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健：“走出去”群像中的一员

本刊记者 薛璇 毛建华|文

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焦健依然是一幅娃娃脸，始终带着自信的微笑。身为中国五矿集团公司总经理助理、五矿有色金属控股有限公司总经理，他见证了五矿转型发展的旅程，他一直是“走出去”的参与者、践行者和观察者，他对五矿有色的运营和发展显然有着精准的把控、敏锐的思考和足够的自信。今天，焦健和他的团队正在守望着“资源为王”的战略高地，抒发着新一代五矿人产业报国的宏图大志。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很“八卦”。当我们做人物专访成稿之后，读者往往对某一个公众人物的喜怒哀乐、兴趣爱好、成长经历抱以关注。然而，焦健却婉拒了记者的提问，他反复强调：“我个人只是五矿转型发展群像中的一员。五矿‘走出去’获取资源，最大的前提是中国30年来的改革开放。我们依托国家的开放战略和“走出去”战略，依托五矿集团综合实力和品牌，依托志同道合的团队，也依托一直以来信任和支持我们的金融机构与业务伙伴。”

走出去，不始于我，更不止于我

谦虚、坦诚、务实、精明，是记者初见焦健的第一印象。

7月21日上午，《中国有色金属》杂志社社长、总编何水金带领记者一行前往五矿有色金属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五矿有色”）总部专程采访了焦健，也激起了他对中国五矿集团公司（以下简称“五矿集团”）“走出去”的清晰回忆。

从始于20世纪50年代的政策专营进出口贸易，到20世纪90年代的市场转型，再到2000年之后的战略转型、走上实业化道路，五矿集团已经走过六十多年的光阴。作为集团旗下的控股公司，五矿有色海外开拓的步调与集团保持着高度一致。作为海外战略的见证者和亲历者，焦健说：“五矿‘走出去’，不始于我，更不止于我。”

早在1996年，五矿就在加拿大做过钢厂的并购，早早吃起了螃蟹。此后，五矿有色先后成功实施了多个海外项目：2004年，控股收购美国Sherwin氧化铝厂；2006年，与智利国家铜业公司（Codelco）合作，投资5.5亿美元，获得为期15年、每年5.5万吨的电解铜产能；2009年抓住国际金融危机爆发、矿业市场短暂调整的机会收购澳大利亚第三大矿业企业OZ Minerals公司旗下锌铜等主要矿业资产，这是中国企业首次成建制地收购国际矿业公司，被《亚洲金融》杂志评为2009年度最佳并购项目；2012年成功收购加拿大上市公司Anvil Mining，成功布局非洲。

2015年5月，五矿集团董事长何文波在智利矿山考察时与焦健交流

焦健回忆说：“早在2005年，五矿有色就开始了对OZ公司长达四年的跟踪研究，2009年并购之后，集团组建了海外旗舰平台MMG。”焦健认为，五矿有色“走出去”最经典的一笔当属2014年收购邦巴斯项目，而前期收购OZ项目，则为并购邦巴斯项目铺上了基石。

2014年7月，在距离秘鲁首都利马东南方向1200公里的高海拔山区，寒风凛冽。由MMG领衔的中方联合体以70亿美元成功收购了全球最大的在建铜矿项目——邦巴斯铜矿，新增铜资源储量1050万吨，而且未来找矿潜力巨大。该项目不仅是迄今为止中国金属矿业史最大的境外并购，同时也是中国企业贯彻“走出去”战略树立的一个里程碑。目前邦巴斯项目建设进展良好，预计2016年二季度，第一船铜精矿将穿越太平洋运到中国，届时，五矿集团将成为中国最大和全球前十大铜矿生产商之一。

邦巴斯项目不仅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在建铜矿山，而且也是秘鲁最大的矿山项目。作为主要牵头人之一，焦健回忆起当初的前期筹划、商务谈判、交易测算，感慨良多：“这一项目不仅证明了中国企业在国际矿业舞台上的能力，也极大地增加了我国海外铜资源储备，对国家资源战略安全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于无声处管控

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出差在外，但无论身在哪里，焦健每天都通过电话、邮件和传真关注着海外项目的进展，大脑里时刻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思维碰撞。

《史记》有言：“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句话用于五矿有色对海外资产的管理，最合适不过。焦健把海外项目的管理归结为四个字：战略+运营。

“在海外项目现场，你几乎看不到中国人的面孔，但管理却是实实在在的，于无声处管控。五矿有色的海外项目中，除了外派几名高管之外，我们更多的是实行属地化、本土化管理，北京总部用的是战略+运营的模式。”焦健介绍说。

