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作品“次”,就怕它不是我的!徐静蕾

2015-01-09 11:20采访整理王妍如图片提供光合映画
电影 2015年3期
关键词:徐静蕾王朔布拉格

采访、整理/王妍如图片提供/光合映画

《亲密敌人》上映后,徐静蕾似乎从电影圈消失了,只是偶尔有人八卦说她又恋爱了,似乎还结了婚。四年后,徐静蕾终于又回到公众的视线,带来了她的导演新作——《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电影讲述了两段不同时代却又交织在一起,穿梭于布拉格和中国之间的唯美爱情故事。十年后再次牵手老搭档王朔共同编剧,聚集当下最红的人气偶像吴亦凡、王丽坤、热依扎、张超……徐静蕾的回归让人不得不期待。徐静蕾说,她自始至终都相信爱情。

这次采访的感觉与以往有很大不同,因为没有被常规性地安排在酒店或者咖啡厅,而是在徐静蕾自己的一个“备用”工作室中,也是《有一个地方》的拍摄地之一。采访中,老徐倚坐窗边,静静地抽着烟看着窗外。她比银幕上看起来更纤瘦、也更美一些。老徐似乎很性情,话题聊得起劲就侃侃而谈,哪怕是那些所谓“敏感”点;坐累了,她就斜靠着椅背,把一只腿搭在椅子扶手上;又或者站起来点支烟,来回溜达……她很随性,没有那些刻板的条条框框,但又事事有度,也许这就是她拥有好人缘的原因,让很多人愿意一直无私帮助她。

作为一个女导演,徐静蕾坦言,自己事事亲力亲为,却又从来不主动赶着拍片子,每次都要等到一个故事反过来“推着”她走时,她才会拍。对她来说,“导演”始终不是一个最终的归宿,但又的确是她目前为止做的最喜欢的工作。

(本文配图为《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工作照)

PART ONE印象布拉格

“我们坐在那儿喝东西,就经常会产生一种已经在那里待了好几辈子的感觉,很不真实,甚至突然都不知道今天是哪天了!虽然周围的人都穿着现代的服装,但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个时代的,或者说大家一起‘穿越’到了过去,布拉格真的是自带穿越感。”

《电影》:《亲密敌人》之后,你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跟大家见面了,是一直在筹备《有一个地方》吗?

徐静蕾:我一直在给自己放假,差不多到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我才开始慢慢地弄。所以,对这部片子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中途还把编剧团队叫到美国去跟我聊,然后聊完又放下。其实我也是在等,等它可以激发出我想出来干活的这种欲望。有些剧本我也做了,但越做越没意思,这个剧本是我越做越对它有感情,到最后就不舍得把它丢一边不拍了,所以,简单的说就算是缘分吧。

《电影》:很好奇,到底是哪一点激发出你的欲望,感觉可以开始做了?

徐静蕾:其实没有特别具体的事情,只是我慢慢发现自己开始惦记这些人物了,心里也总想着这个故事,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电影》:当时那些人物是怎么“跑”到你的跟前?

徐静蕾:《亲密敌人》之后,我想拍一部两个时代的爱情片,那放在什么时代会比较有意思呢?我就想到了欧洲二战后,那时战后创伤,一切都在重建,就觉得如果发生在那个时候会很容易出故事。然后就联想到了《长别离》那个故事,但那个故事特“狠”。(故事回放:二战结束16年后,戴蕾丝发现了失散多年却丧失记忆的丈夫,她想尽办法使丈夫恢复记忆,但他心中全是在集中营时的阴影,妻子的呼唤让他以为纳粹又来了……)我不想要“狠”,我只想要一个温暖的、让人相信爱情的故事。我不希望观众看完我的电影都对爱情失望,因为我也不这么想,我觉得爱情可以把我从一种很慵懒的生活中拉出来,所以我才对这个故事这么有感情,我相信爱情。

《电影》:影片呈现了两代人的爱情,而其中奶奶与约瑟夫的爱情故事据说来自于你的生活?

徐静蕾:是的,只不过在那基础上改动了不少。那段故事是受了我奶奶的启发,我爷爷在和奶奶离婚多年后,来看奶奶,我那60多岁的奶奶脸上居然有如小女孩般的甜美笑容,原来老年人的爱情也那么让人动容。其实,爱情片能让我感动的地方,都是跟生死有关,但真正让我感动的电影其实是关于亲情的。我有一个死穴,就是不能看老人演的戏,我一看就特别容易哭,像是法国的《爱》(《Amour》)我根本不看,我看了肯定得哭死,我不想让自己那么哭,又没什么好发泄的。

《电影》:为什么要把两段唯美的爱情故事安排在了布拉格?

