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找不到北”的广场们

2015-01-30 08:30李宇
新城乡 2015年1期
关键词:广场建设

李宇

为迎接亚运会,4年前,广州市耗资8亿元打造了西关最大的广场——陈家祠广场;4年后的今天,因广州市地铁8号线施工,广场被“推倒重来”。这种“折腾”让人唏嘘,并引发了公众对城市广场建设的议论。

实际上,在国家层面对大型广场建设有所限制的背景下,始于上世纪90年代的全国广场建设热已逐渐降温。然而,城镇化的快速推进又点燃了城市决策者对广场建设的热情——有的广场的确为城市增辉,有的却大而无当,成为中看不中用的“形象工程”。

当陈家祠广场们被公众贴上“找不到北”的标签并被诟病时,城市广场建设背后所隐匿的问题更值得反思。

变得“形象化”了

在很多人心中,首都北京44万平方米的天安门广场大得可以引以为豪。从小老师就骄傲地说,天安门广场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中心广场,莫斯科红场只有它的五分之一。

但很少有人知道,天安门广场早已不是最大的广场。1997年6月30日,大连星海广场竣工。该工程始于1993年7月16日,大连市利用建筑垃圾填海造地114公顷,开发土体62公顷,造出一个总占地面积176万平方米、4倍于天安门广场的超级广场。广场中央还拥有全国最大的汉白玉华表,高19.97米,直径1.997米。

这在当时被认为是充满魄力的表现。很多地方官员争相到大连观摩取经,回去后也搞起了大广场。以内蒙古自治区的二连浩特市为例,该市是一个常住登记人口仅2万人、加上流动人口也只有6万人的城市。2001年7月,市政府一纸命令,一座颇具规模的公园被夷为平地,代之而起的是一个休闲广场。这个广场只在四周有很少的树和草,其他地方全都是硬地。对于市民来说,失去公园怨声载道,但对于地方决策者来说,大广场实在是有种莫名的诱惑。

甚至一些乡镇也试图在广场上一显身手。2001年5月,四川崇州崇阳镇决定修建“八仙广场”,并与盛昌公司签订了广场中央“八仙过海”大型群雕合同,总工程费300万元。一年后广场完工,在收到80万元工程款后,盛昌公司再没拿到钱。当媒体到崇阳镇采访时发现,该镇还有陆游广场、蜀都广场、琴鹤广场、崇庆广场、晚霞广场,而八仙广场已经破败不堪。接受采访的镇长说,“建设广场是大环境使然”。

据建设部门披露的数据,中国662个城市、2万多个建制镇中,约有五分之一的城镇建设存在“形象工程”。大广场、宽马路、豪华办公楼等在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个别地方甚至出现一个5万人口的城市,却要修能容6万人大广场的笑话。

“东施效颦”

梳理中国广场发展史,自古城市建设以街道和院落为显著特征,没有形成像欧洲那样独特的广场文化。城市广场概念算是一个文化舶来品。

而在效仿欧洲城市广场的过程中,中国的城市广场只学到了表面的“高大上”,而忽略了广场作为现代城市开放空间核心与整个城市的有机联系,总给人以“东施效颦”的感觉。

欧洲的城市广场作为城市整体空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历史的发展就如树干与树枝一样同步,特点是规模适度,有良好的比例关系,与城市有机融合,步行为主,少有绿化,细部精美,艺术性高;而国内大多数的广场“尺寸偏大”,周边建筑没有形成良好的配衬,功能单一,缺少应有的特色和活力,很难衡量其空间品质和艺术性。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景观园林研究所所长孙凤岐直言,在设计中他经常遇到地方政府官员问他,广场能不能再搞大点?“这反映了人们对广场功能的误解。广场是人们集会、休闲娱乐的场所,特大和大城市中心的广场有10公顷就足够,一般城市3—5公顷就够大,而小城镇有2—3公顷就可以了。中小城市特别是小城镇没有必要建一个硕大无比的广场。”

“东施效颦”的结果是,走在中国不同城市的广场,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座庞大的办公楼、一块大草坪、再种一些树做点缀,广场不像广场,公园不像公园。事实上,我们的广场就是一块面积较大的空地,或者说是政府权威体制的一种象征。

孙凤岐认为,真正的广场应有很好的围合,应有一些建筑将广场有机地分隔成不同的功能区,如博物馆、文化宫、音乐厅、表演场地等,但不宜建办公楼。而我国近年建的广场,以草坪为主,开始为了通透还不让种树,后来因夏天太热不得不种,用树来分隔空间,但效果欠佳。

一位学者坦言,并不是搞座钟鼓楼就是钟鼓楼广场;搞座纪念碑就是八一广场;搞座山就是山泉广场。广场要以连接城市特性为基础使命,并把独一无二的城市文化有机结合起来,使之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

不应成为 “官员的画笔”

当陈家祠广场被拆成为“短命广场”后,又牵扯出规划的问题:原先建设的广场和现在建设的地铁在规划上存在交织,存在抵触。究竟是原来建设的广场规划不合理,还是眼下建设的地铁规划有问题?

一位广东省规划部门工作人员认为,“短命广场”除了城市规划考虑不周之外,更多的因素在于规划决策“家长制”,一些政府官员不顾资源约束,热衷于大拆大建带来的政绩。他坦言,现在普遍情况是“一届政府一个规划”。不同的领导有不同的喜好,有的领导刚上任就提出新概念,修改以前的城市规划;下属积极“帮腔”、推进项目,极少提出反对意见。

官员为何肆无忌惮地把城市广场当做自己的画纸?“广场能带来政绩,又能带来利益。”在孙凤岐看来,目前的广场建设基本是政府行为,所采用的方案往往根据官员的喜好设计,标准单一。有的地方为了得到好的设计方案,也搞设计大赛,但由专家们评选出的最佳方案最后却未被采纳。还有的地方过分追求政绩,一两个月仓促拿出设计,当年施工,当年建成。“没有高水准专业设计人员参与设计的建筑,哪里谈得上百年建筑?!”

国外著名的城市广场,都是经过上百年甚至数百年文化的积淀才逐渐形成的。对此,有学者认为,城市决策者和建设者要有恒心和耐心。“‘城市画笔应该放在专家手里,应该放在百姓手里,而不是任由官员拿着‘城市画笔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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