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蕴华
摘 要:《红高粱》是莫言最负盛名的一部小说,作品向读者极度张扬地展现了人的本性,又透过特定的时空,让主人公实现了“完美超我”。本文通过浅析《红高粱》中“我”爷爷奶奶们对性、自由、暴力、反抗与尊严原意识的追求与张扬,来剖析人的生命与生存本性,彰显莫言的“东北高密乡”。
关键词:《红高粱》;生命本性;生存本性;东北高密乡
读莫言先生的文章总是让读者感受到被凌迟的快感,他的文字就像一把利刃,在读者身体表面划过,带给读者尴尬,羞辱的同时又让读者畅快,如《蛙》、《檀香刑》、《丰乳肥臀》。《红高粱》还算一部比较正常的作品,凸显着人最原始的野性,和他们对性、自由、暴力、反抗与尊严最本性的追求,彰显着浓厚的高密东北乡风味。
一、《红高粱》中人生命本性的律动
《红高粱》借助于高密东北乡的背景,向读者展现了那“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的地方,展现了人最初的本性。
1、对于“性”本性的追求
“性”本是人的本性,但在数千年传统礼教世界中,“性”被灭杀,女人的生存价值就在于生儿育女,这已然成为一种文明的象征。然而在莫言先生的《红高粱》中,这种礼法被打破,这种文化被颠覆,在没有文明的高密东北乡,上演着正是人最原始的生命本性。
《红高粱》中“我奶奶”是一个充满着生命活力与“性”的女子。她在十六岁的妙龄中,憧憬着最大胆的憧憬,她渴望颠倒在一个强壮男人的怀抱里。然而事与愿违,她被父亲因为一头骡子嫁给一个麻风病人,她绝望了,但是生命的本性,让她顺从自然地与一个拦路劫持、身强力壮的土匪头子余占鳌在红彤彤的高粱地里恣意尽情的野合。文章中采用大量的篇幅,在感觉的世界中,用最原始,最疯狂的笔触向读者展现,一个妙龄女子在被礼法世界推入火坑之后,不甘屈服于命运,通过最原始的“性”的张扬,展现生命的活力。小说通过这个性格像红高粱一般的女人与礼教所不容的土匪余占鳌的故事,展现了边缘社会中最纯最真的生命意识。小说始终都沉浸在一种感性的世界里,原始的欲望驱使着人的“性”本性,生命的本性。整个世界都在以可笑的姿态出现,既矛盾又和谐,既肯定又否定,正是在这种混乱的世界里展现了生命的律动。[1]
“奶奶和爷爷在生机勃勃的高粱地里相亲相爱,两颗蔑视人间法规的不羁心灵,比他们彼此愉悦的肉体贴得还要紧。他们在高粱地里耕云播雨,为我们高密东北乡丰富多彩的历史上,抹了一道酥红。我父亲可以说是秉领天地精华而孕育,是痛苦与狂欢的结晶。毛驴高亢的叫声,钻进高粱地里来,奶奶从迷荡的天国回到了残酷的人世。”[2]这段红高粱地中野合的片段,充分彰显了“我奶奶”和余占鳌最原始生命本性的张扬。莫言先生通过感性的描写将两颗不羁的心连接在一起,构建出充满浓重色彩的高密东北乡,展现生命的崇拜,生命的活力。
2、对“自由”本性的追求
千百年来,违反生命自由的封建礼教牢笼扼杀了很多人的生命活力。莫言在《红高粱》中塑造了那个混沌与矛盾的世界——在高密东北乡那个边缘的世界里,“我奶奶”和余占鳌没有理性思维的苍白诠释,只顺从生命本性的欲望自然前行,他们打破礼教的藩篱,按照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生活着。[2]
“天,你既然给了我,就不要再收回,你宽恕了我吧,你放了我吧!天,你认为我有罪吗?你认为我跟一个麻风病人同枕交颈,生出一窝癞皮烂肉的魔鬼,使这个美丽的世界污秽不堪是对还是错?天,什么叫贞节?什么叫正道?什么是善良?什么是邪恶?你一直没有告诉过我,我只有按着我自己的想法去办,我爱幸福,我爱力量,我爱美,我的身体是我的,我为自己做主,我不怕罪,不怕罚,我不怕进你的十八层地狱。我该做的都做了,该干的都干了,我什么都不怕。但我不想死,我要活,我要多看几眼这个世界,我的天哪……”这段话“吼出”了“我奶奶”内心深处的愿望以及真实的想法,是她对于生命热爱的展现,也是她对于生命自由追求的最有力证据。在“我奶奶”的观念中没有正道,没有邪恶,没有善良,当然也没有贞洁,一切的一切都在为人生命本性而服务,为自由的欲望而服务。莫言在他的《红高粱》中通过“我奶奶”这个人物之口,充分地表达出对生命的热爱,对自由的向往![3]
