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颖 胡 娟 (嘉兴学院南湖学院 314000)
佛教最初源于古印度,传入中国大约在西汉时期,它与道家、儒家思想互相融合,并在隋唐达到鼎盛。历经几个朝代,佛教慢慢被分为多个宗派,禅宗是里面最具有中国化的宗派。禅宗”特别适合中国强调心灵实事求是的模式。禅宗和儒家思想不形成对立,反而将其思想整合融入,成为禅学的一部分,这必然很受持有儒家思想的士大夫欢迎;另一方面,禅宗又与道家有相似之处,对大自然有一种神秘的关怀与赞赏,不主张执着对于俗世的烦恼。禅学是富有弹性、包容性,能够融诸家于一体。因此禅宗比起佛教的其他各宗各派来说,对于人们更具有极强的吸引力与生命力。禅宗六祖慧能是南禅宗的开创者,也是禅宗的革新者,他提出“即心即佛”“无念为宗”“顿悟成佛”的三大主张,使中国禅学思想产生了革命性的转变,这种平民化、人格化、道家化、直悟化的禅宗思想,深深影响了唐宋元明清数代禅宗的发展。六祖慧能用直截了当、直指人心的方式,契合于佛的正觉,真正脱离了印度禅的色彩,建立了中国的禅宗。因此中国禅家所说的禅,已与“禅那”原先“静虑”“禅定”之义,迥然不同。中国禅宗的禅是一种直指人心而透视本心的观心法门,亦是破除无明烦恼之后心地妙用,也就是智慧本身。
中国茶文化历史源远流长,从文献记载来看,可上溯至公元前2337年中古时代的神农氏。“传说始于黄帝时代《神农本草经》中:‘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荼”即“茶”,唐代之前还无“茶”字,我国古代早期文献《尔雅》中,将茶称为“荼”。茶最早是被作为治疗的药物,《神农食经》中记述:“荼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唐代陆羽《茶经》中有云:“茶之为饮,发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尔雅》成书于汉代,因此,许多学者据此论证周代就已形成饮茶的风尚。
佛教在中国兴起以后,由于坐禅需要,与茶结下不解之缘,并为茶文化在中国和全世界传播做出重要贡献,作为佛教中国化、简易化、世俗化的禅宗也创造了饮茶文化的精神意境。其核心是“禅茶一味”的理念。所谓“禅茶一味”也就是说茶道精神与禅学相通。禅宗强调自身领悟,“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即所谓“明心见性”,主张所谓有即无,无即有,重视在日常生活中修行,教人心胸豁达,而茶能使人心静,不乱,不烦,有乐趣,但又有节制。茶道精神主张以茶修德,强调内行的思想,与禅宗主张“静心”“自悟”是一致的。正如陆羽《茶经》中所说的,饮茶者应是“横行俭德”之人。茶是一种自然平和的饮料。茶性俭,一把茶壶,撮上几片茶叶,冲满热水,便可自饮或招待来宾。品饮者在领略茶的自然属性的同时,获得了对自然物的一种“悟”,一种升华。从茶品出生活艺术乃至精神境界,在特定的文化氛围中,茶的品性和禅的理趣的天然交融.是茶与禅在内在精神上的高度契合的一个方向。
从哲学观点看,后世的禅僧认为,谁如能无心地、默默地领受茶道中的一杯茶,那他的禅也就参成了。换句话说就是参禅与品茗皆是闲寂淡泊之为,禅宗的遁世思想为茶道的兴起提供了必要条件。“一生为墨客,几世作茶仙”的陆羽接受儒、道、佛诸家影响,并能够融合诸家思想于茶理之中。把诸家精华与唐代文化的特色结合起来,奠定了中国茶文化的基础,首创中国茶道精神。在陆羽的笔下,饮茶决不象烹肉、熬粥一样,为食而食,为生而食,而是把物性与人性融合在一起。”饮茶不只是一个物质过程,更重要的是一个精神享受、精神陶冶、直觉体悟的过程,强调在茶事之中精行俭德,进行自我修养,陶冶情操,养成茶人品格。茶圣陆羽,在一千二百多年前全力倡导和推行的茗饮方式,可令饮者能细心领略茶之天然特性;在茗饮中与清谈、赏花、玩月、抚琴、吟诗、联句相结合,旨在创造出一种清逸脱俗、高尚幽雅的品茗意境。宋徽宗赵佶是一个茶饮的爱好者,他认为茶的芬芳品味,能使人闲和宁静、趣味无穷:“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中澹闲洁,韵高致静……”
禅宗文化注重人的内心,推崇自由,这和中国艺术想表达的超脱自然的意境不谋而合。禅宗文化同时给了另一种让我们看待世间万物的态度,让自身的内在精神得到更自由的翱翔。
禅宗,是中国化的精神现象哲学。从美学的角度来看,它是继先秦的庄子美学之后,与魏晋时期的玄学美学相融合发展而成的一种美学,禅宗保留了中国古代美学的人格主义和自然主义思想,吸取中国道家的“自然”观念来诠释人的生命自然状态,用空的观点去面对一切世俗的烦恼和迷惑,从而达到体认心灵本真、提升精神境界的目的。佛教艺术对中国艺术史上造成的重大影响,主要体现在禅宗对中国人尤其是士大夫精神生活和美学境界的推动作用,体现了禅宗在中国美学史上的突破。
