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中国国防白皮书英译本词汇特征研究

武宁，叶小宝

（1.解放军外国语学院英美系，河南洛阳471003；2.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基于语料库的中国国防白皮书英译本词汇特征研究

武宁，叶小宝

（1.解放军外国语学院英美系，河南洛阳471003；2.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自1998年起，中国每两年发布一次国防白皮书，阐述国防政策，从而应对外媒的质疑与批评。本文借助语料库翻译学的研究方法，以中国国防白皮书的中英文本为语料，分析白皮书英译文的词汇特征，并根据研究结果对今后白皮书的翻译提出建议，旨在提高国防白皮书英译质量。

语料库翻译研究；国防白皮书；词汇特征

引言

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迅速提高和国际政治地位的上升，中国军队参与国际重大事务的频率显著增加，因此也日益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然而，外媒对中国军队的报道仍不乏负面新闻，损害了中国军队的国际形象。为了回应外媒的质疑与批评，提升中国军队在国际上的形象，自1998年起，中国每两年发布一次国防白皮书，用以阐述国防政策和军事战略，增加军事透明度，建立军事信任。

作为面向西方读者的官方文件，国防白皮书（以下简称“白皮书”）是中国军队对外宣传的重要窗口，其译文质量直接影响到国际社会对中国军队的认知和了解。白皮书是军事文献，属于政治文本。显然，这类文本“具有较高的严肃性与规范性”，且“语言表达方式较为固定，用词要求严谨，语句要求规范”[1]。作为重要的军事外宣材料，白皮书英译本的语言质量直接影响其宣传的效果。然而国防白皮书的英译工作由国内译者完成，译文或多或少存在不规范之处，但学界目前对于国防白皮书英译本仍缺乏必要的研究，而且鲜有其总体语言特征的研究成果。鉴于此，本文采用语料库翻译学的研究方法，拟在这方面进行尝试，并对白皮书英译工作提出建议，以期对其今后的英译提供参考。

一、语料库翻译研究和基于语料库的《白皮书》翻译研究

（一）语料库翻译研究

Mona Baker在Corpus Linguistics and Transla⁃tion Studies:Implications and Applications（《语料库语言学和翻译研究：启示与应用》）一文中对语料库语言学和翻译研究的结合作了初步探讨[2]，被认为是最早进行语料库翻译学研究的学者之一。之后，Baker正式提出语料库翻译学的概念[3]，其学生Sara Laviosa认为“语料库语言学和翻译研究的结合形成了一种涉及翻译理论、描写和实践等问题的描写性译学研究的新范式”[4]。胡开宝指出，“传统翻译学研究主要为定性研究，忽略实证和定量研究，往往依据数量十分有限的例证论证基于个人判断提出的理论假设，主观性很强，缺乏科学性和系统性”[5]。然而，随着语料库语言学和描写翻译研究的兴起和发展，语料库翻译学逐渐开启了译学研究的新范式[6]。

近年来，国内在语料库翻译研究领域也有一些重要研究成果，如柯飞（2002）从语言对比研究、翻译转换、翻译文体和自动翻译研究、双语词典编纂和翻译教学四个方面，分别论述了基于双语平行语料库开展翻译研究的意义和方法[7]。王克非（2004）根据通用汉英平行语料库分析了平行语料库在翻译教学中的应用价值[8]。王克非、秦洪武（2009）借助汉英平行语料库，描写并探讨了译自英语的汉语词汇特征，统计和分析结果对翻泽共性假说构成了质疑[9]。胡开宝、李晓倩（2015）从语料库批评译学的属性、缘起、研究内容、研究路径和意义等角度分析了语料库批评译学的内涵和意义，并探讨了翻译文本特征和翻译过程背后的意识形态以及翻译对意识形态的影响[10]。他们还首次提出利用语料库方法对比源语文本与目的语文本中名物化的应用、分析名物化应用与意识形态之间互动关系。然而，总体而言，国内学者的研究多限于对国外该领域发展状况的评介，而且基于语料库实证翻译研究的论文少之又少。