3、对“暴力”本性的追求
莫言在感觉上排除了伦理道德,排除了理性教条。《红高粱》中他塑造了原滋原味的充满愚昧粗俗的高密东北乡,在那里道德伦理被颠覆,民族大义被遗忘,只有最质朴最灵气的农民式的思维。他们凭着自己的感觉在生存,他们解决矛盾的唯一手段便是暴力。通过暴力抢占女人,通过暴力抗争日本,通过暴力彰显生命的血性。《红高粱》中几乎处处都在彰显着暴力,红彤彤的血色充斥着文章中的每一个角落。
文章开头就写了我父亲跟随着土匪头子“余司令”去打日本鬼子的感受,其中我父亲一路上闻到了“血”的味道,然后作者将过去、未来混乱地结合,营造出一个蒙昧的混沌世界,然后在混乱中写高密东北乡的生命色彩,写暴力的混乱,一直到结尾,“我奶奶”也在日本人手中走向灭亡。整部小说正如燃放一场血腥的烟花,极致美丽却又致命易逝。
“一个吹鼓手挥动起大喇叭,在劫路者的当头心儿里猛劈了一下,喇叭的圆刃劈进颅骨里去,费了好大劲才拔出。劫路人肚子里咕噜一声响,痉挛的身体舒展开来,软软地躺在地上。一线红白相间的液体,从那道深刻的裂缝里慢慢地挤出来。”这段文章写的是故事的开头,打劫的就这样被打死了。行凶者、旁观者无动于衷,对他们而言(包括“我的奶奶”),如此残忍打死一个人太稀松太平常不过了。他们不认为是暴力,而是觉得死者太不禁打。暴力由此蔓延开,就像是一滴血滴到了水池子里,慢慢地晕染开,最终染红整个水池。面对着血腥的暴力,“我奶奶”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兴奋。“奶奶站在路边,听着七零八落的打击肉体的沉闷声响,对着余占鳌顿眸一瞥,然后仰面看着天边的闪电,脸上凝固着的,仍然是那种粲然的、黄金一般高贵辉煌的笑容。”endprint
也许生命的最初就是暴力吧,在暴力中他们相遇,然后再暴力中他们归于尘土,他们用最好的生命演绎一场夏花般的灿烂!莫言先生的文章就像是混沌初开时的上帝,用一种漠然的眼光,展现生命深处最张扬的火。小说中“我”用一种孩童的眼光,讲述“我奶奶”和“我爷爷”的故事,那个故事中充满了血腥,可是作为孩子的“我”,没有恐惧,甚至是没有情绪,“我”在讲述那一个由血腥组成的故事。[4]
二、《红高粱》中人生存本性的律动
1、抗争本性的体现
《红高粱》塑造的是抗战时期的高密东北乡,因此小说处处都在彰显着抗争的意识,有着个人抗争意识,也有群体抗争意识(领地意识)。
“我奶奶”是《红高粱》中最为关键的一个角色,她那红彤彤张扬的性格,以及她那离经叛道的野合,都在表现着“我奶奶”这个人物有血有肉的性格。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便是“我奶奶”的抗争意识,她那在生命最绝望处所爆发的生命抗争意识成为整部书最鲜明的灵魂。
“低垂的天幕,阴沉地注视着银灰色的高粱脸庞,一道压一道的血红闪电在高粱头上裂开,雷声强大,震动耳膜。奶奶心中亢奋,无畏地注视着黑色的风掀起的绿色的浪潮,云声像推磨一样旋转着过来,风向变幻不定,高粱四面摇摆,田野凌乱不堪。”这段对于自然环境的描写展现了“我奶奶”在绝望与生出新的希望之时的心理。电闪雷鸣,但是内心深处是亢奋的,展充分展现了“我奶奶”内心深处的不甘。
面对打死人的场景已经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奶奶撕下轿帘,塞到轿子角落里,她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看着余占鳌的宽肩细腰。”暴风雨中,“我奶奶”的眼光看着的是“轿夫们肥大的黑裤子紧贴在肉上,人都变得苗条流畅。余占鳌的头皮被冲刷得光洁明媚,像奶奶眼中的一颗圆月。雨水把奶奶的衣服也打湿了,她本来可以挂上轿帘遮挡雨水,她没有挂,她不想挂,奶奶通过敞亮的轿门,看到了纷乱不安的宏大世界。”“我奶奶”在这个纷乱的送嫁途中,找到了新的生命,看到了“纷乱不安的宏大世界”,但正是这个宏大世界让她充满了反抗的勇气,顺从了生存的本性,开始一段精彩绝伦的生命历程。在这个雨夜,“我奶奶”张扬的性格被激发,抗争的勇气被鼓励,她就像高密乡里的红高粱,开始展现属于自己的生命美丽与生存壮丽。
