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应峰
父亲的来信
◎程应峰
最初收到父亲来信,是我在师院就读的时候。那时,兄弟几人都在念书,家境困窘,父亲每月除了给我寄来基本的生活费外,还要给我来一封信,信是写在廉价香烟的纸盒上的,记得上高中时,无须写信,父亲便把烟盒纸一张一张聚集起来,给我当稿纸用。父亲在信中问及的,永远是我的身体、学习状况以及与他人相处得如何。至于家中情况,他是很少提及的。就是说到了,也总是一句话,很好,不用担心。
父亲读过几年私塾,惯用毛笔,他的每一封来信都是用毛笔眷清的,字是繁体字,写得极认真,无论字迹,无论标点,绝没有半点含糊。读父亲的来信,既可以感受到脉脉亲情,又是一份难得的享受。后来通了电话,因为在电话中聊天更直接,父亲有事只给我打电话,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给我动笔写过信了。当然,还有其它客观的原因,那就是,父亲年事已高,视力不如从前,执笔困难,写字很吃力。
就这样,自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之日起,父亲和我之间,除了偶尔的电话交流外,再也没有在信笺上落过一个字。或许因为我已是成人,或是因为我常常可以回家,同他和母亲见面。然而,在我因婚姻困扰不安的日子里,在语言的交流显得生涩,显得无济于事的时候,久违的父亲来信又飞上了案头。他在信中娓娓道来,让我读懂了人生的另一份责任。他让我明白,爱,是两个人彼此间的支撑;而婚姻,却连系着许多人有序无序的生活。透过颤动的字迹,我分明看见父亲是如何穷尽自己的人生经历,经过一次又一次苦思冥想后,百般艰难地把字一个一个写上信笺的。
再后来,我换了工作,调离了老家,这时已用上了手机,忙乱之中更没有写信的那份闲心了。这些时日,身在老家的父亲也购置了一部手机,为的是让做儿子能随时知道他的状况。
一有时间,我便例行公事般用手机嘘寒问暖,父亲却不乐意了,说长途贵,有家有室的,要懂得节约,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开始学会发短信了。父亲的短信很短,并且总是那么简单的几句话:“你在干什么?”“明天天气变天,要注意加衣服,我很好。”面对诸如此类的短信,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回,往往搁在那视而不见,可是越是这样,父亲的短信便越是频繁,三两天就会出现相同的短信。
对父亲如此这般发短信我很纳闷,一向不喜欢重复的父亲现在怎么会这样呢?我问母亲。母亲笑着说,他哪里会发啊,因为眼睛也不好,每次摆弄半天都拼不出一个字,没办法,便只好央求别人先输好短信,每次往你的号码上一按就可以了,目的是让你在外放心。
听母亲这一席话后,我开始一条一条认真地读起那些短信来,我知道,那是一个父亲的爱,穿越千山万水,只为给身在异乡的游子一丝温暖与问候。
想起父亲,想起逝去时光里的件件往事,我的心潮难以平静。父爱的语重心长,父爱的入情入理,父爱的凝重诚挚,是如此真切实在地记录在那一封封朴拙无华的信笺里、一则则真切实在的短信中。无论是手写来信还是手机短信,只要是来自父亲的,在我看来,就一定蕴含着永远的亲情光辉,这些来信,是串缀在我人生旅途上一道永远的风景。
责任编辑/文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