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代,尤其到了最近几年,跟在1980-1990年代之间创业的老一辈企业家面对的社会环境真的不一样了。现在比较少听到“做生意”这个词了,现在叫“创业”,创建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公司,打造自己的产品。做生意、跑项目、找资源这种词的频率已经在下降了。上小学、中学时看杂志报纸听得比较多的都是以“胆大敢闯”为主要特质的企业家,现在这个词的使用比例也在下降。
词语使用的变化足以反映两个时代商业和商人的不同点,反映社会经济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带来的结果是新的企业出来,企业回归到提供有价值的服务的本质上,创造价值换取好的收入。原来简单的配置,使得很多行业效率很低,你只要去做事都会产生效率,所以才会出现“倒飞机”“运玉米”这种比较胆大敢干的方式,在那个时候,你可以听很多商人聊天说,我是第一批卖电脑的,你是第一批搞外贸的,当时在某个领域第一批去做的人就会成功。
而现在,我们不可能通过干那些以前没人去做,没人敢做,或者没人听说过的事情取得成功,更多的是你要提供不仅是在中国,甚至是在全球都有竞争力的产品服务来打造自己的事业。
我们(这一批1984年前后出生的企业家)受过良好教育,对全球经济的创新非常了解,知识更新也基本与全球同步,很少像以往的企业家那样多元化发展,更多还是瞄准自己的核心业务,主要精力在制作产品上,懂产品、懂业务。目前公司日常管理我有做,但不是太多。在新的环境下,只要你做得好,产品服务有竞争力,自然就会有很多合作,不需要通过跑资源。市场合作已经成为普遍的意识,投递一封邮件过去,跟对方说明自己的诉求点、合作点,不用一天,甚至几小时内就会有回应。不像以前做任何事情都说先认识一个人再怎样,我们这代企业家在跑资源上花的时间不多。
我们用年代来界定一类人的话,这个年代的人必定有一些共同属性,这些共同属性不仅体现在成长经历上,还会通过这些成长经历影响他现在的某些特质。在80后一代人成长过程中,市场经济起步,但信息又没有那么开放,他们一方面经历了社会的、国家的变迁,另一方面又有机会接触新的事物新的东西。我属于比较爱获取信息,爱折腾的那类人。虽然我不好动,但我主动。
我毕业的时候有一个标准就是要和优秀的人做有挑战的事。很多人说我要赚到第一个100万,一定要通过创业赚大钱,说实话,我对金钱的渴望没有特别强烈,我对做技术做产品更感兴趣。当时只有一个感觉,要做有意思有挑战的事,和优秀的人一起做。我总结出一个规律,你跟优秀的人共事,相处得更多,你就进步、提高得更快。经常有人跟我说这个人在校成绩不错,编程不错,挺优秀的。但真正要做产品要创业,这种优秀就不算优秀了。同样做一件事情,比大公司做得更好,好很多,这才叫优秀。我更多地跟大我几岁的人交流,像酷讯网创始人陈华、美团网CEO王兴,比我大4到5岁。他们是70末,很多特质跟我更相近一些,关注的事也更接近。更老一代的企业家我接触得比较少,他们可能更多地关注关系、资源,也有一些异类对新鲜事物更感兴趣。如果我们把2000年以后的互联网当作新经济的话,他们更多的是用他们运作传统经济的思维来面对这个新经济时代,这个思维不一定不对,因为他们的行业、企业就是这么运作的。
移动互联网的创业一代和互联网创业一代相比,时间更短,竞争更激烈。因为移动互联网的兴起是在互联网之上,相关人才、产业条件都已经更成熟了,不像互联网兴起的时候没有几个好的技术人员,资本也不发达,经验也少。这是一个极好的时代,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产业变化的高潮,很难说高潮的结果是好是坏,但至少会产生很多机会。
我想在移动互联网兴起的过程中做一个对用户影响更普遍、更有通用价值的东西,我对如何分发更普遍的信息而不是垂直信息更感兴趣。我没有太想入口这个事情,如何帮助用户更有效地获取信息,这个事情本身就很值得关注。这源于对产品观察的不满足,我用Twitter、饭否、人人网都用得不满意。比如说在使用社交网络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人老发一些养猫的照片,玩开心农场,我不感兴趣,但他有时候发一些IT评论挺好的。
2009年我意识到机器通过大量学习是可以逼近人在某个领域的判断力的。看到很多人工智能、数据挖掘、个性化应用的产品,虽然都不太成功,但挺有意思的。我觉得做超过人类智商的机器系统非常难,人的大脑是非常复杂的,但是在某一领域达到人的判断力是有可能的。
