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动物变老

■ 苏珊娜·沙弗尔 撰文 □ 尼 诺 编译

当动物变老

■ 苏珊娜·沙弗尔 撰文 □ 尼 诺 编译

和人类一样，动物也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行动迟缓，视听能力减弱，尿失禁，牙齿脱落、爱打瞌睡，可能得关节炎、糖尿病、癌症、心脏衰弱和骨质疏松症，有些甚至还会精神错乱。有证据显示，猫、狗等宠物的大脑也会出现老年痴呆的症状，例如不再有规律的日夜周期，无缘无故发出声音，全身变得脏兮兮。

“老祖母”现象

几十年来，科学家们在森林、草原和海洋中观察，动物到了老年会有哪些改变，它们在群体中的角色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们不仅收获了动物学上的重要认知，而且搜集到了很多感人的故事。动物显然也像我们一样，试图寻找出应对变老的方法。

变老当然也有其可爱的一面。祖父母常常作为孙子女们慈爱的照顾者和有经验的榜样，起着重要作用，这在动物界也并无二致，例如整个象群都依赖老母象的智慧。

很多动物老年都会不育，一般而言雌性早于雄性，但那之后它们常常还会活很久，而且继续生活在集体中。生物学家对此非常吃惊，因为物竞天择的自然界竟然能容忍那些不能在“后代出生、种族延续”上做贡献的个体。这种现象的一个解释是所谓的“老祖母假说”，即雌性动物即使在高龄也仍然对集体非常重要。它们照顾孙辈，这样孩子母亲可以减轻育儿负担，参与狩猎。巨头鲸就是如此。为寻找食物，雌性巨头鲸会潜入数百米的深处，由于它们的孩子还无法适应这样的潜水捕食活动，母亲们让它们待在水面，照顾它们的正是雌性老巨头鲸。这些祖母们对自己群体的后代们充满爱心，强力反抗外来者的攻击，因此也间接为保护群体做出了贡献。有时它们甚至还会得到群体提供的膳食；专家观察到，尽管老年雌狮子自身并没有参与狩猎，也可以吃集体捕获的猎物。

有段时间，科学家猜测，动物只会照顾自己的后代，以确保自己基因的延续。但是他们错了。雌性老长尾叶猴在受到攻击时也会保护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幼兽，而且是拼尽全力，毫不畏惧在战斗中受伤。和狮子不同，猴子老祖母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哪怕是它们自己的儿女，也会很快夺去它们的食物，把它们赶出阴凉的地方，以便自己可以躺在那里，而祖母们一声不吭地忍受这一切。

老象的智慧

加拿大动物学家安妮·达格在她的书作《老年动物的社会行为》中写道：有时一个动物会在群体中处于老智者的地位，因它的知识和经验而受到珍视。老象对象群的作用如此重要，以致于当多头有经验的老象被偷猎者猎杀之后，整个象群的稳定性都可能受到影响。象群失去了其文化知识：怎样和其它大象相处、交流，怎样解决冲突，在野外生存。达格写道，没有任何一种动物的老祖母智慧如同大象的一样重要。

著名的大象记忆力可能拯救整个象群。老象很容易记得，在一片干旱的土地上，可以在哪里找到水，哪怕它们上一次去那儿已经是40年前的事情了。它们知道怎样挖起沙子感受其下的潮湿度，以及应该和人保持距离。老祖母为它们的群体作出所有日常决定，保护后代不受外界危险侵害。达格在她的书中描写了这样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在坦桑尼亚，一头老母象观察它的象群在水潭中洗澡，突然它把长鼻子伸进泥泞的水中，扯出一条4米多长的鳄鱼，并把它拖上岸。老母象把鳄鱼高高举过头顶，然后摔到地上。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它还用脚踩踏鳄鱼，直到另一头大象过来。

变老之后身体上的退化似乎并不会影响老祖母。例如一头老母象在六七十岁时还生了3头小象，它甚至还亲自给其中一头哺乳。它领导和控制着象群，必要时非常具有攻击性。它死后的尸检却表明，这位行为敏捷的老祖母长年患有静脉曲张和动脉栓塞，长有一个主动脉瘤，当然，没有任何一头大象注意到它的多病。

循循善诱的老虎鲸导师

雌性老虎鲸也利用其智慧和经验来领导种群。它们将年轻虎鲸领到鲑鱼成群游过的地方，教给它们狩猎技巧、回声定位方法和其他鲸群的方言。它们用富有表现力的面部表情让其它虎鲸理解自己。达格写道，整个夏天，一位超过70岁的虎鲸首领都带着它的儿子，在一片长达几百公里的区域中，指给它看所有的水路和岛屿。

在这位动物学家的描述中，这位虎鲸老祖母受到了崇高的礼遇：每当一头虎鲸出现在附近，它就会游向老祖母和它的儿子，欢迎它们，待几分钟之后再度消失。由此可见，年龄非但不会损害这些老祖母的地位，反而常常提高它们的威望。

晚景凄凉的大猩猩

就连职场上最得意的人也有走下坡路的一天，被后来者剔除、取代。这让人难过，但在我们人类社会并不会危及生命。然而对有些动物而言，变老之后丧失力量可能意味着跌落至社会底层，甚至死亡。

