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1982年9月至第二年2月,外交部派出一个考察小组,到非洲对多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及社会状况做调查,本文作者是小组成员之一。虽然调查过去30多年,非洲也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作者的回忆仍能让读者了解到非洲神秘的部族社会。
从温雅得乘上喀麦隆国内航空公司的飞机,向北飞行一个小时左右即到北方重镇——北部省省会加鲁阿市。加鲁阿是一个正在发展的新兴城市,一座连接邻国及欧洲的现代化国际机场刚刚竣工。
北部省地处北纬6°至13°,面积16.4万平方千米,人口260万。该省属热带地区,靠近撒哈拉沙漠的边缘地带,以农业为主,工业也有了发展。在距加鲁阿市60千米左右的拉各多,我国正在帮助当地建造一座大水坝,水库容量接近密云水库,同时坝下修筑一座电站,外加一条输电线路。由于两国人民在这里接触频繁,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们再这里也受到了特别热情的接待。
第二天清晨,加鲁阿市所在的贝努埃州副州长乌玛鲁·拉瓦尔驱车60千米以外的加鲁阿市赶到我们再拉各多的住所,在他的陪同和带领下,我们很快启程踏上前往雷布巴王国的道路。
十几片草屋组成一个村
那是1982年12月初的一个清晨,在这个季节,在我国的北方已是一派大雪纷飞、千里冰封的景色,而喀麦隆的北方却正值旱季。北部省是人口稀少的地区,道路两旁尽是可以开垦的荒地(这里的土地贫瘠,而且缺水),然而已被耕种的土地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我们的车子行驶到一条大路上,这里的人烟略显稠密了一些。向路边望去,三五栋、五六栋非洲式的圆形草屋(形状有点像中国农村的粮囤,但并不高大,一般仅一人多高)被一条编制得较厚的草围子围在里面,那围子约一人多高。副州长告诉我们,这叫“一围”,这“一围”里面常常住着一家,或二三家,他们或是亲戚、或是朋友住在一起。我们又看到,常常是这样的三围、五围就组成一个孤立的居民点。副州长说,这样的一个居民点叫作“一片”,像这样分散在各处的几片,乃至十几片才组成一个“村”。这就是典型的喀麦隆北方农村的构成情况。
六个小时后,前面出现了一个相当大的村落,这样大的村落在非洲的农村地区是很罕见的。副州长指着前方说:那就是雷布巴!雷布巴酋长王国是喀麦隆北方地区富尔贝部族人建立的最有名的部落王国之一,富尔贝族的一名著名首领布巴·恩德吉达于1804年创建了该王国。雷布巴位于喀麦隆北方两个著名的国家天然动物园布巴-恩德吉达和贝努埃公园之间,距加鲁阿市235千米,因为这里远离城市,远离海岸线,相当完整地保留着它的原始色彩,也最独具特色。
雷布巴村的面积有1—2平方千米,也是由“围”、“片”这样的结构组成的。不过,这里的房子要略高大一些,已经可以刊出居民住宅和“街道”的划分布局了。
大酋长十分威严
稍候片刻,大酋长的秘书来通知我们说,大酋长要在宫廷接见我们。从“礼宾处”出来走不太远,即见用土城墙围成的“王宫”院落了。那土城墙有七八米高,虽远不能与我们的故宫长城相比,但抹得却也十分平整。顺着城墙前行,不多一会儿,我们被领导了宫廷的大门前,门前有两三排未见任何雕琢的木柱,支撑着由细树枝条编织的一个大门遮檐。据说,门前常有守护的武士警卫,武士们常常用河马或水牛皮裹身,用豹皮护背。不过,我们访问的那天,并没有看见守护的武士,门前却排列整齐地站着十几位身穿蓝色、黄色、红色伊斯兰长袍礼服的达官显贵。他们人人都背着箭壶,挎着宝剑,有的还手执长戟。在和他们一一握手之后,我们便向城门走去。
进得城门,眼前是一座圆形建筑——王宫接待大殿,宫廷的顶部也是个大草屋顶,墙壁则似乎是用红色黏土砌抹而成,还似乎经过一定的烧烤,因此显得相当坚硬而光滑。而地面是用一层小鹅卵石子铺就,人走上去脚下会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宫廷门外,有三名侍从早已跪在哪里。领我们进去的秘书兼礼宾官一走到宫门前也跪下了,只剩下我们径直走了进去。
大酋长正等在门内欢迎我们,相互握手寒暄之后,他便端坐在他的长方形宝座上。他身穿白袍,头裹白布,手持一串念珠,并用白布蒙着眼睛下面的面部,自始至终如此。大酋长的身材极其魁梧,近两米高,我们这些外乡异客仅到他的肩部,这在我们所见的当地人中也是极罕见的,这更增添了他的威严。但一坐下以后,他立即对我们显示出十分亲切的友好之情。我们问可否向他提一些问题,他立即热情地表示,“我完全听从你们的安排。”
从谈话中我们了解到,雷布巴一级酋长领地同时与雷布巴县所管辖的地区重合,面积为3.2万平方千米,比比利时王国的领土还大,但人口仅为7.5万至8万人。这位现任的大酋长名为阿卜杜拉耶·阿赫马杜。他的下面有内阁,内阁中有1名首相,7名分管农业、文化、国防、外交等领域的七名超级大臣,还有30名大臣。这个大村落下面共分成30个“片”,每个“片”有人口20—200人不等,每个“片长”同时即是其中一名大臣。
