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儿

2015-01-06 12:01董连柯
辽河 2014年12期
关键词:魂灵半仙女鬼

董连柯

在岫岩满族自治县石庙子镇有个兴旺村,清光绪年间被官府赐名灭王村,说的是当时村里大户王浮与兄弟王耀争夺家产,王浮拎着尖刀从家里一直追到野地里,把王耀捅了十几刀,一直捅成了血糊糊儿。第二天,官府来人拿住了王浮,将他五花大绑押至王耀惨死处,处以酷刑——用刀剐了。从此,王氏兄弟惨死的地方叫凶手地,埋葬两人的古冢便叫王家坟了。

村里老年人闲暇时,总爱讲王浮杀王耀的故事,也爱讲王家坟闹鬼的事儿。说是每逢农历七月十五鬼节这天二更以后,坟里有鬼在笑。特别讲村里的吴大胆儿,一次酒醉路过王家坟,在月亮地儿下,跟几个人在坟边儿赌钱,第二天早晨醒来一看,赢得钱全是纸灰。真的也罢,假的也罢,大白天孩子们经过坟前一溜小跑儿,夜间,大老爷们儿经过时,也觉得瘆人。

今年农历五月二十九这天,直想把人烤干的太阳总算下山了。山沟沟自有山沟沟的好处,天一擦黑儿凉气儿也慢慢儿上来了。这时,满地的庄稼顿时来了精神儿,“咔咔”地拔节儿。二槐爹老发子到亲戚家喝喜酒,老发子是慢热型儿,喝了头席又陪二席,直喝到天黑了才下桌儿。他骑着车子晃晃悠悠往家走,一路上酒劲儿直往上撞,晕晕道道的。骑到王家坟处,一阵小风吹来,他突然清醒了不少,不由得朝古坟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只觉得头发根发炸,后脊梁冒凉气儿——有鬼!那鬼光着膀子,穿一条白裙子,纹丝不动地立在坟旁的小壕沟边。老发子一开始还以为看走了眼,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这下看得真真的,一点儿不差,是鬼!一个穿白裙子的鬼!老发子顿时浑身冒虚汗,两条腿直打瓢儿,轻一脚重一脚的把车子瞪得“咔咔”响,也不知怎样闯进哪条路的,懵懵懂懂地好歹回到了家里,一头栽倒在炕上。浑身燥热,一个劲儿说胡话:鬼,鬼,穿白裙子的女鬼……

一家有事,四邻不安。不大功夫,老发子家挤满了人,看着老发子烧得滚烫滚烫的,人人着急。

“到底是横死鬼,看把老发子作崇的!”

“说是一个穿白裙子的女鬼。”

“这可真是的,阳间兴穿什么,阴间也兴穿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偏偏二槐又不在家。二槐妈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请医生还是大仙好。几个老者做主去请邻村的姜半仙儿。几个婶子大娘七手八脚忙活了一阵子,赶做了四碗茶,又杀了只红毛大公鸡,急急忙忙摆上供桌,恰好姜半仙及时赶到,点燃两根儿红蜡烛,烧上三炷香。只见姜半仙一手拿鼓,一手执鞭,一边敲一边唱:“天苍苍,地茫茫,弟子姜二摆香堂……”

姜半仙是唱二人转出身,嗓音特好,他一亮嗓儿,满屋子立马静了下来。连院子里的人也没了动静。这时,姜半仙来了仙儿了,有滋有味地继续唱道:“香烟缭绕通上苍,请来尊神萨满王,阳间杂事烦您管,敬请您来捧道场……”突然,姜半仙儿精神没了,声音也小了,反反复复就唱这么几句,他徒弟二大神赶忙对几位老者说:“香火不旺,神仙不肯降临。”二槐妈明白,赶忙递上一张嘎嘎新的百元大票,压在香碗底下。姜半仙渐渐地又有了精神头儿,那鼓敲得震天响:“白无常,黑无常,抢去魂灵奔西方……”

突然姜半仙大叫一声:“不好!运背遇见鬼,背运鬼遇上,抢去魂灵为那桩?来到阴间配鸳鸯……”

二槐妈更是慌了神,冲姜半仙儿直叩响头,众人也一齐哀求,求大仙儿施展神威,把魂灵追回来。二槐妈叩完头,赶忙打开箱子,从一个布包里又找出二百元压在香碗下。

老发子大儿子大槐在县城工作,电话里得知父亲遇鬼得病的消息,开着车连夜地赶了回来,一进屋,一股香味呛得他上不来气。他妈一把拽住他的手不肯松开,像拉住了救命稻草,声泪俱下:“儿呀,你可回来了,你爹的魂灵让女鬼抢走了,快求大仙把魂灵追回来。”不由分说,拉着大槐又一起给姜半仙叩头,大槐的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见母亲泪眼婆娑的样子,见众位长者不容置疑的目光,也只好叩两个头应付一下,他摸了摸父亲滚烫的脑门,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出了门,他打定主意,尽快到镇医院找个大夫,父亲是受了惊吓,只要打一针镇定剂,好好睡上一觉,一切OK!他风驰电掣般开着车,路过王家坟时,他不由让车慢了下来,这个王家坟,都一百多年了,风吹雨淋的,坟冢都成了小土包了,还能闹鬼?他一千个一万个不信,干脆,他调了调车头,对准坟的方向打开大灯,刹时一束强光刺了进去,你还别说,只见坟旁的水壕帮上真立着一个穿白衣服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只是一动不动。大槐让车灯锁定目标,从工具箱里找出一个长扳手,今天,他就和这个鬼较量较量,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这回看清了,这是个穿白裙子的尸倒,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槐大喝一声:“谁?干什么的?”那尸倒仍是一动不动。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蛐蛐儿唱个不停。大槐紧握扳手,拉开拼命的架势,一不做二不休,猛劲凑到跟前,这会看得真真的,那尸倒正大头朝下倚在壕边,脚上的鞋子只剩下一只,白的确良衬衫全堆在脑袋上,远看真像穿裙子似得。他轻轻挑开尸倒的衣服,那尸倒突然喘了一口粗气,真把大槐吓得不轻,要起尸不成?不过,他倒看清了,那尸倒的不是别人,正是弟弟二槐!二槐呀二槐,方才我还在埋怨,你不能挣钱孝敬父母,父亲有病了,你连个影子都找不到,原来你在这里整景儿!气得大槐上前就是一脚,二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只见他嘴角流着口水,脸上满是泥土,白的确良衬衫归了原位,此刻他睁开朦胧的醉眼,好像认出了哥哥,他又往壕边蹭了蹭,嘟嚷一声:“你别管我,我大头朝下,依着壕,好受,舒坦。”

原来早晨二槐跟他爹一块儿到亲戚家坐席,二槐见他爹滋滋润润喝得慢,粘粘糊糊不下桌,车轱辘话说个没完,二槐就劝他爹几句,要有点成色,早点离席。没想到老爷子火了,就着酒劲儿,当着那么多客人,数落起二槐许多不是来了,弄得二槐很是下不来台。还是几个小哥们拉走了二槐,几个人又重新入了桌,这时候,二槐脸上挂着笑,心里可不痛快,带着气连喝了两小碗,趁天没黑自己先走了,没想到半路上酒力发作,浑身热得要命,想到水壕边喝点水,再坐下来风凉风凉,哪曾想一坐下来就起不来了,这功夫管它什么坟地不坟地的,这不,都半夜了,他的酒劲儿还没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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