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追忆

2015-01-16 12:51刘家栋
西江月 2015年1期
关键词:战士敌人部队

刘家栋

抗美援朝追忆

刘家栋

朝鲜战争停战迄今已经61年多了,关于这场战争的往事却令我记忆犹新,在这里记录下一些回忆片断,以纪念我的战友和我们逝去的战火青春。

47军光荣参战

1950年底,我所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7军,在基本完成湘西剿匪任务的情况下,经中央军委批准,加入了抗美援朝志愿军,被编入了第二批入朝序列。

我们141师于1951年2月底,由湘西永顺地区各县开赴长沙,作入朝前的准备。3月底,我们从长沙驱车北上,4月6日到达中朝边境的辽宁省丹东市,在丹东进行了一周的休整。

在这一周里,我们见到鸭绿江大桥频繁遭受美军飞机轰炸,江对面朝鲜新义州的房屋全部被摧毁。这激起了部队指战员们的无比愤恨,都恨不能马上入朝打击敌人。

入朝伊始印象

1951年4月14日,夜,我们部队通过鸭绿江水下暗桥,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虽然已是暮春季节,但夜间行军,气温仍是冰寒刺骨。登上彼岸,到处都是漆黑一片。过新义州时,遍地瓦砾,不见一个朝鲜百姓。

入朝几天后,我们经过平壤市区时,才终于感觉到朝鲜这个国家还是有生气的。虽然经过几次战役,平壤的街区有一些被损坏的痕迹,但在其较好的防空设备掩护下,市民的安全还是基本有保障的。街上可以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店铺也正常营业。在街边人行道上看到一位化着浓妆、装扮时髦的朝鲜女性走过,我和几个战友不屑地说:“战争年代,还打扮得这么妖气!”不想旁边一位朝鲜女士突然用汉语笑着对我们说:“她是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当然要打扮得好看点嘛。”我们听后感觉失礼了,立刻向那位会讲汉语的女士表达了歉意,她回答道:“不知者不为过。”便笑着走过去了。

入朝后,在进入平壤之前,我们与朝鲜百姓的接触几乎为零,部队行进途中,仿佛进入了无人荒岛,尽管临津江以北地区并不是敌我双方交战的前线,但是残酷的战争却让这里的百姓民不聊生、居无片瓦。

夜间行军

由于入朝时我们背的背包很重,为不影响部队行进速度,经过安东的时候,我们按要求进行了一次轻装,但每个人要背的东西依然不轻。除夹被和随身衣物外,还要自带米袋和干粮,挂包内装洗漱用具和文具,腰间还要背上水壶和一把圆锹或十字镐。战斗连队还要加上枪支、子弹和手榴弹等。

为避开敌人空袭,部队行军只能在夜间进行。行军中不能高声讲话,要注意听口令,不许抽烟,不能用手电筒,要随时注意防空哨兵的哨枪警报。到了深夜,有的同志睏得不行了,只能边走边睡,一不小心就会跌跤。

到达宿营地后,我们每个人都要根据地形,利用自带的挖刨工具,挖各自的“猫耳洞”,并伪装好,以备自己在第二天白天一整天隐蔽休息之用。

待炊事员做好早餐,我们才爬出掩体吃饭。吃完饭洗净碗筷后,各自用搪瓷杯盛上一杯饭菜,以备中午不出掩体在猫耳洞中吃。傍晚黄昏,炊事班做好晚餐,再出洞进晚餐,然后再装一搪瓷杯饭菜,待夜里行军肚子饿时吃夜宵。

在行军过程中,炊事员比我们更加辛苦。我们只要挖好自己的“猫耳洞”后,就等着吃饭。而炊事员到达宿营地后,先要埋锅做饭,待大家吃罢饭入洞休息时,他们才能张罗自己的隐蔽洞,天黑前又得准备晚餐。

修建机场

我们行军穿过了平壤,继而又跨过了大同江和清川江,到达了西海岸肃川郡一带。部队没有直接上前线,我们军、师接受了志愿军司令部下达的第一个任务:修建机场。

我们所建的机场是朝鲜西海岸的一个野战机场,北靠大山。一部分官兵开山凿洞作为机库、油料库、弹药库等,开出的石头砸碎后,用来铺平机场地面和跑道,飞机跑道是先铺碎石,然后在碎石上面盖钢板。我们没有工程机械,开山凿洞全凭自带的铁锹、钢钎和铁锤,以人力开凿。运送石头和泥土,主要用土筐肩挑人抬,只有少数手推车可供使用。

