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琛
汉语国际推广事业的发展对对外汉语师资的需求不断增长,对师资质量的要求也不断提高。2012年底,国家汉办修订完善了2007年底颁布的《国际汉语教师标准》[1],新《标准》中除了进一步细化对汉语教学和中华文化传播能力的要求以外,还强调了跨文化交际能力,具体是指“了解世界主要文化;尊重不同文化,具有多元文化意识;能自觉比较中外文化的主要异同,并应用于教学实践;了解跨文化交际的基本原则和策略;掌握跨文化交际技巧,能有效解决跨文化交际中遇到的问题;能使用赴任国语言或英语进行交际和教学”[2]180。跨文化交际能力作为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本科人才的重要知识素养和能力构成,对增强专业人才的核心竞争力,推进学科和专业的可持续发展,实现对外汉语教学目标以及完成汉语国际传播任务的作用重大。国内对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学生的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关注与研究起步较晚,至今虽已有长足的进步,但总体情况仍是“相关研究大多基于教学经验和文献研究”[3]63,有关测评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实证研究尚屈指可数。因此,为了能够客观了解和掌握该专业本科生的跨文化交际能力水平及现状,本文依据Chen & Starosta[4]建构的跨文化交际理论模型,采用其设计的跨文化敏感度量表(Intercultural Sensitivity Scale,简称 ISS)和 Portalla& Chen[5]研制的跨文化效能感量表(Intercultural Effective Scale,简称IES)进行实证研究与分析,为客观揭示跨文化交际能力核心要素的总体现状、探究在教学中运用有效的途径和方法培养学生的跨文化交际能力提供参考和依据。
1. 跨文化交际能力的要素
根据Spencer-Oatey & Franklin的研究,跨文化交际能力是指“不同文化背景的交际者实施有效得体的言语或非言语交际行为及处理交际行为所产生的心理问题和交际后果的能力”[6]51,这种综合能力体系涉及的要素众多,层面广泛。一直以来,国内外无论是语言学、社会学,还是外/二语教学等不同领域的学者们对跨文化交际能力构成的要素界定皆不尽相同。“Spitzberg & Cupach(1984)提出跨文化交际能力由动机、知识和技能三要素构成;Ting-Toomey(1999)认为跨文化交际能力由知识模块、专注力与交际技能三项构成;Chen &Starosta(2000)整合已有研究成果,建立起了更为完整的跨文化交际能力理论模型,包含认知、情感和行为三个层面”[7]551-552,这一理论模型将跨文化交际能力和跨文化敏感两个概念予以廓清和细化,对两者的关系做出清晰阐释,即跨文化敏感是跨文化交际能力在情感层面的体现,隶属于这种综合能力体系框架之内。以此为依据,Chen & Starosta(2000)经过反复设计和改良量表对跨文化敏感度进行测试,最终形成了有效性、可靠性、实用性高的跨文化敏感度量表(ISS),适用于各种文化[4]。该理论模型中的跨文化认知能力是指在跨文化环境中对自身和异域文化的理性关注,对多元文化中各自行为准则和跨文化交际方法及策略的把握能力,包括注意、记忆和思维等,表现为跨文化意识,是跨文化交际成功实现的重要心理条件;跨文化敏感是人激发自己理解、欣赏并且接收文化差异的主观意愿[4],是保障跨文化交际活动成功实现的情感因素;跨文化效能是跨文化交际能力在行为层面上的体现,即运用跨文化交际技巧和策略实现跨文化交际目的的能力。跨文化交际能力体系中的各个层面关系紧密,相互影响。“跨文化敏感度是连接跨文化意识和跨文化技巧的核心因素”[8]68,对异域文化的情感倾向和意愿态度将直接激发和提高跨文化交际意识,从而支配对交际技巧和策略的调整与运用,是跨文化交际能力发展与提高的内部动因。“跨文化敏感度的高低直接影响着跨文化交际能力的高低”[9]175。另外,无论是跨文化心理活动还是情感因素,都只有转化成行动才有意义,因此以跨文化技巧形式体现的跨文化效能是检验跨文化交际效果和跨文化认知水平,以及转变跨文化情感和提高跨文化敏感度的重要手段。
2. 跨文化敏感和跨文化效能感研究概述
国外对跨文化敏感度进行研究的学者主要有Bronfenbrener、Harding 和 Gallway(1958)、Bennett M.J.(1984,1986)、Chen 和 Starosta(1997,1998,2000)以及 Fritz、Möllenberg、Chen(2002)等。Chen 和 Starosta(2000)设计的跨文化敏感度量表(ISS)经过一些学者的验证,其信度、效度和实用性得到认可,现被广泛应用于测量跨文化交际敏感度的实证研究中。该测量表中的 24个项目反映了跨文化敏感的5个因素:交际参与度(interaction engagement)、差异认同感(respect for cultural difference)、交际信心(interaction confidence)、交际愉悦感(interaction enjoyment)和交际专注度(interaction attentiveness)。