群体抗争意识,在《红高粱》中指的是土匪头子“余司令”与日本人之间的抗战。理性在《红高粱》中是苍白的,也许蒙昧的高密东北乡的农民根本不晓得民族大义,但是他们知道被侵略、被欺负,为了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家人,他们要反抗。即使明知力量不对等,抗争的结果是死亡,他们也没有丝毫退缩与畏惧。他们的反抗与抗争是可爱的、出自本性的。例如余司令最后之所以去打日本人与其说是坚定的抗日激情,不如说是维护自己的领地,保护自己的家人,为死去的亲人讨一个说法。
2、尊严本性的捍卫
莫言作品虽然往往在塑造一个蒙昧的混沌的世界,但是在这个世界中,却有着最初最真的尊严。他们可以为尊严而生而抗争,他们也可以尊严而死。在苦难面前,当我们一无所有之时,请不要忘记你是一个“人”,你还有着你的尊严。然后,为了它去抗争,去隐忍,这是所有假道学中的尊严所不及的。在《丰乳肥臀》中母亲上官鲁氏为了孩子的“活”而不断地与贫困饥饿作斗争,那是在维护一个母亲的尊严,在《红高粱》中“我奶奶”在生命的面前不断地抗争,在民族大难面前,为了死去的管家与她的情人,而与日本人抗争,这是生命的尊严,这是对于人生命最纯最真的尊重。“我奶奶”在反抗困境,捍卫生命的尊严时毫不犹豫的自信、张扬的孤注一掷让读者敬畏。“奶奶说:“这酒里有罗汉大叔的血,是男人就喝了。后日一起把鬼子汽车打了,然后你们就鸡走鸡道,狗走狗道,井水不犯河水。”奶奶端起酒,咕咚咕咚喝了。余司令端起酒,一仰脖灌了。”这种恣意与不羁,也许才是我们作为人内心深处的生命状态。
马斯洛的需求理论把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即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红高粱》里,“我爷爷”、“我奶奶”是在生存没有保障的时代背景下——本我实现没条件,用本我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追求性、自由与尊严,酣畅漓淋地实现了超我,谱写了一曲以暴制暴,反抗外侮的生命之歌,哀而不伤。
总之,莫言通过“我”这个小孩子的视角,向读者展现了在抗战时期,高密东北乡这个礼教的边缘世界中“我奶奶”与“我爷爷”的故事。整部小说的节奏充满混乱感,将过去、未来,想象与现实相结合,就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向读者展现了张扬的生命。“野地欢爱”“杀人越货”等等事情的感性描写,都在自然而然的展现一个质朴而粗野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只有着生命最初的本能与人本性,那是“红高粱”,那是莫言的“东北高密乡”,是我们爷爷奶奶生活生存之处,是我们的“原故乡”。
参考文献:
[1]刘绪君.心脏与灵魂的揉搓——兼评《红高粱》对传统阅读习惯的反叛[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S1):10-11.
[2]孙曼歆.论莫言《红高粱》的死亡叙述[J].黑龙江社会科学.2010(02):12-13.
[3]孙晓燕.谈莫言小说《红高粱》体现的人的本性问题[J].安徽文学(下半月).2011(08):15-16.
[4]唐立.高粱地里的膜拜——莫言《红高粱》的生命力礼赞[J].科教文汇(中旬刊).2011(01):05-06.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