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城市的空气污染很严重,晚上几乎看不到天上的星星。星空这个词都变得陌生。
有一天下了雨,晚上晴了天,雾霾散去,我欣喜地看到了天上的星星,北斗七星与北极星遥遥相望……星空本应该是这样灿烂的!
那天晚上,我不由得想起我参加天文小组的情景。
上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我们班的班长王国佩问我想不想参加天文小组,我问怎么参加,他说想参加下午就跟他到北海公园的少年之家去考试。
我们站在北海五龙亭对面大殿的高台阶上等着。
“快告诉我一些天文方面的知识,我什么都不知道呀!”我焦急地对王国佩说。“对!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同来的伙伴也瞪着企盼的眼睛,渴望班长给传授点应急的知识,于是他告诉我们:天上一共有88个星座,那个像W形状的叫仙后座,我们平常说的北斗七星或者叫勺星的属于小熊星座……
我被叫进去考试了。迈过高高的木门槛,只觉得屋子很大很黑,只是窗外射进的一束光照在两位老师的脸上,其他空间都显得黑洞洞的,深不可测。我有一种站在舞台上的感觉,紧张的心情可想而知。
“你喜欢天文吗?”一位老师开了口,我忙说喜欢。
“知道什么叫黄道吗?”另一位老师问我。
我傻了,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黄道,我只知道地球上有个赤道。我只好说我不知道。
“去过古观象台吗?”
现在我当然知道古观象台就在北京的建国门外,可那时候我连有个古观象台的事情都不知道,我如果再说我没去过,是不是就太露怯?可是我要说我去过,人家要是问我那里什么样子,有什么东西,我可怎么办?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突然想起了一套黄底色的邮票,那上面画的都是古代的科学家,一共四个人,祖冲之、张衡、僧一行和李时珍……于是我连忙说,我知道张衡,他发明了地动仪和浑天仪,还有祖冲之,他计算出圆周率……
“你说说地球的经纬线是怎么划分的?”老师开始问我第四个问题。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蓝色的地球仪,上面的经纬线都清晰可见,但我怎么也找不到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好摇摇头。
“好吧,你可以走了……”
我不甘心自己的失败,我说我还知道天上的星座。老师微笑地让我说说。我刚刚说了小熊星座之后突然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王国佩告诉我的其他星座通通忘记了,可我怕说得太少,于是按照逻辑推理和联想功能,心想,既然有仙后座,就一定还有什么仙帝座、公主座什么的,于是又补充了一个仙女座和一个皇帝座……
出门以后,向王国佩“汇报”了刚才的情况,他哭笑不得:“你发明的?哪有什么皇帝和仙女呀!”
第二天,王国佩又到少年之家去看了录取名单后回来告诉我,他被录取了,我没考上,但老师说我可以跟着旁听。那时候不像长大以后这么要面子,于是我就以“少年之家天文小组编外组员”的身份跟着王国佩去参加活动。后来我发现给我的“待遇”和正式成员一点区别也没有。
给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到北京天文馆用天文望远镜观测土星。当我在望远镜里看到土星那美丽的、椭圆形的“腰带”时,心中非常激动。那个神秘的苍穹并不是我们平时用肉眼所看到的那样,只是在黑色的天幕上缀满了蓝色的宝石,当时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我看到的是一幅画或者是一幅照片,几乎不能相信那块小小的“蓝宝石”居然那么大、那么圆,白色的身体上还有一个悬浮的清晰的“玉带”。我心中像打开了一扇窗,科学是这样神奇、这样有力量地把一个肉眼凡胎几乎不能相信的景观拉到你的眼前,使你心有所悟!
再后来,我在中学还参加过在什刹海举办的业余航海学校的轮机班,当我坐在舢舨上握着那沉重的桨奋力划水的时候,双脚蹬在前面座位的底部,身体全部拉直,屁股只是贴在座位的前沿上,它让我体味到我在学校和日常生活中根本无法体味到的,与大自然那种既是亲近而又搏斗的精神。我那时候知道了什么是旗语,什么是灯光信号,什么是航空母舰……
长大以后,我既没有搞天文,也没有在轮船上工作,但我的课外小组的生活和感受就像美丽的星星曾经在我人生的天际闪过,而它至今在我的脑海还时时闪着光亮!
张之路 作家、剧作家,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国际安徒生奖提名奖获得者。中国安徒生奖获得者。作品有《霹雳贝贝》《第三军团》《非法智慧》《千雯之舞》《替身》《中国少年儿童电影史论》等,作品曾获中国图书奖、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奖、宋庆龄文学奖等。小说《羚羊木雕》和童话《在牛肚子里旅行》分别被选入中小学课本。
责任编辑 陈土宏