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秦川
进入七月,天气开始变得炎热。此时,在乡下的田畦旁、垄沟边、菜地头,随处可见盛开着的白色的韭菜花,一片片,一簇簇,繁华热烈,随风摇曳。正午的阳光打在密集的花蕊中间,洁白,耀眼,光彩夺目。有成群的蜜蜂飞入花丛之中,钻进钻出,辛勤而欢快地忙碌着。
早在十几天前,母亲就对喜欢吃韭菜的我说,长在地里的韭菜老了,不能吃了,等着吃韭花吧。在我们那里,有这样一句谚语:“六月韭,牛吃吐。”意思是说,六月的韭菜,早已失去了二月时的鲜嫩,三月时的翠绿,四月、五月时的饱满多汁。待到六月,包括其茎和叶,都已失去水分,变得干裂,粗糙,口感极差,就连牛吃了,也会吐出来的。所以,在我们村里,时间一进入六月,是没有人家去割来韭菜吃的。
当然,我们不吃六月里的韭菜,并不代表我们不再管它,不再亲近它,任由其自生自灭。当然不是!我们是在安静地等待韭菜开花,我们盼望能吃到那朵朵惹人爱怜的娇嫩韭花。
等待韭菜开花的过程,是一个较为漫长过程,是急不得躁不得的,它磨的就是你的性子。有时,你越是盼望它早点开花,它却偏偏不开。当你一赌气不理它时,它却一夜之间,蓬蓬勃勃地张扬了一地。
这段时间,是婆姨女子大显身手的时候。男人们都会瓮声瓮气地对自家婆姨说:“韭菜开花了,能轧韭花了”。于是,各家各户的女人们相互邀约着,三三两两,穿红带绿,相互说着、笑着,就像一只只花蝴蝶,穿梭在自家的韭菜地里。灵巧的双手熟练地在韭花底部一撸,就采下一把,丢进筐子里,整个动作连贯而协调,姿势很优美飘逸。
韭菜花开的时候,不长叶子,只有一根光滑细长的茎,顶着一蓬攒聚在一块的花朵,白中带粉,粉中带绿,多数含苞待放,朴素淡雅。它的花期有时可长达一月左右。放眼望去,洁白如雪,素装淡雅,甚是壮观。这时,你就可以随意地采上一把回家,专摘那花朵来放入热油中,等喷出浓郁的香味,再及时倒入下了面条的汤锅里,那香气就香满了半条街。那既原始古朴又天然纯粹的香,把路过的人都裹挟住。此刻,心底的幸福,如同裂开的石榴,有一种舒舒服服的妥帖。
追溯中国人吃韭菜的历史,当开始于春秋时代。《诗经·七月》里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春四月之初,用小羊和韭菜祭司寒之神,可见韭菜在中国食用的悠久历史以及在当时的珍贵。而韭花的食用则是在汉代,《齐民要术·种韭》引汉代崔缇《四月令》说:“七月韭菁”。“韭菁”即韭菜花。意思是说,七月,是到了该吃韭花的时候了。而在《本草纲目》里讲,韭菜花食之能生津开胃,增强食欲,促进消化。同时它还富含钙、磷、铁、胡萝卜素、核黄素、抗坏血酸等有益健康的成分,可谓菜中极品。
想来,我本是乡居的青韭,多年生草本。性如韭,而品如兰,足矣。“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是充和老人的淡泊。“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是长卿先生的孤寂。于我,清酒一盅,花生一碟,摇一把老祖母的躺椅,韭花香里叙家常,也不失为一种释怀与恬淡。
责任编辑/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