禅宗把禅视为生命之美的最集中的体现,是宇宙万有的法性,是万物生机勃勃的根源,是天地万物之美的最高体现。禅宗是人与大自然整体合一,提倡一种简单、节制、朴素、宁静的生活方式。禅宗美学不注重形式,强调自我的精神,同时渴望人们不要只看事物的表面,而更应该注重内在精神,从而揣摩当中的规律以及改变,达到自我精神与想象的相统一。
日本的茶道深受禅宗美学的影响,在饮茶的仪式中,体现了禅的精神,它创造的就是素朴的世界,在和敬的气氛中,进入到茶熟香温的境界里,不求繁华、不求绚烂、就是这样简单,“无一物中无尽藏,有花有月有楼台。”这是对东方素朴精神的最好概括,也是对茶艺服饰的设计思想最好的指导。
禅宗美学是一种意境,是一个很大的范畴,禅宗美学符号隶属于其中,是其精神的具体表现。禅宗美学提倡事物的简单、朴素,所以一般不使用华贵的材料,更多地是推崇人们内在的精神感受,简约的线条,单纯的色彩选择以及一些不经意的细节点缀都属于禅宗美学中的代表符号。
禅宗自然观的美学品格,崇尚自然是其重要特点之一。人,本来就是自然的一份子,人用自己的目光看待世界时,似乎从这世界抽离出来,然而在禅宗看来,人是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的,在物化的境界中,归复生命之本,伸展生命,将人的心灵和自然达到最深沉的亲和融通。茶,亦来源与自然,更能传递物我相通的境界。所以,在茶艺服饰造型设计上,重“神”轻“形”是最大的特点,在整体轮廓上,以松垮宽大的造型为主,与西方明显刻意地强调胸、腰、臀的围度,收腰痕迹的设计形成鲜明对比。让裁剪不露声色,并注重穿着状态设计,使服装随人体产生自然的变化;剪裁上借鉴立体裁剪方法,运用东方平面构成观念,采用前开包裹式、披挂式、贯头式等包裹缠绕直裁技术,超越规矩,形成一种非固定无结构设计模式,不规则和不平衡的设计,使服装呈现着随意的创造性,表达一种闲逸的风度,超凡入圣,意不可测,充满了禅机。在造型细节设计处考虑茶道展示,让穿着者在举手投足间充分感受对美、自由以及与大自然紧密结合的纯真自我的风采。
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两个世界,一个是可见的世界,茶、茶席、茶艺,服装;一个是未见的世界,那是隐含的世界,是审美对象传递给我们的超出与形式之外的意味的世界。
中国在先秦时期就进入了所谓“色彩绚烂的时代”,孔子“恶紫之夺朱也”的感叹也是针对迷恋色彩绚烂形式之风所发出的。老子“五色令人目盲”从自然无为的哲学出发,对色的世界进行猛烈的抨击,禅宗美学发扬老庄素淡哲学思想,高扬一种无色的哲学。有色的世界是表象,空幻不实,而无色的世界才是本色。这种无色的世界,历来受到人们的重视,简朴、素净、纯真、不造作。中国许多哲学家认为,这样的颜色才是本色。在茶艺服饰设计中采用材质本身的色彩不做处理,以简素为美,使晦涩的色调充满着浓郁的东方情愫。茶艺服饰色彩多采用黑、白、灰、棕色、混合色等低调色系。宁静、纯净、内敛、不张扬、沉稳等个性,首先是与色彩相关。用黑白和含灰色彩,并且利用面料本身的自然色差,在斑驳、模糊和质朴中传达安宁与沉静。
无彩色的世界,没有了红黄蓝绿的绚烂色彩,反而没有遗憾,有的是在无色中表现天地万物最绚烂的本色,表现禅的精神,这正如茶一样,传递给我们一种洗尽铅华的世界。
人生必然会追求巧,巧,即技巧、技能。“大巧若拙”由老子提出。老子所说的大巧,却不是一般的巧,一般的巧凭人工可以达到,而最高的巧,就是不巧,也可称为“天巧”,自然而然,不劳人为。禅宗美学中也否定了人为的审美,反对了外在表面技术之巧,一般意义上的技术之巧是小巧,是出自人机心的巧,机心即伪饰,伪饰即不能自然而然,是一种外在的状态。大巧若拙,强调的是素朴纯全的美,自然天成,不强为,无机心,朴素而不追求浮华,从人的欲望追求回到恬淡,从外在感官扑捉回到身心体悟。将此种审美运用在茶艺服饰材质的选择上,则是注重材质的本来面目,以棉、麻、丝等天然面料为原料,运用材质本身的肌理效果,对材料进行解构和重组,细节上做到“少即是多”的设计理念,精简到不可精简的绝对境界,回归到自然的、平淡的、天真的本我状态。
禅宗美学所蕴含的思想精髓给茶艺服饰设计带来了丰富的思想内涵和博大精深的精神指引,它的表现形式与艺术魅力慢慢为世人所喜爱和接受。在“茶文化”兴起的时代,我们应更多的挖掘禅宗美学的艺术精髓,学习禅宗美学内在的艺术创作精神,吸收禅宗美学丰富的艺术表现手法,学会融会贯通,结合茶文化加以提炼加工,就能够创作出具有中国茶文化特色的茶艺服饰设计作品。通过这些作品,通过茶去领悟禅,唤起人们对人生的思考,对本性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