为了管控好邦巴斯这个项目，五矿集团成立了驻拉美洲代表处，代表股东方加强与所在地政府、中国大使馆的联络沟通。让人惊讶的是，尽管目前邦巴斯项目现场总计有17000余人（包括建设单位），但五矿有色只是外派了极少数的高管人员：一人管建设预算，一人管建设进度，一人管社区。面对我们的担忧，焦健解释说：“你们的担忧可以理解，很多人也有同样的担忧。我们派出的人员很少，但并不意味着对这个项目的管理是松散的、失控的。我们一是通过五矿的拉美洲代表处进行信息沟通，二是通过MMG董事会进行管控，三是通过五矿有色在北京的团队进行各个业务线上的对接管理。虽然现场看不到中国人的身影，但五矿总部、MMG董事会、邦巴斯现场三者之间有一条完整的管理链条，战略、风控、财务、基建等部门之间每天都有直接的联络，确保每一条线上对各自工作的进展和诉求都随时掌控。五矿的海外资产占总资产的40%以上，所以管理一定不能失控，这绝对开不起玩笑。当然，五矿集团也正在筹划选派更多力量到现场工作，这个大型项目机会难得，我们不仅仅是要资源，更要学习、积累和掌握管理大型矿山项目的能力。”

社区难题永远无法回避

几百年来，无论是海外探险还是寻求资源，国别、政治、风俗、文化、宗教等很多意想不到的难题摆在拓荒者面前，在这一系列棘手的藩篱中，最难解决、也长期存在的就是社区问题。焦健也亲身经历了五矿有色的“社区破冰”。

“社区问题是‘走出去’的企业永远无法回避、无法彻底解决的难题，这是所在国的政治生态所决定的。我们在解决社区问题时，双管齐下，一是积极主动就事论事，二是潜移默化去影响当地居民。”

在邦巴斯矿区居民搬迁过程中，和中国一样，也有很多“钉子户”。五矿有色与当地的政府机构、社区管理部门乃至当地教会组织加强沟通，努力争取各方面的理解和支持，向社区居民宣讲政策和待遇，共同推动新社区建设，取得了一定的成效。针对搬迁的补偿，五矿实行分时段支付：第一笔是签署搬迁协议时支付，第二笔是搬迁走时支付，第三笔是所有人都搬迁完了之后支付。“让社区居民之间形成互相的约束，可以更加有力地推进搬迁进展。总之，整体思路是要把当地居民的利益和矿区的利益结合起来，而不是对立。”焦健说。

五矿有色还在邦巴斯设立了一个广播电台，并向社区居民发放了1000台半导体收音机，定期播放安全教育、生活常识、娱乐互动等节目：当遇到矿区车辆经过时，采取的安全措施是什么，蔬菜种植的注意事项，组织社区的儿童来广播间唱歌朗诵……这种喜闻乐见的融入方式受到了当地居民的广泛欢迎。

邦巴斯项目附近的原住居民生活条件普遍落后，矿区开发之后，五矿有色为居民援建了崭新的生活设施：援建了学校，孩子接受了文化教育；援建了医院，提高了居民的医疗水平；援建了公路，改变了当地落后的交通状况。而为了长期解决当地居民的生活问题，五矿有色还主动开展了对社区居民的矿业技能培训，以便其有能力成为项目雇员。五矿有色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告诉当地居民，矿区的发展与居民的生活是紧密相关的，能给居民带来实实在在的福利，改变他们贫穷的生活。

中国社科院拉美所研究员袁东振指出，当前中国和秘鲁的关系是处于历史上最好的水平或者最好的状态。在邦巴斯项目推进遇到阻碍时，秘鲁中央政府也派出人员帮助解决各类纠纷，中国驻秘鲁大使馆也多次帮助五矿公司。因此，很多社区难题都得到了快速、满意的化解。

做中国缺的，做中国强的

关于五矿有色“走出去”的战略，焦健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他说：“‘走出去’，是时代赋予五矿的战略抉择。我们一直在做两件事，一个是做中国缺的，另一个是做中国强的，这两件事的经营模式是不一样的。”

中国缺的是铜、铝、铅、锌、镍等资源，中国有需求，海外有资源，五矿有色必须“走出去”，寻求海外资源稳定、长期的供应基地，保障中国的资源战略安全。作为央企，这不仅是五矿的战略，更是国家战略。

中国的稀土、钨、锑等资源丰富，这便是“中国强的”。五矿有色就是把这些优势资源通过适度的集中，让金属本身价值进一步得到显现和提升。五矿集团现已成为中国钨及硬质合金资源拥有量最大、产量最大的公司，也是南方离子稀土冶炼能力最大的企业。

“我们做这两件事，就是想从一定程度上解决中国‘买什么、什么贵，卖什么、什么便宜’的问题，致力于建设有色金属强国，在国际上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这是焦健代表五矿有色发出的宣言。

