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蓝颖春
煤炭是中国的第一大基础能源,这一状况已经延续了千百年。
近年来,尽管政府一直在努力调整能源结构,试图降低其在一次能源中的比重,也取得了一定进展,但煤炭目前仍是中国的主体能源,并且其首要地位在短期内不会改变。然而,在近期中央再度加大能源转型力度,甚至首度上升到“能源革命”高度的新形势下,煤炭作为传统能源的龙头老大,还能稳坐金交椅吗?面对国际能源变局的升温和国内能源改革、强力治霾的号角,以往高耗能、粗放式、高污染的煤炭行业,将往什么方向去发展?未来将迎来怎样的变化?
国家能源局副局长史玉波近日表示,煤炭的战略地位不会动摇,今后一个时期,煤炭在能源生产和消费中的比重会有所下降,但总量还将上升。
在中国“缺油、少气、多煤”的能源结构下,煤炭在国民经济的发展中具有不可动摇的地位,从某种意义上说,煤炭资源的安全就是国民经济的安全,煤炭资源的节约就是能源资源的节约。
然而,在助力经济发展的同时,中国煤炭行业几乎从一开始就伴生着两大弊病——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
有资料显示,截至2003年,建国以来累计产煤约350亿吨,资源消耗总量却高达1000亿吨以上,相当于在50多年的开采过程中,白白地扔掉了650亿吨煤炭资源。并且煤炭使用浪费严重,利用效率低。近几年中国GDP仅占世界的5%左右,却消耗了全世界30%以上的煤炭。
贵州省煤矿设计研究院院长杨振东表示,2006年中国原煤产量为23亿多吨,按这一产量推算,中国2006年煤炭资源因开采不充分造成的不合理的损失量,应该在23亿吨左右。即使打五折,2006年中国煤炭资源因开采不充分造成的不合理损失量,仍将超过10亿吨。
与此同时,产业集中度依然低下,目前居中国煤炭产量前4位的企业仅占全国煤炭产量的17.34%,大量中小型煤炭生产企业无序竞争,资源回收率低下。
另外,在传统化石能源中,煤炭一直被认为是造成污染最多的能源。然而中国特殊的资源禀赋,又决定了对煤炭的需求堪称世界之最。在一次能耗总量中所占比重,高达70.23%,远远超出34.78%的世界平均水平,比排名仅次于的印度,还要高出16.83个百分点。在全国大力治理雾霾的背景下,排污量巨大的煤炭行业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减排压力。
上世纪80年代初,为了提高煤炭产量,提出了“有水快流”的方针,一时间,大小煤矿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这样的运动式的、杀鸡取卵式的低水平开采,重视了产量,忽视了煤企发展的质量,它对煤炭资源的破坏、对煤炭工业的可持续发展影响都是深远的。
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张国宝表示,中国将在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加快推进煤矿企业兼并重组,稳步推进矿业权整合,建设大型煤炭基地。
2007年国家发改委推出的煤炭产业政策,提出了建设神东、晋北、晋中、晋东、陕北、黄陇(华亭)、鲁西、两淮、河南、云贵、蒙东(东北)、宁东等十三个大型煤炭基地的发展战略,提高国内煤炭的持续、稳定供给能力。2010年国家发改委发布《关于加快推进煤矿企业兼并重组若干意见》,要求坚决淘汰落后小煤矿,大力提高煤炭产业集中度。2012年国家能源局发布《煤炭工业发展“十二五”规划》,计划到2015年,煤炭调整布局和规范开发秩序取得明显成效,生产进一步向大基地、大集团集中,通过兼并重组,将煤炭企业数量从11000家减少至4000家,并形成10个亿吨级、10个5000万吨级特大型煤炭企业,使其煤炭产量占全国总产量提升到60%以上。
2009年山西省作为试点率先在全国实施煤炭资源整合,历经两年时间于2010年底基本结束,山西煤矿企业从2200家缩减至130家。省属的七大煤炭集团占总产能达到4.1亿吨,占全省产能的近六成。
2010年陕西省政府出台相关政策,要求以陕西煤业以及地方国有大矿为主体,坚持“大矿整合小矿”的原则,大力推进省内煤炭资源的并购重组。陕西煤业就可充分利用有利的区位和政策条件,通过有选择性的收购优质煤炭资源以及联合、改造地方小型煤矿等形式,择优整合优良资源,迅速扩大资源储备,以确保煤炭产量稳步增长。
