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笑玉,李文涛
运动神经元病(motor neuron disease,MND)是一类选择性侵犯脊髓前角细胞、脑干运动神经元、皮质锥体束和椎体细胞的慢性中枢神经系统变性疾病。病变累及上、下运动神经元,临床表现为肌群无力、肌肉萎缩和锥体束征的不同组合,患者一般感觉功能不受影响,最终死于呼吸衰竭。依据症状及体征,临床将运动神经元病分为肌萎缩侧索硬化(ALS)、进行性脊肌萎缩症(SMA)、原发性侧索硬化(PLS)、进行性球麻痹(PBP)4种亚型,其中绝大部分为ALS(约占MND的80%左右)。目前该病属于世界性疑难病,缺乏有效的治疗手段和药物。运动神经元病属于祖国医学之“痿病”“喑痱证”范畴,中医学者在临床不断尝试和探索,近年在研究治疗运动神经元病方面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吴以岭[1]院士积极发掘中医经典理论著作关于“痿病”的论述,在继承和借鉴历代中医治疗痿证的用药经验基础上,独辟蹊径地提出了“奇经论治痿病”的新见解,临证时与五脏分证、三焦分治互参,确立了“扶元起痿、养荣生肌”的治疗法则,并成功创制了肌萎灵系列中药制剂,临床治疗肌萎缩侧索硬化症总有效率可达85.42%[2]。
裘昌林认为运动神经元病临床以肝肾亏虚、阴阳两虚证型最为多见,总体治疗应以“虚者补之”为基本原则,并依病因病机的不同分为4型:肝肾阴虚型、脾肾阳虚型、阴虚火旺型、气虚血瘀型,分别以地黄饮子、右归丸、虎潜丸、补阳还五汤加减治疗[3]。马广斌[4]注重运动神经元病的辨证,临床在首辨病机的基础上,又根据患者病情的不同分别施以益气、活血、填精、养阴、化痰等法。对脾胃虚弱型MND患者治以圣愈汤加减;肝肾阴虚患者治以左归丸加减;脾肾阳虚者以右归丸加减;气虚血瘀者治以补阳还五汤,肺气不足者治以保元汤合清燥汤;肾阴阳两虚者治以地黄饮子。基于中医“方证相关”理论,宋玉明等[5]认为中医临床应寻求与患者疾病及病变状态高度契合的“最佳匹配方”来治疗运动神经元病,并将MND根据方证相关内涵分7型而治:血虚肝热、筋脉拘急型应用大定风珠治疗;肝肾阴虚、筋肌枯萎型以地黄饮子治疗;脾胃气虚、精血不足型投之补中益气汤;阴虚内热、精亏肉陷型则取大补阴丸合左归丸加减;脾肾两虚、津精匮乏型方从右归丸加减;气虚血滞、筋肌失煦者,宜取人参归脾汤合虎潜丸加减;邪中廉泉、喑痱失语者,须以地黄饮子加减治疗。王宝亮将MND按病程分为早、中、晚3期,认为早期病在经络,中期病已达腑,晚期病入脏腑、元气衰败,将运动神经元病分为肝肾阴虚、肺脾气虚、脾肾阳虚、痰瘀互阻4种证型,并分别以虎潜丸、补中益气汤、右归丸、地黄饮子合二陈汤加减治疗,疗效颇佳[6]。
ALS是运动神经元病的主要发病类型之一,复元生肌颗粒[7](黄芪、白术、生地、淫羊藿、山萸肉、制大黄、甘草等)是上海曙光医院研制的治疗ALS的中药制剂,可一定程度上延缓患者延髓及肢体功能。研究显示,复元生肌颗粒较力如太可更好地改善痿病中医证候积分,治疗组患者气短乏力、心烦、自汗、腰膝酸软等症状较治疗前有明显改善,而在延缓ALS功能量表积分进展方面的效果则与力如太相当[8,9]。吴以岭院士研发的肌痿灵系列制剂(包括肌萎灵注射液、肌萎灵胶囊1-3号等),临床不仅可以治疗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对进行性球麻痹患者也有很好的疗效[10],可显著改善PBP患者吞咽困难、饮水呛咳、言语不利等症状。且进一步研究发现,肌痿灵注射液可作为安全无毒的诱导剂促进骨髓基质细胞的增殖,同时又能促进骨髓间充质干细胞(BMSCs)向神经细胞分化[11]。另有学者以参麦注射液结合综合疗法[12][包括静脉输注神经营养因子、口服腺苷和三磷酸腺苷(ATP)等]治疗运动神经元病也取得了一定疗效。