对跨文化效能感的研究主要以 Portalla & Chen研制的跨文化效能感量表(Intercultural Effective Scale)为重要成果,该测量表中的20个项目反映了跨文化效能的6个因素:行为弹性(behavioral flexibility)、互动放松(interaction relaxation)、尊重对方(interaction respect)、讯息技巧(message skills)、身份维护(identity maintenance)和互动掌控(interaction management)。国内对跨文化交际能力进行研究的学者主要来自外语界,主要有胡文仲(2005)、吴秀之(2006)、彭世勇(2006,2007)、周杏英(2007)、胡艳(2011)等人,总体而言实证研究偏少,尤其是以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学生的跨文化交际能力为研究对象的实证研究更是少之又少,故不在此赘述。
1.研究对象
调查研究于2011年6月、2012年6月、2013年6月和2014年6月分别进行了四次,研究对象为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当年的二年级学生,从2009级至2012级共计204人,其中女生164人,男生40人。调查研究连续四年选择该专业大二学生作为被试来收集相关数据是由于该专业在理工科背景下,每学年招收的学生数量有限,为获得足够的样本数据得出信度高、参考价值大的研究结果故为之。另外,大二学生已主修过《中西文化对比》、《英语国家社会与文化》、《跨文化交际》等课程,具备一定的跨文化交际理论基础,每级学生在第四学期都参加过为期一月的中美大学生语言文化交流项目,对跨文化交际活动有真切的体验和感受,以该群体学生为调查对象既能保证研究的顺利开展,又体现了数据的客观性、真实性和可靠性。调查研究共发放204份问卷,收回有效问卷197份,有效问卷率为100%。
2.研究问题
①汉语国际教育本科专业学生的跨文化敏感度和跨文化效能总体水平如何?
②跨文化敏感度和跨文化效能感两个层面的各个要素情况如何 ?
3.研究工具
本研究采用Chen & Starosta设计的跨文化敏感度量表(ISS)和Portalla & Chen研制的跨文化效能感量表(IES)对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本科生的跨文化交际能力基本状况进行实证研究与分析。测量方式为Likert五级量化,数值1-5分别代表非常不赞同、不赞同、不确定、赞同和非常赞同。跨文化敏感度调查问卷共有24个题项,总分值120分;跨文化效能感调查问卷共有20个题项,总分值100分,得分越高表明其跨文化敏感度和跨文化效能越高。数据由 SPSS12.0软件统计和分析,为保证研究的科学性,问卷调查后还随机抽取被试的15%进行访谈。
1. 汉语国际教育专业二年级本科生的跨文化敏感度
对汉语国际教育专业二年级本科生的跨文化敏感度调查结果显示(见表1),197名被试的平均分为91.8(总分值120),属于中上水平。从整体上看,分数介于75至100之间,离散程度不大,说明学生对跨文化交际的态度较为积极,具有一定的跨文化交际敏感度。数据显示所有被试的“差异认同感”(M=4.22,SD=0.521)均值最高,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该专业学生对文化差异的认同感普遍较高,承认和尊重中西文化差异的客观存在,具备了顺利开展跨文化交际的前提条件;依次递减的是“交际愉悦感”(M=4.04)、“交际参与度”(M=3.93)和“交际专注度”(M=3.67),结合访谈了解到学生从参与的中美大学生语言文化交流项目中有所受益:提高了英语表达,结识了美国朋友,收获了跨国友谊和丰富的跨文化交际体验,留下了较为愉快的记忆,所以学生们大多愿意积极参与这类跨文化交流活动并投入应有的专注力来理解对方的意图和努力实现交际目的,但由于英语水平有限,听不懂、说不出的情况时有发生,故专注度不高,仅处于中间水平。“交际信心”(M=3.39)均值低于其他四项且内部差异较大(SD=0.735),这是由于学生的跨文化交际经验浅显,对跨文化交际活动的感悟体会不深,对跨文化交际技巧和方法掌握不足,在面对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交流时难免发生跨文化交际失误或产生跨文化交际冲突,加之英语综合能力欠缺,交流不畅易产生负面情绪、遭遇心理挫折,因而削弱了对自身英语综合能力的信心。但访谈却补充了另外一个信息,就是学生对汉语和汉文化的自信力和自豪感突出,都认为“假以时日,如英语水平提高了,是有信心和能力传播中国文化的”。
表1 汉语国际教育专业二年级本科生跨文化敏感度五项因素统计对比
2.汉语国际教育专业二年级本科生的跨文化效能感