2014年5月,湖北省正式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强煤炭安全生产工作的实施意见》提出到2020年底,全省煤矿数量将控制在300处以内,这是湖北省首次针对煤炭产业端出省级发展纲领。
“湖北此举只是全国煤炭行业的一个缩影。”卓创资讯资深煤炭分析师刘杰称,作为典型的周期性行业,煤炭行业内的兼并重组是大势所趋,也是国家节能环保政策的刚性要求。
“十二五”期间,中国煤炭工业总体发展目标为:计划煤炭生产以大型煤炭企业、大型煤炭基地和大型现代化煤矿为主,基本形成稳定供应格局,到2015年形成10个亿吨级、10个5000万吨级特大型煤炭企业;科技创新取得新进展,煤炭工业面貌进一步改善,全国煤矿采煤机械化程度达到75%以上,千万吨级煤矿达到60处。
通过煤炭资源整合,中国煤炭产业集中度将明显提高,产业结构得到优化,煤炭工业的规模化、集约化、机械化、现代化水平进一步提高,可持续发展和安全保障能力也将进一步增强。
2014年4月18日,李克强总理主持召开新一届国家能源委员会首次会议,明确要求促进煤炭集中高效利用代替粗放使用,保护大气环境。6月13日,习近平主席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六次会议上强调指出,要大力推进煤炭清洁高效利用。
长期以来,洁净、绿色和煤炭,似乎从不搭界。沿用已久的粗放采掘和燃烧模式,使世人产生一个误区,认为挖煤燃煤造成的环境难题根本无解,人类要拯救环境,必须在未来彻底放弃煤炭经济。对此,中国矿业大学教授王立杰表示,煤炭是一种商品,开采和运输过程中造成的污染要治理,但是煤炭使用中的污染也是一个问题。“但是,如果一治理雾霾,就要去煤炭化,把雾霾主要归结为煤炭,我觉得有点不公平,或者有点不切实际。”
推进煤炭的清洁高效利用,或许才是治本之策。
在上世纪80年代的德国,每平方公里煤炭消费强度接近今天中国的京津冀地区,环境却治理得很好。中国作为最大煤炭消费国,完全有能力高效利用技术。
煤炭清洁利用技术旨在煤炭开采、加工、燃烧、转化和污染控制过程中,减少污染和提高效率,是使煤炭作为一种能源达到最大潜能的利用,而释放的污染物控制在最低水平,实现煤的高效、洁净利用。
以目前乌鲁木齐市以及山西省、天津市、河北省、辽宁省等推广使用的新型高效节能环保煤粉锅炉技术为例,这项技术将煤炭燃烧效率提高到98%以上,节能环保率达到95%以上。
中国工程院院士倪维斗表示,总量控制、社会节能、发展可再生能源都是实现低碳经济的道路,但最后必须落实到煤炭的清洁利用上。未来煤炭使用的途径主要是气化、净化、多联产,产生电、化工产品和液体燃料,其污染物比较清洁,效率比直接燃烧和单独生产也会提高10%左右。“在能源结构短期内无法大规模调整的现状下,煤炭的清洁高效利用是解决中国能源问题的核心。”
有专家坦言,通过多年的积累,中国煤炭清洁利用技术取得了长足进步,但仍然存在许多问题。相对于国外,中国煤炭清洁利用技术起步较晚,相关技术都是近年来才得到重视并迅速发展起来的。虽然部分新技术颇有成就,已与发达国家并列甚至有超前趋势,但整体核心技术水平仍然落后于国外。这也使规模有限的企业从其风险意识考虑,不敢尝试新技术,阻碍了煤炭清洁化利用技术的推广应用。
成本与资金障碍也是限制中国煤炭清洁化利用技术实际推广的核心问题。企业追求利润最大化,成本与收益是其采用某项技术的首要考虑因素。而研发和建设煤炭清洁化利用技术项目,需要投入大量资金,且风险高昂,企业往往没有内在动力去进行此类项目。
以整体煤气化联合循环发电系统(简称IGCC)为例,其供电效率比常规燃煤电站高5%~7%,随着技术的发展,其净效率可达50%或者更高,并具有材料适应性广、节水和调峰能力强的优点,而且污染物的排放仅为常规燃煤电站的十分之一,但其造价和运行费用较高,工程设计、开发成本加上设备成本,是常规燃煤电站的好几倍。
中国地质大学政法学院刘中兰副教授认为,当前,中国在洁净煤技术发展相关政策中仍处于摸索阶段,并没有直接针对煤炭清洁利用的法律法规。尽管有《煤炭法》《节能法》《煤炭产业政策》、中国洁净煤技术“九五”计划和2010年发展纲要、《煤炭工业发展“十二五”规划》等政策法规,这些法规体系涉及面广,却“广而不精”,大多法规政策内容比较模糊,可操作性较差,缺乏相应配套经济激励、技术鼓励政策的支持。
原煤炭工业部副部长、中国煤炭学会理事长濮洪九表示,总体上看,当前中国的技术水平还不足以支撑煤炭的清洁高效利用,应通过设立煤炭科技重大专项,提升煤炭科技创新能力,取得一批核心和关键技术,尽快赶上国际先进水平,建立起高附加值的煤炭高效清洁利用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