韩碧英教授独辟蹊径,提出从经筋理论运用针灸疗法治疗痿病,临床结合患者病情发展情况,在“审因取穴、调和脏腑”的同时,将经筋循行与肢体躯干功能相结合,选取病变部位的经筋穴位以疏通气血、起痿生肌,临床效果良好[13]。李爱敏等[14]积极发挥保健要穴大椎穴的作用,发现对大椎穴施以重刺络、重艾灸、重拔罐的“三重法”,配合体针可以治疗包括运动神经元病在内的多种疑难杂症。翁国盛[15]采用针灸配合推拿的方法治疗MND,针刺采用补法,取上下肢阳明经穴及躯干部的俞穴;艾灸为瘢痕灸,取神阙、气海、关元等穴;同时结合循经点按、推法、揉法,23例患者治疗总有效率为78.26%,显示了较好效果。依据《内经》“凡刺之法,必本于神”及“主不明则十二官危”的理论,有学者提出用“醒脑开窍”针法[16]治疗现代脑病的新思维,对SMA属肝肾不足的患者,按照醒脑开窍、补益肝肾的治疗原则,对人中、内关、三阴交分别施以雀啄泻法、提插捻转泻法、提插补法,并配合华佗夹脊刺(1次/日),治疗第34天患者双上肢肌力5级、肌张力正常,腱反射正常,双手精细动作也显著改善,令人满意。另尤国章等[17]以针灸配合水针治疗运动神经元性肌萎缩1例。
邓铁涛教授以脾肾相关理论来指导临床运动神经元病的辨证治疗,认为该病与脾肾虚损相关,脾胃虚弱,脾虚及肾则出现肌萎缩、肢体无力、肌肉颤动等症状,提倡健脾补肾养肝,强肌健力治萎软的临床治疗原则,并创制验方强肌灵(黄芪、太子参、五爪龙、肉苁蓉、山萸肉、紫河车、当归、杜仲、全蝎、土鳖虫等)治疗运动神经元病,临证随机化裁,收效良好[18]。周仲瑛擅从病机要素论治MND,认为痿病发病与肝、脾、肾三脏密切相关,周老临床宗经典、辨脏腑、明病邪,确立治疗之法在于肝、脾、肾同调,荡涤湿热瘀诸邪,具体处方治法更是灵活精当,如治脾气虚弱,湿热瘀阻之证,在健脾益气之外,更妙用经方防己黄芪汤和四妙散治疗,使湿祛热清而不耗伤气阴[19]。况时祥以补虚为治疗痿证的基本大法,认为痿病以虚证多见,然用药尤需注意“动静结合”,主张在运用补虚药的同时稍加陈皮、砂仁等“动药”以充分发挥补药的作用[20]。谢仁明[21]认为肝、脾、肾三脏虚损是MND发病的内在原因,而湿浊、瘀血、毒邪都是本病的重要致病因素,故病初当以解毒祛邪扶正为法,在达原饮、二妙散等方剂基础上,稍加茯苓、泽泻以淡渗利湿,蜈蚣、僵蚕以解毒活血通络;病久当从瘀从虚论治,脾胃气虚者投以补中益气汤、参苓白术散,筋骨痿弱者用丹溪虎潜丸,而对于虚、毒、瘀三邪互结为病者,则以桃红四物汤加少许丹参及虫类药来治疗。郑绍周教授认为运动神经元病以肾虚为本,因肾寓真阴真阳,发病之后往往阴损及阳、阳损及阴,故在提出“补肾固本、调和诸脏”的治则之外,尤其强调张景岳“阴中求阳”“阳中求阴”理论的灵活运用[22]。ALS总属本虚标实之病,马云枝认为该病以脾肾亏虚、渐及五脏为本,风、火、痰、瘀等邪气为标,临床以健脾益肾为基本治则,尤注重顾护五脏,尽早投药以防病进,实合仲景“先安未受邪之地”的要义[23]。此外重用黄芪、喜用藤蔓类物也是马云枝遣方的独到之处。
近年来,现代医学在研究运动神经元病的病因和发病机制方面取得了一定进展,但目前仍无有效的治疗药物和治愈方法面世。中医药素以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为优势,在改善MND患者生活质量、延缓疾病进程方面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但目前中医研究仍存在一些问题,如缺乏统一规范的辨证标准和疗效判定标准,现有的研究也多局限于小样本个案的报道,未来中医药治疗运动神经元病仍有待进一步的深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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