后的首次见面,可我却能叫出他们的名字,同学们甚感惊讶。我怎能忘啊,当年是他们陪我度过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六年时光。二十多年后再相会,唏嘘感慨。不知不觉心灵深处让那沉睡的记忆享受到青春年少复活的乐趣。此刻我们忘掉了荣誉地位和金钱,同学间那种真挚坦荡充盈于我们之间。我们笑谈学生时代的趣闻轶事和星散各处同学的消息。大家说啊笑啊,将我小小的蜗居热闹成欢乐的海洋。期间珍说起了我在学校时对她学习上的帮助,这些我早已淡忘的往事,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当我含泪感谢同学们跑了这么远的路来市内看我时,他们告诉我今天的相聚是珍一手安排的。上个星期天同学们在大港聚会,是珍建议一起来看你,她不仅联系好了车,还在你家附近的饭店订了聚会,当我将感激的目光移向珍时,她深情地望着我说:“只要你开心,我们也跟着高兴。”说着招呼同学们将我抬上轮椅。
从久居的室内出来,呼吸着似醇酒芳香的新鲜空气,享受着春天明媚阳光的抚慰,令人无比惬意。珍推着我在众同学欢声笑语的簇拥下,沿着宽阔的柏油路兴高采烈地向前走去。
友谊连接我们直到今天。珍给予我的人世间最美最纯的情与爱使我陶醉,让我难忘。我的心被真诚感动着、情被欣悦燃烧着,我感激、庆幸她走进我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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