（二）基于语料库的白皮书翻译研究

作为重要的军事外宣文献，白皮书对中国的国家形象、国际关系具有重要影响，其翻译的主要目的在于向国际社会介绍中国的国防和军队建设各领域的真实情况。虽然国内已有学者涉足白皮书英译本研究，但借助语料库方法对白皮书译文语言特征进行专门的研究却付之阙如。曾利沙（2005）用“整体性批评”模式和原则范畴连续统的概念剖析了2002年白皮书英译文[11]；张文令（2010）借助语料库，从语篇衔接的角度，探讨了白皮书英译文的显化现象，认为在翻译“白皮书”时，适当运用显化策略有助于更好地塑造中国军队的形象[12]；杜海紫（2010）基于批判话语分析的相关理论，借助语料库工具，探讨了中美国防白皮书中权力建构差异、变化以及产生这些差异、变化的原因[13]。王伟伟（2012）根据语料库翻译学的理论原则，从词汇与句子两个层面证明白皮书英译文中“翻译腔”的存在，并解释其产生的原因[14]；魏希瑶（2014）应用语料库数据，对中美国防白皮书进行功能语篇分析，发现二者从语言特征到语篇构建，都存在着较大差异[15]。

总之，尽管国内借助语料库手段对白皮书译文语言进行的研究偶有出现，但大都探讨译文某方面特点或某一年份的文本翻译，本文希冀在这方面弥补缺漏。

二、研究方法和工具

本文采用的中英文语料分别来自中国国防部网站和中国军网，语料提取时间为2015年1月。本研究不仅研制了一个汉英平行语料库，收录了自1998年至2012年发布的8份中国国防白皮书中英文本，还创建了英文单语语料库，收录美国2002年至2010年发布的9份《中国军力年度报告》（以下简称“年度报告”）（Annual Report on the Military Power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根据需要，还对两个语料库的英文文本进行了词性赋码（part-of-speech tagging），使用的是基于网络的CLAWS赋码器，采用标注详细的第七代赋码集（C7 tagset）,以便统计不同词性在文中的比例。此外，本研究还利用卡方检验（Chi-square Test）验证两个语料库用词差异的显著性。

本研究中使用了两个语料库软件，其中一个是检索软件WordSmith Tools 5.0，WordSmith经常被语言研究者用来检索大规模的语料，其检索功能主要分为基本检索、高级检索和批量检索，可以快速、准确地提取出某个词形（或词块）的所有词条。Word⁃Smith的另一主要功能是生成单独的词汇表（wordlist），即语料库中所有词形都被单独列出，并可以看到每个词形出现的频率。此外，通过比较两个大小不同的语料库，WordSmith还可以提取主题词（keywords），即语料库中频率超常的词或短语。

另外一个语料库软件是雪人软件，用来建立汉英双语平行语料库。雪人软件是一款计算机辅助翻译软件，可以实现双语文本对齐。本研究利用该软件的这一功能建立了原文与译文在句子层面对齐的平行语料库，可直观地看到译文如何传达原文内容。这样，通过句子层面的比较分析，就能方便地发现白皮书译文语言的特征和规律。

三、研究结果与讨论分析

利用WordSmith统计得出，8份中国国防白皮书英文译本共144537个词，9份英文《中国军力年度报告》共139242个词。这里，作者从高词频、用词变化性、词汇密度以及动词名词化四个方面对白皮书英译文的语言特征进行探究。

（一）高频词的昭告

词频统计是语料库研究中最基本的手段之一。一般而言，一个语料库中的高频词绝大多数是语法词（或称功能词），它们没有稳定词义，在句子中主要起到语法作用。如果词汇意义明确、稳定的实词反复出现，则表明该实词所指的人、事物或行动等是语料关注的焦点[1]。Sinclair（1999）指出，“在特定语料库中，出现次数最多的词其分布往往较为稳定。因此，如果某些词在排序上出现明显变化，可能是有特殊意义的。”[16]利用Word⁃Smith的词表生成功能，可以迅速提取出历年白皮书译文中出现频率最高的20个实词，如表1所示，该表列出了前二十个高频实词在历年译本词频列表中的位置、出现次数及占总词数的比例。

表1 白皮书译文中20个词频最高的实词

由上表可以发现，历年国防白皮书译文中出现次数最多的20个实词位于整个语料库词汇表的7-43位之间，毫无疑问，这些高频词也是近年中国国防和军队建设的关键词，而其中的一些词语，如security（安全）、training（训练）、development（发展）、cooperation（合作）和nuclear（核）等，则向世人明确宣告：中国致力于维护国家安全，注重军队训练，加强国际合作，关注核能利用。

以security为例进行检索，结果表明security共出现754次，占整个语料的0.521%。以下为secu⁃rity在文本中的部分检索结果：

（1）participate in regional and inter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2）Economic security is becoming daily more important.

