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户外行

黄巧雯

跑步 认识柏林最美的速度

初见柏林，已近暮色，猩红的砖墙、冒绿的枝桠、吐白雾的大烟囱、头顶密密的电缆电线勾勒出了这座工业城市的轮廓。地标、商圈以外，生活的底色则由土耳其烤馕、炸鸡、香肠小铺、汉堡王和露天咖啡座填满；张扬的墙体涂鸦前，滑板、滑轮、骑行的人“咻咻”而过。第一眼，史书中的沉重和刻板就被现实中的矛盾张力打败。第二眼，我们试着在一个空气晴好的蓝天下，用新的速度重新认识800年的名都柏林。

蓝天下，Mikes SightRunning创始人Michael Horstmann带领起跑。他身着亮色外套，1.92米的身高、15年的跑步经验和满肚子的柏林故事让他成了柏林观光的最佳兔子。

我们保持7分的配速，不疾不徐，经过柏林的“护城河”施普雷河，上午的忙碌正当其时。红白格子的遮阳伞下，一溜的旅游跳蚤市场游人如织；西装革履的政客、商人目不斜视，步履匆匆；穿着讲究的老人淘货间抬起眼睛微笑对视；精神的小贩声音高高地招呼我们停下脚步；束着发带的深发跑者昂首挺胸从我们身边跑过，地上堆积的落叶被她的脚步带起又悠悠落下。

施普雷河是柏林的建城发源地，12世纪，以此河为界，日耳曼人在东北的沼泽地上建起商人聚居区，称之为柏林，德语中意为沼泽之地。时至今日，用手触摸那黑黑的类似火山石的地表，还能感觉到有幽幽的湿润水汽传来。800年来，柏林一路迈过普鲁士王国、德意志帝国、魏玛共和国、纳粹的第三帝国、冷战时期以及1991年统一后的现代重建。

跑经这里，仍能一眼看穿它的沧桑。旧楼楼基经过烟熏火燎，厚实方正的黄糖色砖上，大大小小的子弹孔、炮弹孔密密麻麻，还有的露出碰撞、损毁的残垣。“二战时，苏方和德军隔河炮火相对，几日几夜难休。对岸博物馆的廊柱上也留有激烈的弹痕。”边跑边看的路上，Mike让我们在人群中止步，用指尖触摸粗粝的伤痕。闭上眼睛，密集的枪声、嘶吼声仿佛就在耳畔响起。

柏林大教堂以北，沿着河，一路延伸着成串的古典主义建筑，它们中有70%在二战中被焚毁，经过战后的重新修复，如今这些希腊式的廊柱、罗马式的穹顶又在光照中静立，乌黑斑驳的烧痕无损它们的尊严。现在它们是博物馆群、歌剧院、图书馆、教堂和画廊，珍藏了人类文明的种种荣光。我们没有止步于大门，尾随Mike，我们得以见到了曾哺育了10名孩子的路易皇后，见到了把德意志王国带向鼎盛却又引入了奴隶制的国王。这是一座会为了古埃及的娜芙蒂蒂像而全城轰动的城池，也是不矫饰、不遗忘的德国首都。

除了修旧如旧，立碑镌刻，德国人也会用再建的方式提醒后世莫失莫忘。Mike特意带我们绕道菩提树大街，来到洪堡大学的倍倍尔广场，这是当年戴着红袖标的纳粹青年焚书的地方。如今，这里建起了一处地下图书馆，地面上嵌着一大块方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地下室内部一排排空无一物的白色书架，象征着当年被烧毁的两万本书籍。

旁边的一块铁牌镌刻了海涅的诗句，Mike用德文为我们念了一遍：“这只是个序曲 / 在人们焚烧书籍的地方 / 人们最终焚烧了人类自己。”

当然，这里不仅有二战的沉重，还有古文明的俏皮。菩提树大道上有一座青铜雕像，雕刻着身骑爱马的普鲁士王国的士兵之王Frederick the Great，他最爱干的事除了攻打同是古罗马帝国属国的奥地利，就是引种和推广土豆，最终把土豆变成了国家粮食，除此之外，为了激怒奥地利，还把都城维也纳的建筑照搬到了柏林，深刻地影响了柏林的城市面貌。