机场施工面积大,人员多,遭遇敌机偷袭时,会造成人员伤亡,施工进程受阻。特别是被号称“黑寡妇”的B29等重型轰炸机袭击后,损失就更大。这类敌机飞得高,可以在高射炮射程之上进行水平投弹。有的重磅炸弹投下来后,一个弹着点就是一个7-8米深的大坑。每遭袭击一次,我们就得花费大量的人力填补坑洞。敌机还常常使用定时炸弹,部队挑选了一些有排弹经验、胆大心细的同志去排弹。

部队在修建机场的过程中,无论干部或者战士,都不惧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当时,战士们编了一首歌,歌词是:

构筑机场不简单,

祖国重托记心间。

流血流汗不流泪,

真金何怕烈火炼。

早日完成此任务,

迎春银燕飞蓝天。

击落飞贼B29,

夺回战场制空权。

构筑防御工事

1951年6月8日,我师接到志愿军司令部命令,让我们将修建机场的任务移交友邻部队接替,然后开赴临津江以东的朔宁、开城一线,在天德山、夜月山一带构筑防御作战工事,迎战敌人发起的“夏季攻势”。

是年8月,敌人果真发起了“夏季攻势”,妄图迫使我军后撤,然而敌军收效甚微。9月,敌军加强兵力,又发起了更大规模的“秋季攻势”。无奈我军早有防备,提前修筑了防御工事,敌我双方在天德山、夜月山一线我141师三个团的阵地上,经历了一场恶战。

1951年11月底,我们47军在粉碎敌人的“秋季攻势”,完成了守备任务后,将防务交给友军第39军,部队调后方集结休整。

战友罗盛教

部队在休整学习期间,我师的侦察连出了一位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罗盛教烈士。

1952年1月,我们141师从前线撤离到后方休整,部队驻扎在平安南道成川郡一带。刚过完元旦节的第二天上午,我们接到师司令部值班室的电话:近来气温返暖,河上冰层较薄,望部队人员勿到河上游玩,以免不慎掉入冰窟窿,发生溺水事故。

当天下午司令部又打来电话说,侦察连的文书罗盛教,因抢救掉进冰窟窿的朝鲜少年不幸牺牲。

1月2日早上,侦察连出完早操后,文书罗盛教与该连理发员和通讯员到泥砾河边洗脸漱口,忽然听到有小孩叫,有人掉进冰窟窿了。罗盛教来不及脱衣服,就飞快地跳进冰河里,在冰层下摸索了一阵后,抓住了落水的男孩。罗盛教试图将小孩托上冰层,但因太沉,小孩又滑落到了水下,罗盛教先后三次沉入寒冷的河水,最终将男孩救出,推上了冰面。而筋疲力尽的罗盛教,却再也没有露出水面。等到理发员到连里找来救援人员和工具时,已不见了罗盛教的身影。

部队马上派人和村里的朝鲜老百姓一起将河面上的冰层砸碎,沿河寻找,终于在泥砾河下游的一处找到了罗盛教同志的遗体。朝鲜的乡亲们经层层请示,直至朝鲜劳动党中央,要求我们部队将烈士遗体交由当地朝鲜政府隆重祭奠。部队号召全体指战员,要像罗盛教同志一样,发扬爱国主义和国际共产主义精神,认真完成各项工作和战斗任务。

罗盛教烈士的祭奠仪式,是在成川郡石田里龟毛村举行的。仪式由朝方承办,非常隆重。会场布置得庄严肃穆,花圈林立。除龟毛村的人民全部参加之外,道、郡、里的领导以及朝鲜劳动党中央的代表均参加了。葬礼上还宣读了朝鲜中央政府的悼念词。志愿军方面,除我们师侦察连全体指战员参加外,还有军、师领导及师直各部的代表参加,我和师后勤的朝语联络员(即朝语翻译)赵东昊同志,也代表师后勤部应邀参加了这一隆重庄严的祭典。

记得石田里劳动党支部委员长(即支部书记)在悼词中说了这样一席话:“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泥砾河就是见证!美国士兵在泥砾河畔杀死了我们的人民,鲜血染红了河水,我亲爱的几十个邻居、我的爱人、我的3个孩子,都被美国兵杀害了。而今天,我看到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在这里救了我们的孩子崔莹,自己却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们将永远记住‘罗盛教’这个光辉的名字……”最后他还庄严地宣布:“根据人民的请求,安葬罗盛教烈士的鹰顶岩改名为罗盛教山,泥砾河改称罗盛教河,龟毛村改名为罗盛教村。”