徐静蕾:小时候看了些“青春期读物”,像是米兰·昆德拉、卡夫卡的书,再加上后来看了《布拉格之恋》这类的电影,就对布拉格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种情怀。可以说出于好奇心,因为我之前没去过,所以这次干脆就把电影放到那里拍。布拉格是个让我很恍惚的城市,《午夜巴黎》中的那种穿越,我觉得放到布拉格更适合。比如在老城广场,我们坐在那儿喝东西,就经常会产生一种已经在那里待了好几辈子的感觉,很不真实,甚至突然都不知道今天是哪天了!虽然周围的人都穿着现代的服装,但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个时代的,或者说大家一起“穿越”到了过去,布拉格真的是自带穿越感。

PART TWO搭档王朔

“他原来的那种“引领式”的帮助对我来说就完全行不通了,我们俩就开始“打架”了。以前觉得他特厉害,就什么都听他的,现在虽然我依然浅薄,但自我已经形成了,我现在不怕作品“次”,就怕作品不是我的。”

《电影》:这次是十年后再度与王朔合作编剧,你们的工作模式是什么样的?

徐静蕾:这个故事最早是我跟另外两个编剧一起做的,也是《杜拉拉》和《亲密敌人》的编剧。那两个片子虽然都存在一些问题,但我觉得应该自己独立去完成,不想永远都有一个拐棍或者导师在牵着你走。两次做完之后,觉得自己有了进步,我扔掉了拐棍,对一部电影掌握节奏、把握结构更清晰、更明确了。等这次再回来找王朔一起做这部戏的时候,他原来的那种“引领式”的帮助对我来说就完全行不通了,我们俩就开始“打架”了。以前觉得他特厉害,就什么都听他的,现在虽然我依然浅薄,但自我已经形成了,我现在不怕作品“次”,就怕作品不是我的。所以,为这部影片我们争执过很多次。因为我们太熟了,彼此之间都不用那么客气委婉,经常我们聊着聊着就说:“我走了,不聊了,再聊打起来了!”

《电影》:你们每次争执最后都是怎么收场?

徐静蕾:有一种朋友,就是永远在跟你争执,而我俩的那种争执也就是态度上的,没别的,因为我俩太熟了,都不怕得罪对方。比如,我跟他说,我觉得电影结构到这里必须得有一次冲突才行,否则后面就平下去了。然后他就说:“好,你觉得什么冲突?”我说,我都知道了还问你干嘛!他就说:“哎呀,你说一个,随便说一个!你是导演,你得发表意见!”没办法我只好随便说一个,他就说:“多傻啊!”然后我说什么他就反驳什么……反正我俩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所以也不在乎这些。真到了争执得不可调和的时候,他就会说:“我只能帮到你这儿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去解决吧。”那好吧,我就去自己解决,我就不信解决不了!

《电影》:王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介入到这个剧本创作的?

徐静蕾:已经是最后阶段了吧。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给我改过一稿,但我一看,那完全完全是另外一个东西,甚至都不是一个爱情片了!我就跟他说,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至少不是我眼跟前想要的东西,因为我真的是对这个故事有了感情才想要拍的。即使他改完会比原来的故事更好,我也已然不能接受了。后来我就让他根据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再改改,这才有了后面的版本。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他不是个职业编剧,他不给别人做东西的,他只做他喜欢的东西,所以他才会说那句:“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因为我就这样。”

《电影》:你觉得王朔加入你的编剧团队,给你帮助最大的是什么?

徐静蕾:他会把人物刻画得更有深度。但是太深了也不是我这部电影想要的东西,因为太深有时候也意味着太沉重。我并不想去拍一部太沉重的电影,这就是我和他很不一样的地方。他是一个很纯粹的知识分子,而我是一个做电影的人,电影很大程度上是娱乐,当然我也未必娱乐,但我希望给人温暖的东西。他是那种通过批判世界来改变世界,让世界变得更好的路子;那我呢,就是希望提出可行性方案,来解决问题,使我们变得更好。如果真正去讨论人性、讨论生活的本质,那就会发现困境是无穷大的,而且越往深讨论,这些困境越无法解决,所以,为什么最终那么多人信奉了宗教,就是因为实际上有太多困难是无法解决的。跟他相比,我比较浅薄,我愿意用一些鸡汤似的东西,给这些困境暂时提供解决方案。概念大一点的说,也就是我俩负责的领域不同,咱们不能所有人都在批评、批判,总得有人提出一点解决方案的对吧,哪怕这个方案不够好,它也是一种希望。