大酋长一旦去世,一般由长子继承王位。首相也是世袭的,其他的大臣是选出的,但实际上一般由儿子继承。
大酋长接见任何求见的村民
在谈到土地问题时,大酋长告诉我们,“我们这里没有土地分配问题,美国人都可以自由选择,你可以占一块地耕地,但你一走,别人就可以去更重了。”“土地一般是谁种谁收,我有管辖权,出了纠纷,由我去负责解决。”
我们问,“居民收获后,需要向您,向国王、大臣交租吗?”“不,这里没有地租,但要交什一税,主要为进行战争或公共事业用,也是朝廷元老和大臣的生活来源。大臣有时缺了什么东西,就找我来要。”
不过应当承认,由于(黑)非洲地区传统的家族或氏族公有的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大都实行刀耕火种的耕作方式,一年到头下来,生产不出多少剩余产品,因此,这种社会中王亲贵族对农民的剥削程度也是比较低的。
关于税收问题,大酋长说道:“根据法令,由酋长收税,然后交行政部门,国家除给一级、二级酋长工资外,还给一定的税收回扣。”“每天早晨,由首相主持内阁会议,我接见他们,决定、处理一些重大的事情。在此之后,我也接见任何求见的村民,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一般侍从上午十点上朝,但如果一天事情很多,就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处理到下午两点才能接见完毕。”endprint
我们又问:“那么,您与喀麦隆行政权力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呢?”大酋长答道:“政府的指令下来后,由县长通知我,我再召集内阁会议进行传达,然后让大臣们再传达到村长那一级,友村长再贯彻到村民当中去。地方上的事物,由我与县长合作来管理,我起的作用是辅助县长把事情做好。”
一边攀谈,我们一边观察着厅内的陈设。整个室内的布置是比较简单的。那黯红色的墙壁上刻有带着神秘色彩而又显得比较原始的花纹和图案。墙壁上一人多高的地方每隔二尺左右还镶着一只动物的角。王位的测后方竖着几支长矛,附近的墙上挂着两口插入剑匣的宝剑。还有一只式样陈旧的闹钟,也摆在那里的一张小桌上。王宫中除了这些陈设之外,就别无他物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对大酋长的访问接近尾声。大酋长说,中国客人的来访将会载入王国的史册,他将永远铭记在心。我们答应把合影寄给他,他十分激动地说,他一定把照片传给儿子、孙子,并世世代代永远传下去。
骁勇善战的富贝尔族
我们走出宫门之后,宫门外面的广场上已经完全变了样,那里站满了盛装的百姓。在广场中央,站着三五十人,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均是武士打扮。每个人拿着梭镖,有的还背着弓箭、挎着宝剑。他们时而站成一排,时而又变换队形。有些人胸前还挎着一面长鼓,随着鼓声,围成一圈有节奏地起舞。看得出来,那舞蹈是与战争有关的内容,显然是在战场上取得了胜利,正在欢呼庆祝呢!这时,大酋长的秘书又征求我们的意见,是否愿意看骑士的表演,我们欣然接受。我们甚至富贝尔族的骑兵是相当强悍的。
不久,只见八名骑士骑着高头大马,两人一队,从广场的一侧疾驰而来。骑士们身披铠甲,头戴盔帽,手持长矛,肩背弓箭,腰挎钢刀,威风凛凛。他们来回奔跑,挥舞兵器,恰似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在尘土飞扬中,人们听到战马在嘶鸣,这一切,让我们体验到了非洲部族社会战场上的真实场面。
下面四点的以后,因怕天黑找不到回去的路,我们向大酋长的秘书告辞。秘书告诉我们,大酋长要赐宴,要我们再“礼宾处”等一会儿,并说,如果我们没有用餐就走,他会被捆起来,并做了个捆起来的动作。在这里,我们再一次感受到了大酋长至高无上的权威。据说,过去大酋长手中还握有生杀大权。
我们再一次走进了“礼宾处”。所“礼宾处”,是一间方形的草房,房子和天井里的地上都铺着小石子,天井里搭了一个凉棚,地面上铺着两块比较陈旧的地毯,角落里挂着一个大葫芦,里面盛满了洗手用的清水。此外,没有任何陈设。我们盘腿坐上地毯上静候不久,宴席即摆上了。那是一大盘热气腾腾的大米饭和一大盘非洲式的红烧鸡块,味道相当鲜美。此外,还端上了一大壶用当地植物泡制的特殊饮料。就餐后,大酋长还托人送我们一些礼物:用当地的野草编织的相当精巧的草帽和托盘,而且染上了红、绿相间的颜色,大酋长对我们的友善令我们终生难忘!
(本文摘自杨荣甲《访非札记——关于(黑)非洲国家的传统社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