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 菲
丘比特之箭偏离了靶心
□ 何 菲
三个多月前,闺蜜丽莎将杜昊介绍给我时,我好不容易爬出上一段感情的泥沼。在相约领证那天,新郎落跑,那次打击让我将近两年心灰意冷。
那是个阴冷的雨天,我想让自己振奋一下,在租的小公寓内烧了一桌子自己爱吃的菜。全烧好后,我突然一点食欲也没有了:难道我这辈子就一直一个人吃饭吗?我35岁了,若是少妇该是如花的年纪,可若是剩女却悲催无比。工作看似高大上,实则境遇尴尬,工资微薄,不得不常常走穴贴补开销。光阴虚掷的空茫感像已经湮到脖子的海浪,几乎把我吞噬。
这时丽莎如心电感应般打我手机,说最近她师兄从厦门调回上海。41岁,做投行的,素质很高,在厦门时有过一场维持两年多的短婚,未育,就跟没结过婚一个样。他很欣赏搞文艺的女性,丽莎问我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那天我状态出奇的好,在眼前一亮的男人面前,女人自会呈现一种有别于平日的妩媚。我虽经历过一些沧桑,可还没到滚刀肉程度,这样的“熟度”,于40岁出头的型男正合适。我能感觉出杜昊对我印象不错,聊得很投机,不知不觉三小时就过去了,兴致高涨的他提议去个小众的别致饭店吃晚餐。
我虽然很想去,却找了个借口婉拒了。因为在这三小时,杜昊的手机响了好几次。第一个电话尽管很轻,但以我的职业敏感仍然听出是娇美女声,他也柔言软语,采用的是沪语。过了一会儿,他的另一只手机也响了,这回他用普通话说他等会儿打过去。又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开始召唤,双方用日语交流起来,也是个女声。杜昊压低声音,然后离席通话长达十多分钟。我独坐喝茶时心想:看来蓝筹股不独我一人喜欢啊。想得到他,徒有真诚还不够,手法是要用到一些的。
“我是经历过些事情的人了。今天能相遇是缘分,我觉得我们能一起走很远。不是所有男人都会临阵脱逃的。我父亲身体不好,也想早点抱孙子呢。”他开车送我回家时,坦然对我明说。
尽量不触碰我的痛处,却也直抒胸臆。杜昊几乎明示了未来的可能性。这个下午他的表现可说是优游不迫、沉着痛快,有着超过男人平均标准上线的磊落大方。
到家后我揽镜自照,明眸皓齿面若桃花,有恋爱苗头的女人果然焕然一新。单身日子很枯涩,常常欲望不满,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我一直是个矛盾的存在,外表时尚光鲜,内心保守而躁动,情路坎坷。一旦心动,就会条件反射般格外显出冷淡和矜持,这是不受这个时代待见的陋习。可我坚信:男人是猎人,爱追最难猎得的猎物。
一周后,杜昊打电话约我单独吃饭。我揣摩:像他这样游走于商圈和文艺圈的男人,肯定遇到过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女子,前妻就是个主持人。繁花丛中过,到了这个阶段,他也许会转而喜欢传统保守的类型。于是找了个无伤大雅的借口,说是叔叔婶婶过来看我,我得下厨招待,婉拒了杜昊的邀约。
我这么说用意有三:一方面表现出自己不是个脚头轻的女人,一方面也能体现自己顾家、贤惠、会庖厨的一面,更重要是透露出一个信息:若和他交往,我有一堆后援团可依靠,不是孤苦伶仃的。挂上电话,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这样沉寂了两周,杜昊没再给我电话,我有点急。想主动电他,转而又想,如果在这场交往的最初我无法占上风,将来恐怕会被吃定。据说男女日后婚姻的格局完全是依据当日谁先看上谁的。貌似淡定的再等了一周,终于杜昊又来电了,约我次日吃饭。
我暗自雀跃,这个回合太重要,显然是我赢了。可马上清醒了:既然是我看好的对象,就要晾一晾他,慢火出靓汤,功夫出好茶,真心经得住时间与沉淀,于是我找了加班的借口婉拒了他。
那个周末我其实也无处可去。我在家吃速冻水饺时再三回味与他上次见面的每个细节,回味两次电话里他难掩的失望语气,这样的回味带着意淫的意味,我预见自己很快脱离苦海,即将靠岸。我庆幸自己在青春的末梢还能遇到这样资质的男人,尽管是二手货,却还是和新的一样。
又过了一周。周五中午,杜昊再度打电话约我次日晚餐,我有种运筹帷幄的淡定,对他不禁也有了些轻慢。他是真心中意我的,如若不然,以他的综合条件,哪会婚姻之途孤注一掷。我并不需要男人匍匐在石榴裙下,但若非三顾茅庐,怎能测试得出他的耐力和诚心呢?倒不妨在思念里再加一把炭,让火烧得更旺些。
我对杜昊说,“太不巧了,我刚答应了女友的邀请,马上坐高铁直奔北京过周末。现在已经在火车站了。”语气很恳切,又留给他一点悬念,“我后天就回来,你来接我好吗?”
