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南瓜马车

西米格

（一）

米粒拎着大提琴，撑着伞站在路边的公交站台上。每到这个季节，丁香镇总是湿漉漉的，雨一阵接着一阵。

路灯已经一盏一盏地亮起来了，暖暖的黄色灯光像米粒小时候吃的水果硬糖，路边的大树趁着风起时，就斜过身子舔一口。

“咕咕——咕咕——”似乎是布谷鸟的啼声，“这么晚了还会有布谷鸟没回巢吗？”米粒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咕咕——咕咕——”的声音越来越近，一辆挂着四盏红灯笼的南瓜马车缓缓地从街道的尽头驶了过来。

“这一定是哪家婚庆公司的节目吧？让追求浪漫的新娘穿上水晶鞋，坐上南瓜马车扮成灰姑娘……”米粒在心中猜测着。

南瓜马车慢慢来到了米粒的面前，拉车的是两只灰色的兔子，它们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长得足有两匹马那么高大，肚子圆鼓鼓、胖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它们的毛。“现在的玩具制作工艺可真精湛啊！这两只兔子活像真的一样呢！”这么想着，米粒突然看到其中一只兔子抖了抖耳朵上的雨水，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喷嚏！地面上的落叶吓得跳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米粒惊得向后退了几步，但又忍不住好奇地靠近两只大兔子打量了起来。

“要搭车吗？可爱的小姑娘。”一个绅士味儿十足的声音在米粒耳畔响起。

米粒的目光越过高大的灰兔子，看到马车上坐着一只穿燕尾服的狐狸，它的肩膀上停着一只布谷鸟。

“您……您好！狐狸先生，我的名字叫米粒。”

“上车吧！米粒。我们送你一程，是免费的哦！”

“可是……”米粒有点犹豫。

“你以前没听说过狐狸的南瓜马车吗？”

“不，我只是没想到会突然遇见你们。”米粒小时候就听说过南瓜马车的传说——狐狸赶着南瓜马车每晚穿行在城镇的街道上，搭载晚归的奇怪客人，或者送迷路的小孩儿回家……据说，除了孩子和动物以及内心纯真的大人，其他人都看不见。孩子们长到米粒这个年纪，早就不再相信这样的传说，但米粒依然相信，小樱也依然相信，所以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那么快想一想吧，你现在最想去哪儿？”

“哪里都能去吗？”

“可以这么说。”

“那么，小樱去世前的那一天也能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米粒眼中不由得泛起了泪光。

“这个嘛……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狐狸沉吟道。

“嗯，这个我明白！我可以向您保证。”说着米粒伸出了小指头。

狐狸先生用毛茸茸的手指头和米粒拉了勾。米粒小心地跳进了南瓜马车。上车后她才发现，圆圆的南瓜车厢里还坐着其他三位乘客：一头大熊，一只狸花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看见米粒上了车，老先生忙抱起了狸花猫，大熊挪了挪它胖乎乎的大屁股，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

“都坐稳了吗？”狐狸在外面问。

“坐稳了！”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就出发喽！”狐狸说完，吹起了口哨，唱起了歌谣：

狐狸的马车哟，车铃儿“丁丁”响。

布谷鸟“咕咕”唱，南瓜里亮堂堂。

纯真的眼睛哟，看得见我模样。

灰兔子跑得快，带你飞越时光。

……

伴随着狐狸奇妙的歌声，灰兔子拉着南瓜马车在街道上飞驰起来。米粒坐在车里掀起帘子看车外，熟悉的城市街道上，霓虹灯闪烁、熙熙攘攘，但奇怪的是，真的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偶尔有牙牙学语的小孩儿伸出小手指对他们指指点点，但都让大人们误解为是被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吸引了目光。

（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鲤鱼街到了！”狐狸先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狸花猫站起身来和大家道别，然后走下车去。米粒掀起帘子看了看，发现车子停靠在护城河边。只见护城河岸上，张灯结彩，像是在举行什么庆典。

“哇，好热闹！今晚好像是鲤鱼街一年一度的庙会呢！”同车的大熊也凑到窗口张望。

“庙会？”米粒可从来不知道护城河附近还会有什么庙会。

“嗯，是属于猫的庙会。”大熊继续解释。

马车继续前进，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大熊抱着蜂蜜罐子打起了瞌睡。听着大熊均匀的鼻息声，米粒也渐渐有了一些困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次醒来，是对面的老先生要下车的时候。“这么多年了，真有些近乡情怯啊……”老先生独自感叹着。米粒好奇地看了看车窗外：白墙黑瓦，柳桥弯弯，小河汤汤，油菜花金黄……映入眼帘的完全是老照片里才能看到的乡村田园景象。

“那么，您先回您小时候的家看望母亲。十二点钟声敲响之前，我会回来接您！”狐狸先生嘱咐道。

老先生摘掉帽子点了点头，然后下车朝他童年的故乡走去。

狐狸先生重新唱起歌谣，这一次马车在空中飞了起来，因为大熊要去的地方竟然是月宫呢！大熊告诉米粒，他要把今年新酿的百花蜜带给月桂树下的兔子尝一尝，他们还要去星星河里一边泛舟一边吃兔子做的桂花糕！“如果你想要一颗小星星做纪念的话……”大熊神神秘秘地凑到米粒的耳边说，“我们可以悄悄地送一颗给你哦！”米粒听了两眼放光，继而又落寞地想：要是小樱也在多好啊！她最喜欢星星了。想到小樱，米粒心里燃起的兴奋火苗不由得又黯淡了。

“月亮湾到了，大熊你该下车了！记得在十二点钟声敲响前来站台等车哦！”狐狸先生不忘再次叮嘱。

“知道啦！”抱着蜂蜜罐子的大熊憨笑着下了车，走上了彩虹栈桥。

“下一站，杏林城医院！”

听到狐狸先生报出站名，米粒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小樱……你要等我啊 ！”她的手下意识地伸进衣袋里攥紧了一枚金质奖章。

风声呼啸，南瓜马车像风一样掠过一丛丛冬青树梢，星星的灯火一盏一盏照亮了夜空。一眨眼的功夫，米粒来到了小樱的病房外。此时正是深夜，重症监护室里除了小樱一个人也没有。冰冷的仪器里显示着微弱的生命信号，借着狐狸先生的神奇力量，米粒以旁人看不见的方式站在了小樱的病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