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方舟
举世闻名的好莱坞动画《狮子王》中,有一句经典台词:“世间万物都处在一份微妙的平衡中。”这份“微妙的平衡”便是生命的和谐。天生万物,阴阳交融,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只有当生命有了动静统一,刚柔并济,方为和谐。
“我心有猛虎在细嗅蔷薇。”这是英国诗人西格夫里·萨松的著名诗句。这心中的猛虎不是凶恶,而是勇武,是坚韧,是百炼钢,是长河落日;蔷薇也不是懦弱,而是含蓄,是婉约,是绕指柔,是小桥流水。两者本是一杆天平的两端,却因“细嗅”而有了接壤,这“细嗅”多一分过刚,浅一分过柔。当心中的猛虎懂得欣赏山间的蔷薇,虽只是鼻尖的触碰,却顿时添出一份微妙的和谐。
我国诗词中的瑰宝“宋词”被后人分成两大派系,一是豪放派,一是婉约派,二者风格仿佛大为迥异,但细看下来又不尽如此。为此,大文豪苏东坡还有一段趣事: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问:“我词何如柳七?”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东坡为之绝倒。其实,若不是将婉约派的清新有机糅合进豪放的词风中,又怎有完整的苏轼呢?苏轼是豪放派的代表,这不假,他的确有着“大江东去”般气吞山河的气势,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又是胜过了多少柳永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了。再翻开婉约派代表李清照的词作,这么一位世人眼中的弱女子,不也吟出了“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如此豪气之句吗?她的那一句“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软千帆舞”又怎比东坡的“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弱了气势?所谓词人,被后人人为地分为两大派别,但恰又是“和谐”一词的完美诠释,而豪放或婉约,又或许早已与他们的生命完美融合。
其实,世界上最为和谐的生命便是树了。它们扎根于泥土,却身向苍穹;它们笑傲风雨,却容得下头顶的鸟巢;它们的树干有多高,根茎就有多深。且看那大漠胡杨,传说中“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的神话。塞外多风沙,弥望是一片深浅不一的黄色,一旦有沙尘暴卷起,若无胡杨林的抵挡,再美的绿洲也难逃顷刻覆灭的命运。去看胡杨的坚韧,胡杨的挺拔,胡杨的顶天立地,须得先感叹一番沙漠的干旱,而去寻胡杨的静美,胡杨的奉献,胡杨的不屈不挠,却应望一眼胡杨身后的勃勃生机。漠海边缘的胡杨林形成了一段绿褐色的分界线,它们仿佛是一群边防战士,身前是敌卒,而身后是家人。它们伸出的枝桠既是为了阻拦风沙,又仿佛是对身后的不舍。这矛盾的和谐,统一了生命内在的两面,将刚与柔的水乳交融表现得淋漓尽致,那色调单一的胡杨林,也在刹那间壮美起来。
也许这世间唯有生命,如此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