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一小球,激动五大洲

2015-01-29 05:25徐欧露
博客天下 2014年17期
关键词:张路世雄解说员

徐欧露

“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

在世界杯首战巴西对阵克罗地亚的比赛中,作为嘉宾的中国男足前主教练朱广沪 “赢得”了“复读机”的绰号。

有人说朱指导拯救了解说员刘建宏,让刘建宏显得没有那么引人讨厌了,刘建宏因为“进了进了进了进了”的解说,曾经引来观众的痛骂。

足球解说员黄健翔在2006年出演的相声中为自己的职业诉苦不迭:“我们解说员所谓日出千言不损自伤啊。说话多了,受的都是内伤啊,表面上看挺好,里边全都碎了,这里边就是一锅卤煮火烧。”

黄健翔一度是央视最受欢迎的说球者,因为激情四溢的“意大利队万岁”而出走央视,如今在一些商业网站上说球,他的风格影响了许多年轻的解说员。

现代足球传入中国之初,体育解说员是一个很受人尊重的职业。

上世纪50年代初,半导体收音机是人们了解世界的最重要的途径。那时的球迷们都是听球,解说比赛的人也不叫解说员,而称为转播员。

听转播员的描述才能脑补比赛,球迷对转播员的依赖度非常高。

那时的转播员说球讲究一个“真”字,他们要尽可能全面地将赛场情况描述给听众。音色嘹亮高亢(营造紧张的比赛气氛)、吐字清晰、语速快,成为一个好的转播员的必备条件。

被称为足球解说“鼻祖”的张之就是当时的个中翘楚,他口若悬河的解说常常使听众如临其境。毛泽东在听完张之解说的一场世乒赛后感慨:“广播好紧张,让人听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张之的转播重点不是足球,但他尖锐的嗓音和以描述为主的转播风格被他的学生宋世雄继承。

1978年,当时还叫做“北京电视台”的央视第一次转播了世界杯—通过盗用国际广播卫星的公共信号。长发飘飘的阿根廷球星肯佩斯进入中国人的视野,并成为当时最受欢迎的球员。

许多人仍记得宋世雄招牌式的开场白:“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各位听众,各位观众,台湾同胞,海外侨胞,你们好……”

前面先报出广播电台和电视台的名号,有的时候还要连呼两次,如果两家直播的话,还会把两个单位的名头颠倒顺序喊一遍,这都是无线电时代呼号的残余痕迹,这种情况现在已经越来越少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宋世雄洪亮、激昂的嗓音都是中国体育的“主流声音”。

每当宋世雄解说完一次比赛,观众的来信就会纷至沓来,多数是在诉说体育精神对他们的鼓舞。1981年,在看完宋世雄解说的中国男排战胜韩国的比赛之后,北大学生在未名湖畔打出了“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口号。学生们激动地举起点燃的扫帚在校园里游行。

模仿宋世雄成为一种时尚,从电视台晚会到单位联欢会,模仿宋老师是一项简单笨拙但效果很好的节目,就像早两年的骑马舞。

宋世雄的解说语速快,描述为主,技术分析很少。“球员们在场上熟练地传着球,2号传给10号,10号传给5号,射门!可惜,球打偏了。”这种解说风格被后继者孙正平、韩乔生模仿并沿用,如果球员倒下满地滚的时候,可以抽空说一句:“我们说(一定要有这仨字)的技术特点是速度比较快……”

1990年代初,中央电视台开始转播意甲,没过多久,五大联赛相继进入国内。球员们从外国人变成了球迷心中的“自己人”。解说员对某位球员的熟悉程度可能不如粉丝。

解说员突然变成了一种紧张的职业,无法适应的韩乔生频频口误,误打误撞出了一套无厘头的解说风格。“30公里外的一记远射”,“守门员一声哨响结束了比赛”,当然还有1996年曼联比赛中的“夏普”兄弟事件。

组合能让深度不足的解说员获救,比如意甲三人组:韩乔生负责描述场面,张路讲解战术,张慧德则介绍意大利的文化和球队及球员情况。

嘉宾张路在这个时代脱颖而出,张路看上十几分钟,就能把双方的布阵、战术、长处和弱点交代得清清楚楚。有几次甚至料事如神,刚说完某一方有致命短板,那一方就应声失球,张路曾是北京足球队的守门员。不过老革命遇到新问题,张路到了今天也因为喜欢“嘿嘿”冷笑而被球迷挖苦不休。

黄健翔是第一批专业化足球解说员。他熟悉球队的风格、打法和人员组成,不光能预测球路点评战术,还能在比赛缓和的空当为观众补充历史知识和花边新闻。有人尊其为“足球评论员”。

毕业于外交学院的黄健翔已经和播音专业出身的前辈们走上了不同的路,他把政治、历史、文化、民族情感可能还有轻微的地图炮揉在一起,给了观众不同的感受。

1998年法国世界杯,黄健翔的介绍如下:“潘帕斯草原的风让阿根廷人把热情奔放的性格融入到了极具创造性的足球技术当中,他们的进攻能力足以让世界上任何一个对手胆寒。英格兰人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后裔,他们是古代日耳曼人的一支,钢铁意志的背后,是他们对胜利的无限渴望。而1981年,英格兰人与阿根廷人争夺马尔维纳斯群岛所爆发的那场马岛战争,也让全世界人对17年后的这场比赛无比关注。”