在整个祭典过程中,被救的朝鲜少年崔莹和他的家人多次泣不成声,不少乡邻也被烈士的英雄壮举感动而流下了热泪。我们在场的部队官兵也都热泪盈眶。

祭典之后,被救的男孩崔莹被朝鲜政府批准光荣地参加朝鲜人民军,他为继承和发扬罗盛教同志的遗志,自愿到部队中去锻炼成长。

被救的朝鲜少年崔莹在罗盛教烈士墓前祭奠

烈士遗体被葬在鹰顶岩下,烈士墓前耸立着一块高高的墓碑,上面是朝鲜人民的领袖金日成将军亲笔题写的十八个大字:“光荣的国际主义战士罗盛教同志永垂不朽。”后来,朝鲜人民又在烈士墓周围种上了许多花草树木,那里被开辟成了“罗盛教公园”。

罗盛教牺牲后,军、师两级均派出自己的记者,同时邀请了新华社的记者,共同进行采访调查,联合写出了长篇通讯《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罗盛教》(由新华社记者戴煌执笔),稿成之后,迅速在国内各大报刊发表,并向全世界广播。

141师政治部也立即在全师掀起向罗盛教烈士学习的热潮。罗盛教烈士先前曾留下了充满国际主义情怀的遗言:当我被侵略者的子弹打中以后,你不要在我的尸体面前停留,应继续前进,为千万朝鲜人民和牺牲了的同志报仇!这极大地震撼着指战员们的心灵,鼓舞了队伍的士气。

朝鲜停战后,1954年,141师回国在广西桂林市李家村驻扎。在那里,部队专门辟地修建了罗盛教公园,在园内建有烈士的衣冠墓,供官兵瞻仰。烈士墓落成后,罗盛教的父母及其他家人都曾前来吊唁。被烈士救起的崔莹也曾专程从朝鲜前来悼念。多年来,每到清明节,前来追思的民众络绎不绝。

攻打“老秃山”

我所在的141师入朝后,最大的一次恶战就是“攻打老秃山”。

1952年11月,上甘岭战役尚未结束,11月5日,我141师接到志愿军司令部命令,第二次进入临津江东岸,接受友军防卫任务,展开秋季反击作战,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我师423团在上浦房一线防卫,为配合上甘岭作战的要求,我师频繁地派出小分队,对敌侦察、伏击和偷袭百数次,歼灭敌人300余人,有力地支援了上甘岭战斗。经过43天的反复争夺,上甘岭阵地寸土未失,我军有力地粉碎了敌人的进攻。美军司令克拉克于1953年2月要求重启已停止4个月的谈判。

与此同时,为给敌人施加压力,我兵团领导要求我师选点,给敌人一定的打击,以促进谈判的顺利进行。

我141师经过反复研究,决定将此次打点的任务交给423团来完成。

423团任务确定后,团领导经过研究,明确由一营主攻,二、三营待完成攻打任务后负责固守。

师领导要求其它各团及师直机关和连队都要全力配合支援,特别是师后勤各单位,必须做好作战物资与生活物资的保障,全师的炮兵部队也统一由423团指挥,以确保423团顺利完成任务。

一营的二、三连被确定为主攻第一梯队,部队在敌阵地前200米处秘密修建了屯兵洞,储存了必要的食品弹药。临战前夜,主攻部队进入屯兵洞隐蔽了一整天。

3月22日、23日两天,我炮兵对敌人阵地进行了破坏射击。23日20时,我炮兵又急袭射击4分钟,我友邻部队在七八处地方向敌人阵地佯攻。此时我主攻一营二、三连分别向主峰和突出的另一高地发起冲击;一连紧跟其后。经过在阵地内的搏杀,22时30分,两高地的敌人全部被肃清。23时,二营四连上阵地担任守备。

24日至26日,美7师以21、32两兵团的兵力,每天以2至3营的兵力,在其飞机、大炮、坦克的掩护下,轮番疯狂地反扑,妄图夺回阵地。每天在我阵地落下的炮弹足有40000余发。

在这几日的交锋中,我方在有限的炮火支援下,战士们凭借英勇顽强的精神,主要依靠机关枪、手榴弹等常规武器击退敌人;而敌人除以少数部队袭扰外,主要依赖飞机、大炮对我阵地疯狂地轰炸,直到3月29日方无可奈何地停止了反扑。经过5天6夜的恶战,无名高地被削去了1米多,本来已秃顶了的无名高地更是光秃秃的了,从此敌我双方都把它称作“老秃山”。