（3）multilateral security dialogue and cooperation

（4）the overall security environment in the Asia-Pacific region

由此看出，security多与international、dialogue、environment、economic等词紧密搭配，再观察其前后更大的语境可知：在对待安全问题上，中国致力于地区和国际合作，以维护自身主权、领土、经济、信息等各方面的安全为目的，并努力构建有利于世界和平发展的安全稳定的国际环境。

此外，从表1中还可发现，白皮书译文高频实词中名词较多而动词很少，这可能与汉英两种语言差异及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运用的策略有关。由于每次的白皮书都是对过去两年中国国防和军事建设的总结与概括，其中涉及的方针和政策都与中国国情息息相关，许多中国特色词汇无法在英语里找到对应词，所以需要译者进行解释性翻译，这势必会使白皮书译文中名词数量相对偏多，如下表所示。

表2 中国特色词汇及其英译

表2所列原文词汇都是中国特色词，常以简洁的四字短语形式出现，要求译者在翻译时对这类特色词辅以必要解释，这样势必增加了白皮书译文的名词数量。

（二）用词变化性较低

用词变化性是指“相同长度的语料中不同词语的数量可通过语料库的类符∕形符比（TTR）来衡量”[17]。TTR（type∕token ratio）指的是某个语料库中类符与形符的比率。所谓形符（token），指的是语料库中出现的所有词，而类符（type）是指语料中的所有不同的词形，二者的比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语料的用词变化性[18]：类符∕形符比值越大，说明该语料库中词性不同的词汇越多，反之，则不同词汇越少。语料库语言学研究中，一般采用标准化类符∕形符比（Standard TTR）来衡量语料库的词汇变化，即按一定的长度（本研究以1000个形符为基准）分批计算文本的类符∕形符比，然后求出所有类符∕形符比的平均值，以此反映语料库的信息量大小。表3是用WordSmith统计的白皮书语料库类符数、形符数、类符∕形符比和标准类符∕形符比。

表3 白皮书译文和《中国军力年度报告》类符/形符比差异

表3显示了白皮书译文和《中国军力年度报告》类符∕形符比的差异。从表3中可以看出，白皮书译文的类符∕形符比低于“年度报告”，说明白皮书译文的词语变化程度较低，用词缺乏多样性。原因在于：（1）白皮书由汉语母语者翻译，其外语写作能力不如英语母语者，且受母语重复表达习惯的影响较大，大量重复使用某些词语，如中国特色词的译文重复出现。（2）译者忽视译文用词“典雅变化”（elegant variations，即一意多表）的特点，过于追求用词的一致性，反复使用同样表达，从而降低了译文用词的变化性。例如“国家安全”一词，在原文中共出现55次，在译文中基本翻译为national security，共出现49次，如此一来，译文的类符∕形符比就随着重复词汇的出现而降低。（3）译者为降低译文语言难度，可能故意降低词语变化程度，从而一厢情愿地希望国外读者更容易理解我国的国防政策。

（三）词汇密度较低

所谓词汇密度，简单地讲，指的是某一语料库中实词与总词数的百分比，其中，实词主要包括名词、动词、形容词和副词[19]。一般认为，词汇密度可以反映文本的信息量和难易程度。词汇密度越高，说明该文本的实词比例越高，因而表达的信息也越多，难度也相应增加。相反，词汇密度越低，说明该文本信息量较小，较容易理解。一般采用Ure在1971年提出的词汇密度计算方法，即词汇密度=实词数÷总词数×100%[20]，本研究即采用这一算法。表4列出了白皮书历年译文和《中国军力年度报告》中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词频及其所占比例和两种材料的词汇密度，以便反映影响文本信息量和难易程度的几种实词的词汇密度。

表4 白皮书译文和《中国军力年度报告》词汇密度比较

表4对历年白皮书译文和美国发布的《中国军力年度报告》的词汇密度进行了对比。观察发现，白皮书译文的词汇密度低于“年度报告”的词汇密度，说明白皮书译文中实词比例低于“年度报告”，其信息含量和语言难度也可能较低，这对于目的语读者而言，似乎更容易理解白皮书。此外，对比白皮书译文和《中国军力年度报告》中各类实词比例，不难发现，白皮书译文中名词比例偏高，而动词比例偏低（不考虑专有名词），经卡方检验，证明两个语料库的名词和动词在数量上存在显著差异。这再次证实了前文中发现的结果，即白皮书译文倾向于多用名词、少用动词，这样的翻译策略使得译文更加符合读者的接受习惯。

（四）动词名词化程度高

所谓动词名词化，主要指用名词（短语）来表达原来属于动词（短语）所表达的信息，如用抽象名词来表达动作、行为、变化、状态等[21]。名词化在英语正式文体中使用较为广泛，因为它可以使句式灵活，表达简洁、抽象，更好地传达较复杂内容。英语中很多名词都是由动词转化而来，这类名词和其他名词句法功能相同，但在意义上表示一种行为，具有动态含义。

