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思

党国俊

过年回家，匆忙而紧促，温馨而明朗。只是无奈假期太短，与亲人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回家的时候，已是农历腊月二十八，接近岁末，年的气氛格外浓烈。长途汽车站排队等车的人，整个儿一个“蛇”型，曲曲折折一直延伸到了路边。

在硬挤软磨的状态下，我被后面的人硬给是“推”上了车。两三个钟头，我眼前浮现出了那片熟悉的土地，和城里一样，年味十足，只是细节里多了几分亲切和朴实。

终于回到了家中，奶奶满脸的慈祥，小脚颠着迎了过来。可以看出，她的状态还不错，只是原来盈润的脸上，又增添了许多新的皱纹，条条道道，纵横交错，在脸上趴着，写进了岁月的留痕。

母亲和过去一样，见到我默不作声，给我送来的依然是那淡淡的一笑。她明显的消瘦了许多，那双原本灵巧的手，红而黑，青而紫，干活时留下的殷红的伤口，大大小小的布满了双手。望着母亲的身影，我的眼睛已经湿润。她，真的不容易。

爱父的突然离去，给原本幸福快乐的家庭留下了感情的“缺口”，也给不经世事的我措手不及，随之担子也就压了过来。我和弟弟，更多的时候想的是父亲没有跟着我们兄弟享福，走得太早，还好我们兄弟还有个照应，毕竟我们已经懂事了，我也大学毕业。但这却给母亲留下了沉重的思想包袱和压力。

作为长辈，作为一位女性，她面对的是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局面。弟弟要上大学，我的工作、婚事，年迈的奶奶以及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雨点般的撒在了她的头上，她不得不面对。

家在农村，加之我和弟弟经常不在家，母亲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日出日落，艰难前行。繁重的家务和琐碎的事情，常常使母亲直不起来腰。家里承包的地，还有将近十亩地的果园，母亲一个人，怎能吃得消？

有一段时间，母亲实在撑不住了，身体也跨了下来，我们兄弟俩看了心疼，但家中无强壮的劳力，活怎么办？我无奈地看看弟弟，最后决定将果园承包给别人，可是低廉的承包费给我头上泼了冷水，加之那几年果园不怎么景气，在村子里打听，问了许多人，要么出低价，要么没人要。而另一头的母亲，更是左右为难。不承包吧，自己没力气干活，承包吧，果园像刚刚长大的孩子，不忍心就这样的送给别人，更何况承包的价格低的要命。

在舅舅和母亲以及我兄弟俩的商议下，最终没有将果园承包出去，而是由三舅帮助母亲料理。

农村这个圈子里，错综复杂的事情多，邻里妯娌是非也就多，理在很多的时候，是很难说得清楚的，自家都是自家的理。一个家庭，无论从劳力上考虑，还是从农村这种现实的角度出发，没有一个男性在家，那是不行的。许多的时候，当母亲和村干部理论一些事情的时候，不是遭到冷落，就是遇到与别人不公平的待遇。见此，母亲在更多的时候，是很难为情的，也是很气愤的，好多次气不打一处来。

在这样的境况下，舅家村人出于好意，经过一系列的盘问，有人给母亲出主意了，意思是给母亲找个对象，也就是给我们兄弟俩找个后爸，来应对料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当这话说到母亲这儿，她心里毫无准备，只是随意的顺口应付了几句。

过年的时候，母亲有点不好意思，间接地悄悄征求了我和弟弟的意见，结果被我和弟弟全盘否决，只字不提。原因很简单，父亲三年未过，尸骨未寒，此事一出，不合农村礼俗，也会给别人机会说闲话，虽然我兄弟俩是读书人，但对农村礼俗还是很尊重的，知之一二;再者听母亲叙说完那个男人的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满意，我们更多地考虑的是母亲晚年的幸福。

母亲聆听完我和弟弟的意见，作了简短的沉思。看着母亲的神情，我明确了我作为长子的态度，那就是：尊重母亲的意见，但不管找哪个人，人品一定要好。我向母亲重申了我的观点。

良久，母亲望着我们兄弟俩，说她的心也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她说她暂时也不想谈及此事，待后再说。

母亲的心思，我明白。作为一个本分的农村妇女，她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丈夫尸骨未寒，妻子就迫不及待地改嫁”一类的风凉话。她更怕我们反对，觉得自己给我们脸上抹黑，毕竟我们家，是一个半知识分子家庭。

母亲的心思，我懂。她是与父亲真情患难，一起走过来的人，因为他们，深深的懂得生活，他们一起用双手创造着生活，建设着家，其中的情意，他们最懂。那是一种在平凡的日子里凝结的爱，铸就得人生。

两个母亲

门外，塞北的冰雪，三指多厚，光滑无比。阵阵寒风，肆掠着门上的广告牌，嘶嘶作响。门里，只单的身影，思绪万千，夜不能寐。刺骨冷气，清醒着我的头脑，使我越发追思，越发怀念。