用黄健翔自己的话说,就是把自己当作球迷“既懂球又迷球的老朋友”。

过去的解说员往往是那种帮中国队解围、遮羞和打圆场的人:“中国队是来学习的,增进与他国运动员的友谊和交流”,或者“通过这场比赛,中国队发现问题,有利于今后的进步”。

新一批的解说员不拉架,而在指责的人群中是一个领头者—在2001年“中卡之战”中,黄健翔公开在解说中指责米卢的战术安排和用人布阵,引起轩然大波。2006年,高喊着“意大利万岁”的黄健翔达到了他的“巅峰”。有人认为他毫无职业素养,没有尽到一个解说员中立的责任。也有人说:“做解说如果没有激情与情感真的和机器无异”。

做严肃新闻的白岩松一度也担任足球解说嘉宾。白岩松是一个球迷,还曾经在新闻评论部的内部晚会上模仿韩乔生(已经替代了模仿宋世雄成为2000年前后的热门)。

此后一大批专业型足球解说员逐渐成长起来,足球解说不再是央视一家独大。人们甚至按区域将解说员分成了派别:以黄健翔、贺炜、李欣为代表的京派,以谢晖、周亮为代表的海派,以何辉、丁伟杰为代表的粤派。京派严谨大气、海派细腻欧化,而地方足球解说员最早兴起的岭南地区,则更加刚猛、市井。endprint

“接地气”的风格在这些人的解说中体现得越来越明显。解说员在破门的一刻高声欢呼早已不足为怪。

广州、香港一带的解说员甚至在解说中称呼球员的绰号(央视的解说员偶尔也叫绰号,比如施魏因施泰格被叫“小猪”,但主要是因为名字长而且绕),香港的著名前锋黄志强花名“牛屎”,第一个到英国踢职业足球的华人张子岱叫“阿香”,前卫胡国雄被称为“大头仔”。除此之外,解说员们对比赛的吐槽更是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一大看点。

西方的一些转播频道对解说员的基本功做了硬性规定。

ESPN要求旗下的足球解说员不但要熟悉场上每一位运动员的名字和特点,当屏幕里出现场外的特写镜头时,解说员也必须能马上作出解释。这种特写镜头可能是贵宾包厢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关心老干部就是关心我们的历史),也可能是教练们胸前别着的一朵红色小花。

被称为“英超活字典”的解说员詹俊就曾展示这种本事。一次镜头摇到场外的阿森纳替补席,詹俊没有犹豫就说出:坐在温格旁边的是奥克斯,他是阿森纳队的队衣管理员,同时也是阿森纳女队的主教练,而且兼任阿森纳队的大巴司机。这种解说让球迷大呼过瘾。

但真正做到这样“无所不知”并不容易,解说员需要无时不在搜集信息,丁伟杰订了4份英文足球杂志,每天做足8小时的功课。詹俊说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没有真正的休息时间。

解说员发现比赛可能有假球,又不能明说,就会像公交车上大声喊背好自己的包的售票员一样,进行暗示。

丁伟杰有过这样的经验:“我就会说,这名球员是某某国家队的国脚,在某届国际大赛中表现优异,不久前某场比赛还在差不多同样的位置传出一脚质量很高的球,而他本场比赛之前一没伤二没病,天气不错,场地更佳,怎么这个球他就传得那么糟糕呢?”

国际性的赛事让掌握外语也成为解说员的必要技能之一。在2010年南非世界杯巴西对阵荷兰的比赛开场前,双方队长发表了一段反种族歧视的宣言。但是刘建宏同志却无动于衷—他恐怕没听懂。

这让球迷们分外怀念1990年代韩乔生、张路、张慧德的意甲三人组,因为精通意大利语,嘉宾张慧德不但能在比赛中介绍意大利的乡土人情,甚至还能在比赛结束后用意大利语高声报出球队和比分。

还有一些人用足球游戏里的解说来获得声望:《天下足球》编辑王涛曾私下为经典模拟足球类游戏《实况足球8》配中文版解说。单口相声一样的风格让玩家称赞不绝。

黄健翔是第一批专业化足球解说员,他熟悉球队的风格、打法和人员组成,解说颇受好评,但也因为一些言论而倍受争议。

在玩家用皇马和巴萨死斗的时候,听到:“我是一位女球迷,王涛你结婚了吗?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好,我是国家主席—的崇拜者。”真是令人又是气恼又爱他。

在足球文化发达的香港,追求有趣的解说模式早已有之。对香港观众来说,好的讲波佬(足球解说员)不仅要会讲故事,更重要的是要够幽默,够八卦,敢于黑人,也敢于自黑,还要忍骂抗压。

尽管在国家队挨过不少骂,但朱广沪在自己的解说被挖苦之后,还是表现出了退缩:“说球太费脑子了,看球则是纯粹的享受。”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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