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观者会从展览“硬汉不跳舞”的名称中寻找依附于作品的“知识图解”,但在极简的、成组的金属物作品中丝毫看不到有文字意味的关联性。首先这能透露出何岸对思考切入点的感性方式,其次是今天人们依然使用显而易见的固有经验去看正在发生的“时间改变”是行不通的。“硬汉不跳舞”来源于美国作家诺曼?梅勒同名小说,尽管小说内容笼罩在色情、暴力、谋杀等情节下,但是其中不断漂浮不定的主人公角色,给予何岸从生命的体验到当前错综复杂的社会现状“必然性”的体会。其印象最深刻的是小说内容和人物在一个完整的过程中又呈现出诸多碎片式的中心,碎片既是中心又是部分,整个小说内容呈现出一种非“线性滚动式”的结构关系,这正是何岸关于“硬汉不跳舞”这一展览思考切入点的感性出处。 在这种不平衡、杂糅的角色关系中挤压出来的“情感关联”与当下的社会结构是相似的,社会关系在某些程度更像一种“情感关系”,因为其线索变得不那么线性,随时处在没有规则、离奇、有韧度但又相互融入的中间状态,并且通过语境自动生产出新的情感方式、叙事方式。何岸的作品确实面对了商品社会的语境,但并不是直接象征了社会表征,看起来更像挤压出来的那部分“情感关联”——多了理性的动作。
整个空间由不同的被撞击后的箱体与极简的几何形体组合而成,按照部分放置在空间的不同位置,在空间中形成摆放关系,同时与光交错,材质属性的反差在这里体现的越发独特,形成“独立碎片”和“整合”的关系。往往信息的表露会带出一种意识形态的牵引,从“直接观看”的角度来看摆放在地面的深色箱体和立在墙上的蓝色箱体都有同一种“事物状态”的属性和指向性。但从“内在观看”的的角度出发,附着在他们表面的黑色固体在作品中有种问题的“悬浮关系”,它按照空间和时间的关联性,看似是正在发生的,但又是凝固的,并与立着的蓝色箱体表面上的黑色固体形成一种逻辑性的悖论关系,它鉴于发生与视觉独立的的共存关系中,所以附着在蓝色箱体上也可以被直接看成是单纯极简的颜色形体。何岸的这种思考呈现也正是从小说不平衡、杂糅的角色关系中挤压出来的“情感关联”,并且与“碎片和整合”的关系保持一致。
如果使用视觉艺术的美术史经验来眺望何岸的作品,那也只是把观看停留在“极简”的论调上,那它作品中不同材质和物的状态就丝毫没有问题的牵引力。在材质的掩盖下,何岸使用了“真和假”的不同经验,展开关于存在性、经验、发生、潜在的情感等问题之间“悬浮关系”的对话。何岸作品中“感性的情景”是他一直所挖掘和提升的东西,并且他极力去寻找一种更“第三视角”的艺术关系。
I ART: 这次个展的名字是“硬汉不跳舞”,与美国作家诺曼?梅勒的小说同名,那你是通过使用正常的文字关系,还是利用了小说内容内部的“反差性”引申到创作的?
何岸:这小说是1988年出版,没看完。内容讲的是色情、暴力、谋杀等,主人公变来变去,我认为有意思的是主人公的角度,虽然是男性化的角度,但刚开始很确定,后来又不确定,再后来又确定,确定的时候是来回飘渺、来回移动的,这是一种很酷的表达方式,再看名字它从感觉上很一致。主要它是有指涉性的,与社会有关,能看到关于性和暴力与我们不一样的看法,当时我们并不理解,现在理解了,如果说这个社会进入商品化、消费等等杂糅性的生活里面,它就是这种现状。包括对情感的看法都是符合流水线生产,也包括情感的表达方式。我想利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某些情感进行转换、削揉、杂糅,也想把另外一种情绪带出来,可能要借助外界,利用外界自动的生产出一种新的情感方式、叙事方式。
I RAT:透过你之前的作品来看,发现在名称上都有一种悖论关系,这个关系是不是和“硬汉不跳舞”中的反差性有很大联系,是不是要做一种反的呈现?
何岸:我原来是这么考虑的,但当你做作品的时候,觉得做反向的东西都不对,当你达到你所想的程度之前,你又得后退一步,不能让它落地,这个时候作品是处于一种半真空状态——像悬浮,又不断的往地面靠近。但是我又得去控制它,不让它靠近,有一种无力感,不能让它落到实处 。
I ART:在关于这次展览的资料中看到你这样说到“每次扣齿,我都能清晰记得车祸中传达到颅底的那种震荡,不是轰的一声,而是砰的一下,你的身体就如泄气的气球。”那展览是不是针对记忆的一次行为联想?
何岸:这是一种非常碎片式的回忆,那它局部又很清晰,整体又很模糊。这里勾起记忆的触碰点,这个触碰点好像通过另外一个碎片把记忆勾起来,真正的记忆它像一个砂纸不断地在摩擦自我,让你有疼的感觉,又再分泌某种东西,以一层层的方式,并且勾连着自身某些东西,但自己又不能确定这种勾连是否真实,它们交织在一起,让你进去另外一个世界。对我来说它和真实是有关系的,但具体是不是真实是很难确定的。
I ART:这里说到的“记忆”和这部小说的联系在哪?