午后，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跑到罗马风格的柏林大剧院阶梯红毯的最高处，看着北边宪兵广场的遮阳伞下，衣着入时的人喝着咖啡闲聊，一旁有卖艺的男生吹奏起悠扬的长笛，时间都被拉出了蜂蜜般浓稠的质地。“这就是柏林人的一天。”Mike说。

三小时里，Mike带着我们穿过当年东德的战争与繁华，跑过奢侈酒店的小酒吧和天桥下的贫民窟，在诱人的巧克力店停留，与烤焦煎黄的咖喱肠小摊擦肩而过。我们跑跑停停，随心所欲。我不敢说这是跑者旅行的方式。但这却是认识柏林最美的速度，这样的速度足够慢足够自由，有了Mike的引领陪伴，我们才得以免于走马观花，触摸到800年里的如水时光。我们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而柏林还一直在脚下延伸。

最后，我们的旅程终结于勃兰登堡门。Mike把我们带到1989年拆除柏林墙时他所站的位置，告诉我们，那是决定柏林命运的一天，人们痛哭、大笑、痛饮。

“从那天起，柏林慢慢变成了今天你们看到的样子。”

OUTDOOR：在创立Mike's SightRunning之前你在忙什么？

Michael Horstmann：我2008年4月成立公司，注册了网站Mike's SightRunning Berlin。在此之前，我当了20年的IT男，一直都喜欢各种耐力运动，一开始喜欢游泳，然后是自行车，慢慢地兴趣又转向了长跑。15年来经常参加各种马拉松赛事，目前为止跑过的最长距离的赛事是南美的两大洋超马，赛程56公里。在15年来的参赛经历里，我常带柏林的跑友去各地的城中心作文化历史的游览，比如维也纳、拉斯维加斯等，后来就衍生出了观光跑的理念。

OUTDOOR：现在观光跑有多受欢迎？

Michael Horstmann：观光跑是现在欧洲最流行的旅行方式，每个地方都会有十来条不同的主题线路，线路10公里左右，难度不大，而当地的跑者也会根据客人的兴趣和爱好调整路线，这是一种能让人融入当地的旅行方式，还能边观光边健身。目前，德国其他城市也有类似的组织。

骑行 与有趣的人一起发现真实柏林

在德国的文化酿造厂 Kulturbrauerei内，我和韦娜见到了头戴灰色小格鸭舌帽的Sascha Mollering，他戴着一副有框眼镜，说起话来就像天生冷幽默的极客，神似德国版的谢耳朵。他是Berlin on bike的宣传总监，被上级“指派”带我们单车游柏林。

在他的眼里，柏林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城市，早在100年前，这里还只是上千个城邦的地理组合，工业革命后才慢慢融合，一战、二战、柏林墙倒塌等历史大事件一次次地毁坏了原有的根基，又遗留下了重建的机会。因此，它充满了各种令人兴奋和吊诡的裂变，也充满了各种折中和激烈的融合。

他带我们到籍籍无名的社区公共场地，梳着满头发辫的穷孩子和衣衫齐整的孩子围着一张水泥的乒乓球台玩得不亦乐乎，流浪汉、嬉皮士、艺术家、学生和普通人家都同住在一个小区里。“这样的地方在柏林每个区域都有，这就是柏林的有趣之处，因为柏林墙的倒塌，各种人群很自然又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柏林城内的户外地标也处处可见这种颇具玩味的融合。德甲联赛的发源地Jahn Sportpark是一座横跨柏林墙的运动场。这里曾是废弃的军营，四位爱玩的年轻人敲凿增减把军营变成了当年最酷的运动场。他们还在这里发起了鼎鼎有名的赫塔俱乐部（Hertha Berliner Sport Club），玩转所有爱玩的东西，组建球队，组织球赛，催生了德甲联赛。这里见证了柏林墙的倒塌，也见证了柏林人申奥时的抗议。日本人送来了9000棵樱桃树，每到夏天，花朵随风起舞，美得就像童话。

1993年修建的Velodrom场馆藏于一座小山内，马路对面就是当年沸血盈天的柏林屠宰场，小隐于山，大隐于市，都被它占全了。沿着马路的弯道一路旋转到顶，才能发现这座低调的奥运场馆。“当时的柏林，既想让世人看到统一后的大方成果，又因没有消化完时间留下的冲突而矛盾重重，于是，确认参加申奥的一周后才开始小心翼翼地修建场馆。”如今，这里有很棒的自行车场馆和游泳馆，据说，游泳馆现在每年还会接待上百万的市民，职业运动员也会在此练习。Sascha还透露了柏林的小秘密：“这里还有可以作弊的泳道哦，他们向某一条泳道不停注入新水，涌入的新水动力会让运动员如虎添翼。”