PART THREE 片场

“生活中我完全没有控制欲,特别从众。但工作就完全不一样,我觉得这就是我的作品,我就有那种心理:别人的东西再好我也不稀罕,我的东西再次那也是我的,我就是这样儿。”

《电影》:整部影片基本都是在布拉格拍摄,在国外取景会比国内付出得更多吗?徐静蕾:这次还好,但上次在英国拍《亲密敌人》的时候,在整个制片的层面上特别失败,各部门协调乱成一锅粥,正是因为有那次,我们这次才会提前做了大量的工作。我跟制片人说,你们就去那找一堆制片公司,挨个比较配合度、性价比等等,最重要的就是配合度要好,这是我们选择一家制片公司最主要的一点。所以我们找了七家制片公司来做各方面的比较,最后就选出了一个配合度最好的。对我来说,教训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因此这次我在制作上特别顺利,基本没有任何问题。

《电影》:那你觉得国外剧组和国内剧组在工作和配合上有什么不同?

徐静蕾:国外剧组和国内剧组真的很不一样,咱们拍戏像打仗,人家拍戏跟“玩”似的。国外剧组里的每个人感觉都特别悠闲,走路都像散步一样。当时在英国拍《亲密敌人》时,有个跟机员我一直以为他至少六十多岁了,因为他动作特别特别慢,腿脚都迈不开的那种感觉,当时我需要演戏,也没太仔细注意他,虽然我挺着急的,但总觉得我们得尊重老人家,所以都没人去催他。直到拍摄的最后一两天,我才发现,就这兄弟最多不到三十!当然,在这种工作效率上,东、西欧还是有差别的,捷克跟这个还不太一样,但英国真的是太可怕了,他们动作慢到让我觉得是“slow motion”(慢动作)。

《电影》:看来在英国拍摄的经历给你留下了很大阴影。徐静蕾:那部电影有两个摄影师,在国外负责拍摄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孩,当时我一到英国,当地的制片就跟我说要换摄影师,原因是他不尊重美术部门。那时候我们要拍一场餐厅里的戏,需要“日拍夜”,就得把餐厅里的窗户都挂上黑帘子遮光,美术组说,遮光前前后后需要两天时间,我们那个小摄影就觉得很奇怪,“怎么还需要两天?给我三个小时我就能遮了!”然后就这么把人家美术组给得罪了。英国就是这样,每个部门分工很明确,各部门管各部门的事情,可那个小摄影师他毕竟太年轻,之前也没跟过大的电影组,所以他对“大人”之间的这种“规则”还不太懂,即使有意见也不能当面提出来。但我其实心里是赞同摄影师的观点,而且我总觉得一个制片来让导演换掉谁谁谁,特别怪,所以我就坚持说不能换。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们两个部门就一直都不对付,总顶着干,这样就影响了整个影片的效率。

《电影》:据说,国外剧组是不加班的,到点就收工。

徐静蕾:他们每天的工作时间是固定的,多一分都不干,这点我是能接受的。副导演在还有15分钟的时候就开始大喊,“现在还有15分钟我们收工!”他要是跑到我耳边小声提醒我一下就算了,而是在那儿大声嚷嚷!我那边本来就紧紧张张地拍着,又出了些问题还得解决问题,再被他这么一喊,我就跟他急了。我跟制片说,你能让他上一边儿待着吗?别让他在这儿嚷嚷!然后制片告诉我这是人家的规矩……

《电影》:那这次布拉格拍摄是不是就顺利多了?

徐静蕾:对,几乎一点问题都没有,大家配合得特别默契、剧组相处也特别融洽,是我拍了这么多年电影中,最开心、最顺利的一次。

《电影》:听说你在很多地方都会亲力亲为,是属于那种比较完美主义吗?

徐静蕾:只是在工作中才会,生活中一点都不。工作中我会变成一个自己很不喜欢的人,别人干什么我都不放心;但生活中,别人干什么我都不管,比如我家装修就全交给别人做,我只负责最后拍手叫好。可能是我觉得,只有电影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而在生活中有太多事情是我控制不了的,所以我把我所有的控制欲都给了拍电影。生活中我完全没有控制欲,不光跟男朋友,就是跟普通朋友,我都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人,我特别从众。但工作就完全不一样,我觉得这就是我的作品,我就有那种心理:别人的东西再好我也不稀罕,我的东西再次那也是我的,我就是这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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