对学生的跨文化效能调查结果显示(见表2):跨文化交际技巧中的“尊重对方”(M=3.96,SD=0.657)均值最高,表明大多数学生基本上都能够礼貌地对待交际方的不同文化背景,也会依据一定的外交礼仪和外事活动交往原则与对方交流,不会品头评足地议论外国人的体貌特征、着装打扮和言谈举止,也不过分好奇地关注或议论他们不同于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理念等。“身份维护”(M=3.62)均值处于中上水平,说明学生有较为积极和主动的意识去顾及交际方的颜面和身份地位,这一方面是由于中国人“顾及面子”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念,另一方面也是对交际方本人及其文化尊重的一种体现。这两种技巧都有助于跨文化交际活动的成功开展。“互动掌控”(M=3.43)均值不高,表明学生虽然能凭借一定经验、技巧和相关语言文化知识展开或结束一个交际话题、接续和转换话轮,但是相关技能水平仍较低,把握对话的发展方向、进程和速度的能力较弱。“行为弹性”(M=3.39)均值较低,反映出学生在跨文化交际语境中灵活应对交际方和调节适应异质文化的能力普遍偏低且内部差异较大(SD=0.784)。“互动放松”(M=3.27)均值较低表明学生在交流中调整紧张情绪、克服心理障碍和释放压力技能偏低。均值最低的是“讯息技巧”(M=3.15),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学生根据交际场合和对象灵活选择交流方式、借助多样化的信息传播媒介表达交际意图的能力尚十分欠缺。因此在教学中应侧重对这些技能的训练和提高。
表2 汉语国际教育专业二年级本科生的跨文化效能感六项因素统计对比
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我校汉语国际教育专业二年级本科生在跨文化交际的情感因素方面,“差异认同感”、“交际愉悦感”和“交际参与度”普遍较高,“交际专注度”次之,“交际信心”普遍较弱,总体上看,学生的跨文化交际意愿较为积极主动。基于此,本研究可以认为学生的跨文化交际敏感度处于中上水平,对中西文化差异有较开明的态度和观念,对母语及其文化的自信力较强,能较为主动地参与跨文化交际活动并获得愉悦的体验,能出于情感因素顾及交际方的利益,如面子和身份等,较愿意与之建立友好和谐的关系及交往氛围,还能在一段时间集中注意力较为投入地参与交流,但长时间的跨文化交流活动会对其产生较大压力负荷,影响跨文化交际的效果,同时也存在对跨文化交际环境适应较慢,不能灵活调整交际技巧和行为方式实现交际目的,排解压力的技能较弱等突出问题。在跨文化交际的行为层面,学生认为其“尊重对方”的能力较强,“身份维护”的能力次之、“互动掌控”和“行为弹性”的能力不足、“互动放松”和“讯息技巧”能力欠缺,总体而言,跨文化交际效能处于中等水平。
因此,研究所揭示的问题对调整汉语国际教育专业人才的跨文化交际能力培养方案有一定的启示意义,应从跨文化知识和技能的积累与丰富跨文化交际实践相结合的角度有效培养学生的跨文化交际能力,相关调整涉及课程目标、课程设置、教学方法、教学内容、师资配备和实践环节等各个要素,具体有:①课程教学应以发展学生的跨文化交际意识和敏感度,培养跨文化交际实践能力为目标;②课程设置应涵盖有关跨文化交际能力培养的技能型课、知识型课和实践型课等;③灵活运用各种教学法施教,如用讲解示范来展示中西文化差异,提高其“差异认同感”;用案例教学法吸引学生对跨文化交际事件的关注度,并对得体的跨文化交际行为进行分析以便学生掌握跨文化交际的技巧和方法,提高跨文化效能;用角色扮演法引发学生的参与积极性,丰富交际经验,增强“交际信心”和“交际愉悦感”等等;④教学内容应有中国文化、西方文化、社会学、中外文化对比、跨文化等理论知识和技能训练、策略分析等内容;⑤师资配置上应适当安排具有双语双文化及跨文化能力、国际化视野的教师进行教学,对提升学生的外语水平和跨文化交际能力将大有裨益;⑥重视学习者的个体的差异,在训练方式的多样化和中外交流活动的多样性上拓展思路、集思广益。如有针对性地增加培养跨文化情感的教学内容和训练方法,让学生做课堂演示或外语演讲练习,帮助其消除用外语表达时的紧张情绪;借助多媒体平台或以中外教师合作教学的方式展示真实语境中典型的跨文化交际事件,对文化差异现象及成因,以及跨文化交际失误现象及原因做详细地分析,帮助学生了解和加深相关理论知识和分析思辨能力;创设或模拟跨文化交际场景,让学生通过练习巩固知识,贯通技巧和丰富体验等;如有条件可组织学生参与各类中外文化交流活动,提供观摩和参与对外汉语教学过程的机会,从而全面提高学生的跨文化交际能力。
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主要是针对跨文化敏感度各要素之间的相关性和跨文化交际效能各要素之间的相关性的研究还没有全面展开,不能有效揭示各要素之间是否存在相互影响以及存在何种影响,对教学设置在细部进行调整、设计有针对性的教学环节提供的参考不足,这将是本研究今后重点关注的内容之一。
[1] 孔子学院总部,国家汉办网[EB/OL].http://www.hanban.edu.cn/article/2012-12/12/content_476160.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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