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是我从小向往的职业。上初中时,我的一篇作文轰动全校,从此每篇作文几乎都成了各班级的范文。高年级的同学下课后蜂拥而至,对着衣着土气的我品头论足,但更多投来的是羡慕的目光。后来我参加了工作,职业是陶瓷工艺,从普通工人做起,一直到技术厂长。我设计的陶瓷工艺产品多次参加全国博览会并获金、银大奖;陶瓷论文获陕西省优秀科技论文奖;陶瓷项目荣获陕西省重大科技成果二等奖……2005年,被陕西省人民政府、省发改委授予“陕西省工艺美术大师”称号。
当下,有很多著名作家的字画比作品更赚钱。这些书画作品陶冶了作家的性情,也成了他们文学之外的最大副业。近年来,我从事文学创作,几乎与钟爱的美术、陶艺事业绝缘。许多人慕名而来,希望我能继续从事陶瓷工艺,资金方面有他们的资助;更有宜兴的朋友希望通过我在工艺美术领域的专业权威,让我提供设计方案,然后利润分成进行合作……说实话,我现在还是个工薪族,几部小说的稿费也非常有限,因此如果能从事陶艺事业,收入肯定比文学可观。但我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自己正处在文学创作的高峰期,正是出作品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把温度降下来,便很难再回到现在的这种状态。而美术、书法和陶艺则不同,它们可以作为我晚年的一项爱好,那时候我也许江郎才尽,就可一心一意地搞美术、书法和陶艺的创作了。
参加工作后,因为职业是陶瓷工艺,繁忙的工作使我疏远了文学——直到2000年以后,我因为诸多原因离开自己钟爱的事业,先后在深圳、威海、西安等地奔波。在公司,我主编一份大型企业内刊,几个编辑均毕业于名牌大学中文系,他们见我文笔不错,就鼓励我在网上发表文章。这之前,自己曾在报刊上发过一些豆腐块,仅仅是一个曾经的文学青年,也没什么信心。我写第一部作品《沉重的房子》的时候,并没想到能够出版,因此写得有些散漫,有些随意,缺少写作前必要的准备。小说的起因源于一篇一万字左右关于房子的随笔。当时这篇随笔发在一个大型文学网站上,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许多人对此噙着眼泪写了很长的评论,散文在几天内点击率过十万,评论数百条。网站编辑为此写了一篇评论,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文章被加为精华,顶置在首页。可以说是受这篇文章的鼓舞,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想说,不如写出来让大家看,与广大读者分享。于是开始了长篇小说《沉重的房子》的创作,写作的同时网络也开始连载,很快引起了读者的高度关注,点击率居高不下。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是在读者的鼓励与支持下完成这部作品的,在半年多时间里写了近六十万字。作品随后被新浪、搜狐、网易等门户网站转载,点击率数千万次,引起图书公司的关注,最终在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沉重的房子》首印3万册,市场上很快出现多种盗版。小说2月份出版,10月份再版,印数仍为3万册。这部小说出版后,引起文学界的高度关注,许多著名评论家撰写评论文章,认为这是一部“显示了作者生活积累和非同一般的艺术修养,厚重而大气的优秀作品,其生活内涵,文化内涵,艺术高度都不可小视。这是继路遥《平凡的世界》之后,又一部值得重视的关于陕北题材,农村题材,表现‘城乡交叉地带生活的重要作品。”(李星:《对乡土中国现实和人生的生动抒写——读高鸿长篇小说<沉重的房子>》)。
如果艺术是人类向时间争取永恒的手段,那么文学无疑是其中最理性,最具思想性的一种。我以为,文学创作中最重要的不是技巧,不是形式,甚至也不是思想。与其他艺术形式相同,文学的目的应该是创造一种能让人类从痛苦中升华的美感。文学除了拥有外在的、实用的、功利的价值以外,更为重要的是它还拥有内在的、看似无用的、超越功利的价值,即精神性价值。写作是有根的,有原乡的,所以它的苦难的美感来自生存和生命的深处。据科学研究,人的一生记忆最深刻的应该是青少年时代——也就是你生活在原乡的时代,许多作家一辈子都在写自己的“原乡”。原乡形象是指作家们创造或想象的原乡面貌和审美形象,含有审美、文化、生命等多种意味,对原乡形象的呈现也成为文学的一种自觉使命。从五四以来,鲁迅对故乡的抒写,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京派作家沈从文、废名等缅怀故乡的淳朴秀丽;从福克纳笔下的奥克斯福镇,到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贾平凹笔下的商州、路遥笔下的陕北,鲁敏笔下的东坝,等等。作家们以其独特的方式描摹或想象着原乡,绵延着最具审美特色和人生观照的原乡情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人的一生中,无论你漂泊到哪里,故乡永远都是你心灵上最柔软的那部分,哪怕是轻轻地触碰,都会感觉疼痛。记得当年刚离开家乡的时候,每次回到富县,当车子过了洛川,我的心就会砰砰跳动,激动莫名。后来回来的少了,故乡更多地出现在梦里——梦中的场景多是童年的景象,生动活泼,纷呈多彩。而我的作品,无论散文还是小说,也多是以故乡为原型的。这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故乡在我的精神版图上永远是最神秘和最神圣的那部分,值得毕生歌唱,用心描绘。
那里,是我灵魂安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