何岸:这部小说是典型的后现代主义文本的类型,其中语言结构是碎片式的,但它特别像巨噬细胞一样,吸引诸多别的东西到它的身体并穿透它,停在那再生长,这是我达不到的。我的记忆是翻滚状态,翻滚状态它还是有一个时间和空间的感觉。而小说像巨噬细胞一样吸引别人来侵犯自己,同时再生长,有点像分型结构,它并不是一个翻滚状态,我们所谓的记忆是不断在翻滚的,只是一个线性记忆,线性记忆现在看来只是一个表象。
I ART:你说到“尝试把每一种悲观态度转化成波普式的情感,或许是一种有益的难度吧。”这里转成波普式的情感是什么意思?
何岸:我们现在每一个情感都和这个社会的生产方式、生产机制有关,生产机制附带生产了我们的情感。我们很容易理解波普的方式,因为今天很消费、流水线,但是今天的情感和我们过去的情感是不一样的,如何不一样,我并不知道,所以我想做这样一个作品,逐渐依靠外界把这些感受重新生成一个东西。
I ART :感觉现场作品有种时间正在发生的凝固感,对这个发生的时间是怎么看待的,因为在其中能看到部分到整体再到部分的关系?
何岸:首先我做了一个箱体结构,通过外力来冲撞它,冲撞好多次后达到我想要的感觉,然后再覆膜,最后再上油脂。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只是把握好几个材料之间的语言关系,其中悬浮感不是靠油脂,也不是靠箱体的撞击,是靠那层膜把悬浮感带出来,这里我说的是思维上的悬浮。现在感觉它既不是铁,又不是另一种材质,它改变了本身的属性,这一点是很值得观看和思考的。
I ART:空间中有一个很独立的好似被折断的黑色几何形体的作品,它不是单纯的极简,它有发生的感觉,你是怎么看待的?
何岸:它是整个空间的句号,它把整个空间浓缩成一个类似模型但又有无穷矛盾的感觉。其中的蓝色第一眼会产生错觉,会感觉它是平的被堵塞的,左右空间有一个联通的关系,这是我考虑的,它是一个词语的句号。
I ART:从你的这些作品中整体能看到我们视觉经验中现成品和物的属性,并且又暗含一种材质的视觉反差,但又从细节来看作为细节和碎片部分它也独立有效,和整体又有一种区别感,所以对于这两部分的关系你是如何考虑的?是不是和小说中主体和个体随时成立的关系有关?
何岸:实际上没有主体只有客体,我们直观的看这些作品,其中流露出我们经验里的压迫感,这种碎片生成我们观看上的反差性,整体和细节是随时成立的。其中的主体是我们通常还会看到普遍思维经验里的东西,作为一个艺术家真的去打破一个东西是很难的,并且这么多年形成的文化线性的关系。但是我们又必须需要去打破。我觉得文本和作品的区别还是得回到作品的形态,总会通过一定的形态与你的观念发生关系。
I ART :看到箱体上那部分黑色固体有流动液体的感觉,但它的独立性和非情景性又很强,所以就很有趣,这里的呈现你是怎么考虑的?
何岸:因为它是随机的,你把握不好就会变成一种水墨的感觉,这有很大的危险性。并且在平放和立着的箱体之间形成联系和对比,显得并不具象,有的是随着形体走,有的不随着形体。
I ART :感觉你这次的作品相比之前的作品更理性一点,你如何看待?
何岸:这只是一个开始,很多东西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性格里面,所有的作品和人都有一个哲理性的乡愁。
I ART :从现场的作品来看,你在很多的细节上流露出很多你在控制这种理性时的“动作”,你是怎样考虑的?
何岸:从某些角度来看它就像一种“明暗”关系,如果你反观整个美术史,慢慢回到这些简单的关系上,然后发现就是这些问题。欧洲建构的这些美学关系,今天我们可能司空见惯,导致看到这些问题毫无思考,好似溶入自己的血液一样。
I ART : 我认为作品中这些细节的关系,好似在电影镜头中使用了一个只拍人的脚来传达情绪的镜头,仿佛在直接的描述中多了一个动作。
何岸:电影更是如此,这种政治空间的关系或许比我们通过绘画,通过文本感受的更强烈。因为电影的每一个镜头都有意识形态,它是可被分析的,并且给人的心理描述感和想象是很强的。就像你刚才问我作品中的色彩、材质一样,他们就变得非常重要。包括其中的钢板都是作为一种理性的参照,假设不使用钢板,上面再覆一层假,好似变成真的,从某种关系来看这样会变得不成立。反过来看,底下是真的,然后再覆膜,这样”真假“的空间关系就会乱,就会达到我所想的某种理性关系。(采访/撰文:李宁部分图片提供:没顶画廊、艺术家工作室 部分图片摄影: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