坐在唯一的电暖气旁，拿起笔，对着微弱的灯管发呆，和着电暖气散发出的暖热，两个坚强而又慈祥的面孔，像放电影似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于是，凝结了许久的情绪，如溪水般，娓娓而缓慢，流淌而出。

四季，更替变化，轮回于春夏秋冬，自然多彩;人，夜伏昼出，表情于喜怒哀乐，世相丰富;人生，匆忙过客，流逝于天时分秒，起落如戏。人生苦短，长路漫漫，感谢上苍，在这样的境地里，赐予我生活中两个最重要的女性，两个在我人生路上给予我爱和关怀，但又不是过客的女人，她们，就是我的两个母亲。

两个母亲，一个是给了我生命的母亲，是她将我从黑暗中带向光明，让我看到了世界的缤纷;一个是给了我幸福的母亲，是她将我从孤单带向了比翼，让我感知了爱情的金坚。给我生命的母亲，含辛茹苦，砸锅卖铁，劳燕衔泥，将我从襁褓哺育成人，陪我走过了一个无法复制，充满无限快乐和逐渐成长的阶段，有了这个过程，奠定了我走向成熟的基础;给我幸福的母亲，大爱无限，宽厚无私，仁义至上，送给我一生的伴侣，一个独一无二的，携手到老、相濡以沫的挚爱，有了这个爱恋，铸就了我一辈子生活的完整。

两个母亲，都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亲人，都是我生活中不可割舍的牵挂，都是我成长中不可少得的老师。是你们，让我明白了生活的不易，让我懂得了路途的艰辛，让我延承了大爱的血脉。母亲们啊，你们无私地奉献着仁爱，教会了我行走于世间的道理，却耗尽了属于你们的青春年华，额头上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每一条纹路中，都印刻着你们艰苦岁月的印痕;母亲们啊，你们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力量，帮助了我体格和人格的强大，却累坏了属于你们的身体和理想，平静的笑脸，安然的眸子，每一个表情里，都透露着你们处世不惊的淡定;母亲们啊，你们宽容地教导着子女，历练了我卧薪尝胆、坚定执着的态度，却费尽了属于你们的正能量，谆谆的言语，细腻的动作，每一处形体下，都模范着你们对热爱生活的态度。母亲们啊，你们一直奉献着人世间最仁慈、最无私的爱，自己却“蜡炬成灰泪始干”。孩子想对你们说，你们该歇息歇息了！

两个母亲，你们的爱已经沉淀在我的骨骼中，流淌在我的血液里。你们的唠叨和叮嘱，是爱的叠加和积累，是爱的充值和接力。你们的无微不至，真诚无私，默默无闻，就像一座灯塔，在人生的大海中，为我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就像一片阳光，在寒冷的冬天里，让我感受着春天的温暖;就像一泓清泉，在心灵蒙受灰尘时，让我开阔的清澈澄净。但你们却在悄悄的老去，黑发变白，面庞苍老，让我心疼难忍。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两个母亲，你们是我温暖的外衣，在外漂泊时，总能听得见你们紧紧缠绕的关爱：“孩子，吃好点，保护好身体。”你们是我祥和的太阳，在我无助和伤感时，总能奉献着光芒：“孩子，心平气和，没什么大不了。”你们是我辽阔的海洋，在我如履薄冰而屡教不改时，总能袒露宽广的胸怀：“孩子，你还年轻，要争气勃发。”你们用这种平淡安静的方式表达对我的爱，点点滴滴，在我的心中都是感天动地。

两个母亲，你们深明大义、柔中有刚。当我熬夜备考时，你们是暖暖的热茶;当我病卧在床时，你们是布满血丝的双眼;当我沾染恶习时，你们是苦口婆心的劝勉。你们就是一幅山水画，洗去铅华雕饰，留下清新自然。母亲们啊，你们永远是不知疲倦的，责备是低音，呵护是高音，牵挂思念是你们的主旋律。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的两个母亲，若有来世，你们依然还是孩儿的母亲，我还会说我有两个母亲，不管它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昼夜不明，因为，母亲是一个伟大的名字，“母亲”这两个字已经深刻在我的心里，你们的爱已经烙印在我的心田。母亲们啊，你们已近古稀之年，就让孩儿送上深深的祝福：唯愿你们，身体安康，长命百岁，天天开心。

千言万语，凝结为一句：人生如梦，岁月无情。蓦然回首，才发现人活着是一种心情。穷也好，富也好，得也好，失也好，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不论昨天、今天、明天，能豁然开朗就是美好的一天;不论亲情、友情、爱情，能永远珍惜就是好心情。将这种心意送给我的两个母亲，祝愿她们天天好心情。

（谨以此文，献给我人生中的两个女人，我的两个母亲，壬辰龙年腊月，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