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全军
三个房客
刘庆是个职业写手,孤身一人在北京漂着。这天他接了一部悬疑小说的活儿,需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写出来,他就想去郊区合租个小房子开工。
他通过网络找到了一处正在招租的房子,房子是由旧式办公大楼改的,中间一条过道,两边是三间卧室,需要找三户合租。这三间卧室里,最好的一间带落地窗、大阳台,阳光充足;差点的有个向阳小窗户;最差的那间也有窗,却是通向过道的暗窗,一点阳光也见不着。
刘庆当了这么多年北漂,最深恶痛绝的就是这种暗窗房,屋子里就像闷罐子,于是他就对着来合租的另两个人—一个彪形大汉和一个柔弱的姑娘说:“我想住那间有阳台的,价钱高点也没关系。阳光对我太重要了,因为我养了一盆花,这是我的爱情花,也是励志花。”
接着,刘庆说了这么一段:他在老家有个女友,可自己太穷,遭到了女友父母的反对,他发誓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这花是临别时女友送给他的,要他好好养着,即使富贵了也不要丢弃花,不要忘了自己。
刘庆说这话的目的有二,一是争取到有阳台的大房间,二是说明自己很穷,让那大汉别打自己主意。难怪他这么想,那大汉外表太吓人了,头剃得精光瓦亮,腮下还留个大胡子,配上一米八几的个子,俨然就是《水浒》里的鲁智深。“鲁智深”听了刘庆的话,一捋袖子,露出一条青龙文身来:“都别跟我争,阳台房归我了,不过你们有了麻烦可以找我,喊我鲁哥就行。”
刘庆一听就蔫了,这人明显就是混社会的,自己哪还敢多话啊。反倒是那位柔弱女孩说话了:“可是我有病,医生说要多晒太阳……”这话说得断断续续,时不时还咳嗽一声,让刘庆的心都不由得跟着揪了一下。刘庆正想替女孩子说话,想不到那个鲁哥先开口了:“你身体有病啊,小妹?那、那阳台房归你了,我住小窗户的。”
暗窗阳光
三间卧室就这样定了,刘庆搬进了暗窗房里,谁让他既斗不过鲁哥,又同情小妹呢?他把那盆宝贝花放在暗窗的窗台上,打开窗户通风。这个暗窗非常小,位置又高,踩着凳子才能够着,倒是不怕有窃贼进来。
接下来刘庆就是昏天黑地地写作了,几乎不出门,跟那两个邻居也没怎么交流过。不过有件事他必须每天做,就是搬着花下楼去晒两小时太阳,不然这花死定了。这天,他捧着花盆出门,正遇上那个姑娘,姑娘一看就明白了,问:“又出去晒花?”刘庆点点头:“是啊,没办法,不然非死不可。”姑娘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中午,刘庆正要端着花出去,忽然看见一道亮亮的阳光照在暗窗的窗台上,把花叶照得闪闪发亮,屋子里也照进一大块光斑。可这是暗窗啊,不可能有阳光的,他就踩着凳子,通过暗窗寻找阳光的来源。这一看就明白了,原来姑娘卧室也有个通向走廊的暗窗,光线就是从这个暗窗过来、照在自己暗窗上的。但这两个暗窗和阳台可不在一条线上,阳光不可能从这个角度射进来,这是怎么回事?刘庆忽然想起姑娘搬来住时抬着一面大镜子,她说自己是学跳舞的,用镜子来纠正动作。不用说,姑娘一定是看自己每天搬花太辛苦,就用镜子反射阳光到自己屋里!刘庆这个感动啊,原先自己一直防着人家,现在看来,这个邻居还不错。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这天中午,刘庆忽然发现反射在花上的阳光直晃,好像是镜子放不稳,这是怎么了?忽然刘庆想到,姑娘身体有病,该不是摔在地上起不来,又喊不出声,在用这个方式向自己求救吧?想到这里,他忘了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宗旨,急急忙忙到了姑娘房间前就敲门:“妹子,你是不是病了?我能不能进去?”
里面没应声,只发出一种沉闷的响动。不好,姑娘一定病发了!刘庆一膀子撞在门上,这门锁年久失修,一下就开了,把他闪在地上,紧跟着被一把匕首紧紧抵住!
求救信号
拿匕首的是个陌生男人。刘庆很快被这个男人绑上,还堵上了嘴。这时他才看见,姑娘也被绑在一面大镜子前。阳光摇动,就是姑娘趁歹徒不注意,摇晃镜子的结果。
歹徒说:“兄弟,我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外面风声紧,想在这里躲几天。放心,我不想杀人,等外面查得不严了我就走。”
歹徒是昨天夜里来的,姑娘昨晚回家,刚打开防盗门,就被歹徒捂住了嘴,推进了房里。好在歹徒还不算太坏,只是绑上了手脚,没欺负姑娘。到了第二天中午,姑娘想自救,就用身体摇晃反射阳光的镜子,果然引起了刘庆的注意,却没想到刘庆没头没脑地撞了进来,又被绑上了!
歹徒对刘庆和姑娘倒不算坏,到了吃饭的时候就解开手让他们自己吃,不过不是一齐解开,而是一个吃完捆上,再解另一个。这样过了两天,歹徒还没走的意思。刘庆和姑娘心里都清楚,得赶紧想办法,再拖下去可没个好。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姑娘先被解开手,她刚端上碗,忽然就往窗户那里一滚,大声呼起救来。歹徒一见,立马上前抓住姑娘,堵住姑娘的嘴。这回饭也不让吃了,把姑娘绑在了床腿上。
刘庆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他看出了其中的奥妙—姑娘呼救是假,真正目的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借挣扎之际在镜子上写了三个字母“SOS”,也就是说,刘庆房间墙上的光斑,会出现“SOS”的阴影,当然,会是反的。这是国际通用求救信号!刘庆偷眼一看歹徒,还好,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这三个字母是什么意思,无动于衷。
可刘庆又一想,这阴影只能打在自己房间的墙上,但是第三个租客—鲁哥,经常是天擦黑出去,第二天天不亮回来,一回来就睡大觉。就算他偶尔出房到卫生间方便,也未必能注意到,而且,看他一副夜生活丰富的样子,指不定是干什么勾当的呢,他能管这闲事?
到第四天中午,房门忽然被警察撞开了,歹徒束手就擒,姑娘和刘庆被及时解救了。而报案的,正是刘庆认为万万不可能的鲁哥!
打开心扉
面对鲁哥,刘庆感激不尽,然后就问他是怎么看到求救信号的。鲁哥说:“我从走廊里看见你的花老没人浇水,都快干死了,我以为你不在家,就踩了个凳子,推开暗窗想帮你浇水,结果就看见求救信号了。第一次没在意,第二次看到,我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了。不过我没敢敲妹子的门,而是报告了小区保安,正好警察正到处搜索逃犯,这么一说就对上了—”
刘庆很感慨,要不是姑娘给自己反射阳光,自己就不会进去救她;要不是鲁哥好心给自己浇花,也就看不到求救信号了。想到这里他就说:“其实吧,我瞒了两位一件事,我那盆花根本不是女友送的,是我从市场上淘来的名贵花卉,养开花了很值钱—”
这话一说,鲁哥也笑了:“那我也说实话吧。其实我不是混社会的,这副打扮是为了防坏人,因为我上的是夜班—”
那姑娘一听也笑了:“其实我一点病都没有,也是怕受人欺负。”
得,原来三个人都说了假话,直到现在才掏心窝子沟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