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保祥
那一年的夏天,为了弥补家庭经济的不足,我自作主张地在学校的贫困生申请表上签了字。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替父亲分担一些我上学学费上的忧愁,因为学校有规定,一旦被确定为贫困生,将会免去全年的学杂费,而这些费用,足够我家一年的生活开销。
最后,学校里只有我和另一名叫嘎子的学生被定为准贫困生的扶助对象。之所以称为准贫困生,是因为上面只给了一个名额,所以,我和嘎子中间只有一个人能作为正式的扶助对象。
接下来,学校将分别派两名老师前往我们两家做调查,然后再决定最后的名额归属。
我和两位老师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到家里时,已经是晌午时分,父亲急忙上前迎接,然后把两位老师接进砌满石头的院子里。父亲说:“欢迎老师来做家访。”我急忙对父亲说:“老师今天过来不是做家访。”
说完,我招呼老师坐下,然后把父亲和母亲拉进里屋,向他们详细说明我的申请以及和嘎子之间发生的故事,最后我一本正经地说:“只有一个名额,所以,我们必须抓住。”
父亲低着头想问题,一会儿问我:“那个嘎子家境如何?”
我说:“比我强不了多少,他父亲上山打柴折了腿,全靠母亲纺线过日子。”
父亲沉吟了半晌,最后对我说:“这个名额我认为应该归人家,我们不能要,我们的家境比他强,况且我和你娘还能挣钱。”
好说歹说,父亲骂了我一通,说我有势利心,年轻轻的不学好,我觉得一肚子的委屈。
父亲扭头出去外面招呼两位老师说话,临了又转回头对母亲说:“娃他娘,今天有贵客,把家里的鸡杀上一只。”
接下来,他乐呵呵地笑着,对两位老师说:“没啥,只要孩子听话就行,关于学费的问题我和娃他娘都认为不算啥事,我们有能力承担,请转告校领导。”
那天中午,父亲还破例取出了放了十来年的老酒。那天,父亲喝得大醉,那晚我没有回校,夜里醒来时,我听到父亲的咳嗽声和母亲的啜(chuò)泣声。
许多年过去了,那件往事也随着父亲的病逝永远尘封在我年轻的记忆里,直到多年以后,做了父亲的我才忽然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他是在用一种坚毅告诉我活着要坚强,他甘愿把指标让给别人,不仅仅是为了良心,更是为了让儿子坚定奋斗的决心,在绝境面前,最容易激发一个人的潜力。
原来,在这世界上,有一种活法叫做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