最让人惊艳的莫过于柏林的攀岩地标——Der Kegel。它深藏于废弃的火车修理厂，艺术家、嬉皮士为这里涂抹上了千奇百怪、天马行空的墙绘艺术，沿着墙绘走到深处，就能看到古老的滚粗的大烟囱被改造成了“性感”的360°攀岩墙，足有10米高，顶上三角锥的大盖子是所有路线的顶点，从各条线路爬到顶的岩友们可以背上啤酒开个简短的小Party。这里冬天可以攀冰，夏天可以玩高空扁带，此外，一年四季都是攀岩的乐土。我们除了目瞪口呆柏林人的创意和活力，就只剩拍照留念这事可以干了。紧挨着烟囱攀岩墙的，还有室内的抱石馆，从墙外透过一扇半掩的门，能看见里面振奋的攀爬。

看到我们兴奋的样子，Sascha泼了一盆冷水：“这个地方被冰岛的富商看上了，要买下来开发奢侈地产，没准五年后这个地方就没有了。”惟一的好消息是，现在还有别人在跟他们争，只要一天处于僵持状态，这里就是安全的。只是，尘埃落定前，场馆方也不知道要将租金交给谁。

作为老柏林，Sascha太知道怎么调动我们的骑行细胞，Velodrom的旋转下坡让我们惊叫不断；石缝中长出青草的石板路上，好几次差点把我的眼镜给颠掉；横跨街区的小城野路，小草和碎石让我骑得就像走钢丝。新鲜的是，不管在哪条道上，都能看见自得其乐无分老少的户外柏林人。

想像力大过天的他们也特别擅于开辟乐园。在距离亚历山大广场仅两公里的城中心，沿着一道柏林墙和火车路，黄沙铺地的空地上被开凿出了一个山地车练习道。相距不远处，还有一处经典的pump track，Sascha年轻时也曾在这里厮混过一段岁月。“这样的练习道在柏林有四处，柏林人看到这些空地，不会等待，也不会放任，拿起铲子就开始建乐园。”

而这也正是柏林的特立独行之处。“比起其他德国城市，它总有点满不在乎的开放大度。它有历史，但是又不特别把它当回事，它会吵闹、拥挤、脏乱，但是也朝气蓬勃、生机无限。因而它总显得年轻，有咂摸不尽的魅力。”

已经为游客讲了五年故事的Sascha依然深深为柏林的矛盾和张力着迷，在这种发自内心的热情之下，原定三个半小时的骑游，不断为“最后一个地方”打破时限。最后的最后，Sascha偷偷让我们破了例，带我们去了一处不允许骑车的墓园里。这里有270年的墓碑，也有每隔25年就换人的“循环墓地”。当年每个分散的城邦都有自己的墓地，结合后这些墓地就散落在了柏林的中心和郊外，这里还残留着最古老的铁篱笆，残留着古时候对故人的柔情，Sascha在最喜欢的天使墓碑前卷了一根烟，烟烬，走人。他说，每到周末，会有不少人拿着啤酒跟故人一起举杯，敬这永远特别的时代。

OUTDOOR：跟我们说说Berlin on bike？

SaschaMollering：Berlin on bike已经11年了。一开始，创始人Wollo的几个新西兰朋友来到了柏林，我们想带着他们看看这个城市，就找了几辆车，带他们边走边说，他们听得激动难抑，我们也在一周后想到，其他游客并没有这样的机会用这种独特的办法享受柏林。带着这样的小想法，我们有了骑车游柏林的创业想法。如今，我们已经有了500辆自行车，60名各有故事的导游，最多的时候，一天可以带1000个人游柏林。

OUTDOOR：我们还错过了什么该去的地方吗？

SaschaMollering：有。位于柏林市中心不远的Tempelhof（滕珀尔霍夫）机场公园，是自行车和轮滑的天堂。如果有时间，真想带你们去一趟。这个机场本来要拆，但是柏林市民奋力争取，最终才有了在2010年5月正式开放的机场公园。这里可以容纳5000人同时玩自行车、轮滑、热气球而不拥挤，代表了柏林市民的户外意志。