除了国外获取资源、国内提升金属价值之外，五矿集团在长期的艰难跋涉中，还锻造了两件强大的“武器”：

——中西合璧的团队。焦健说：“在我们拿下OZ项目后，有一个形象的比喻：原来我们是摘苹果，一个一个去做，这次不仅摘了苹果，同时还带回了一个摘苹果的机器，这个机器就是MMG的中西合璧的人才团队，这个价值是巨大的。六年下来，中西方的管理人员形成了一个相互包容、相互尊重、相互协调的管理体系，确实来之不易。在后期的邦巴斯项目并购中，这个中西合璧的团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如果没有MMG这么一个成熟的、成建制的中西融合的矿业团队，我们也不会去碰邦巴斯项目。”

——强大的品牌力量。今天的五矿，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国际上凝聚成了巨大的品牌价值。五矿的转型，不仅仅是从贸易向工业化转型，而是一个华丽的转身，一场深刻的变革。从人员结构、组织架构、发展战略，无不向着国际化、大型化、工业化方向前行，五矿正在告知世界，这家来自中国的企业，有足够的包容，有强大的自信，有良好的口碑，有合作共赢的无限机遇。

总理说：要带动中国装备制造“走出去”

继“一带一路”、亚投行等倡议之后，全球经济舞台上，中国亮出一张“新牌”——国际产能和装备制造合作。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已经成为这一战略的“超级推销员”。

焦健告诉记者，今年5月23日，总理李克强出访秘鲁，在与中资企业负责人座谈时指出，要带动中国装备制造业“走出去”。焦健说：“当时总理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很恳切。他说，中国大型装备制造已经起步了，但还不足够大，中国没有（秘鲁）这么大的矿，所以没有太多机会为这些矿配备这些机械，你们在外边，有机会做这么大的矿山，就要带动国内的装备制造企业来一起做。总理的这番话，我们感到责任重大，使命光荣。”

焦健介绍说，在邦巴斯项目中，矿用卡车、员工通勤车、选矿药剂、研磨钢球等装备和材料均来自中国，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更重要的是，五矿已经与国内大型设备制造商开始在产品研发上进行合作，通过试用产品、反馈意见，调整产品性能，以适应境外矿山的需要。

曾任中国驻秘鲁大使的殷恒民指出，中秘两国在2013年乌马拉总统访华时，把战略伙伴关系提升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双边合作在各个领域明显加快，有人粗算过，从2009年签署自贸协定以来，两国贸易额以年均增长24%的速度在发展。“邦巴斯项目可以说是中秘合作的样板和典范，得到了中秘两国政府和民间的充分肯定。”焦健微笑着说。

此情或可慰前辈

据记者了解，目前五矿有色在亚洲、非洲、南美洲、北美洲、大洋洲等五大洲拥有10座矿山，其中在产矿山4座，在建矿山两座，此外还拥有数十个各阶段的勘探项目。仅从铜资源来说，截至2014年年底，五矿有色在境外拥有的铜资源储量超过2100万吨，相当于2013年年底我国查明铜资源储量的23%。仅邦巴斯一个项目投产后，五矿有色将拥有矿山铜年产能超过70万吨，成为亚洲最大、全球前十名的铜矿生产商。可以说，五矿有色已经成为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和全球化运营能力的国际化有色金属矿业公司。

2015年6月，邦巴斯项目建设现场（局部）。

王师北定中原日，此情或可慰前辈。从资源受制于人到初出国门，再到亮彩世界资源舞台，改革开放三十年，五矿是中国金属矿业“走出去”的缩影，焦健是五矿“走出去”的群像一员。

时代赋予五矿机遇，五矿历练了团队。一切看似偶然，然而偶然背后却是正确的战略引领，更不可缺的是决策者和执行者的思维、目标、平台、策略、底线、纪律……这一切都是必然，正如焦健所说：“我更多的是扮演一个执行者或协调者的角色，一个人的能量再大，最终依靠的还是团队和平台的力量，离开上述因素，是不可能成功的。”

面向未来，五矿集团正努力打造世界一流的国际金属矿业集团。“‘世界一流’并不是仅凭世界级的资产或明星交易而自然形成，更多的是依赖于行动上的坚持、坚韧，甚至是一种信仰。虽然目前离‘世界一流’还有差距，但我们坚信中国企业跻身全球金属矿业强企是一个必然结果。谁能脱颖而出？比的是战略、执行、团队和文化。尽管当前市场形势严峻，但我们会坚守梦想，不忘初心，砥砺前行。”谈及未来，焦健认真地说，“从这个角度说，‘世界一流’不仅是一个目标，更是一个过程，不管多艰辛，我们一直在路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