英雄是这样炼成的

“老秃山”一役,141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在这场恶战中,我们英勇顽强的指战员们浴血奋战,涌现出了一批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

一营3连3排向主峰冲击时,担任爆破的11班在爆破第一道铁丝网时,班长牺牲了。副班长腾明国率领班里剩下的4个人继续往前面开路。到了主峰,见前进的路上还有一条两公尺宽的铁丝网没有炸开,腾明国放进一个爆破筒引爆,因山地不平,爆破筒滚动,铁丝网还有一半未炸开,而3排的其他同志见爆破筒起爆后,就冲了上来。时间紧迫,无法再炸,而且敌人火力已被我压下,过了这道铁丝网,就是敌人主峰上核心工事的最后一条堑壕。腾明国毫不迟疑地喊道:“排长,从我身上过!”他一个箭步向前扑在铁丝网上。排长还未及阻止,11班其他4位战士都一下扑到了铁丝网上,搭成一座人桥。3排的同志高喊着“向爆破组的同志致敬”,并踩着战友的脊背冲上了主峰,最终歼灭了敌人。搭人桥的5名英雄中,除1人经抢救存活外,其余4人均壮烈牺牲。

攻打主峰前,3连的全体指战员都在一面红旗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时还选定了三名旗手,负责在夺取主峰时将这面红旗插在主峰上。战斗开始后,三名旗手紧随突击排,一路冲在前面,誓死护送红旗上主峰。第一旗手牺牲了,第二人接旗再向前冲;第二个旗手倒下了,第三人继续接过红旗向着山顶狂奔。到达顶峰时,这位名叫张庭孝的旗手已身负重伤,他没有力气将红旗竖起来了。司号员高家羌见状赶紧跑过去,将张庭孝扶住,帮助他将红旗插稳。3连拿下主峰后,胜利的信号弹打向天空,光焰映照下,这面写满英雄名字的红旗,在高高的山峰上迎风飘扬。

攻下顶峰后,3排留在顶峰负责搜索。3连连长和指导员接着带领二排向右前方15号高地冲击。刚到半山腰,躲藏在此处的敌人预备队突然冲了出来。二排战士宁德清眼疾手快,扔出了一个手雷,不想因山势倾斜,手雷滚到敌人后面才爆炸。宁德清见状,又立即取下身上背着的爆破筒,拉开了火塞,为了防止爆破筒再滚动,他手托爆破筒直接向敌群奔去,随着一声巨响,30余名敌人瞬间被炸飞,英勇的宁德清同志也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攻打15号高地时,3连指导员陶瑞亮牺牲了,连长李志棠也身负重伤,他捂住溢出肚外的肠子继续指挥战斗。他让通讯员通知2排向1排方向靠拢,并告诉正在1排作战指挥的刘副连长,迅速带领1、2排占领15号高地。当两个排的指战员奋力拼杀,终于胜利地站上15号高地那一刻,原来一直紧闭双目、奄奄一息的李连长,却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用极微弱的声音说了声:“好!”随后,他安详地闭上双眼,与世长辞了。

三连的文化教员朱永昭,是与我一起于1949年12月同时参军的亲密战友。3月23日,一营发起总攻时,朱永昭负责寻找伤员和烈士。24日晨,当他独自进入到一个地下碉堡搜索时,遭遇到了未及撤退而龟缩于此的敌人。当时,小朱未配枪支,只随身带了一枚手榴弹。情急之下,他毅然拉开了手榴弹的引线,“呯”的一声巨响,小朱与敌人同时倒在了血泊中……

物资供给由匿乏到充足

战争初期,敌人依赖其空军优势,强加封锁,造成我后勤运输极其困难。火车运输的粮食,每到一个车站,部队必须及时组织抢卸,有时抢卸不及一半就被敌机发现,一阵狂轰滥炸后,余下的粮食就全部损失了。所以,初时部队的大米、白面供应不足,就从东北调运小米、高梁。我们部队南方人居多,吃不惯也只好勉强凑合,蔬菜与一些副食品只能依靠汽车运输,经常供不应求。