马拉松 像水滴一样融入三万跑者

马拉松是柏林的一张闪亮名片。每年9月，都会有40000名跑者汇集到勃兰登堡门下，期待一次穿越历史和现代的马拉松。此次行程正好赶上了一年一度的柏林半程马拉松。因为距离短，所以外地跑友多是来自欧洲、俄罗斯等周边地区，亚洲面孔屈指可数。正当我们为没有提前报名跳脚的时候，居然有一位跑友主动向我们转让一张号码布，还是优先组的！二话不说，当即拿下。

3月30日，三万多名跑者来到卡尔·马克思大道。曾参加过柏林马拉松的韦娜站在起跑线上还有点竞技的心态，“希望不要被甩在后面哦。”事实上，她发现自己想多了。

三万多名跑者跑出了十万人的宏大规模。在21.095公里的距离里，跑者一波又一波地赶将上来，脚步略有停顿，都会有跑者轻拍肩膀，彼此鼓劲。跑友你追我赶，围观者也不输热闹。因为半程的本地跑友居多，所以沿途不少家庭拖家带口，带着饼干、香肠为运动员加油。两公里之后，每隔500米就有一个当地的乐队，音乐节奏轻快，经过的人都情不自禁高举双手、扭肩膀扭屁股，舞之蹈之。还有让人心里为之一软的情景：胖嘟嘟的小孩列队站在道边，伸出肉乎乎的粉嫩小手要与你击掌。冲刺带上，摄影师自带小马扎，每十米一个，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的精彩影像。

跑到终点，三排马杀鸡的床和按摩师列队排开，完赛的运动员四仰八叉地躺在太阳下，享受英雄凯旋的待遇。再往里走，是啤酒专场，号称“除了阳光、小麦和水，什么都没有”的德国啤酒一桶桶地码着，任人畅饮。

冲过终点，韦娜意犹未尽：“这么有爱的马拉松，我太不舍得跑快了。这是我跑过的最欢乐的马拉松。”一言以蔽之，“这就是柏林马拉松的精华版，东京马拉松的欢乐版”。

半程马拉松结束的次日，我们来到位于西柏林奥林匹克球场SCC的办公室，采访柏林马拉松、柏林半程马拉松的主办方SCC的赛事传播总监Thomas Steffens，这也是组委会第一次接受来自中国户外媒体的采访。

OUTDOOR：柏林马拉松于2013年开始启动赛事抽签，是怎么考虑的？

Thomas Steffens：因为起点从胜利柱到勃兰登堡门之间的距离只能站40000人，所以我们从2006年开始把柏林马拉松的参赛人数限制在了40000人左右，但是名额总是很快报满。我们觉得，这样的方式会让跑者的报名变得消极，因此，我们从2013年开始采取抽签的方式。

OUTDOOR：从2003年到现在，马拉松赛出现了五次世界纪录，这些纪录都是在柏林破的。柏林堪称破纪录的福地，是赛道有什么奥秘吗？

Thomas Steffens：柏林每年9月底是天气最好的时候，12～16℃，没有雨水，风也很小。关键是，柏林基本上都是平地，所以马拉松的赛道都是平的，寒道转弯的地方少，急转弯就更少；为了不堵塞跑友，我们分三次发枪，保证他们全程顺畅。

户外探险提示

住宿

许多柏林旅馆都为骑车的客人提供存放、租赁、骑行观光的服务。其中位于柏林东南部的Scube Parks毗邻自行车公园和跑步绿地，户外环境氛围浓厚。人均价格为39欧元一晚，早餐费用为7.5欧元。

地址：Columbiadamm 160，10965 Berlin；

联系方式：+49（0）30-69807841；info@scube-parks.de.

柏林欢迎卡

柏林欢迎卡是柏林旅游的最佳帮手，拥有公交通勤和优惠券的功能。公共汽车、地铁、轻轨、区域火车都可以来了就上；博物馆、话剧、餐馆、健身、购物等近160项旅游、文化活动都可获得25%到50%的消费优惠。可在柏林旅游会议局的信息服务中心、柏林公交公司（BVG）、轻轨和区域火车等的售票处以及多家酒店购买。网上订购地址：shop.visitberlin.de

Mike's Sightrunning

咨询预订电话：+49（0）30 53066866；+49（0）176 49566866

网址：www.mikes-sightrunning.de

Berlin on bike

咨询预订电话：+49（0）30 43739999

网址：berlinonbike.d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