算法是一个生命体,你要调教他,驯养他。这个想法我在2011年的时候才开始萌发,开始只是想怎么样更好地满足用户对信息的需求,后来研究下去,用户对信息需求有越来越多的特征,比如说,不同人的信息需求不同,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对信息的需求也不同。算法对特征规律的总结与存储是要不断训练调教的,而且是因人而异的、动态的,就像一个自我演化的系统。你在看它(算法),它也在看你,它看你看得认不认真,并且不断地在做感知、存储、判断这一系列动作。算法是社会化的,观察你就能推导出他,因为你们有共享的特质。推荐系统很有意思,是活的,你做好了摆在那儿,它会越来越好。
算法确实有不灵敏的时候,提供一些你不感兴趣的内容,但编辑也会编得不灵敏,一样的。所以要给读者机会实时反馈,不灵敏就划掉,告诉我。如果发现最近给这个人推荐的老是不灵敏,这个用户老是点不喜欢,我知道我这边出现问题了,那我会观察、改进。比如我系统写出来说周五晚上给北京女性白领都推《中国好声音》,发现很多用户点不喜欢,那要研究为什么系统会有错误的结果,是不是某个代码写错了。
如果你是一本杂志的主编,在地铁上看到有人看你们的杂志,一个人这一页看得好认真,折了一个角,还做了笔记。另一个人不喜欢看,翻了两页就丢一边了。纸媒在给读者创造内容的时候,也要观察读者,只不过一直没机会。以后我们会给入驻今日头条的媒体提供一个功能,可以看到实时流量和实时的人群变化,比如说一条新闻北京的媒体人都收藏了,上海金融圈很多人都点不喜欢。endprint
做今日头条这类推荐搜索引擎的提升空间还很大,难度挺高,前面肯定不止一个对手,阻挡一个人会耽误你往前。就像赛跑,你的目的不应该是挡住一个人,因为你挡住一个人,另外的人也会超过你。你应该尽可能地向前看,往前跑。目前还没到竞争非常激烈的阶段,方向上还会有演化。目前对我来说,如何把事情做好带来的挑战,比与其他人竞争更大。
国外类似的产品有Zite,但被收购了,发展不算好。我们上线的时候发现有一款叫Prismatic的,和今日头条同时上线。国外的资料有看,但是了解不到国外的算法,所以没有太多参考。事实上,我在国外遇到一些朋友,当他们发现在中国有一家公司这么积极地在做这个事情、而且做得挺领先的时候,都挺意外的。国外有个VC投资人发微信跟我说,“Flipboard最近融资了,我遇到他们投资人的时候跟他们说,中国有一个更好的。”
未来基本上纸是肯定会没的,报纸的纸。纸媒的发行量会下降到高峰时的个位数,百分之几,这肯定会在一两年内出现。纸媒的出路在于互联网化,以在互联网上的发行变现,寻找新的商业模式为核心目标。不要去纠结维持纸版的发行量。我们会跟优质内容合作,获得好的商业变现。我们有机会建设一个面向移动的新媒体生态。今日头条是一个平台,起信息分发的作用。
对于今日头条未来的发展,我希望它不仅仅推送人们感兴趣的新闻,它还可以推送广告,甚至推送商品。有人可能说今日头条取了一个新闻媒体的名字,不能推广告推产品,那Facebook也不是book嘛。在我眼里,一篇新闻是信息,一篇游记也是信息,一篇学术论文也是信息,一个你很需要的商品也是信息,只要是真实的,不欺诈的,我推荐给你并且标明是商品就可以了。当然,在推送过程中,我们会审核,假冒伪劣的东西肯定不行。
做今日头条的时候没有考虑它的商业价值,现在偶尔想一想。我商业敏锐不强,谈判一般谈不到很好的结果,觉得差不多就好了。不是很能估计对方的底线,对能够产生利润的空间的敏感度也不够。现在我们公司有几个谈判很好的人了。他们没来之前,我去谈判都是不说,始终不说,让对方说,说到我觉得OK。
谈判的本质是博弈,我不善于用很强的语气、语言技巧去影响人感染人。我也很少发现赚钱的机会,对市场对商业我都挺保守的。
我不喜欢特别抽象的词,因为抽象的词会掩盖实际的含义,虽然抽象思维的效率更高。讨论问题的时候,我也会避免不必要的抽象,除非指向很明显。我觉得现在很热门的“互联网思维”这个词太抽象,人们似乎想把它泛化到其他领域,其实我不太明白它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不同人嘴里的“互联网思维”是不同的东西。
今年我31岁,现在的我需要把目光放得远大一点,关注事物的本质,关注事物的未来走向,看这件事是不是长期有益的。如果只看短期利益,就很浪费时间。先做好帮用户更好地发现信息这件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