那夜,当我独自在汾阳路宝莱纳喝啤酒庆祝恋爱开始时,杜昊再次电我:“女神,我到北京了。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我马上过来见你好吗?”
一颗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脸瞬间发烧。我支支吾吾说我这儿太吵了,旁边有朋友不太方便,再电你吧。然后立即挂断手机,飞快关机。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猥琐到了极点。
手机一直静静的。第二天我开了机,没有杜昊的短信和未接来电。那些日子等杜昊电话等得我度日如年。又过了一周,两周,一个月……终于我忍不住了,约丽莎出来喝茶,顾左右而言他,只为套点他的消息。
丽莎会意,在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她说她会去与杜昊沟通、解释。
两天后,丽莎给我电话,“你与杜昊,看样子有点困难了。我跟他说,张叶这个人就是这种死腔样子,人是不错的,之前也受过伤,所以会更谨慎些。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可是费尽唇舌,他还是意志坚定,说自己已经向你三抛橄榄枝了,他也有他的原则。约你吃个饭都那么矫情,交往就太吃力了。他不喜欢猜来猜去,他曾以为你是性情很真的人。”
如此,就这么算了。
此番“情事”,虽还未开始也谈不上结束,我什么也没失去,心情却萧条了足有一个月。我删了杜昊的手机,却忘不了那串号码。
两周前,一串熟悉的号码来电,我的心狂跳起来。杜昊说他想第二天下午与我见个面,如果我不方便就算了。语气很正常。这个两分钟的电话如同春药,我立即抖擞起来。
我盛装打扮前来赴约,杜昊正与一位50多岁的先生喝茶聊天,依旧优雅轩昂。见到我,他热情招呼我过来。我很讶异,难道这次不是单独会面吗?
他们聊着古玩收藏的话题,我笑吟吟地坐在一边,脑海里拼命搜索关于这些知识的谈资,后来又谈到了茶叶、玉器。不知何时,杜昊把话题引向古琴,并正式介绍我是民族乐团的首席。我会意,该是我发挥的时间了。对我的解说,那先生颇感兴趣,于是当晚我们三人去了一家古琴会所欣赏我的演奏。
在那个木雕装饰的空间,我弹了四首古曲:酒狂、平沙落雁、忆故人、凤求凰。琴音如诉,弹者与听者都如痴如醉。前天,杜昊再度约我见面,我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去了:今天无论他有多么大胆的表白,多么不按常理出牌,我都照单全收,哪怕他说一周后领证结婚。
坐定,寒暄一番,杜昊看上去很平静。两盏茶后,他递给我一只信封,厚厚一叠。我愕然。他说他做的所谓高级投资顾问,就是吸纳有钱人的闲钱交给他打理。不是小有钱人,是闲钱至少超千万且不太会去关注的人。这要求他有全面的素质和人脉。这几年景气不佳,这份工薪水虽高,压力却也不小。他本以为与我会有情感交集的……不去说它了,现在他有了新的交往对象,感觉很合拍。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多个朋友多条路。那位先生很喜欢传统文化,我果然能帮衬到他。信封里是我该拿的酬劳,以后这样的合作还会有。
照例是杜昊送我回家,他开车的样子很帅,依旧让我要命的心动。一路无言,临下车前,他说:“有句话我一直没跟丽莎说,她为你说了许多好话,是个善良的女孩。现在和她好上了我更不会说了,那天你说你去了北京,我却在汾阳路宝莱纳看到你了……”
(摘自《现代家庭》2014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