英语中名词化多数由动词添加后缀形成，由于构成名词化的后缀数量很多，本文未把所有的动词名词化现象都概括在内，只针对动词名词化常用的几个后缀进行统计，包括-ence，-ency，-ing，-ment，-sion，-tion，白皮书译文中出现的动词名词化现象普遍，例如，building，upgrading，devel⁃opment，supervision，invasion，modernization，con⁃struction等。本文利用WordSmith对白皮书译文和“年度报告”中由动词添加以上后缀派生而来的名词进行了统计，统计结果如表5。

表5 白皮书译文和《中国军力年度报告》动词名词化现象对比

观察发现，白皮书译文中动词名词化现象较为普遍，且卡方检验结果也说明两个语料库的动词名词化现象在数量上具有显著性差异，白皮书译文的动词名词化程度较高。白皮书之所以在英译文中使用动词名词化表达手段，是因为动词名词化具有诸多功能：使语篇正式化、客观化、简洁化，并承担衔接作用。具体来说，名词化程度越高，文本越抽象、越正式、越书面语化。名词化有利于表达客观事实，使信息密集化，从而使语篇更简洁、更紧凑[22]。由此可见，白皮书英译文的语体正式程度较高，书面语特征较为明显，这是由原文语体决定，说明译者在翻译白皮书时，努力使译文句式显得紧凑，以便用较少语词表达较多内容。如例1所示：

例1要和平、求合作、促发展已经成为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

The striving for peace and coopera⁃tion,and the promotion of development have become irresistible historical trends.

在此句译文中，译者使用两个名词化来翻译三个动词，即用striving表达“求”和“要”，用promo⁃tion表示“促”，这样使得译文看起来更加对称工整，更抽象正式。如果使用动词不定式，可翻译为To pursue peace,strive for cooperation and promote development have become irresistible historical trends.，译文就失去某些书面语特征，显得有点啰嗦。，不如采用名词化使译文更简洁、地道。

但是，并是不是说在译文中使用名词化越多越好，滥用名词化或者名词化使用不当，还会使译文读起来佶屈聱牙，可读性降低，不利于国外读者理解。白皮书译文也存在这一问题，如下例所示：

例2具体负责国家列名警卫对象和来访重要外宾……的安全警卫

It is specifically responsible for pro⁃tecting the security o f state-designated ob⁃jects to be guarded,im portant visiting for⁃eign dignitaries…

例3加强国防科技工业基础能力建设

strengthen the building o f the basic capabilities o f the defense-related science, technology and industry foundations

在汉语中，诸如“维护……安全”、“加强……建设”此类表达很常见，但是如果照搬汉语结构译为“虚化动词+名词”的结构，就会使译文显得拖沓累赘。其实，单独使用动词protect或secure以及strenthen就足以表达原文相关含义，这也符合英语国家所提倡的“简明英语”（Plain English）原则。

四、结语与建议

借助语料库对历年中国国防白皮书英译文进行分析，不难发现，白皮书英译文具有以下语言特征：（1）高频词中实词尤其是名词的比例较高，说明文本主题明确，且侧重点较为突出；（2）译文的用词变化不明显，说明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反复使用某些词汇；（3）词汇密度较低，说明译文语言难度相对较低，似乎有利于目的语读者更容易理解白皮书译文；（4）译文中名词化现象显著，说明其书面语程度较高，文体较正式。

由于本文分析的对象是白皮书英译本，而白皮书原文语体正式程度高，措辞严谨，译文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原文，尽量保持原文风格。基于对历年白皮书英译文语言特征的分析，笔者建议：（1）翻译白皮书应力求保持原文含义，而不仅是字句表面的对应，并在简洁的基础上，尽可能使用英语母语者惯用的表达方式；（2）要谨慎选择词汇，提高用词的准确性，避免政治性用词错误；（3）在不影响读者理解的前提下，多使用同义词，以丰富词语表达的多样性，并且注重使用虚词，避免文体正式程度过高而降低译文可读性；（4）建立专门的可比平行语料库，利用英语母语者写作的同类型、同主题文本作为参照语料，从而提高译者选词准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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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秋晨

H313

A

2095-0683（2015）06-0107-06

2015-11-23

军队“2110工程”学术研究研究生项目（2014XYX005）；2015年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AHS⁃KY2015D100）

武宁（1991-），男，安徽淮北人，解放军外国语学院英美系硕士生；叶小宝(1964-)，男，安徽安庆人，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