大猩猩领袖就不能容忍它的族群出现其它成年雄性，因为它们会成为性竞争者。为了尽可能多的生育后代，建立起自己的社会地位，控制竞争者非常重要。而一旦首领变老，年轻力壮的猩猩就会取而代之，曾经高高在上的首领就会亲历树倒猢狲散的悲凉。

黑猩猩格里亚特就是这样。研究者简·古达尔观察到，它怎样在坦桑尼亚贡贝国家公园从族群最底层一步步成为首领。然而有一天，一头年轻的猩猩向它和它的追随者宣战。这个新来者找到一些煤油罐，敲打它们，弄出很大的噪音。这样它将格里亚特赶下了台，自己成为首领。格里亚特凭借其富有攻击力的行事风格，在下台之后仍然保持了5年较高的社会地位。然后它生病了，也失去了攻击力，很快掉到了族100多岁的加拉帕戈斯象龟群最底层。它在37岁时被自己以前的追随者谋杀了。

那个用煤油罐上位的家伙后来的结局也没有比格里亚特更好。简·古达尔表示，它是“策略性思维和谋略”的大师。虽然它通过灵活的策略维持了6年王权，在统治快要结束之时，还试图通过表现得很有能力来维持自己的权力，但是不久其它动物就发现了这一假象。它32岁被取代时，已经老态尽显，牙齿残破，皮毛稀疏。它很快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就是在最底层的猩猩面前也表现得很卑微，在它生命的最后4年，他一直独来独往。

红尾猴有非常精细的策略，可以尽可能长时间地保持自己的权力。当一位首领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在变弱时，它就会尽量避免冲突，不让自己和成年竞争者处于对抗的位置。不管这只猴子从前是多么热衷于争斗，它都会改变自己的领导风格，尽可能和谐地领导族群。这样首领能够延迟下台时间，继续和族群里的雌性配对——至少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平时其它雄性动物都处于族群边缘，而在权力交替之时，它们也敢于和其它雌性配对了。通过战斗决出的最强大的挑战者最终会取代首领。

等待老狼的狼群

有时首领也会主动退位，比如阿拉斯加狼会用轰动性的退场结束自己的统治。研究者里克·麦克英提尔在90年代观察到一位阿拉斯加狼群首领慢慢变老的过程。这头狼腿瘸了，可能它曾踩过陷阱。狩猎时它跑得飞快，却因疼痛摔倒在地，直挺挺地躺着，舔舐自己受伤的爪子。狼群继续前进时，总是要等待这位老首领，因为它的瘸腿没法跟上速度。有一天，这只老狼决定再次为它的狼群捕食，单独去狩猎一头有它5倍重的成年驼鹿。这场战斗延续了36个小时，最后老狼获胜，但是它受了重伤，它的狼群获得了猎物，然而很快麦克英提尔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头首领狼。

狼群一直等待老狼，这种情况是非常特别的。就连对老祖母非常尊敬的大象，也不会这么做。无法跟上象群步伐的老象常常会离开大部队。为了让自己在没有牙齿的情况下也能存活一段时间，它们会在有着湿润植被的河流边停留下来。非常老的动物常常成为独行者。只有少数情况下，它们会找到也必须离开自己群体的同伴。没有群体保护的老动物很快就会死亡，因为它们很容易成为食肉动物的目标，或是无法自主进食。

动物眼中的死亡

如果一头动物死时仍是集体的一部分，有时会出现非常悲伤的场景。长期以来一些研究者认为，动物是没有情绪的。他们警告不要将人类特征强加到动物身上。但是对为死去同类悲伤的动物的观察，让很多研究者对此表示怀疑。

简·古达尔在坦桑尼亚观察黑猩猩弗洛多年。弗洛成功地养大了多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弗林特无法独立生活。8岁时它还睡在母亲的窝里，趴在其背上。古达尔猜测，它是个智障儿。弗洛去世时，弗林特非常悲伤，陷入了抑郁，3个星期后也去世了。另一个证据来自波士顿动物园，一只雌猩猩几年前死于癌症，被安放在灵床上，它多年的老伴侣大声哀嚎，捶打胸部，然后将一根芹菜放进雌猩猩的手中——这是它生前最爱的食物，并试图弄醒它。

动物遵循一定的丧葬仪式。大象和猩猩有时会将树叶和树枝盖在同伴遗体身上。一位老母象将象群带到被狮子杀死的一头大象遗体前，大象们一头接一头地在死去大象身边站一小会儿，然后走开。

美国研究者弗朗齐娜·帕特尔森甚至还知道聪明的动物是怎样设想死亡的。她教会雌性大猩猩可可在符号的帮助下和人类进行交流。猴子是否能学会人类语言尚无定论，但是You Tube视频网站上帕特尔森和这只大猩猩的对话视频，却非常引人入胜。可可的回答完全是有逻辑的。如果问它，镜子里是谁，它用姿势回答：“我，大猩猩。”问它：当我说害怕时，你会想到什么？它回答：“拥抱。”可可让我们抱有能够从动物视角观察世界的希望。“大猩猩死后会去哪里呢？”帕特尔森继续问。可可思考着，然后回答：“舒适——洞——再见。”

（摘自德国《海外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