我们的司务长在后勤供应接不上时,就用朝鲜币向朝鲜老乡买少量的葱花、辣椒,煮一锅葱花汤或辣椒汤给战士就餐。部队评功时,我们都给司务长邀功领奖。

部队粮食虽然供应比较困难,但见到朝鲜老乡以树皮、草根充饥时,我们往往还从自己并不充足的粮食中,挤出一些来送给朝鲜老百姓,以解其燃眉之急。

到战争后期,我空军力量加强了,敌人的飞机再不能为所欲为,部队供给情况大有改善了。特别是我军的空军英雄将敌人所谓的王牌飞行员打掉几个后,敌机再也不敢那么猖狂了。

记得有一年过春节,有个连队与敌人阵地相距不足200米,对面的敌军在做过节的准备,其中有人对着我方阵地大声呼叫:“志愿军官兵,今天我们开晚会,还放电影,你们过来和我们同乐吧!”我们的朝鲜翻译也向着对面喊:“我们这边正包饺子,还有大白菜、大萝卜、粉丝炖肉呢,你们也过来吧!”

那个时候,我们部队各种供应已是非常充足了。1953年,我军在老秃山战役后,将阵地交给朝鲜友军驻防时,有不少冷冻的白条猪还未吃完,便移交给友军。

“我们也是战斗员!”

抗美援朝期间,我先在141师后勤部管理科任文书,后到运输营营部任书记(即营一级文书),经过在志愿军参谋学校学习锻炼后,再到421团炮兵营任参谋,一直是在部队后勤部门工作。

回国后常有人问我:“你打过仗吗?”我的答案是肯定的:“部队上战场,哪有不打仗的兵?”战场上所有人员都时刻面临着生死的考验。在朝鲜战场近千个日日夜夜,我们司、政、干、后的机关干部和连队战士,有不少同志在执行任务中,也和战斗部队的同志一样光荣负伤或壮烈牺牲。

1953年3月20日22时许,我作为运输营营部一级文书,跟随后勤部郭副部长在师后战勤指挥所(这是为配合老秃山战斗而专设的指挥所)值班,我正站在掩体门口,见二连二排庞建勋排长路过,就告诉他,今天下午军邮站送来的家信中有二连的,营里有一份给各连连长的开会通知,请他进掩体内取了拿回连里去。庞排长说二排还有两个战士在后面还未跟上来,他要在门口等一下,让我进洞取来给他。我掀开挡光帘刚走进洞内两步,只听得“呯!啪!”两声,洞帘被掀开,豆油灯和蜡烛都熄灭了。到掩体外一看,一个大坑出现在洞口,庞排长却不见了人影。我正在寻找时,听见不远处有人呻吟,走过去察看,原来是二排一个小战士手臂受伤了,正在自己包扎。他开口就问:“你看见我们排长没有?”我告诉他,庞排长刚才还在战勤指挥所门口,现在不见了,小战士马上哭了起来。我们和另两名战士一起在指挥所四周寻找庞排长,直到天快要亮了,三个战士才回连队驻地。小战士临走时还哭着说,排长要不等我们就好了。我也后悔不已,要是我坚持让庞排长进掩体去拿信就不会有事了。

天亮后,我们不敢再继续查找,防止被敌人的观察哨发现,从而使整个战勤指挥所再遭受敌人的炮击。第二天夜里,在副排长的带领下,整个二排分批将指挥所四周像梳理头发一样搜寻了一遍,在离战勤指挥所十数米的左前方一棵几乎无叶的树杈上,发现了半截衣袖,其中还裹着一块带血的肉和骨头。大家都断定是庞排长遗体的一部分。

庞排长在连里和排里年龄最大,当时已年过半百。头一天,连里接到的家信中,就有庞排长儿子寄来的一封报喜信。儿子告诉庞排长,在信发出的当天,他和同村的一个姑娘结婚了。

由于庞排长是在执行任务当中为关心自己的战士而壮烈牺牲的,故在老秃山战斗结束后的战评中,被追认为烈士,追记二等功一次。

责任编辑:傅燕兰

刘家栋,男,籍贯重庆合川。1949年12月7日在重庆市参军,先后随部队参加湘西剿匪及抗美援朝。湘西剿匪期间,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7军141师供给部任转运站转运员。抗美援朝期间,先在141师后勤部管理科任文书,后到运输营营部任书记(即一级文书),1954被选派到设于朝鲜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参谋学校学习,1956年回国后先后在141师421团炮兵营任参谋和在421团司令部任侦察参谋。1958年5月转业到广西桂林市教育系统工作,历任多所学校校长,1989年5月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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